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好笑,一来不忍她继续饿下去,天知道她有多久没讨到半点食物了!瞧
她饿坏了的模样,他心中一时起了怜惜之心,虽说他仍没有得到答案,但还是
先将那盘糕点递给她。

 哪知她也不懂什么礼教、含蓄,抓起糕点便是一口硬塞进嘴里,也顾不得咬
碎什么的,一个接着一个,塞得小嘴满满的,不少屑儿还沾在脸上呢!

 “丫头,你几天未进食了?”

 她连口也舍不得开,只用指头比了个“三”字,便囫轮吞枣起来,似乎巴不
得一口气全吞了下去似的。若不是裴穆清端来一杯茶水,只怕她真要噎死在当
场了。

 虽是心疼她三日不曾进食,仍是劝告一句:“丫头,吃慢些!吃完了,厨房
里还多得是。”他语气微微软化,还拿袖尾用力拭去她嘴角的残屑。

 她只顾着将满嘴的食物吞咽下去,整个小脸蛋胀得红扑扑的,也没空去理他
在干些什么,反正吃最重要,其他的摆一旁。

 以往跟着老爹一起乞讨,总要让老爹先吃饱了,剩下的才轮到她,哪能像今
天这般有精致糕点可让她吃个饱?天知道有多少年都没吃饱过了!想来住在这
鬼牧场还真不错——当下去意就打消了泰半。

 待她吃完了,才拍拍鼓胀的肚皮,虽是不雅,但是裴穆清也没说些什么。

 “吃饱了?”他问。

 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几圈,又从瓷盘上拿了个热呼呼的糕点塞在腰际,才
用力地点了点头:“吃饱了。”

 裴穆清的双眼连贬也不曾眨过一下,说道:“待会儿让个丫环带你去房间,
你先好好的休息一番。”他的命令不容反驳。

 她也真的没反驳,这点倒让他大感讶异。他原以为还得经过一番激烈抗争呢!

 他哪知她是心怀鬼胎?她心想,既然此地有如此美食,她何需急着离去?干
脆留他个几天,好好享受享受,临走之际再偷几个糕点去找老爹,让他尝尝人
间竟也有如此美味。

 一阵讶然之后,裴穆清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呢?当下只是笑了笑,也不点
破,就任由丫环带她去“裴园。”

 瞧她一脸倦容,一天下来也算是受了不少折腾,干脆先让她吃饱睡足。至于
其他的……明儿个再说吧!

 3由一个香甜的好觉中醒来,那十足十的精神可恢复了泰半——又可以好好
跟那裴穆清斗斗了。

 想想,打从出娘胎以来,睡的净是残屋破庙,运气坏了一点,可能露宿街头
也不一定。如今可就大大的不同了,软被温床差点让她舍不得起来,光是闻着
枕里的熏草味,她就想赖着不起。当下灵动心思转了又转——干脆走时也一并
带走这药枕,让老爹也舒服舒服……

 “喂!小子!”有人不客气地用力踢着她,继而拎着她的耳朵,硬是强拉她
起来。

 “都已经快晌午了!你还躲在这里——”富海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能瞪着她的女装猛瞧。

 “听见我娘说起,我还不信你是个女娃儿,原来老娘真没骗我!”

 “死小子!擅闯姑娘闺房,你不想活啦?”此时,富大娘端着一盅莲子汤走
了进来。

 “姑娘闺房?”富海啐道:“她还不配!也不知少爷是一时糊涂,还是怎么
了?竟让这小子睡在‘裴园’上房。说到底也不过是乞丐一个,如今让少爷买
来,既然做不成牧童,做丫环总成了吧?日前正逢冬儿生产去了,我原还怕她
工作没人接替,不如就由这小子来负责冬儿的工作吧。”

 “这可是少爷允许的?”富大娘搁下银耳莲子汤问道。瞧这小乞丐还睡眼惺
忪,不知发生了何事,一双玉臂犹抱着软绵绵的枕头不放,让富大娘怜惜之情
油然而生。

 “娘,我这管事的职是白干的吗?若是拿这点小事去惊动少爷,只怕少爷还
当我的能力太差了呢!小子!你还不快起来干活?”富海瞧见桌上的银耳莲子
汤,愣了愣,道:“娘,她不过是个小乞丐,何必给她吃得这般好?”八成又
是老娘滥用同情心!瞧见这小乞丐瘦巴巴的,就好心给她补补。幸亏让他瞧见
了,在裴家牧场里可是恪遵各人本份的,若是让旁人知晓一个丫环竟也能吃此
等补品,岂不是会笑他富海没管好下人?

 当下一个决定,他二话不说,拿起莲子汤就是一口。

 “阿海……”富大娘瞪大了眼,还不及说出那是裴穆清令她端来给小乞儿喝
的,就只见那揉了揉睡眼、打了个哈欠的小乞儿一瞧见富海正咕噜噜地喝着汤,
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又叫、又踢的扑向富海,硬是抢过剩余几口的莲子汤,就
口灌了起来。

 那股馋相可让富大娘大大开了眼界。

 直到碗盅见底了,她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恨恨地瞪着富海。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就是饿死鬼投胎?”富海识时务地退了一步,免得她
又扑上来了。别瞧她年纪小小的,又是弱女子一个,那又咬又踢的功力还真无
人可及呢!

 “呸!谁叫你抢了我的汤喝?”她龇牙咧嘴,活像一头小母狮,就只可惜肚
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原来是饿极生怒。谁叫她一醒来便瞧见有人当着她的
面喝汤,连一点渣儿也不打算留给她。

 “你这丫头原来是饿了。”富大娘满面笑容。“厨房里还备有你的一份早点。

 回头我叫丫环端过来……“她眼睛一亮,巴不得立时冲到厨房吃个饱。

 坦白说,昨儿个私藏的绿豆糕本来是想留给老爹享受的。不过昨晚一时饿极,
忍不住便先咬了几口——她发誓,昨晚真的只想咬个几口以饱口腹之欲。哪知
一时受不住诱惑,一口接着一口,竟给吃得干干净净,连手指上的残屑都舔了
好几回方才罢休,只可怜了老爹没这口福。其实倒也不一定,反正这鬼牧场中
有这般多好吃的东西,她也不必急着离去,不如多逗留几日,吃他个够本,也
算报了那巨人对她讪笑之仇。

 “小子,你要吃可以,不过,在裴家牧场里可没有吃白食的人,你必须以劳
力来换取食物。”

 “劳力?”

 “厨房里有个丫环坐月子,你就暂代她的工作。”富海接着又细数她所该做
的事,举凡擦地、升火、洗锅,只要是厨房里该做的事全成了她的责任。

 “做完了就有东西吃了?”她吞了口口水,巴望着问。

 “当然。”富海很满意她总算听进他的话。

 “那还等什么?”她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扁了扁嘴道:“我快饿死了!”

   裴穆清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跪在厨房的角落里,
很努力地拿着块抹布用力地擦着地。由于昨儿个借来的那件过大的衣裳还穿在
身上,因此过长的裙摆让她每次一走动便几乎要摔上一跤。不过这还不打紧,
一个上午她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是富海存心虐待她,她是有吃过早点——但
那早点像是专门给鸟吃般的少量,当然满足不了她的胃。本来打算趁师傅不注
意时偷吃几个馒头,偏偏裴家牧场的厨师可是早练就了眼观四方的本领,谁敢
偷吃,准逃不了他的铁棍。

 所以,她只有很努力地擦着地板,说不定一擦完又有饭可吃啦!

 而裴穆清看到的便是眼前这景象。

 他的眉头一皱:“这是在干什么?”冰冷的声音吓住了厨房里的每一个下人,
尤其那厨师的铁棍也差点没吓得掉到地上。

 “少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到厨房——”厨房里的胖师傅本欲迎上前去,岂
料裴穆清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大步走到小乞儿面前。

 “小鬼,你在搞什么鬼?”他沉声问道。

 她抬起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大爷!你有眼睛不会自个儿瞧啊?
我可是不偷不抢、安安份份地在你这什么鬼牧场做事,你也亲眼瞧见了,倘若
你想省了我这口粮,赶我出门,我可不依!好歹我也做了一上午的工,说什么
也要拿几个馒头才行。但若是给得太少了,我也会跟你没完没了。”说来说去
就是为了吃!这鬼牧场看来还算气派,不会连几个馒头都给不起吧?不过话说
回来,一想到早上的那些鸟食,她就打定主意,若是这巨人舍不得给,她就用
偷的!其实这倒也不算偷,想想她可是难得以劳力换取食物,总不能白做工吧?
若是给老爹知道了,非好好骂她一顿不可。

 裴穆清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恼?

 “喂!你听进我的话了没?”她叫嚷着,才不管一旁的下人早吓得脸色发白。

 “谁让你来厨房做事的?”他问。

 “不是你还会有谁?”她含怒瞪他一眼。

 “小鬼——”语气之中似有恐吓之意。

 “是那个猴子脸。”瞧他一脸茫然,她立时补了一句:“就是昨儿个老跟在
你屁股后头转,爱说大话的汉子啦!”不雅的言词引起惊喘声——不是裴穆清,
而是在厨房里工作的丫头们一时忍不住。她们没料到小小年纪,长得还挺俏皮
可爱的丫头竟会说出这般肮脏不雅字眼,尤其竟也敢对主子如此放肆!倘若换
成她们,只怕瞧见裴穆清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早就给吓昏过去,哪还敢对他舌
战一番?

 对于此点,她们倒是挺佩服的。

 “富海?”

 “八成是他,瞧他骄傲的神态活像只孔雀!你瞧过孔雀没?趾高气昂的!一
个上午就会指使我做东做西!不过是抢了他的汤喝,就对我百般虐待,若不是
我度量大,早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哪还容得……喂!你干嘛?放我下来啦!”
牢骚未发完,她就发觉自个儿被人给拎了起来,一路走出厨房。

 “喂!你想干嘛?”她叫嚷着:“别以为你人高马大,就想欺侮我,若你敢
伤我一分,我可是会还你十倍哟!你最好别乱来,顶多——顶多我不骂那个猴
子脸便是了啦!”既然在人家的屋檐下,当然得收敛三分,免得真给他欺侮了,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哪知这裴穆清竟充耳不闻,一路上任由她叫骂不停,让下人看得好不讶异。
一时间全停了手头的工作,愣愣地瞪着这副奇景。经过旁院时,富海本以为是
她做错了事,惹得主子不高兴,正欲上前探问,这裴穆清非但未停下脚步,反
而对他投以冷冷的一瞥。那一眼中仿佛有许多的责难和不满,吓得富海出了一
身冷汗,拚命思索自个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进了书斋,他也没事先警告,便直接放下了她,害她跌落地面,疼得她龇牙
咧嘴的,好不痛苦。

 “你想谋财害命不成?”她咕哝道。偷瞄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先收敛一下,
免得他一个不开心,又把她从裴园一脚踢回厨房了。

 “谋财害命?”严厉的脸庞稍稍软化,裴穆清甚至有些啼笑皆非。“丫头,
若真要谋财害命,只怕你还不够格。”

 她红了红脸,拍拍衣裙,站了起来。

 “你笑个什么劲?我不过是个小乞丐,没有自个儿的家,也没名没姓,当然
不如你这般天生显贵,成天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胜我
一筹,这也不过是老天爷赐给你的福份。”

 一抹温柔神色浮上他的脸庞。

 “从今儿个起,你就有名有姓了。”

 她睁圆了眼,先是惊愕,继而好笑。

 “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打从出娘胎,爹就不曾为我取过名字,我哪儿来的
名字?倒也不是我说你,外表看起来吓死人,原来只是草包一个,亏得你还掌
理这个什么鬼牧场,依我看三天没垮掉就不错啦!”见他未动怒,她的气焰可
嚣张不少。

 “这里是裴家牧场。”他道。

 “我才不管这里是‘赔’还是‘赚’呢!总之谁敢招惹我,我小乞儿就让他
不好受。”她半威胁着,毕竟曾在江湖中打滚数年,胆子也练大不少。不过这
一切也得是在裴穆清未动怒的前提之下,她才敢恶声恶气的和他说话,尤其瞧
他现在似乎心情颇佳,不趁此时立个下马威,还待何时?

 “从今而后,你不叫小乞儿,你姓裴。”

 “裴?”她愣住了,顿了顿,努力回想老爹是否曾说过他自个儿姓什么没有?

 “我的爹爹姓裴?”她像发现新大陆般,激动地问。

 “你跟着我姓。”他宣布。

 “你?凭什么我要跟你姓?咱们又非亲非故——”害她空欢喜一场。

 “打从你爹将你卖给我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人了。将来,你会在裴家牧
场生活,你会跟着我姓。从今而后,没有小乞儿,只有一个裴弄蝶。”

 “裴弄蝶?”她眨了眨眼,低念了好几回,仰着略带好奇又渴望的脸蛋望着
他。“这是我的名字吗?”

 “对,以后你就叫裴弄蝶。”瞧她这般开心,他不由得笑了。

 事实上,她是挺开心的,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个名字,虽然不知怎么个
写法,但有名字总是好的。平日老爹不是唤她一声“喂”,便是“小乞丐”的,
她虽然不以为意。但现今有人为她取了名字,那种兴奋可是难以言喻的——但
她努力地不表露在俏脸上,免得他还当真以为她会感激他,说不定要她在此做
白工也不一定。她哪知她的开心、她的兴奋早叫他轻易瞧见,实因她向来性子
都是如此直率,心里想什么,脸上就浮现出什么表情,隐藏不了多少情绪。

 她很努力地装出气恼的声音,为自个儿的权益抗议。

 “你可别以为随便为我取个名字便可要我做白工!好歹我也要同那猴子脸一
般工资,再不然给我二个馒头……不!起码也得五个馒头才成。”她伸出五根
手指头,摆明了不再杀价。

 他轻轻抚了抚早先富大娘细心为她编起的麻花辫,那辫子又黑又亮的,一眼
瞧上去就让人十分爱不释手。

 “将来你在这里爱吃多少个馒头就吃多少个,不会有人阻止你。”

 “真的?”她双眼一亮,开始幻想起堆成小山丘般的白馒头全进了她的肚里,
难不成她是在作梦?

 “你也不必做工。在裴家牧场,你是大小姐,如有什么需要就吩咐下人去做。”
裴穆清蹙了蹙眉头,懊恼先前没向富海说明白,竟让她像个丫环似的在厨房里
做粗活。

 思及此,他便从怀里拿出一条金子打造的链子,在练子中间是一刻着“裴”
姓的圆形玉佩。这原是长年挂在裴穆清腰际的绶环,如今他将它串了金链子,
挂在她的胸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打量这翠绿的玉佩,瞧这上头还刻了一横一竖的不
知什么东西,好不乱哉,八成是某个图形吧?她猜测道。不过话说回来,听厨
房里的丫环说,这裴家牧场还是关外最大的。照理来说,这链子应该是纯金的
无误,若是卖了它……这辈子可就吃喝不尽啦。

 “想都别想。”他看出她的想法,正色道:“此乃裴家信物。在关外,若有
麻烦缠身,只需将这玉佩亮出来,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这是其一,其二
便是挂上了这玉佩,就表示她是裴穆清的人,谁敢动她,等于是不要自个儿的
命一样。

 “你是说——将来可就没人敢动我了?”她睁圆眼,好不稀奇。

 他点了点头。

 “非但没人敢动你,若遇上了麻烦,也可持此信物向人求救。”

 她困惑地皱了皱眉,问道:“为何你待我这般好?”

 裴穆清轻叹口气,低喃:“若是我知道便好了。”打从买下她开始,为她所
做的一切,全是出于直觉。

 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也不清楚。

 小乞儿——应该称之为弄蝶。很小心地瞧着他莫测高深的神情。

 “若我逃跑了,那可怎么样?”先问清楚总是好,免得哪天在裴家牧场混不
下去了,心底也好有个谱——她可是下定了决心,好歹也得在这儿住个几天,
享受享受做千金小姐的日子。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遭,要是放弃了,恐怕连自
个儿也不会原谅自个儿。再说,这里有吃有住,说什么也比外面的残屋破瓦好
多了,不住下来才是大傻瓜一个。

 裴穆清扬了扬眉,道:“这里不是牢房,你想离开也成,只须自个儿不会迷
路。”顿了顿,他含笑答道:“在这儿住上十天半个月,你就会爱上裴家牧场
的,至于,衣裳嘛……等请的师傅来了以后,再为你做几套合身的衣服,目前
你就将就些。”

 她再度睁圆了眼,一张小嘴张得老大。

 “你要替我做衣裳?用那些模起来很舒服的布料做的?”她实在是惊喜交集,
差点立即朝他叩首跪拜。早先还对他又打又骂的,原来是自个儿不对了。大概
今晚又要睡不着觉啦!想想过去十六个年头,哪天不是拾人破衣勉强穿之?如
今有人专为她做衣裳,着实令她受宠若惊!生怕是一场美梦——以往乞讨时,
曾在客栈门外听那说书人说过什么南柯一梦,道的便是一觉醒来才发觉,原来
一生富贵全是好梦一场。难不成她真是在作梦?若是如此,一辈子都在梦中也
值得。

 他笑了笑,用袖尾抹去她豆大的泪珠。

 “丫头,怎么哭了起来?”

 他这一说,她才发觉原来自个儿竟喜极而泣,泪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她有些害羞地垂粉颊,小声说:“这辈子还没有人待我这般好过。”

 他脸一沉,想起她老爹的作为,不觉抿了抿嘴。

 “喂,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呢?”总不能再叫他该死的吧?好歹他也算她的再
造恩人,对他不尊不敬,她也没啥好处,不是吗?

 不过,就只可惜她不认识字,不然她还真想知道“裴弄蝶”这三个字到底是
怎么个写法?应该算是很好听的名字吧?

 “裴穆清。”他瞧她一脸困惑,含笑说:“这里有笔有墨,想知道裴弄蝶三
个字怎个写法吗?”

 她眼一亮,开心的拍手。

 “你要教我?”

 “有何不可?”他走到桃木桌子后开始磨起墨来,她见了,很殷勤地接手来
做,就盼他快些写字。磨墨的速度太快了些,那墨汁喷洒出来,沾上她的俏脸
蛋,她还浑然不觉。

 这裴穆清见了,嘴角无奈一扬,放下毛笔,用指尖抹去她颊上的墨汁。瞧她
还一脸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不禁大笑出声,吓住了正站在书斋外偷听
的富海。

 不过,吓归吓,他可不敢随意敲门进去,若是惹裴穆清一个不开心,他岂不
是要人头落地?想来想去,还是待在外头较保险,最好等裴穆清气消了再去找
那小乞儿算帐——话说回来,先前瞧少爷和那小乞儿进了书斋,怎料少爷会突
然放声大笑?难不成是那小乞儿舌粲莲花,逗笑了裴穆清?

 虽是不怎么可能,不过富海仍是站在书斋外,以备不时之需——例如,那小
乞儿对少爷不敬时,他可以随传随到。他毕竟是裴家牧场的管事,对上下都要
负起责任的。

 就这样,他站在书斋外好几个时辰。

 而且,那笑声还不时地传出。

 他真的给吓住了,而且吓得挺厉害的。

   如果先前她以为裴穆清是她的再造恩人,她可
就大错特错了。

 时至今日,她方知这姓裴的是个大恶人,是个没心肝的大坏蛋。

 才不过刚过了一天的功夫,没想到裴穆清就被她给贴上“恶人”的标签。

 原本在书斋谈过之后,她以为她裴弄蝶应该可以享受享受了——的确也是如
此。裴穆清让她住在裴园里,派个叫阿珠的丫环伺候她,又令师傅为她量身订
做衣裳,本来该是别无所求了,偏偏她不习惯得很。那阿珠像是随时都在监视
她似的,她一有需要,阿珠立刻出现。虽说是富海调教得好,不过有人亦步亦
趋的那种滋味可真是令她受不了!阿珠就差没代她去解手了,简直让人喘不过
气来。回头想想,似乎还是过去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有趣,爱跑哪儿就跑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