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是,从一开始,杜画师就是女子,中间没有变过,我想,将来她也不会变
的。”

 ××××××××××××××××××××隔天一早,用完早粥,讨来三
杯酒,杜三衡便徐步走向每日必到的“画室”。从厨房到“画室”,距离一点
也不远,只是她脚程慢,得开花上凤二郎的两倍时间。

 也好,就当饭后散步。阮府位于繁华永昌城内,当初凤娘曾提,这姓姓阮的
当过高官,她料想阮府必定富贵堂皇,好处油水不少,这才应邀来作画。哪知
宅子大归大,却很空洞,奴仆不出十五个,有一半以上的楼院都封了起来——
人才不足暂封,凤娘是这么说的。可是,她路径几座院子,明明就像是七、八
年没有人走进去过,搞得很像是春水街的鬼屋啊。

 就好比现在……

 在往“画室”必经一条路上的尽头,是一座看起来有点荒废的院子。每天早
上,在院子前会有一名少年站在那里死瞪着她看,眼神好像是要吃了她,一直
到她拐弯离开,那可怕的眼神始终在她背后烧着,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少年实在谈不上什么人味……她杜三衡天生胆小怕鬼,所以每天目不斜视,
双腿虚软地走过去,当作没有看见这个疑似鬼魂的少年。

 慢吞吞地,终于到了阮府里最一尘不染的“画室”——秋楼。凤二郎跳出来,
怪叫:“杜画师,你动作真慢!”

 “哪慢?”她扬眉笑。“杜某每天都这时候到,不早也不晚,恰恰好。”

 “啐!你画具我都搬来了,说不准看,我也没看,摆在屋内就等你过来。”

 “多谢啦!二郎,你今儿个看起来神清气爽,比昨天更有几分男子气概呢。”
她笑。

 “是是是。”他推着她进屋,“少爷,人来啦,保证今天杜画师能把你的英
明神武继续延续下去。”胡乱挥手,随即连头也不回地逃之夭夭。

 “是啊,阮爷,今天你脸色红润,正适合作画呢。”她一如往昔的诌媚,然
后坐下。

 眼角瞥到他微不可见的竖耳动作,她皮皮笑道:“阮爷,你大可放心,杜某
的画功虽然还比不上我爹,可至少,能让你的后代一见,就泪流满面。”

 打她一进门,阮卧秋就是沉着脸,听见她浮滑的言语更是火上加油,到最后,
他眯眼问:“什么泪流满面?”

 她笑道:“阮爷的俊美无俦,一定让你的后代子孙痛哭生不在当时,不能亲
眼目睹阮爷的英姿丰采啊。”

 “俊美无俦?是你的画作,还是我本人?”

 “唔,没有真人,杜某可是没本事赁空想像作画的。”

 “巧言令色!”他咬牙,声量压得极低。

 她当作没有听见,开始调起颜料来。双目无聊地乱转,看见他连动也不动的
……嗯,对他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如果告诉他,随他躺着坐着走着都成,她已
不需这个人像杵在这里了,他大概会以为她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颜料合成后刺鼻的味道,难得地,他又开口了:“你师傅
是宫廷画师?”

 “是啊。”靠着她爹,她的确“骗吃骗喝”不少。

 “他学的是油画?”

 她闻言,愣了愣,终于正眼瞧他,很诌媚地笑道:“算是油画吧,跟宫中洋
人学的。阮爷,你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连眼睛看不见,都能知道杜某用
什么画法,神啊。”

 阮卧秋抿着唇,不愿破口大骂她。忍了忍,才又用很压抑的声音道:“阮某
只是略知一二而已。我听春凤说,杜画师今年二十左右?”

 “是啊。”她随口道。

 “才二十芳华,就能跻身民间三年,实在不容易。”

 句子听起来很像赞美,但他的脸硬板着,有点僵化发臭,语气似试探。不过
她最无所谓了,当是赞美好了。她笑道:“多谢阮爷夸奖。这就叫”有能力的
人,不会被隐没“吧。”

 是不是她眼力变差了?发臭的俊脸上好像浮起一条青筋了呢。

 “你师傅的画技必然高超,才能教出你这年纪轻轻便才华洋溢的徒弟。”他
咬牙道,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自恋。

 “阮爷,你连连夸奖真是令杜某受宠若惊呢。”她扬眉笑道。

 他不理,沉声问道:“你师傅现在何方?”

 “唔,阮爷还是别知道的好。”

 此话一出,顿时一阵沉默。唉,她就说,他哪来的好兴致聊天,原来是想拿
徒弟换师去。

 “阮爷,我爹的画是不错。可惜,他已经很久不独自作画了。”

 “你爹?”也对,一名画师多半是不会收女徒的,除非是弟子。“为何不能
作画?”

 “他在五、六年前自尽……”

 阮卧秋内心惊讶,一时之间又无语。

 “阮爷,我爹本是宫廷画师,画风偏中原味儿,后来在宫中遇见洋人传教士,
跟着学了油画,他不藏私,两样都教给我了。您尽管放心,杜某虽是女子,十
指跟男人一样,一根也不缺,握得住画笔。”

 此话分明是暗指他瞧不起女画师……而他,的确有点瞧不起她,女画师多少
占了部分因素,但绝大部份是因为这姓杜的油嘴滑舌,教他打从心底排斥。

 民间懂油画的人不多。纵然有,大部份也是年岁过高,不见得能配合他的要
求。他沉默了会,终于忍气吞声,道:“凤春该对你提过,现在我是待在屋内
让你画,可画是要取景阮府的。”

 “是是,凤春是提过,阮爷大可放心,我透视画法绝不输其他人的。”她面
不改色道。见他竖耳细听,更不也在语气里流露出半点心虚。

 眼盲之人,大多敏感啊。

 一心虚,口就渴,抓来酒壶就灌入好一口。

 “杜画师,作画途中饮酒可好?”他冷声道。

 管这么多?她暗扮鬼脸,又贪了一嘴,才道:“杜某的习性,作画中一定得
喝水,阮爷可别见怪啊。”

 “你的怪癖真多!”他很不悦,女子喝酒,成何体统?对她厌恶更添三分。

 “没有怪癖不成王,阮爷包容了。”她嘻皮笑脸地自夸。又见一条很熟悉的
青筋在他脸上要炸不炸的。

 她心里暗暗叫怪,昨天还不掩其怒的。今天铁青的脸庞老带着一抹尴尬,好
像不太愿意跟她共处一室。

 富贵人家的怪癖可比她多,她也不想多去揣测什么,见他放弃抱怨,于是仰
头就饮。

 “少爷!”凤二郎活力十足的声音在外头响着:“中午啦!”

 “中午了吗?”杜三衡立刻起身,拉起布遮住不知完成多少的画作,叫道:
“二郎,麻烦帮我抬画。”

 “没问题!”凤二郎立刻推门而入,掩鼻叫道:“这是什么怪味?杜画师,
这几天老这种味道,你确定这是在作画,而不是在谋杀少爷的鼻子吗?”

 “废话少说,我肚子好饿,赶着去吃饭。二郎,你来不来?”

 “来!厨房里见真章,今天一定羸你!”

 “二郎,你在赌博?”阮卧秋忽然开口。

 凤二郎脸色一变,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刚正不阿的少爷。他连忙摇手,后想起
是白摇,便赶紧道:“没,没赌博,在府里谁敢赌,我第一个不饶他!少爷,
你要不要吃点饭?”

 “不必,”仿佛察觉杜三衡在等二郎一块离去,阮卧秋精准地望往她的方向,
冷声道:“杜画师先请,我有话要交代二郎。”

 “少爷,你要跟我说什么?”可别追问跟杜画师的赌博约啊,他最说不得谎
了。

 “她走了?”

 “是,杜画师饿坏了,再不走,她会死在半路上的!”凤二郎打趣,见阮卧
秋脸色铁青。连忙改口:“我是指,杜画师的食量大,不是有间咒人死的!”
一点玩笑话都开不得,唉~ “哼,今天她穿什么衣服?”

 “什么?”

 “她身上是什么颜色?”她若是男子,他脑吕自动勾勒出油头滑脑的小白脸。
但她是女人,依她这种令人讨厌的性子,他竟然想不出她的模样来。

 凤二郎的反映不慢,立刻明折他的意思,道:“杜画师今儿个穿着白色的上
衫,衫上绣着淡纹,不过这是我早上瞧见她的样子。方才她要作画时,便把两
袖卷了起来,露出可怕的肤色来;还有,她前襟沾着蓝色……啊,就跟少爷你
身上的蓝是一模一样的颜色。若要我说,她头发扎得很随意,发尾乱七八糟的
颜色;身上穿的也很朴素,八成是刚来永昌城,没什么盘缠,在那家老旧的司
徒裁缝铺买的。”

 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只能隐约勾画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来。

 迟疑了会儿,他问:“她的长相呢?”

 “长相?”糟,他可不太会形容女子呢。

 “你连形容一个人的长相都不会?”

 那语气有点不耐了,凤二郎暗暗发抖,双手合十对着远处咕哝:杜画师,别
怪我实话实说了。

 脸色一正,对着阮卧秋道:“少爷,杜画师很丑,真的很丑。我实在不想冒
犯她,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天天对着凤春,也不要看到杜画师。”这
是他最真心的实话。

 阮卧秋眉头微皱,道:“就算丑,也不至于像是毁了容吧?”

 “少爷,”毁容“这二个字你用得好,二郎正愁找不着贴切的形容。她的脸
的确像是毁了容,就算要叫她一声丑八怪,我绝对相信不会有人跳出来反对的。”

 阮卧秋听他说得真切,刹那间,一张模糊中带着丑陋的五官逐渐具体化——
塌鼻粗眉铜铃眼厚嘴、坑坑巴巴的肌肤……对了,她还贪嘴,身子准是有点肥
胖,穿着不相称的白色衣裙,说起话来老带着七分轻浮,十足的小人嘴脸。

 原来……

 这,就是画师杜三衡吗?

 第二章自万晋年间起,四海升平,国无战事,当今皇帝爷儿重文不重武,往
往一座城镇里,文人雅士难以计数。尤其南方繁华的永昌城,一向是跟着京师
的流行在跑,文人饮酒石酸作诗狎妓放浪,武人为溯口而转业。在如此太平盛
世里,画师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连带着画材也成为贩售的热选之一。

 不过,绘画之中,最难选购是就是油花颜料。早年,油画颜料由宫中偷转出
宫私下贩售,后来重文风气过甚,画师泛滥,民间商船来往番国运送货物时,
多少带点颜料输入民间,只是因为民间画师懂油画的有限,故运回的数量也不
多。

 这一日,她掀开画布,加厚的高丽纸上有着上色的年轻肖像。她咬着画笔,
观望了半天,提笔挥毫,一一记下所需颜料。

 “杜画师!”门外,是凤二郎的大嗓门。

 “来了来了!”

 画未完成,不能让人窥见,否则那瞎子知道了她的底细,怕不把她骂到头昏
眼花才怪,于是连忙拉下画布,才去开门。

 “二郎,怎么?刚赌完午饭,又要财吗?”她笑问,很乐意随时再赌。

 “啐!是前头厅里有人想见杜画师,少爷叫我过来请人。”

 “有人要见我?谁?”

 “唔……”不知道是不是他不习惯说谎的缘故,眼神飘啊飘的,也飘到她身
后那块画布,咕哝道:“少爷也在场的。”他的暗示很够了。

 她扬眉,笑道:“阮爷也在?这倒难得了。有哪个有既认识杜某,也能教阮
爷出秋楼一步的?”

 “唔……杜画师,你也别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就是去前厅让人看看,
看完了,你爱干什么便干什么。”

 她闻言,失笑:“二郎,你当我是卖身艺妓吗?”

 “不不不,只是有人想验明正身……”凤二郎往后跳一步,连忙捂嘴:“我
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可别出卖我啊!”

 果然是验明真身……她就说,她刚来永昌城,什么人也不认识,哪来的故友
登门拜访。

 “杜画师,我二郎可是支持你的!”凤二郎用力拍拍胸脯,力挺道:“其实,
你别气我家少爷。他本来也没怀疑你的……”

 “哎,阮爷会怀疑,我一定也不意外。”她笑叹,神色自若地跟着他往前厅
走去。“我明白他眼瞎,不易信赖人。再加上我是个女人,女人成画师,依阮
爷的性子自然不能认同。”心里暗暗扮了个鬼脸,即使心虚,也不能流露在脸
上。

 “不不不,杜画师,你别误会我家少爷。他曾是官呢,判过多少案件,怎会
瞧轻女子?只是,今天来客有访……”凤二郎害出去了,反正他天生嘴大,多
说两句死不了人的。“我就说个明白吧。这底邸在永昌城内,已有百年历史,
早年曾有风水师说这是块福地,三代之内为商为官是少不了的。果然,少爷的
爹主商,到了少爷这一代可就厉害了,都察巡抚呢!”凤二郎想来就骄傲。

 “现在不是啦。”她随口道。

 他看她一眼,张口想要辩驳几句,却发现无话可说,只能很沮丧地答:“是
啊,打我十岁那年看见少爷满眼是血的回官邸之后,就再也不是官了。”

 随即一振,又道:“反正,今儿个是老爷在世时的老朋友,最近他迁居来永
昌城,说是要来拜故友之子,可一进门,三两句话就绕在杜画师你身上打转呢。”

 “我?”那可不妙了。

 “是啊。我猜,是想请你过府去作画吧。”他有点紧张,低语:“我知道少
爷的脾气很坏,跟你完全不对盘,可你不能在这节骨眼跑,我跟随你的赌注,
还没个结果呢!”

 杜三衡哼笑一声,不作表态。

 在前往大厅的路上,到处可见府内半废的屋宇或无人管理的花景,即使是长
年待惯这样的环境,凤二郎也不得不暗叹自家府邸的衰败,他偷觑杜三衡一眼,
很怕她嫌阮府太破旧是因贫穷所致,赶紧道:“杜画师,你别误会。这全是凤
春下的决定啦!”

 她扬眉看向他。

 “她是为少爷好,怕新仆陌生,少爷眼瞎,不易适应,所以到现在奴仆只剩
下十五人,原想等着名医治好少爷的双眼,再重振家园,哪知——”说着说着,
又用力叹了一口气。他也不过十八少年郎,要烦恼的事真多哪。

 “凤娘对阮爷,真是好。”她随口笑道:“简直是必恭必敬呢。”

 他的神色古怪,低语:“是啊,他俩亲密的很,迟早少爷会收她为妾的吧,
即使不是现在,最晚也是在这两年内,阮家子孙是一定要延续下去的,而凤春
的年纪也不少了。”

 “那真是恭喜凤娘了。”她笑。

 凤二郎闻言,忽然恶狠狠瞪向她,生气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杜三衡看他年轻的脸宠充满复杂的情感,暗骂自己的马屁拍错边了,只得亡
羊补牢,改口笑道:“那就当杜某说错话好了。”

 凤二郎再瞪她一眼,不避嫌地拉着她的手臂,道:“杜画师,拜托你走快点,
你走得慢,回头少爷又恼了。”

 “哎呀,慢点慢点,我走路向来就是这样嘛……”把气出在她身上,她可是
会记仇的。

 “你根本是故意要气少爷吧,我早注意到了每回上午你画完后,少爷老是臭
着一张脸,像是谁家死了人一样,连我惹火少爷的功力都没你高……”

 “谁要气我?”低沉带着薄怒的声音响起,让凤二郎吓得跳起来,连带地撞
上被他拉着的杜三衡。

 杜三衡吃痛地叫了声,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已已经来到正气厅的厅门外
头。

 “外头是怎么了?杜画师在叫什么?”阮卧秋起身骂道,凤春立刻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少爷,杜画师……她一时没走好,撞上门啦!”凤二郎对她双
手合十,然后毫不犹豫把她推进厅间中门。他书读得不多,但至少知道什么叫
“死道友,不死贫道。”

 “撞到门?杜画师眼能视物,也会撞到门?”

 杜三衡当作没听见他的讽语,慢吞吞地走进正气厅,一看见厅内高悬着“浩
然正气”四个大字的匾额,浑身就不由得虚软无力。

 自到阮府作画后,每经此厅,就忍不住绕道而行。算她没用吧,每回见到这
种理所当然的“正气”,就头晕脑胀,巴不得逃之夭夭。

 她瞧阮卧秋竖耳聆听,像是随时要揪她小辫子似的,不禁轻笑:“阮爷,难
得在作画外的时间遇见您。您看起来——”很随便瞄他一身的儒袍,灿笑道:
“真是一脸容光焕发,英气逼人,杜某差点以为您吃了什么仙丹妙药呢。”听
见他冷哼,她心里扮了个鬼脸,当作不知道他的嫌恶。

 没看见没听见,这可是她一向明哲保身之道。

 “她……就是杜三衡?”老迈的忽然响起,充满了不可思议。

 杜三衡循声看去,暗自讶厅内还有一名年约五十开外的老头儿。

 “田世伯,她正是杜三衡。”阮卧秋冷声道。

 “不可能!杜三衡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就算她女扮男装,
年岁也不足啊!”

 她闻言,眼珠子从那老头儿转向阮卧秋,见他脸色沉着,侧耳细听,分明在
观察她的反应。

 她心里略感好笑,神色却没动静,只向那老头拱手作揖,照常展露笑颜;
“老爷子见过杜三衡么?她对这老头儿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老夫没见过杜画师,不过听人道他相貌斯文,年过三十,高瘦之身。”
富泰贵气的老头迟疑的看向她,“姑娘,你当真是杜三衡?还是同名同姓?”

 “杜某真是杜三衡啊,三衡是我爹为我亲取,我可不敢乱改。老爷子,您见
多识广,理应知道谣言能传得有多离谱。”她很无辜地摊手笑道。

 老爷子捋须打量她一会儿,不答反道:“卧秋贤侄,你真是厉害,传闻宫中
寻民间三王多时,二王已入宫成为宫廷画师,如今只剩下杜三衡……”

 “宫中要你?”阮卧秋讶道,眯起没有焦距的眸转向她,“为何你不入宫?”

 “为何杜某要入宫呢?”她笑道。

 “宫中既有圣旨,你怎能不从?”他语气有点恼怒了。

 她失笑:“阮爷,您又不是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若是哪天不小心惹到皇帝老
爷,杜某的头可不能掉了再接回去啊。”

 “杜画师有长才,却不懂得贡献朝延。若人人都像你一般,迟早出事!”他
咬牙道,心中对她愈来愈恼。

 “阮爷,您看得太严重啦,杜某只是小小一名画师,进了宫也不过是个宫廷
画师,能有什么贡献呢?不能画画图而已,莫说朝史上不会留名,你想想盾宫
中画师全是男子,要一块作画,闹出什么乱子,我多可怜啊。”

 哼,她把宫中朝官都当作淫贼吗?顾及身边有世伯在场,不想损及她的颜面,
只得隐忍不发。他伸出手,凤春立刻扶住他,将他带回椅前坐下。

 杜三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的举动,连句话都不用说就能配合得这么好,难
怪二郎坚信阮卧秋的爱妾非凤春莫属。

 她将视线收回,转到那老爷子的脸上,却发现那老爷子正暗自不动声色的打
量着那眼瞎的阮卧秋。

 突然间,那老爷子像察觉她正看自己,将视线对上她的,呵呵知了两声:
“杜画师,你年纪轻轻就已被世人封为画王之一,想来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今
天特地带了一样东西来,想请杜画师验明是否是真品?”

 杜三衡闻言,这才注意到盯内有八面屏风……哎呀,那不是——老爷子差人
搬过来,随即命人退下,防人似的再看凤春一眼。凤春附在阮卧秋耳畔低语几
句,后着点头。道:“既然田世伯要验画,你先下去,晚点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