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心甘情愿地,一个惨绿少年。时间一晃而过,我的青春不够野蛮,也没有机会张扬。

真是越想越恨,不觉迁怒了。

他被我狂放的姿态唬住,闪了一下神,又中一拳,挂了彩,哇哇大叫:“沈瀚云,别以我不会打你!”

翻倒过来,他用身体把我撞开,一阵格缠,底气不足的我被压在地下,我瞬间张开口便狠狠地咬在他结实的臂上,他尖锐的惨叫响彻云霄:

“只有婊子才咬人!姓沈的你是个什么屁东西?啊啊啊……还不住口!”

我扭曲着脸,拧着牙齿,报仇雪恨,视死如归,他为求自保,也顾不得,凌空一掌空劈过来,打得我金星乱冒。

他得救了,不用等到打雷,我就松了口。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上面渗出血丝的牙印,瞪着我说:

“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我目光涣散,眼前一片白热,蒸气氤氲,只觉视线模糊不清,像在发病。

“喂,你没事吧。”他看着我目光呆滞,刚刚明明还那么拼命凶暴,以为我被打傻了。

“你是谁?”我躺在地上,无意识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我救了你。是救、了、你。你忘了?你掉进水里,我捞你上来。”

前面的他倒省略了,他只道是我的恩客,想一笔勾销,我的目光再度凶狠起来,他举起双手:

“别这样,我不想再被你咬一次。”

我团起身子,无奈而绝望,本来应该习惯,这样卑微,这就是我,为什么突然要改变?我经不起变故,遇上疯子的时候我也变成疯子,容易受人影响,常常被外界唆摆迷惑,和千万的普通人一样,我混身都是缺点,但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叫麦小龙,会不会写?是麦--小--龙--”他在我耳边提高声音。

“吵死了,闭上你的嘴!”我朝他大吼。

他呆一下,晒笑:“啧啧啧,长得这么斯文,倒挺凶。”

哪里有时间和他开玩笑,没心情,更加没力气。

“喂,”他见我没有反应,伸长腿碰碰我。“喂喂喂。”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脸上痒痒的,是地上的草屑,划过了湿润的脸,怎么办?不能回家,那里早被炸掉了,等着我的就算不是黑帮也会是警察。

走投无路,昨天还好好的事情,今天变得乱七八糟,叫谁负责?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对了,他说他叫麦小龙。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年走的是什么狗屎运,一辈子的霉一天之内都倒光了吧。麦小龙,我瞪着他,他瞪着我,大眼对小眼,互不作声。

“天要黑了,你是打算一直躺在这里还是要跟我走?”

“去哪?”我生气地问,其实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但跟着他怕会更危险,只会死得更快。“我不去!”

他有点惊讶,也赌气:“不去拉倒!谁稀罕呀。”

不容分说,转身就走,我与他背对着背,越走越远,两人就此毫无瓜葛的话,今天发生过的也不能当是一场梦般抹掉。一切从失业开始,又遇上意外高空掷物,莫其妙地进了医院,又莫名其妙地得罪黑帮,现在唯一的住所也被炸得支离破碎,说出去谁信?

 

 

 

 

 

 

 

 

走着走着,天越发黑了,摸摸身上的钱,湿答答地一团烂纸,印在上面的人像显得面目可憎,像极害我的那个恶人,钱包涨了水,只差没从里面跳出一条鱼。

我堵气地扔掉钱包。

当然里面的钱不能扔,找个地方熨一熨,说不定还有救,再不行等明天太阳出来时掠在天桥晒。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一分一毫也是血汗,都这种时候了,还能逞什么威风,反正以前也没威风过。

 

 

 

 

 

 

 

 

黑麻麻的一条街,以前走过无数次,我却脚步轻浮,躲在街角疑神疑鬼,回自己家像做贼,这是什么身世--家里的门掉了一半,围着警用的横栏,四面的墙壁乌黑破裂,阳台直通正厅,穿了一个窟窿,走近还可以看见下面对街的云吞面档。凉凉的风直闯进来,还发出呜呜的悲鸣,分外清晰吓人,承受力稍差一点,在这里跳下去便马上可以一了百了。

 

 

 

 

 

 

 

 

但我当然不会这样做,如果一定要有个人从这里跳下去,那也绝对不是我。

他死一百遍,也化不了我的恨。

家里被彻底翻查过,什么也没有留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拿走了,有用的,没用的,被黑帮被警察被邻居,我来得太迟,他们什么也不留给我。

泄了最后一口气,留在这里做什么,做人这么失败,做鬼也不灵。

随便捡几件自觉有用的东西,胡乱塞进从柜底挖出来的袋子里,破破的皮革满布斑驳的痕迹,劫后余生,不知几时可以重见天日,载着全副家当,即使有踏上征途的决心也不知目标在哪个方向。

 

 

 

 

 

 

 

 

离开那个破落地,都说物似主人形,真是,人也一般破落。

街上的路灯坏掉,月黑风高,暗影一直绵延至看不见的大马路外,我拿着行李呆站街头,漫无目的,不知何去何从。

先找个地方过了今晚再算,这一天下来实在刺激过头,有点神经错乱,必需重头细想好好整理一番,然后再逐样追究。

我跨出人行道,一束不明来历的光线蓦地打亮,直刺过来,我下意识抬高手臂,泛白的影子晃动着,那是一辆车子。

视线还没对得上焦,耳边已经响起狂飙的引擎发动声,来势汹汹,车身未发,那轮胎已经在地上高速划转,溅起无数尘屑,下一秒更像离弦之箭,直朝我的方向冲撞过来。

我吓了一跳,这是谁?

这车子不见得三更半夜沿途兜风,路经此地。那暴怒的咆哮,发动的架势,目标的方向,都明显是冲我而来,没有时间再仔细猜测对方的意图,本能抽动全身筋脉,额上直冒冷汗,我转身拨腿就跑。

 

 

 

 

 

 

 

 

但双脚怎么够车子快,可是不能犹豫!我飞身穿上人行道,企图摆脱它,车子视若无睹,紧贴我直闯上人行道,而且越逼越近,连续撞翻道上的护栏,花架,垃圾桶……目标是撞到我,否则不会停。

 

 

 

 

 

 

 

 

危急关头,行李也显得累赘,我不容分说便把手中的袋子往后丢过去,这样的武器丝毫起不了作用,闷响一声,袋子被撞飞老远,如果那是我的身体……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想象这种事情,可是我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双腿依然发挥百分之二百的潜能没命地跑。

 

 

 

 

 

 

 

 

前面就是大马路,我已经无法后退,但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那里只会为敌人提供更大的空间来压平我,毫无阻拦地,被后面的车子彻底辗成肉酱……

实在太难看了,如果一定要死,为什么不一枪打过来?我最讨厌的就是车祸。

正是这一下闪神,前面转角处突然发出另一辆机车,同时向我冲来,没想到他还有同党!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立刻停止,瞪大了眼睛,看不见形势,看不见前路,我想这次真的死定了,可是却又蓦地听见机车上的人自头盔里对我发出窒闷决断的叫喊:

 

 

 

 

 

 

 

 

“姓沈的,快上车!”

至一个紧逼的角度,迎面而来的机车突然煞变方向,扫起一阵黑烟,划出漂亮的弧度急停在我身旁不足一寸的地方,现在不是惊叹对方车技了得的时候,我抓住眼前唯一的救星,连忙跳上他的车子,机车不曾停顿半秒,引擎怒吼一声,几乎与后面追捕而至的敌人平行杀出马路。

 

 

 

 

 

 

 

 

速度拉至最高限制,强劲的风速挟带着深宵的寒意扑打在皮肤上,仿佛把脸也吹塌了,我紧抱着那人的腰,他一身紧身机恤,横条相间红白黑,英姿飒飒,似职业飞车党。

后面的车子毫不放松,渐逼渐近,我甚至看见紧贴后身的车头,与机车尾部磨出激烈四散的火花。机车受到震动,更是拼命呼油前冲。

追逐持续,分不出胜负,一条马路无限长,根本看不到底,空寂的夜里只听见嚣张的引擎呼啸,一闪而过,又去数里。

这场争斗对我们极之不利,不宜久缠,最好速战速决。但怎样摆平?后面的人血红着一双眼睛,锁死目标一副誓要杀人灭口的样子。

我惊出一身冷汗。

前面是急速的弯位,一切事故发生机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地方,我头皮发麻,脑部缺氧,在这个紧张时刻,我又听见那来自前面熟悉的警告声:

“沈翰云!你坐稳了--”

我立即浑身警戒,似被点中穴道,双手变成利爪,深深地陷进他的身体里,眼前仿佛与早上可怕的情景重叠在一起,每一次听到他的预告,就没有好事发生!

果然,机车一个急弯,一条陡峭狭窄的人行楼梯立现眼前,我还没叫得出声来,他已经百般英勇地纵身而出,车子在长长的梯道上飞跃直下,速度过快,每次顿地弹跳又再突出数级以外,我闭上眼睛,只管拉尽了喉咙大声地叫:

 

 

 

 

 

 

 

 

“麦、麦、麦--小、小……龙--”

严重颠簸的跌荡震散了我的理智,几乎把我甩下车去。

后面的车子被卡在道外,距离越拉越远,车头依然刺目的灯光已变成一只无能为力的手,极尽所长也抓不住目标。

冷冷的敌人停在梯道上方,居高临下满目怨恨,目送猎物遁逃而去,瞬间没入无边夜里。

短暂的安全并没有让我松一口气,做梦也想不到,运气差一点的话今天自己已经死了两次,还有以后呢?

无数人为的意外,躲也躲不完。

真没用,因刚才的余震未消还是为着别的原因,身体激动得直打颤,像破了的筛子,格格地抖个不停。

车子没有停,平稳地在小路上飞驰,坐在前面的这个人,害了我又救了我,不知该恨还是该怨,一时间五内杂陈,百感交集,止不住颤抖的双手依然紧紧地缠住他的腰,全凭意识,无所依附,这个人信不信得过也只好放手一博了。

 

 

 

 

 

 

 

 

一颗心只管突突地跳,平静不下来,血压持续上升,有点头晕,我叫:

“停车--停车--喂……”

“什么?”他侧一侧头,听不见。

“我叫你停车……姓麦的,你听不听得到?”我尽量靠近他的耳边,实在没有力气大声说话,双手突然使不上力,只觉得连嘴唇也干燥得快要爆裂,面色一定比鬼还白,在这个死里逃生的关口,情绪张驰之下,我居然破天荒地晕车了。

 

 

 

 

 

 

 

 

真是好笑,一定是心理问题,因为太过紧张。以前坐过那么多次公车,汽车,火车,过山车也没有事,不见得这次就特别的承受不住,还想吐,其实已经吐了出来。

车子终于被逼停下,麦小龙一脸惊讶:“搞什么?”

我跪在路边,尽情地吐,吐得胃里一干二净,还不肯罢休,似要把心肝脾肺肾也一并吐掉。痛苦地折腾了一阵,目光有点模糊。

旁边的人并不体谅,还犹自数落:

“沈翰云,你是不是白痴,明知道那里不安全,还巴巴地跑回家去,这不是故意去送死么,如果不是我不放心跟着你,你早就……”

说来说去,还是标榜他于我恩重如山,这舍身相救的情义分摊十期也还不清,我也懒得分辩,由他一人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末了他还惊心动魄地加一句:“沈翰云,无论你是不是,他们都当了你是我同党,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自己小心一点啦。”

“什么?”我瞪着他:“你把我逼至这步田地,打算叫我自生自灭?”

“你想要怎样?反正你这么有骨气,又不肯跟我走,难道要我二十四小时跟在你后面保护你?别傻了,我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照……”

我连瞪他的心情也没有,跌坐在地,月色柔和,凉风阵阵,再美的夜晚也变得恐怖莫名,说不出的诡秘,奇怪的感觉哽在咽喉,不上不下,拿不定主意,前路一片茫茫然,他看见我失神,停住笑意,蹲在我面前,好意地说:

 

 

 

 

 

 

 

 

“唉,跟你开个玩笑嘛,又不是不理你,你瞧我也不像是个不负责的家伙是不?他们已经盯上你了,我劝你跟我在一起还安全点,好歹我还晓得他们翻来炒去的几招。”

“你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吧,大话不要说得那么响!”

“他们才不敢杀我,除非那金子他们全不要了。”他挑一挑眉:“凭那小猫三两只就想对付我,也未免太瞧不起人。沈翰云,我告诉你,我可是……”

突然停住,他又问:“说来说去,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走?这里可不是可以休闲讨论的好地方。”

他已经站起来,发动车子,转头向我示意。

我只好强打精神,拍拍裤子上的灰。

“你说自己有那么多的金子,赔我屋子也是应该的吧?”

“沈翰云你这个小气鬼,赔你一幢别墅要不要?目光短浅的家伙。”

“别墅就别墅,说了就要算数,你别死得那么快。”

“我掐死你这乌鸦嘴!”

“姓麦的,你金子那么多,一个人也用不完吧?”

“你想怎样?”

车子越去越远,驶入未知的前路,融入天地,最后消失在清晨悄然升起的一片迷雾中。

 

 

 

 

 

 

 

 

3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一张烂板床,污黑破旧的被单团成一球,委屈地塞在角落,上面还有啤酒渍,旁边是十天没洗的衫裤鞋袜,为什么是十天?一看就知,瞧上面都快长出蘑菇的样子,还有异味,阵阵恶臭,高楼大厦般地堆在那里,恐怕还不止十天。

 

 

 

 

 

 

 

 

木造的阁楼,分摊给十几户人住,走在黑漆的楼梯上,已经听见上面传来邻居声嘶力竭的吆喝声。

隔壁孩子哇哇地哭,不知为着什么,可能是打碎了杯碗碟子,可能是测验考坏挨了骂,男人们没空理会,只顾与隔壁房间里的人聚在一桌麻将台上,把牌子甩得啪啪作响。

浓烟厚雾,把这个小小的阁楼薰得似桑拿浴室,空气浑浊凝窒,光线潺弱不济,白天也似夜里,屋顶上悬下一只旧灯泡,发出黄黄的光,荡来荡去,一条细细的电线危险地在半空中颤动着,落泊无主,随波逐流。

 

 

 

 

 

 

 

 

孩子的哭声仍酣,其间夹杂着女人的叫骂和抱怨,楼上又有夫妻在吵架,赌博的男人叫嚣着粗俗的言语,用激烈火爆的动作表示不满。

我站在那个细小的空间里,四面是挡不住风光外泄的夹板,里面自成一阁,可称得上是“房间”,一切起居饮食,都在此处了,麦小龙用力地关上门,砰的一声,仍掩不住外面断断续续的喧哗。

 

 

 

 

 

 

 

 

他悠然自得,完全不受影响,随手按下电视开关,黑白的图像一跳一跳地出现在那个狭小的机子里,正播着今天的新闻,不苟言笑的播报员,平淡无味地述说着天气预报,蔬菜价格。床底横七竖八地堆满啤酒罐子,他随手拣起一罐未开的,抛过来:

 

 

 

 

 

 

 

 

“给你,接着。”

我刚刚就一直忍耐着屏住呼吸,终于支撑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呛得咳个不停。握着他抛过来的啤酒,打量着他一眼已经看完的房间:

“姓麦的,这就是你家?”

“不是,上个星期才租的,多个地方总不坏。”

“你不敢回家吧,”我摆出理解的表情,带点讽意:“可不可以想像,拉开家门,轰的一声,自己被炸飞了。”

“嗤,谁被炸飞啊,”他一副得色:“那帮人老是学不乖,在我家被炸了一次,在你家又被炸一次,保管还会再上当。”

原来他家也被炸了,真像他做得出来的事,我还以为只有我那么地不幸。看来他根本以此为乐。

“不是说有金子吗?为什么不租个好点的地方?”

“租哪里也会被找到,这里最多住不过三星期,对了,今天晚上我去拿钱,待会儿要先弄辆车子。”

“又偷?”

“是借啦,没撞坏不就还回去了么,什么偷,真难听。”

这年头警察也不好做,遇着这种贼子,一个头变两个大,他们又那么机灵浮滑,抓也抓不住,更加抓不完。

有时间还不如多破几宗谋杀案,想起谋杀,便又想起自己,几时才能摆脱这些麻烦?总不能就这样逃一辈子的亡,就算我愿意隐姓埋名,对方也不肯放过,还有这小子,不知哪来的乐天精神,活泼好动得像个白痴。

 

 

 

 

 

 

 

 

“你瞪着我干嘛?”他敏感地看过来:“我说过,事情过了之后我会好好安置你,担心什么。”

安置我,好像我是他的情妇,故意上门与他夹缠不清似地,安置我!

我牵牵嘴角,似笑非笑:

“我还等你送我那层别墅呢,要不你把我名字加在遗嘱里也可以。”

“你别老咒我行不行?这么想我死吗?别忘了,我死了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我不打算跟他吵架,吵下去也没有意思。

不是没有怨气,只是谁没有怨气呢。都忍隐着不发,有些人就此一生,不也一样过去了。只望来世是个人间仙镜,共产主义,大家无欲无求相处融洽。

真是做梦也不择时机,睁开眼睛看见这地狱般的房间,什么幻想都被压扁了。

挨挨延延地过了不知多久,惨淡的黄昏逐渐隐退,天色慢慢地暗降下来,他便精神焕发,开始舒展筋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他的夜行性只在这个时候发挥无尽逼力,肆意伸张,两眼精光闪闪,似一切罪恶都与他有关,即使无风亦会起浪,无事也想生非,社会就是这样开始混乱起来的,多几个这样的人,想要天下太平都难。

 

 

 

 

 

 

 

 

麦小龙把头伸出窗外,往街下张望一阵,回头向我打个手势,我跟他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途中经过别人的房间,还可看见里面一式脏乱的布置,每个间隔都围着一个奇异的世界,别人的人生,困囿在那个方寸之地各自上演,未必不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只是谁去关心?再精彩的戏也没有观众,大家都忙着在自己的舞台上播弄,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照顾旁人情绪。

生活练就的不是平凡,普通百姓也是超人,什么都会,简直万能--哪里有最廉价的超市食品,哪里有季末清仓跳楼货,哪里有免费派发的赠品礼券,屋子坏了水管晓得自己修好,电视冰箱空调失灵也会有办法叫它动起来,如果遇上强盗,他们更是奋勇当前,不畏暴力,誓死还击捍卫财产,比强盗更强盗。

 

 

 

 

 

 

 

 

每个人都是山田太郎,那个搞笑漫画中的男主角,只是生活在底层的人却没有那点幽默天份,连一个笑容也显得牵强。

漆黑长街,望不到底,太阳离我们很远,一辈子也照不穿这阴暗的角度,这里是另一个极乐天地,滋生着各式的野心和欲望,大家纷纷出洞,在神秘的地点汇合,过一个狂欢的夜。

麦小龙手段娴熟,三下五除二,已经把车子开到我面前,还啧啧称赞:

“这宝贝真不错,看这款式,引擎也爽,保证是刚下地不久的新车!”

车子顺风而驰,窗外天高月明,没有云,便看见很多星,我把刚从超市里买来的面包塞一半在他手中,自己先大吃大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