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茵茵——”声音很沉,字拖得很长,在见到她猛然抬头后,眉角微微扬了那么一下,很快又平复,“是你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的名字只有一个人叫过,那就是她的父亲,除了他们父女俩,没人知道她母亲的闺名,她不知道是该先惊喜世上还有人认识自己的母亲,还是该先猜测这个人与母亲的关系。
“你认识我娘?”尘封不住的兴奋让她雀跃,这么多年,甚至没人问过她父母的事,即便她记住的也并不怎么多。
“见过几次。”虽然那经历并不怎么好,“她临死时,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感觉的出来,这个人似乎对母亲的事并不想多提,而且最后一句应该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没有。”摇头,看着他始终都波澜不惊的双眼,知道对方并没有打算与自己共同回忆母亲。
幼年就失去双亲,让她变得比常人敏感,更擅于察颜观色。
男人在得到答案后,并没有再开口说话,只在原地站了片刻,蹙眉看着屋角的某一点,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玲珑周身裹在棉被里,只有两只纤白的脚丫偶尔露在外面,因为包不住。
他的视线从屋角收回来时偶然瞥过她的脚丫一眼,微微有些发怔,因为上面有血,下面人没说她受伤,这女人目前还很有用,起码不能让她死了,“伤了哪儿?”只带了几个近卫出来,而且此刻在城郊,根本找不到大夫,若伤得太重,恐怕还要连夜进城找大夫。
女人愚蠢的地方就是总会在不合时宜的地点跟时间出现不合时宜的纰漏,这就是他至今未婚的原因,因为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女人。
“”半天不说话,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她当然有些不明所以。
这恐怕是天盛第一次屈膝蹲在女人面前,只是为了看她脚上的伤口,她的脚掌很小,比他的手掌还小,握在手心就像一只雪白的莲藕,秀色可餐。
女人他有,范袭无数的赏赐中自然不会少了美貌女子,环肥燕瘦,全寄存在上北的一栋大宅子里,锦衣玉食地养着,他就是死活没碰过一个,不是他不食色,只是碰了那些女人让他觉得自己像被喂养的虎犬,因为狩猎的好,主人家抛下几块鲜肉,他就心满意足地上前享用,那种感觉非常不好,以至于也会让他失去兴致,有需要的时候他更常去上北的一处小院,那里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女人,不粘着也不沾着,只是很温驯地等着他,他不喜欢女人独特,或者有什么奇怪的脾气,那样的女人不适合他,因为他没心思去跟她们玩什么天长地久,轰轰烈烈,他要的只是排解与安慰,以及女人的温香软玉所带来的慰藉,当然,最好不要有什么孩子,他从没想过留什么后代,这也是他让二弟继承天一堡的原因之一,因为天仰更适合过正常人的日子,而他,完全不可能,说起来还真有些对不起天仰,莫名顶下了本不属于他的责任。
尽管很怕他,可玉玲珑还是不敢动弹,对她来说他更像只食人的野兽,似乎一旦惹怒就能把人撕碎入腹,所以即便是被严重轻薄了,还是不得不保持缄默,因为反抗的后果可能比缄默更可怕,她有这预感,尤其对这个人。
“没有伤。”脚小心地抽动一下,在感觉到他的力道后,悄悄静止,理性的交谈似乎总比疯狂地躲避来得好一些。
视线从她的脚上抬到她的脸上,这女人很聪明,似乎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在他面前反抗的总是比不反抗的来得更惨,“硬撑着对你没什么好处,明天一早就要上路,没时间留给你治伤。”圣人的话似乎说得不错,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这女人的身份,但是这么一张漂亮脸蛋,确实还是很容易让异性产生遐想,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身体里的狂热很容易跳出理性,肆意泛滥那么一小会儿。
“不是伤。”她要怎么解释才好?直接告诉他那是行经的经血?这种东西被男人视为秽物,要是知道他手上沾的是这种血,他会不会暴怒?
似乎是想到了那里,女人不是只有受伤的时候才会流血,但还好,他并没有嫌恶地甩开掌心的脚,只是蹲在原地愣了一下神,随即一个哼笑,看来今晚还真是太闲了,在这里握着女人的脚胡思乱想。
放下那双柔软的小脚,任她缩进棉被里,起身俯视着她的头顶,思考该把这个女人放在哪里,既不能让宋齐梁的人找不到,又不能让他们轻易找到,想来想去就只有天一堡了,何况这女人跟二弟的也算相识,不免觉得天一堡确实是个好去处,何况他也很久没回去了。
他并不嗜睡,坐在那里小憩一下便能让他精神气爽一整天,多年征战形成的习惯,有时长途奔跃,甚至可以在马背上入睡,刚刚被柔软的女体灼了一下,似乎更没了睡意,站在墙上的地图前思索下一步该在哪一处设置重防,范袭的身体似乎撑不过今冬,一旦他驾鹤西去,上北势必会变成群雄的下一个分吃目标,所以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出现在上北城,守着奄奄一息的主公,而是积极奔走于各方重镇,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恶战做好充分准备,这同时也是范袭自己的意思,他跟天盛是同一种人,不会因为死亡而放弃对敌人的打击。
玉玲珑忍着困倦与小腹的疼痛,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咕咚一声栽倒在地,疼昏过去——
昏黄的灯光下,天盛蹙眉注视着地上的女人良久,最后还是转身回去继续看墙上的地图,半刻后,回身,弯腰把地上的女人抱到了一旁的榻上,女人的长发缠住他腰间的盘扣第一次觉得不娶妻是如此明智。

 

 

☆、六 天一堡的食客 三

天一堡位居天一山南麓,正好在上北城与风城的中间,始建于何时无人知晓,外人只能从它的外观上得知这不是座新堡,天一堡并不似它的名声那么让人敬畏,看上去很普通,就像所有大家族的庄园一样,大、空旷,似乎只有空旷才是权势的唯一注解。
灰黑色青岩堆砌的高墙,让整座堡从漫山一片的白中跳脱出来,看上去出奇的稳重。
门前平铺着方圆十几丈的青岩,走上九级台阶便可看见正门,朱色,铜钉,角门半敞着,有小奴正在清扫台阶上的积雪。
远远见了几骑奔来,小奴眺望半下,立即放下扫把,匆匆打开正门,招呼着让门房的人去通禀,大爷回来了。
几骑来到门前时,早有数人等在门口迎接,天盛先下马,将马缰绳递给小奴,“二爷呢?”
“来了几位客人,二爷正在前厅招呼,一时走不开,二爷问大爷要不要去前厅见见。”小奴回报。
“都是什么人?”边说话边解下斗篷。
“苗邦的。”小奴如实作答。
又是三教九流的人,自然是不会去见,“我先回书房,二爷招待完客人,让他到书房找我。
“是。”
递过斗篷时偶然想到马车里还有个女人,“顺便让人照看下那个女人。”
小奴回身看看四个灰衣近卫的身后停着的褐色小马车,微微点头,招呼人找女眷来帮忙。
天盛等人刚跨出门房,头上乍然翻下一个黑影,照着为首的天盛便是一掌,自然是没得手,被一旁的灰衣近卫早早挡去,那黑影在空中翻身轻巧落地,积雪的背景下,那一身黑衣显得格外醒目,伸手扯下蒙面的黑布,黑布下是一张俊朗中略带不羁的笑脸,“盛老大,天天带着这些人不觉得烦嘛!”
天盛并没有因为这偷袭而停下脚步,黑衣人嬉笑的凑到他的身前,与他一道往院子里走,灰衣近卫也不再防范,在门房处四散隐匿。
“早知道你回来,我就不答应天仰替他去风城找人了,听说范袭快不行了,上北一定不少好玩的事,我还想等去完风城就去上北,现在你回来了,干脆我跟你一道去吧。”背着身子,与天盛并道走,一个头朝前,一个头朝后。
“天仰让你去风城找一个叫玉玲珑的女人?”抬脚上了穿廊,头朝后的家伙也轻松地倒跳了上来。
“这天下还有什么老大你不知道的事?”嬉笑着默认。
这时,穿廊另一面正好走来八九个人,穿着奇异,其中一个似乎认得天盛,老远就抱拳相迎,“没想到大爷今日回府,久未见到,荣幸,荣幸!”
天盛微一蹙眉,这人应该是上次天仰让他帮忙从上北大牢中放出来的,据说杀了一个州县的小官吏,虽然是个狗官,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到也没有不言语,只是点头“嗯”了一声作罢,
那人自然知道天盛的脾气,不喜欢与江湖绿林的人结交,能嗯一声已算客气,但在众人面前,还是有些博不开面子,拳头抱在半空中,始终也没放得下来,还好天仰从后面赶上来,化解了他的尴尬。
“明少侠原来也在堡里。”有人认出了天盛身旁的人。
此人明鹏,无家无籍,自小就住在天一堡中,与天仰在江湖绿林中齐名,称一声“侠”实在是高抬,说白了,并没有做几件侠义的事,只不过功夫好,众人打不过自然也就将他的身份高抬了。
与众人寒暄几句,明鹏匆匆赶上已快走出穿廊的天盛,与他一道进了西院的书房。
没过几刻,天仰送完客,也来到书房,见明鹏还在,催促他先去风城。
“还用找?盛老大不是回来了?他一句话还不能把人带回来?”腿翘到茶几上,微微晃动。
正好此时有小奴进来,禀告天盛,说药师已经给那位姑娘诊过脉,是得了风寒,厨房已经把药熬上了。
“老大带女人回来?!”明鹏噌得跳起身,问那小奴:“在哪儿?”
天仰不像明鹏那么好奇,但也有点疑惑,大哥从不带女人回天一堡,就是随侍在身边的也都是安在上北城里,从没带回来过,看来这女人的身份应该很特殊。
“你不是正急着去风城找人?我正好路过,一并带回来了。”脱下外袍,穿上一旁小奴递来的便服,轻柔的面料挡去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贵气。
“”明鹏跟天仰互视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融雪的日子总是很冷,若再加上大风,就更是冷得钻心,屋檐的雪水渐渐滴答成冰锥,晶莹透亮的挂在半空中,阳光一照,满屋子七彩光点。
昏睡了整整一路,一股子浓烈的苦涩味将玉玲珑从睡梦中催醒,一睁眼,床前站着三个人,一个看上去是与自己一半大的女侍,手里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另外两个是男人,一个她认识,一个她不认识。
看到那个认识的,不免嘴角上翘,不错,那个认识的便是天仰,即便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大哥,太过唐突,叫二爷又显得矫情,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叫,反正每次见面都是他先问话,她回完了也就没事了。
“这小美人就是你说得小丫头?”旁边那个不认识的男人突然伸头过来,唬得她一怔,“哪里是什么小丫头!明明就很够用了嘛!”刚说完这话,便被天仰拉到一旁。
“才刚满十六,还是个孩子,别乱说话。”天仰腹语。
“喝!多了十五岁就成亲生娃儿的女人!都十六了,早该成婚了!告诉明大哥,有没有看好的小男人?没有的话看我怎么样?”
知道这人只是在开玩笑,可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女侍上前帮她坐起身,喝下那碗苦涩的药汁,连眉都没皱一下。
人一定要知道惜福——这是梁妈妈经常说得,所以她从不让自己生出任何的娇气,虽然她的样子上起来非常不像,可她知道自己没有本事去娇气。
明鹏蹲在一旁的榻子上,笑瞅着喝药的玉玲珑,忽而转头问天仰道:“老大怎么突然有兴致管起这种闲事了?”言下之意,他可是从来不管这种闲事的,既然管了,其中必然是涉及到了某些重要关系,何况风城的来信是玉玲珑是被人掳走的,以天盛的身份与手段,直接从青君手里带走一个人完全不是什么大事,又何必用到掳?这其中必然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而要想知道,当然不会去让天盛去作答,还是要从眼前这个小美人的身上下手,看上去她可比盛老大好对付的多。
不过显然他是打错了算盘,虽然天盛并没有直接跟玉玲珑交待不能向人透漏关于前夜发生的事,但是只他一句——在天一堡最好不要擅动,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牵扯上了某件重要的事,何况其中似乎还牵涉到了她的母亲,她最好保持缄默,不明就里就四处宣扬,很可能会让事情变更大,虽然她年少,可是住在两仪阁那样的地方,听得三教九流,官场街市的东西太多,很多男人在开心的时候,似乎并不避讳说一点给他身旁的女人听,因此即便是不会演戏,但还是会看戏的。
天仰并不确定她是否知道原因,而且想来想去,她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得罪什么人,就算有也不会大到让大哥出手,既然能让大哥出手了,不是牵涉到了天一堡,就是牵涉到了上北的军政大事,两者一排查,怎么想都是前者,但是又有谁会拿这么个小丫头来要挟或者报复天一堡?尽管她是他从天降山带回来的不错,可这事也说不通啊,真到了威胁到天一堡安全的份上,这么个小丫头绝对只会成为牺牲品,她毕竟不是天一堡的什么重要人物。
就在天仰陷入一波又一波的猜测中时,天一堡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七 绝地暗杀 一


小奴通禀完门外求见的人身份后,天盛显得有些愕然,但很快眉头深锁,怎么这些女人会突然来访天一堡,她们又怎么会知道他就在天一堡?
“大爷,是请她们到前厅,还是”
“先让她们到前厅去。”将正写到一半的书信扔进炭炉,瞬间化为灰烬。
小奴领命去大门外放人进来,他一出去,天盛便叫了一声“羽申”,一个灰衣男子从侧门进来,他是灰衣近卫之一,也是天盛身边的近卫中功夫最厉害的一个,“马上动身去上北,告诉林雄,一旦齐王(范袭)闭眼,我又不在的话,让他调动小仓的中卫军,控制住上北的局势。”
“是。”
“还有——你暂时留在上北,确保少主与安夫人的安全。”
“是!”
灰色人影悄声拐入侧门。
这之后天盛才抬脚去前厅。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范袭曾经赐给他的几个女人,当然,范袭不止一次赐给他美貌女子,只是今天来访的几个身份比较特殊,因为她们背后都有势力,所以才会这么胆大,她们的到来似乎正预示着上北城的山雨欲来。
一身藏青镶丝边的棉袍,不束发,与天仰的装扮有些雷同,但气质决定了两人不可能将同一件衣服穿出相同的感觉,战场与官场的洗练让这个做兄长的多了一份深沉。
前厅的这四个女人很少能见到他,尤其着便装的他,虽然她们号称是被赏赐给他的妻妾,可显然她们的美貌并没能让这个男人乖乖“回家”,而是始终坚持露宿“野宅”。
说实话,她们刚到门外时,并没想到他会在,只不过是受背后势力的“教导”,前来天一堡占住位置,齐王范袭已经生命垂危,上北的权柄此刻其实就抓在这个男人的手里,他若义,则是少主的扶持者,少主年仅十岁,也就是说未来十年间,他依旧大权在手,可以呼风唤雨,他若不义,则取而代之,那就是上北的王上,群臣俯首北面,一代霸主。
他荣,他身边的亲信也势必得势,既然做不成亲信,那么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裙带关系,所以,谁能在天一堡占下一席之地,谁就将可能跟着他一世荣华,这一步棋即便走得愚蠢,可总是利大于弊,所以作为棋子的女人们自然非要来天一堡赖上一赖,即使没机会,可总也要试试。
他坐到正座,四个女人站在下首,他不说话,四个女人也无话可说,本来准备好的话,可是一见到他,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上病重,城中慌乱的很,将军巡视军防不在大都,府上又多有官员拜访,妾身等不知如何应对,只得讨个借口,说是到堡里小住。”说话的名叫范铭书,是王族远亲的后裔,长相不算最好,但算是最有头脑,从她的话语中便可看得出来,既没有编借口,也没有说出真正来意,算得上得体,天盛私下其实更欣赏这种女子,相貌只是床榻间才会在意的小事,只是这些女人完全是被他放到另一个世界里的,说不碰她们,自然是分毫不动。
沉吟半刻,视线从她们身上掠过,“既然已经来了,就暂时住几天,缺什么,吩咐下人们便可。”此时赶不赶她们走,并没有什么意义。
既然可以住下,众女自然再不多言,就是有话,也要等到下次见面再说,一下子冲上前说个够,那是愚人的做法,弄不好立即就得转身回去。
看着四人退出门外,天盛才转头问小奴,“二爷跟明鹏在哪儿?”
“看过西院那位玉姑娘后,二爷跟明爷就出门去了,并不知道去向,只让照顾好那位姑娘的起居,他们不过一日两日就会回来。”
看来这两个小子怕是非要弄清楚玉玲珑在风城遭袭的事,只是这事不是轻易就能查出来的,他也是花了数年的时间才知道个大概,本来只是好奇玉玲珑的身份,后来查出她的母亲是玉茵茵后,接连又带出了后面的诸多线索,恐怕天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害死火氏夫妇的直接原因并不是因为他,而只是因为追杀他,恰巧让宋齐梁的人偶然发现了藏身天降山的玉茵茵,这才有了后面的灭门一事,只是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宋齐梁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去抓这么个小女人。
想到此,他又开始思索那小女人是否跟他说了实话,玉茵茵是否真得没有给她留下什么?

夜晚,风势渐大,白天融化的积雪被风吹做冰粒,沙沙的敲打着窗格子,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玉玲珑倏然坐起身,满头大汗,掀开帐子,外面一团漆黑,侧耳倾听,除了风声吼吼,并没有敲门声,看来是她在做梦,可能是上次被掳的惊悸还没消。
放下帐子,拉上锦被,背靠着棉枕,一时不敢入睡,脚上手上还很冰凉,睡了大半夜都没把被窝睡暖。
等了半天,了无睡意,起身想喝些凉茶,因为怕动静太大惊醒耳房的女侍,特意放轻了脚步。
茶几的左后方正对着梳妆台,梳妆台上放了一面半身椭圆的铜镜,侧过身时,正可看见铜镜里自己的身影,因为映着窗外的亮光,只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此刻她看得不是自己的轮廓,而是窗侧某个点,虽然只是偶然一瞥,但可以肯定,那肯定是个人影。
定在原处,手里还捧着茶碗,她迟疑着该怎么办,叫喊还是夺门而出?
显然,来者并不打算给她选择的机会,就在她扔下茶碗的瞬时,刀刃抵在了她的喉管上,从那纤细的触感可知,应该是个女人,手也同她一样,冰凉凉的,“到床上去!”声音显得有些微颤,略带沙哑。
两人踉跄地坐到床上,“把帐子拉下来!”
她刚拉上帐子,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接着便有人砸门,不等她应声,耳房的女侍已经把门打开,几团火光跃入眼帘,刺眼得很。
“堡里有刺客,屋里可有动静?”有人如是问。
“没有。”女侍应答。
“姑娘可睡下了?”
这都后半夜了,没睡下的人很少吧,女侍回头看看卧房门上的帘子,抱着灯烛转身进了卧房,“姑娘?”
“什么事?”声音显得很平静。
“堡里进了刺客,问姑娘可安好?”女侍将灯烛放下,伸手打开帐子,却见玉玲珑光裸着肩头,随即赶紧把帐子阖上。
外间再问时,女侍只答无恙。
等到把外间的人送走,玉玲珑又寻了个借口,把女侍支出去,屋里恢复平静,玉玲珑的脖子上也渗出了血渍,那刀刃太锋利,只轻轻一滑,便是一道血痕。
掀开被褥,一个青衣女子自床上坐起身,无妆无饰,黑发束成单髻,冷眼打量一下玉玲珑。
玉玲珑拉好肩头的绸衣,眼睛不经意瞥见了床单上一滩黑紫的血浆,看来伤得很重,恐怕她就是刚刚那些人口中的刺客了吧。
“喝一口!”指着床前小几上的茶水如此命令,刀刃抵在玉玲珑的后腰处。
玉玲珑捧过凉茶,刚喝一口,便被那女人夺去,从怀中取了粒红色药丸扔进水中,只等消融后,一饮而尽。
“你也是天盛的女人?”盘膝而坐,斜视着玉玲珑,问话中显然带着莫名的鄙夷,天盛这种人也只配找这种有色无脑的女人。
“不是。”这女人不认识她,看来应该不是对着自己来得。
“那是天仰的?”
“不是。”
两者都不是,让青衣女子略微正眼看她,“那你是谁?”问得理直气壮。
“借住的食客。”
哼笑,天盛兄弟俩是出了名的衣冠禽兽,鬼才相信他们会放过这么块小肥肉,视线不经意扫到玉玲珑□在外的手肘腕,上面有一颗猩红的痣点,那是只有高尚的女人才会点的东西——莫名其妙的自我贞洁的象征,除了向男人证明我很干净外,别无他用。点这种东西的女人不是要卖给王族的,就是要被待价而沽的,看来这小女人是被卖了个好价钱,竟然能住进天一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