王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父亲主动求娶的就好,照王寿这么说,父亲原本不同意,是被一位同僚说服的,难道和朝中的事情有关,父亲才不得已答应?
王蘅想到这门亲事是谢老夫人提的,便更加肯定了。
谢老夫人的夫君谢瑞庭是父亲的启蒙恩师,后来入仕做官,倒是一路顺风顺水,官至翰林院掌院学士,父亲能调入京城做官,也是他和他的儿子谢老爷在其中斡旋的,只可惜去年去世了,不过父亲依旧对谢家十分尊重,逢年过节准备厚礼不说,还要亲自登门给谢瑞**香,给谢老夫人请安。
父亲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若说参与到朝中的派系斗争可能不大,若说是为了谢家就能说通了。
说白了,这是一门带有政治色彩的婚事,而并非出于父亲的真心!
王蘅放了心,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对王寿道:“你一路赶路也辛苦了,这件事我知道了,除了信,父亲还有什么东西让你捎带没有?”
王寿看王蘅并没有勃然大怒,不由暗暗纳罕,听了这话道:“老爷让奴才给奴才的爹带话,说大小姐今年及笄,务必要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一应事情多请教亲家老爷和亲家老夫人。”
王寿口中的亲家老爷和亲家老夫人指的便是王蘅的舅舅和外祖母。
王蘅想了想,道:“你先下去歇着,有事我再叫你。”
王寿赶忙应下了,退了出去,王总管不敢走,看着王蘅的脸色,王蘅笑了笑:“王总管也回去吧,常妈妈说喊了纤巧坊的绣娘来,怎么还没到?”
王总管忙道:“奴才这就叫人去催。”说着也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赵妈妈给王蘅奉了茶,道:“大小姐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
王蘅摇头:“这样的小事犯不着惊动外祖母,再说了,咱们不说,父亲给舅舅的信里也会提到的。”
赵妈妈点点头,道:“依奴才来看,老爷娶了新夫人,对大小姐来说是好事而非坏事。”
王蘅道:“这话怎么说?”
赵妈妈道:“才刚王寿说了,新夫人是生母早逝,继母苛待,父亲又只是一个翰林,这样的人家能教养出什么好女儿?谢老夫人说一句温柔懂事是称赞,想来不过是性格沉闷,畏手畏脚罢了,又不是老爷真心求娶的,又不是当着杭州族人的面拜堂成亲的,她当进王家的门这么容易?亲戚族人一大堆,将来见了面,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会闹出什么闲话来呢,到时候不是大小姐敬着她,而是她求着大小姐才能立足呢!更何况,有她在,生下嫡出的少爷来,可就没罗姨娘什么事了。”
王蘅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父亲向来疼爱她,也十分尊重她的意见,倘若真的有意续弦,定会一早写了信来征询她的意见,如今等办了喜事才匆匆来说,足见这门亲事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而且新夫人进门便是正室,也就多了一个明正言顺能压制住罗姨娘的人。
她虽然是大小姐,可对上罗姨娘就成了晚辈,也常有吃亏的地方呢,新夫人进门,看罗姨娘还敢怎么嚣张!
她这么一想,心里的那点芥蒂就完全没有了,笑道:“只怕等罗姨娘回过神来,就要开始着急了。”
赵妈妈笑道:“是啊,她越是着急,大小姐越要不着急,越要给老爷做脸,恭贺老爷娶了新夫人。”
王蘅点头笑道:“没错,我这就去给父亲写信。”
她三下五除二把回信写好了,又在信上添了一笔,说自己即将及笄,希望父亲携新夫人回乡给她庆贺及笄礼,顺道也过年祭祖。
王蘅的生日在大年初一,庆贺及笄礼和过年祭祖也能两不误。
王蘅把回信交给了王总管,利用驿站的快马送去京城,并没有让王寿捎带,若是让王寿带着,说不定半路又被那个罗全截了去。
罗姨娘是万万不想和新夫人照面的,她偏要把新夫人请回来,好好挫挫罗姨娘的威风!
第四章 责罚
不出半个时辰,王总管便把纤巧坊的绣娘请了来,领头的陈绣娘是纤巧坊绣艺最好的,但凡王蘅请,都是她带着人过来,不过也不凑巧,她们赶到的时候王蘅正在看书,什锦见王蘅的心情刚刚好了些,不敢打扰,悄悄朝她们摆摆手,轻声道:“还请诸位稍候片刻。”
王蘅的衣裳大都是请纤巧坊的绣娘做的,算是纤巧坊的大主顾,因此即便是枯坐着等着,她们也并不觉得厌烦,更何况还有热茶和点心送上来——王家大小姐出手大方,人又和气,这是整个杭州都知道的事,她们并没有觉得受了慢待。
什锦先是命人预备点心和热茶,又问她们都有哪些新花样,并把王蘅最新的喜好告诉她们。
这也是绣娘们喜欢来王家的原因之一,小姐体贴,丫头善解人意,差事好当,拿的银子也丰厚,今天别看枯坐着等了半天,回头一定又有红包拿。
作为王家大小姐的王蘅,和她父亲王澜一样,从来就不缺钱花。
正在说话,罗姨娘身边的红霞来了,笑眯眯道:“姨娘听说纤巧坊的绣娘们来了,想请诸位过去,姨娘想做两件新衣裳。”
什锦瞥了她一眼,道:“几位绣娘是来给大小姐裁衣裳的,罗姨娘即便想沾光,也要等大小姐这边完事了再说吧。”
红霞笑吟吟的看着什锦,道:“大小姐如今不得闲,白让几位绣娘等着,不如先去给姨娘裁衣裳,等姨娘那边忙完了,大小姐也得闲了,正好过来服侍,也是给几位绣娘省了不少时间啊。”
金玉白了她一眼,道:“谁说大小姐不得闲?人是大小姐请来的,即便大小姐不得闲,也断没有让罗姨娘抢到我们大小姐前头的道理,罗姨娘要想裁衣裳,只管等着吧!”
红霞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就僵住了,道:“你这是什么话?姨娘的病才好,如今好不容易有精神,想做两件新衣裳,难不成就要看大小姐的脸色才成?你可别忘了,姨娘那边还有大少爷呢,你敢轻慢了大少爷?”
金玉就知道她肯定会拿大少爷做筏子,冷笑一声,正欲开口说话,王蘅从书房出来了,眼睛朝红霞身上一扫,道:“你不敢轻慢大少爷,就敢轻慢我这个大小姐了?怎么,看了父亲的信,罗姨娘还有心情裁衣裳啊?”
红霞脸色一白,不妨王蘅竟然出来了,低着头不敢说话,王蘅冷哼一声,对金玉道:“以后别什么阿猫阿狗都让进来,脏了我的地方,把她赶出去,再提了水洗地。”
金玉不由大乐,响亮的“哎”了一声应了,笑着看着红霞:“大小姐都发话了,您请吧!”
红霞也是罗姨娘身边的第一人,谁见了都是亲亲热热好话一箩筐,如今被这么骂,偏又不能还嘴,又是气又是羞,到底不敢在王蘅面前撒野,只得走了。
以陈绣娘为首的几位绣娘眼观鼻鼻观心,跟随王蘅到了西次间去量尺寸,
王蘅选定了花样,要做两件新斗篷,四件新褙子,四条新裙子,外加两件坎肩,又吩咐什锦把她收藏的一条银狐皮给找出来,让绣娘镶在领子上,做一件厚实些的大氅。
什锦把银狐皮找出来交给绣娘带回去,又一人给了一个五两银子的红包,亲自把人送出去,这才回来服侍王蘅,王蘅道:“她们是走了还是去罗姨娘那儿了?”
什锦笑道:“走了,奴婢还特意问了一句要不要去罗姨娘那儿一趟,结果陈绣娘说不用了,要抓紧赶制大小姐的衣裳呢。”
王蘅满意的点点头,道:“等衣裳送来,再一人给一个红包,给陈绣娘的红包要格外厚些。”
什锦笑道:“奴婢明白。”
陈绣娘不去罗姨娘那儿,便意味着她站在了王蘅这一边,因此王蘅才会对她如此大方,这是给她站队的奖赏。
晚上吃饭前,王蘅叫了王寿来说话,并把素日练习针线特意帮父亲做的衣裳,鞋子,荷包,扇套诸如此类的东西包了一包袱,让他捎回京城去,又悄悄叮嘱他:“我给父亲的回信已经寄出去了,就是为了防着罗全偷看,这次回去的路上,罗全若是向你打听我的事,你只管告诉他,我听闻父亲续弦,心里很高兴。”
王寿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小的心里明白。”
王蘅满意的点点头,又将命常妈妈从库房寻出来的一尊青玉送子观音像拿了过来:“这是我给新夫人的贺礼,你好生带过去。”
王寿见王蘅不像白天那样严厉,大大松了口气,也敢开玩笑了:“大小姐放心,奴才一定把差事办的妥妥当当,让老爷和新夫人都知道大小姐的意思,其实奴才临来前,老爷还特意吩咐奴才呢,说看看大小姐听了这消息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回去告诉他,可见在老爷心里,还是大小姐的分量重。”
金玉笑道:“你总算是拎清楚了,大小姐是老爷的血亲骨肉,和新夫人比,自然是大小姐更亲近。”
王寿连连点头,又说定了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去,王蘅听闻又赏了他五十两银子。
王寿回去没一会,正摆晚饭呢,小丫头通报说罗姨娘来了,王蘅有些惊讶,可细细一想,倒是明了了,笑道:“请姨娘进来吧。”话虽这么说,可她坐在桌前并没有动。
罗姨娘原本就长得明媚秀丽,虽说今年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但因为会打扮,看上去顶多二十四五岁,她是妾室,不能穿大红,素日里便爱挑些玫瑰红,樱桃红,石榴红之类的料子穿,偶尔也穿朱红色,也是没人管的,可今日一见,她却打扮的十分素净,湖绿色的褙子,白绫裙子,头上也只是一支点翠簪子,脸上不敷脂粉,便显出几分老态来。
王蘅冷冷瞧着她,她却带着温顺的笑容,毕恭毕敬的给王蘅行礼:“妾身见过大小姐。”
王蘅笑道:“罗姨娘可真是稀客啊,不知今日过来有什么事么?”
罗姨娘笑道:“今日接了老爷的信,妾身十分欢喜,又张罗着给老爷预备捎带回去的东西,一时疏漏,听闻红霞居然冲撞了大小姐,特地带她前来给大小姐赔罪。”
王蘅想起白天红霞来请绣娘的事,笑道:“哦,是那件事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罗姨娘想做衣裳,这也是顺便的事,可我就看不惯有人在我的地盘耀武扬威,若是被一个丫头给欺负了,我这个大小姐也不用当了!”
罗姨娘笑的越发谦恭:“谁说不是呢,大小姐就是大小姐,谁敢跟大小姐过不去呢?如今妾身把这丫头带了来,任凭大小姐处置。”说着示意两个婆子把红霞压了上来跪着。
红霞两腮红肿,看来已经挨过打了,王蘅扫了她一眼,道:“白天在我这儿还威风凛凛的,如今瞧着倒是可怜,她是姨娘的丫头,我可不敢处置。”
罗姨娘陪着笑道:“大小姐若是说这个话,妾身可就不敢当了,虽是妾身的陪嫁丫头,可既然进了王家门,便是王家的奴才,但凡是王家的奴才,大小姐都有权处置。”
王蘅心内暗暗讶异罗姨娘还真是能屈能伸,遂笑道:“既然姨娘这么说了,我若是不处置反而是不给你面子了,她敢对我无礼,先打她二十板子再撵出去,连带她的爹娘兄弟姐妹,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撵出去!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她爹娘也不是好的。”
王蘅这话一出口,罗姨娘愣了,不妨王蘅竟会连根拔起,红霞更是挣扎着拼命磕头求饶:“大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求大小姐别把奴婢的爹娘都赶出去,求大小姐了!”
金玉哼道:“现在求大小姐,早干嘛去了?既然对大小姐无礼,既要付出代价,也好叫你长个教训!”
王蘅不说话,只看着罗姨娘表态,罗姨娘犹豫片刻,咬牙道:“谨遵大小姐吩咐,回头妾身就把他们一家子都撵出去。”
王蘅满意的点点头,开始动箸吃饭,那边金玉便叫人把仍旧哭闹哀嚎的红霞带了下去。
罗姨娘站在旁边服侍,本想帮着布菜,却被什锦不动声色的挤到了一边。
一般来说,妾室虽然身份卑微,但只要生下子女,便有替主家生儿育女的功劳,也相当于半个主子,谁见了都会尊敬客气些,如今罗姨娘生下了王澜的长子,就连王总管也不敢顶撞她,毕竟罗姨娘虽然身份卑微,但她背后的大少爷身份可不卑微。
罗姨娘受惯了别人的追捧,如今一见王蘅压根不给她面子,就让她这么站着,也不叫坐,也不叫人上茶,不由心中大恨,可她还要求着王蘅呢,只好忍了这口气。
第五章 游说
待到王蘅慢条斯理的吃了晚饭,开始用茶,这才吩咐人搬了个绣墩放在旁边请罗姨娘坐下。
罗姨娘站了这半个时辰,双腿早就酸痛不堪,如今也不计较只是一个绣墩,也不敢再说客气话以防王蘅当真,赶忙就坐下了。
王蘅笑道:“姨娘为了我处置了红霞,我便知道姨娘待我的心不错,既如此,姨娘有话便说,我若是能帮上忙的,肯定帮忙。”
罗姨娘松了口气,见说到了正题上,摸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大小姐应该也知道了,老爷续弦,娶了新夫人,如今新夫人还在京城,可将来总有回来的一天,到时候可就没有大小姐和妾身的立足之地了!”
王蘅笑道:“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罗姨娘道:“老爷心地善良,又是官身,家里产业又多,若是续弦,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怎么偏找了一个二十二岁还没出嫁的?妾身可是见过的,这样的老姑娘在娘家受惯了气,嫁了人,做了当家奶奶,定要变本加厉的严苛,好彰显自己的身份!好在娘家人跟前扬眉吐气!到时候,妾身有大少爷傍身,不过是敬着她,熬着日子,待到大少爷长大也就罢了,可大小姐就要受气了,她眼见着大小姐被老爷放在心坎上关心,能不嫉妒?大小姐是嫡出小姐,她将来所生的子女也是嫡出,看着老爷把家里的产业都转到大小姐名下,能不眼红?这恶毒继母治死原配所出的少爷小姐,替自己的儿女铺路,这样的事可不少见,大小姐可要做个警惕!”
王蘅笑道:“姨娘所虑倒也有道理,可有父亲在呢,她怎么敢欺负我?”
罗姨娘道:“哎呦呦,我的大小姐,您是尊贵人儿,有些话也不敢说,怕污了大小姐的耳朵,可我却明白,有句话叫柔能克刚,她又是新夫人,老爷图个新鲜眼热,她日日在老爷跟前嚼舌头根,时间久了,老爷就是不信也信了,大小姐和老爷相隔千里,即便是父女,也要被挑唆的翻脸了,到时候哄得老爷什么话都听她的,大小姐没了老爷撑腰,岂不是只能任她摆布么?”
王蘅捂着嘴笑了起来,想着罗姨娘还真是好口才,若是换了别的小姐,听了罗姨娘这番话,肯定就信了,毕竟这年头贤惠大度,真心把原配子女当成亲生子女一样教养的继母不多见,大都是捧杀或者刻意冷落,把好好的少爷惯成了纨绔子弟,或者把好好的小姐养的畏手畏脚,见不了人,抑或有那等更加恶毒的,直接敢下死手,事后也没有人敢追究。
罗姨娘见王蘅笑起来,只当她不信呢,越发的要渲染了:“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您虽然有舅家撑腰,可老爷有了新岳父岳母,哪里还管旧的?齐家能帮得上手的也有限,大小姐可别犯了糊涂,一开始把那新夫人当成母亲一样敬着,这日后可是要吃亏的。”
王蘅一抬手止住了罗姨娘的话,也慢慢敛了笑意,道:“姨娘的顾虑我都知道了,也都明白,这是姨娘为了我好呢,可姨娘也知道,我是女儿家,又是订了亲事的,在新夫人眼里,不过是等着泼出去的一盆水罢了,再加上她知道父亲疼爱我,必定会对我客客气气,怎么会故意责难我,惹得父亲不高兴呢?倒是罗姨娘,生下了庶长子,虽说王家的规矩,尊卑嫡庶分明,可芹哥儿到底是父亲的长子,父亲也多有怜惜,将来倘若新夫人生下嫡子,又怎么会看着庶长子在自己跟前碍眼呢,依我说,倒是姨娘的危险更大呢!”
罗姨娘原本想哄的王蘅和新夫人斗一斗,她坐收渔翁之利,可没想到王蘅倒是想得明白,不上当,还指出自己的危机,暗想自己倒是低估了这个大小姐,想着便换了个策略,道:“正是这话呢,妾身敬着她,就怕她容不下妾身,妾身也是忧心呢,这不是来找大小姐么,倘若大小姐能护着大少爷,或在老爷面前帮着说两句好话,便是大少爷和妾身的福气了。”
王蘅笑道:“罗姨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我并不打算帮你。”她脸色骤然一冷,道:“你的小算盘以为我不明白么?把我当成傻子哄骗,也亏你想得出来!新夫人已经进门了,你挑唆我去向父亲哭闹,说是为我好,可却是想让我帮你把新夫人赶走,我偏偏不如你的意!实话告诉你,我已经写了信给父亲,让父亲带着新夫人今年年底回乡祭祖,给我庆祝及笄礼,你只等着拜见新夫人便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罗姨娘脸色大变,她低声下气一晚上,就是为了说动王蘅,可没想到王蘅看出了她的来意,却依旧把她当成猴耍,一时间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无地自容,愤怒的站起来,恨恨的看着王蘅。
王蘅优哉游哉,才不在乎她愤恨的眼神,只是道:“并不是所有的临时抱佛脚都管用的,罗姨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还是请回吧。”
罗姨娘冷哼道:“大小姐倒是成竹在胸,如今新夫人还没站稳脚跟,自然会求着你,等新夫人生下儿子,我就不信老爷还会偏心,这世上的人谁会放着儿子不喜欢去喜欢女儿?呸,赔钱货罢了!”
金玉和什锦听了这话都气得要命,连常妈妈也气的道:“姨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难道就不是女儿身?您难道就不是赔钱货?”
王蘅不怒反笑:“妈妈忘了,姨娘抬进门的时候王家给了近三千两银子的彩礼钱,可姨娘却是净身一人,一顶小轿就进门了,姨娘非但不赔钱,还能挣钱呢。”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丫头都捂着嘴笑起来,罗姨娘气的胸脯起伏不定,脸色苍白,咬着牙忍了半天,一脚把原本坐着的绣墩踹倒了,一扭身带着人走了。
常妈妈气的厉害:“她怎么敢这么放肆!回头一定禀告老爷。”
王蘅倒是不生气,道:“她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就让她闹吧。”
整治了罗姨娘一回,王蘅的心情很好,睡前趴在床上看了会小心翼翼藏着的话本,很是愉快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罗姨娘便闹腾开了,先是闹身子不舒服,让小丫头跑到王蘅这儿哭,存心让王蘅不安生,又把她娘家的嫂子婶子弟妹都请了来,一群女人叽叽呱呱的指桑骂槐,存心闹腾。
王蘅知道她是故意的,只不理她,也吩咐院子里丫头不许搭理,罗姨娘却越闹越凶,先是克扣王蘅的份例饭菜,继而又扣着王蘅的月例银子,竟然摆出一副公然和王蘅作对的姿态。
王蘅倒也理解!
罗姨娘一直对她隐忍退让无非是因为王芹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王家的唯一继承人,她纵然娇贵,却是女儿家,到了年纪一副嫁妆便打发了。
如今父亲续弦,新夫人不止成为压在罗姨娘头上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将来新夫人所生的嫡子也会夺去王芹的继承权,罗姨娘所拥有的一切即将都成为虚幻,这叫她怎么甘心?
她游说自己不成,这样发疯撒气倒在意料之中,王蘅也没有跟她硬顶,她本来就有私房钱,不指着府里的月例过日子,只吩咐王总管从府外单独采买了东西来供她用。
罗姨娘越是生气,她越要高高兴兴的,看谁熬得过谁!
过了两日,王蘅来了招釜底抽薪,写信给外祖母,让人来接自己去齐家小住,上午把信送去,下午齐家便来了人。
来人是王蘅的表哥齐咏,他是齐家的二少爷,比王蘅大两岁,今年虚岁十七,自幼活泼好动,六岁的时候就请了拳脚师傅在家教授功夫,如今大了,更是喜欢往外跑,齐老夫人一看他还是小孩儿心性,再加上大孙儿齐鸣已经娶妻生子,因此也并不勉强齐咏早早成亲,任凭他早出晚归,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只要不出格,总是不加以约束。
齐咏也常常感叹,说幸而有大哥齐鸣顶着家,不然他断不能这么逍遥自在。
齐鸣是齐咏的大哥,齐家的大少爷,性子和齐老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最是老成稳重,今年二十岁,娶妻卫氏,两个人的儿子齐楠已经三岁了,如今他接手齐家大部分的事务,俨然成了齐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齐咏和王蘅是表兄妹,又年纪相当,再加上齐咏的两个妹妹齐真和齐媛,四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感情非常好,每回王蘅要到齐家小住,几乎都是齐咏来接。
第六章 齐家
齐咏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容貌又俊朗,人又和气,爱说说笑笑,连带着王蘅身边的丫头都很喜欢他,见了总是亲亲热热的叫一声“咏少爷”。
这一路走来又惹得不少小丫头偷眼瞧他,王蘅趴在二楼的窗户,看他笑眯眯的跟她院子里的丫头打招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齐咏也看到了王蘅,朝她挥挥手,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里。
别看王蘅和齐咏都是大人了,可两个人见面却丝毫没有避讳,本来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真正正亲兄妹似的,对这些男女大防看得也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