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连忙摇手。「凤老板,你的钱我不能收,探监是可以啦。只是……」觑向怀宁,他坦白道:「怀宁爷儿当日带捕快缉捕强盗,他的身手有目共睹,如果他劫狱,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凤一郎面不改色点头,有意无意地暗示:
「我明白你的顾虑了。怀宁确实是高手,不过就算武功低微的捕快,只要用人海战术,还怕擒不了他吗?怀宁,你留在外头,我进去看怀真。」
怀宁将饭盒交给凤一郎后,退到数步远外。两人视线短暂地交缠,他沉声道:
「告诉她,这一次听你的。」
凤一郎微笑应声,走进阴冷的地牢。县衙的地牢墙上挂满合法的刑具,两边牢房全是罪犯,他暗自记下地牢里的路线。
走到最里层,有一间小牢房以铁栅相围,长宽约莫一人半。里头白衣白裤的年轻人趴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怀真。」他轻喊。
阮冬故立时抬眸,看见是他,起身奔到铁栅前。
「一郎哥,我没事,你跟怀宁不必担心。」
凤一郎细细搜寻她略嫌疲累的神色后,一语不发地将盒内饭菜取出。
她讶道:「一郎哥,县衙地牢是有供饭菜的,你不用专程……」
「狱卒送来的饭菜,妳不准碰,即使说是代我送来的,妳也不能吃,懂吗?」
她内心起疑,但还是点头,接过饭菜埋头就吃。
「冬故。」凤一郎压低声音:「妳吃我说。我跟怀宁是探过程家婆媳。她们不敢明说,但我可以确定有人收买她们。」
阮冬故垂着小脸,继续扒着白饭,没有回答。
他再道:「高家是被告,在县里只是小富,没有能力可以收买公门全员。」
「我知道。」她低语。这点,她早就想到了。
凤一郎目不转睛,柔声道:「冬故,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背叛的。」
她终于抬头,微倦的小脸展开笑容,道:
「一郎哥,你担心我受伤害?看见有人枉死,为他出头是我该做的。程家婆婆跟寡妇不算背叛,她们确实给我银子,而我也收了,这就是事实。」
凤一郎脸色一整,难得斥责她,道:
「冬故,我们都知道妳把这些银子用在哪里,妳没有错。这一次我们的敌人藏在暗处,此人处处封妳死路,他针对的不是程大案子,而是妳。我反复再三揣测,他收买官员,其速不及掩耳,就是让妳来不及察觉。妳仔细听好,如果在黄昏前,我还找不出幕后主使者,我们立刻退出乐知县。」
她抿起嘴,沉默不语。
「此人下一步,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限内除掉妳。」凤一郎也不瞒她。
她轻叹口气,低声道:「一郎哥,在你来之前,也有一个陌生人来探监。」
「陌生人?」
「他说,有人安排他来探我,要我反咬同僚一口,方有生机。」
凤一郎一怔,沉思片刻后,问道:「妳怎么答他?」
她有点心虚地垂下视线,小声道:
「我跟他说,不可能。如果将县府上百官员扯进此案里,县民生活势必受到巨大影响,甚至,动摇皇朝根本。万一朝廷派兵进驻,倒楣的是乐知县的百姓……」
凤一郎不恼她不气她,只道:
「妳说的有道理。再者,就算妳上堂作证,也难保不会惨遭那人的毒害。」这种不顾后果的互咬手法,是东方非惯用手段,但,应该不是他。他找冬故都来不及了,怎会置她于死地?
那么,到底是谁?要对付的是怀真,还是阮东潜?
是他不好,沉浸在快乐幸福的日子太久,忽略了藏在暗处的敌人!
「冬故,怀宁跟我已决定劫狱,这是下下策。」见她闷不吭声,他柔声提醒:「妳别忘了,咱们三人是兄妹,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该共患难。」
阮冬故深吸口气,再抬起小脸时,精神十足地笑道:
「好,共患难。这一次绝不独留谁。」
凤一郎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之前还真怕她死脑筋,不肯离开。
「冬故,到时我与怀宁兵分二批,我火烧马厩,令官马四奔,怀宁来救妳。」他将食盒再取出一层,内有狱卒官服。「怀宁只是晃子,捕快狱吏一定使用人海战术,不让他靠近牢门一步,可惜他们不知我们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她一脸疑惑。
凤一郎微笑,轻扣铁锁。「妳力大无穷,何必靠狱吏钥匙?大牢会因马厩失火而烟雾弥漫,到那时门外一有喧闹,妳就换上官服,乘机从无人的后门离去。」
阮冬故想了一会儿,轻声道:
「入夜后,留在县府的官员有限,大部份已去追马,不会料到一郎哥要的只是这一阵烟雾,而怀宁负责对付剩下的人。等我安全离开后,他再脱身,是不?」
凤一郎点头,柔声道:「妳大可放心,怀宁不会伤到任何人。咱们退出乐知县后,先转往邻县找程七,再谋定后路。」
她又叹了口气,道:「一郎哥,你千万别做坏事,我怕我会对付不了你。」
凤一郎失笑,见她全盘接受这计画,暗自先放松部份心神。他已私下跟怀宁协定,万不得已,伤人无妨,但这种事他不会跟她提。
忽然间,他瞥到先前她正在写的文章,问道:「妳在写什么?」
「一郎哥,我一直想把那两年冒充阮东潜为县官的审案一一记录下来,也许对新任县令有帮助,可惜,我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多余的空闲……」她扮了个鬼脸,笑道:「现在也许是个机会。」
凤一郎神色放软,温声道:
「妳说得对,这是一个机会。不过,妳别忘了有很多案子是我教妳破的,等妳出来后,我再仔细解说给妳听。」
「好啊……」突然问,她的目光越过凤一郎的肩头,落在卒口阶梯。
凤一郎不必回头,光看她脸色有异,就知他晚了一步。他再怎么计画,还是来不及了!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置来、故于死地?
「大人到!」
县令、县丞,主簿,以及捕快亲信陆续走下阶梯,这分明是想私审冬故。
凤一郎紧扣牙根,绝不让冬故莫名其妙死在这地牢里!
相处多年,她岂会不知一郎哥此刻的心思。怀宁必在外头!阮冬故急声叫道:
「等等,一郎哥,我不要你这样做——」要拉住他,却被他拂袖避开。
凤一郎充耳不闻,上前抱拳高声道:
「大人,我家怀真犯了何罪,须劳动到大人在牢房内私审?」其声高朗,传出地牢,怀宁定能听见。
万不得已,绝不动用的最后一计,终究还是得用上了——
立即劫狱,掳县令为符!

 

 

第三章
算算时辰,青衣应该已经得到怀真的答案,接着,该安排审案的日子。审案那天,就是乐知县变天的时候了。
东方非推敲片刻,确定计画毫无漏洞,便心情愉快地走下楼。
「爷,您要回雅居了吗?小的去帮您雇顶轿子吧?」店小二不敢怠慢。
「不用麻烦。对了,小二哥,豆腐铺在哪个方向?我想过去瞧瞧。」他笑。
「凤宁豆腐铺这两天关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开张……」店小二惋惜叹道。
就近一桌的客人听见凤宁豆腐铺,插嘴道:
「怀真都进牢里了,现在他二位兄长应该忙着打点一切吧,早知道前两天就多买点豆腐回家了。」
「原来豆腐铺是怀真的兄长所开啊。」东方非似笑非笑,胸有成竹。「既然如此,我打赌,一定能再开张。」怀真也只能选活下来的路,还怕不能再开吗?
「这很难说。怀真被指控收贿,这罪名不小。公子,你听过程大的案件吗?」
「略知一二。」现在只等青衣传来好讯。他也没别的事可做,索性坐在长凳上,笑道:「大里巷程家婆媳状告高公子谋杀程大,县令即将卸任,大案子能不接就不接,最后还是怀真代程家递状纸的。」程案是他亲自挑中,他能不清楚吗?
「公子说得没错。昨天审案时我也在场,亲眼目睹程寡妇反告怀真欺她俩无助,硬讨二吊钱才肯打通关节。当时怀真就站在我身边,他也吓了一跳,但大老爷传唤嘛,他一定得进公堂的……」
「这小子没有反身就跑,也算有胆识了。」东方非随口道。
「哎,其实公家衙门哪个不收贿?怀真算是很有良心了,但众目睽睽下,大老爷不得不办。我还记得怀真当时说着:『我确实收了钱,理当有罪,但程案必须继续审理,还望大人秉公办理,切莫还了状纸!』」
东方非闻言一怔,随即扬声大笑:
「仵作、捕快皆已证实程大失足落水,并无他杀嫌疑,连程家寡妇都认了。他这外人凑什么热闹?」
「公子有所不知。怀真脾气极好,又有义气。我跟他说过几句话,他年纪轻,可是聊起事来,他都懂得一些,是个很爽快的好人。」那客人坦言道。
东方非哼笑一声,不予置评,只道:「这兄弟志向真是天差地远,兄长卖小小软豆腐,小弟却去当亲随收贿。」
「这三兄弟不是亲兄弟,志向当然不同。他们三人是四个多月前路过本县,那时县里饱受强盗之苦,县民几次上衙门告状,都被强压下来。」
东方非曾是官场中人,自然明白这种现象各地都有,不足为奇。
皇朝律法明定,各县抢案诉状上送县衙,县令受理后如无能逮捕强盗,那等于是在折自身的官命,非要受罚不可。因此,皇朝各地表面太平,实际上治安到底如何,也只有当地县令才心知肚明。
东方非就当听个故事,继续笑问道:
「然后呢?这三兄弟跟乐知县的强盗扯上什么关系?」
「如果没有怀真,就没有现在的太平。当时怀真击鼓申冤,入县衙见大老爷,大老爷竟然肯收状纸了……公子,你怎么了?」
东方非神色轻凝,道:「没,你再说下去。」他隐约觉得有异。一个惯性贪污的亲随,未免在百姓身上花太多心血了。
「后来,真的逮到那些强盗,县令因此立功。有人说,那是怀真献上万全之策,才能一举成擒。也因此,他将怀真收为亲随,随时为他谋策。」
「这怀真果然有几分才智。」东方非道,俊眸瞇起。他是遗漏了什么?是哪儿不对劲?
他缓缓摊开手掌,赫然发现掌心竟盗出汗来。
那客人不察他的异样,继续说道:
「上回夜里,我到他铺子订豆腐,正好看见他兄长正在写状纸,我一时好奇问他兄长,这是哪家的状纸?他说程家寡妇不识字,所以代她拟状。我又问他,怀真跟他另一名义兄上哪去了?他只说……」
「说什么?」东方非沉声问道。汗愈流愈多,心跳加快,内心竟起不安。
他东方非年少入朝,从未有过不安,直到遇见阮冬故,他才尝到首次不安的滋味。
这一次,他的不安来自于……
「他说怀真上程大失足的河边去,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寻。」
又是她!
东方非蓦地起身,俊眸抹过难掩的惊怒,厉声问道:
「这人为首的大哥,一头白发却年仅二十余岁,是也不是?」
那客人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脱口道:「公子你看过凤老板?」
东方非脸色遽变,怒问:
「怀真可另有它名?是叫怀宁?」
「不,怀宁也是怀真的兄长。他功夫高强,当初就是他随同公门捕快逮到强盗。怀真最小,是里头最漂亮也是最爽朗的男孩子。」
「他左手缺了尾指?」
「这……我不敢确定。他左手似乎有受伤,以白布缠住,现在一想,他这伤口拖得真久呢。」
不必再说,绝对是那个混蛋傻瓜!
一想到青衣去做了什么事,他立即拂袖出酒楼,招来随身武士。
「去追上青衣,告诉他,一切暂缓,不得下手。」东方非咬牙道。
那随身武士面露迟疑。
东方非瞟向他,冷笑:「什么时候开始,你们这些奴才不听话了?」
「大人,咱们是奉命保护你的。如果有差池,属下难以交代。」
「好,很好。你倒是说说看,乐知县离京师有几天路程?」
「日夜兼程,约莫二十多天。」随身武士照答。
俊美的脸庞瞬间抹上杀气。「那你再说,我要杀一个人,需要几刻钟?」
东方非言下之意,就是天高皇帝远,他要杀一个人,易如反掌,远在天边的皇上想救命都来不及。
这一批跟随东方非的武士,个个都是由皇上亲点的大内高手,他们绝对忠心,但东方非手段毒辣,朝堂皆知,如果他要杀他们,他们不敢也不能反抗。
随身武士改口道:
「属下定完成大人命令。」摆了个手势,附近三名武士迅速补上他的位子。
东方非咬牙切齿,不转回酒楼静候消息,反而朝东边县衙走去。其神色又恼又怒,全失平日的从容。
那个混蛋!那个傻瓜!
她在乐知县做什么?
一个仿县,能让她有何作为?她敢再扮男装,不怕有人认出她是阮东潜吗?
这个阮冬故,这个阮冬故……真是让他又恼又恨,巴不得将她囚禁住,但真囚禁起来,又岂是他心目中那个阮冬故!
思及此次阴错阳差,让她差点死在自己手上……东方非心头一凛,快步朝县衙而去。
「多谢大人及时派人阻止。」凤一郎恭顺道,但神色却充满严厉与忿恨。
东方非一见此人在大牢外,就知道这一次他终于等到他要的人了。
他冷冷睇着凤一郎,讽笑道:
「你不是她嘴里赛诸葛的男人吗?怎么这一次连你也救不了她吗?」
凤一郎冷淡答道:
「草民乃一介平民,难以跟暗处高宫抗衡。大人喜怒无常,为所欲为,就算赐死无辜百姓,也不会有人吭声。但,大人往后下手,请详确考虑,切莫做出难以弥补、后悔莫及的决定。」
「哼,我倒想尝尝什么叫难以弥补、后悔莫及的滋味呢!」语毕,斥退县令一干人等,独自走下地牢的阶梯。
凤一郎面有怒色,那叫怀宁的一脸也杀气未收,可见青衣之前阻止得惊险万分,只怕就差一步,这对义兄弟要以县令为符,杀狱卒救人了。
惊险万分吗?
他一语不发,摊开依旧汗湿的掌心,注视良久。杀错自己人,他不是没有遇过,错杀就错杀,不过是条人命而已,他从来没有这么在意过。
掌心拢缩,他无视牢内其他罪犯,就这么直走到底。
最里层的牢房内,是娇小的男装背影。胸口的跳动逐渐又快,如痴如醉的酥麻感再度布满身躯。
这七个多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念着她,多次设想他俩会如何相见,但再怎么想,也没料到会差点误杀她。
「东潜、冬故、怀真,接下来还会是谁?」他开口,语气略冷。
那正在沉思的背影一怔,转身看是他,绽出略喜的浅笑来。
「东方兄,好久不见了。」
东方非本来恼她藏住行踪,但见到这张朝思暮想的芙蓉面,不由得抿笑,道:
「是很久不见了,冬故。」
她注视着他半天,慢吞吞地问道:
「东方兄,我记得你五月辞官,如今七月多……我以为你另找乐子去了。」
「哼,说起这事,我倒想问妳,冬故,妳一向敢作敢当,从不逃避。这一次,是什么原因让身为未婚妻的妳存心躲我?」他故意加重「未婚妻」三个字。
她一脸莫名其妙。「东方兄,我没有躲你啊。」
「妳不留只字片语,独自来到乐知县当亲随,不就是躲我吗?」他讽道。
阮冬故愈听愈是一头雾水,索性摊开来讲:
「我跟你有白首之约,当然会让你知道我的去处。东方兄,我离开应康阮府时,曾托负大哥转告,如果你来找我,请你转往乐知县,一郎哥他们在这里开了间豆腐铺,你一定找得到。大哥没有跟你提吗?」
东方非闻言,薄薄的俊皮抹上铁青色。
好个阮卧秋,好个阮卧秋啊!
刚到应康城,一想到要跟这对正直兄妹日夜相处,他心痒难耐,每天天一亮,他就处处逗那盲眼的阮卧秋。本以为他占上风,哪知阮卧秋竟耍这种闷不吭声的把戏!好,很好,他就非要得到她,让阮卧秋日夜对着他这个妹婿,气到夜不成眠!
阮冬故看他脸色,就知道是大哥这环节出了问题,她摸摸鼻子,说道:
「东方兄,我大哥对你素无好感,但如果你有诚意,他一定不会瞒你。你……又得罪了他吧?」
「冬故,在妳心中,是妳大哥重要,还是妳的未婚夫重要?」
她眼神游移,搔搔头发:心虚道:「这个……这个……」
光听她结结巴巴,也知道她的答案只会有一个。也对,他还没有卯上全副精力,她怎会轻易陷他的魔网里呢?
思及此,他心情颇好,招来守在地牢阶梯的青衣。
青衣不开牢门,反而搬来圆凳。
「青衣兄,好久不见了。」她抱拳笑道。
「好久不见,阮小姐……青衣之前不知是妳,若有得罪,还请见谅。」
她点头,苦笑道:「我知道你的难处。」
东方非撩起衣角,尊贵无比地坐在凳上,不以为然道:
「冬故,妳是在暗示我这主人,专把杀人放火的龌龊事都交给下面去做吗?当初,妳跟我订下誓约时,不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确实知道。」她叹了口气:「幸亏今日的怀真是我,而非其他人。」
换句话说,她宁愿他来害她,也不要伤及无辜人就是。他注视着她疲惫的小脸,她一向元气淋漓,神采飞扬,即使身体再累,也不会表露出来,现在她却……哼,他东方非是什么人物?就算误害自家人他也不会疚怀!怎会疚怀!
「妳不问我,为何要对付一个小小亲随?」他挑眉。
「东方兄要对付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阮冬故冒着风险,再扮男装当亲随,却一定有一个理由。冬故,是什么理由,能让疼妳入骨的义兄同意妳这种作法?」谈到凤一郎,他带了点酸味而不自觉。
阮冬故淡笑道:
「一郎哥是不同意,但也无可奈何。五个月前,我们路经此县再到应康城,那时我只觉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小县,根本谈不上繁华,但我注意到一郎哥跟怀宁都特别喜欢这里……东方兄,你也猜到了为什么他俩喜欢这县?」
「正因不起眼,官员才会路经而不久留。妳性子积极,永不出门闷也闷死妳,如果能在此县定居,妳就不易被人认出。」她的义兄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她神色间充满对义兄们的感激,柔声道:
「是啊,我大哥是应康名商,官员时常来访,我留在那里不安全。后来听说乐知县有强盗,我们三人就决定提早过来……当时我只是击鼓递状,并把一郎哥的妙计说给大老爷听,我便可功成身退。哪知大老爷看中一郎哥的才智与怀宁的功夫,硬要收他们为身边人……」
「他俩只忠心于妳,根本不理县太爷,所以由妳扮男装,待在县太爷身边?」
她皱眉,认真道:
「东方兄,你用错词了。我跟二位义兄,并非主仆关系,如果你真的要用『忠心』,那么我对他们,也是同样的『忠心』。」
东方非轻哼一声,并不想针对这种事多作辩论,只道:
「那县太爷怕卸任后有人报仇,以为收妳在身边,妳义兄也会跟着走,哪知他反被利用。在这最后半年里,妳乘机干预公门中事,等新旧二官交接,你兄妹三人消失一阵,再出现时,县太爷早已离开乐知县,是不?」
「东方兄,你猜中一郎哥的计策,他也猜中你的计画,你们二人真有默契。」她叹道。有时她会想,东方非跟一郎哥如能成为知己,就可以共为百姓谋福了。
他瞇眼。「我会有什么计画?」
「刚才青衣出现时,一郎哥非常生气,他说,你无事生非,在乐知县找替死鬼,闹得天翻地覆,就是为了找我出来。」虽然一郎哥百料百中,但她还是看见东方非的脸色后才敢确认。她薄怒道:「你要找我,可以透过任何方式,何必累及他人?只要我在世间,哪怕你远在干里之外,我也会马不停蹄前来与你会面。」
「冬故,妳这是在索求我的承诺?」
她不玩心机,点头正色道:「正是。」
东方非起身,使了个眼神,青衣立即开了牢房铁门,让她弯身出牢门。
「好,这点小承诺我不是给不起。就照妳说的,往后妳消失在我眼前,我也不因妳而无事生风。冬故,现在妳的未婚夫来了,妳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她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这么长远去。有没有未婚夫,这……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东方非早料到她这种钝性子,内心虽有介怀,但正中他的下怀。哼,就算她的一郎哥才高八斗又如何?总不可能教她如何爱上一个男人吧?
思及此,他又充满喜悦,笑道:「冬故,既然我已辞官……」
「东方兄,天下人都知道当日你辞官时,皇上百般挽留你这个首辅。一现在的你,已无正官之职,但皇上特例,为你保留不世袭的爵位,京师东方府邸乃先皇所赐,不作收回。如果你有看中的宅子,当地县令也须为你征收,但北不过提华县,西不得过应康城,皇上有事请教你这前任首辅,你也得回京复命去。」她叹了口气,看着他。「东方兄,你这个官,辞得真不干净。」可以想见皇上有多舍不得他了。
「哈哈,冬故,现在天高皇帝远,任他条件七八十,也管不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