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柳苠想了想,然后摇头。「没印象。」

 没印象?不是连看都没看就丢了,就是看过之后不值得出书才会被柳苠给忘
了。她不自量力,他又不是不知道。

 「殷兄,你为朋友问?」

 「不,不是。」他只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柳苠见他打住话题,也就不再追问下去。虽然共事近两年,但他负责手稿,
殷戒则负责跑造纸槽坊、印刷或谈生意等等,两人勉强算是朋友,却因兴趣不
同从来没有交心过。

 最多,只知道殷戒不爱说话,脾气虽好,却跟同事有一段距离,相当地洁身
自爱,纵然为了生意上花楼,也是不曾过夜过──当然,这是他从伙计嘴里听
说的,也因此背后多少有些损人的谣言。

 他不信精明内敛的殷戒会没听过这些谣言,多半是充耳不闻。

 「殷兄,昨儿个我听小董说,你又要为邸报印刷跟纸钞的事上「天乐院」了
啊?」

 「嗯。」

 还是不过夜吗?这话,当然只能藏心里。柳苠嘴里说道:「小董说,你疏通
关节打到了右都御史那一关,现任礼部尚书是当年他爹领进宫的道士,如果能
蒙他引荐,可以直达六部,以后邸报由封澐书肆供纸跟印刷就不是难事了。可
是……你跟右都御史不是有仇吗?」

 殷戒闻言,不甚在意地答:「说是有仇,不如说是有点小过节。何况,事后,
我也赔礼了。」

 「可我老觉得这半年来,右都御史似乎有意没意老爱找你碴。」真的,打殷
戒拦人救狐开始,就为自己树立了敌人。官哪,可不是好对付的。

 「柳兄,多谢你关心。」殷戒嘴角勾笑:「哪个官不贪财?封澐书肆直属聂
家名下,全国以百万资产为底的共有十七户,聂姓就占了一位,右都御史不会
跟钱财过不去,最多找点麻烦,忍忍也就算了。」

 他说得很随意,柳苠听了却皱起眉头。

 「殷兄,我老觉得你在书肆做事,不是兴趣所致。我一直很好奇,这世上到
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你的兴趣,让你全心全意地应付?」话一出口,就见殷
戒吃惊地抬头。又说:「啊,殷兄,其实你的眼睛很美丽啊!」以往只知殷戒
生得平常,没有什么特别注意,今天近观之下,忽然发现他的双眼十分妖美…
…见殷戒脸色微变,他连忙改口:「不不,我说错了,是英气!是英气!」

 「柳兄,男人的相貌有什么好在乎的。」殷戒摆摆手故作不介意,要巧妙转
开话题的同时,看见有个眼熟的小黑脸走过粥摊。

 是书铺小老板?

 大清早的,她打哪儿回来?

 见她吃重地抱着小水缸……啊,是去另一头的井取水了。小小的身躯像是小
老头子一样,几乎要垂到地了。她家的男人怎么不帮忙?

 「鱼姑娘?」等到发现时,殷戒已脱口叫住她。

 她一回头,一开始小脸面露疑惑,后来半瞇着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笑道:
「原来是公子啊。」

 「妳这么早取这么多水做什么?」殷戒问。昨天昏暗没有特别注意,今天在
足够的阳光下发现她的小黑脸困困的,像是随时会扑倒在地睡着。那半瞇的眼
盯着他就像是……这么小的年纪也想勾引人?

 「我去刷牙洗脸,顺便取一整天的水喝啊。」

 「一整天?小兄弟,你一整天喝的水真多啊。」柳苠插话道。

 「她是姑娘,不是男人。」殷戒提醒,又看了毫无光泽的小黑脸一眼,道:
「鱼姑娘,妳要是不嫌弃,在下请妳喝碗粥吧。」

 柳苠吃惊地瞪向他。

 「喝粥……」她的视线立刻从殷戒身上移到粥摊。「我……有馒头当早饭了,
也不需要公子请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看起来很令人垂涎啊……她到底有
多久没吃到香喷喷的米了?

 「昨天我在妳那里以三成价买到聂封澐写跋的书,已经是赚到了,小小一碗
粥又何必计较?」不容拒绝的,他又叫了一碗粥。

 「等等,你是说就是她卖给你那本书的?」柳苠低喊。那本书限量发行,书
肆已无存货,她从哪弄到手的?

 她想了一下,放下小水缸,然后坐在殷戒身边,笑道:「谢谢公子。下回你
来,我免费送你一张宣纸……」看见柳苠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她赶紧掏出一
张笺纸递给他。「这位公子贵姓?」

 「啊,敝姓柳……」柳苠接过笺纸,瞄到殷戒脸色有点异样。他低头一看,
咦了一声。「这是什么?」

 「我叫鱼半月,就住在隔壁巷子里,以后柳公子要来买书,可以来找我。价
钱很便宜的哦。」

 柳苠迅速又瞄了殷戒一眼,吞吞吐吐说:「我不需要买书……」封澐书肆里
的每一本书他都可以拿回家读,何必花这个钱,何况──「到封澐书肆买书比
较好吧?」虽然他不懂商事,也得为书肆说说话。

 「有什么好?封澐书肆的书价不便宜,虽然包装华丽,可是会买的都是仅限
有钱人而已。柳公子,你想想,一般读书人读的是内容,不见得一定需要那么
华美的外表,扣除外表的高价,你可以用同样的价钱读到多少书啊。有空你来
我半月书铺看看,如果你有书想卖,也可以卖给我。」

 「卖给妳?」

 「说到卖,鱼姑娘,我还想要有聂封澐写跋的书,妳有吗?」殷戒问道,注
意到她有点漫不经心,眼角不住瞄向粥摊老板。

 那半瞇眼的角度……跟方才看他是一样的,难道她看每个男人都是用这种方
式?

 果不其然,粥老板的老脸微微红了。

 哼……殷戒掀了掀唇,柳苠就坐在他身边,听见那微微的哼声,再度惊讶地
看向他。

 「聂封澐的书这么热门吗?我手头好像没有了,下回如果有,我一定留着给
公子。啊,我差点忘了,公子贵姓?」

 「殷。」见她默念在嘴里,就知她这个书铺小老板还不够经验,有的只是一
些乱七八糟的点子。

 「原来是殷公子,我记下了。」她笑道。

 「鱼老板,早上人少,妳出门要小心,最好有家人陪同才好。」柳苠好心道。

 她闻言,反应稍慢地笑道:「我就一个人,哪来的家人啊?我晚上就睡在那
书铺里。」

 柳苠讶了声。「我听说那民房后面有人住着啊!」

 「是一对母子住在那里。他们好心,分一半给我当书铺,我每月付点房钱,
铺里的书免费让她儿子看,看到他高中状元为止,也算划算。」粥一来,她的
注意力就转向了。小心翼翼地喝口粥,赞叹:「好香啊……」真是感动到不行
了。

 殷戒与柳苠对看一眼。前者皱起眉头来,一个姑娘家跟男人同住一屋,纵然
有薄薄的木板区隔,但终究是有损清白。

 殷戒垂下视线,看她喝粥喝得很满足,好像从来没有在街上用过饭一样。他
也曾是过来人,怎会不知道用水喂饱肚子的笨方法呢?

 「殷兄……」柳苠轻唤,拉回他的注意。「你们慢吃吧,我还得先将手稿拿
回书肆去。」从没见过殷戒这么专注在一个人身上,而且对方还是个姑娘家。

 「手稿?」她迅速抬眼,嘴里被粥烫着也不管。

 「是、是啊……」柳苠被她吓了一跳,直觉脱口:「我是书肆里专门求手稿
的,鱼姑娘,为何妳如此大惊小怪?」又瞄了一眼殷戒,他一脸平静,好像一
点也没被吓着。

 「你……你是书肆老板?」她颤抖地指向柳苠。

 「不不,书肆老板是他。」赶紧指向殷戒。

 「啊?」

 「殷兄才是封澐书肆的老板!我只是个求手稿的手下人而已!」

 「咦!殷公子你是商业间谍!」

 平静的脸庞有了一丝抽搐。「什么商业间谍?」听也知道不是一句好话。

 「我想想……对,原来殷公子是封澐书肆的细作,而你柳公子是……」凳子
从殷戒的身边迅速移向柳苠,柳苠甚至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见到她坐到
自己的身边。

 他暗暗吃惊,从来不知自己在姑娘家眼里拥有这么大的魅力。抬头一看殷戒,
殷戒还是很平静,至少他的表情不动,视线却落在她身上。

 「鱼姑娘……」他跟她不是很熟吧?

 「我叫鱼半月。柳公子叫我半月就可以了。柳公子,你是说,你是专门寻手
稿的伙计,经过你看过的稿可以出版印刷?」

 「可、可以这么说。」

 「你的手稿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不,鱼姑娘妳并非封澐书肆的老板,是不能看的。」

 「也是,商业机密不能外泄的。柳公子,如果有一本手稿内容是一名花花公
子在某天的清晨遇见一个书铺女老板,然后请女老板喝粥借机勾引她,接着娶
回家中后,又骗了一堆女人回来,在府中纵欲过度,最后家道中落,终于领悟
世间无常,于是出家当和尚,你觉得有没有可取之处?」

 柳苠嘴巴微张,呆了半晌,才从喉口发出单音节──「啊?」

 视线由她热切的小脸,移向正在付粥钱却在听了她的故事大纲后而僵硬的殷
戒身上。

 花花公子……呃,殷戒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纵欲过度的人啊……

 第二章趁着今晚月亮没被云层遮住,不必点灯,照着路线图走过大半的南京
城,最后拐进巷口。

 「好像是这里……」这里的人脚力真好,不必靠车代步,不像她,光是走这
些路,就累得快摊了。

 摸摸口袋里应该有足够的钱,然后敲着其中一扇疑似后门的门板。

 门内好像打算彻夜笙歌似的,男女嬉戏笑闹的声音不绝于耳,这户人家一定
很有钱。

 未久,有人来开了门,是名中年男子。她赶紧上前笑道:「这位老爷,我是
小翠姑娘叫来的,她有东西要卖我。」

 「小翠?」那中年男子含糊一声,好像觉得她唤他一声老爷很怪。「她有吩
咐过,妳跟我来吧。」

 鱼半月点点头,握着折迭好的布巾,跟着走进宅院里。

 宅院内灯火通明如白昼,好几名婢女端着食盘直往屋内走,肉香四溢,混合
着某种好闻的药香……偷偷深吸口气,暗叹这里的奢侈。如果她也能拥有这种
夜灯,晚上就不用像瞎子一样写稿了。

 那中年男子领她走上回廊,回头看她一眼。

 「还好,长得马马虎虎,不打紧。」他自言自语,随即对她说:「妳自个儿
眼睛照亮点,要有恩客拉住妳,妳别回头,往前走就是。」

 恩客?她呆了呆,跟着他走进厅里。一进厅……用力眨了眨眼睛,她有没有
看错啊?

 这里是、是……

 「上来啊!」

 「喔……」目不斜视,赶紧上楼,楼上房门紧闭,房间内传出来的浪声浪语
让她满头大汗。

 「妳在这里等等吧,我去把小翠叫来。」

 咦?叫她在这里等?连忙四处张望,二楼走廊虽然没有人,但难保不会有人
突然从房间里裸奔出来啊!

 「今晚有爷儿指名要艳红姐,小翠现下多半在打点,妳现在过去,被嬷嬷发
现,小翠可完蛋,妳就在这里等一下,没人会在这时候出来的。」

 等到她完全听懂这中年汉子在说什么的时候,走廊上已经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的嘴微张,呆呆地瞪着走廊阴暗的尽头。

 有没有搞错?

 男女交欢的浪声娇吟很清楚地传出来。隔音设备是故意做得这么差的吧?一
二、三、四间……间间都在拼命运动,她委屈地走离几步,很不想继续再听下
去啊!

 「要生活、要生活,没听见没听见……」握紧拳头。她都二十多岁了,以前
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声音,那时还觉得很好玩,没什么大不了的……「此时非
彼时啊!」她哭丧着脸,从来没有预料会在这个世界这种地方听见这种浑身发
毛的声音啊!

 再走离几步,看见隔几间的走廊前透着微光,对话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章老大人已经告老还乡了,但右都御史在朝中影响力不弱,如果肯为殷某引荐,
自然是少不了您的好处的……」

 殷?这声音有点耳熟啊,耳熟到她猜这是请她喝粥的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
她悄悄走过去,半瞇着眼看见那扇门半掩,珠帘之后是……果然是殷公子!

 他一脸平静地坐在食桌前,跟另一个背对她的华服男子交谈。一、二、三、
四,再加坐在殷公子大腿上的,共计五名青楼美女。以一抵五,那位殷公子真
是可以比得上A片演员了。

 她正要默默退开时,又听见背对着她的男子笑:「殷戒啊殷戒,为什么听你
说起好处来,本爵爷一点也不会心动呢?」

 「那是因为右都御史名利权势都有了,自然不将殷某送上的好处放在眼里,
但右都御史可曾想过,现今六部之中,礼部尚书已为道士所任,皇上喜道,右
都御史,你不懂长生道这方面的事,若想要扶摇直上,就该明白鱼帮水、水帮
鱼的道理。」

 右都御史?是官了?她大喜,不知道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可不可亲?微微探
进头,想要看个分明,却看见那位殷公子游刃在美女群中,左拥右抱,好不快
活啊……

 「本爵爷要娈童,你不送。好吧,那你还我那头狐狸来,我就帮你打通关节,
让你直上六部谈去。」

 殷戒皱眉,知他存心刁难,正要开口,门口轻微的动静让他视线一转。

 随即对上她。

 她暗叫糟,连忙离开那房间几步,又听见里头的声音陆续传出来──「我出
去透透气……」

 「本爵爷曾听人说,殷戒你对女人没有兴趣,今天我算见识到了……」

 后面再说什么,她听不清楚。脚步声一出,她看见殷戒瞇着眼走过来。

 「妳在这里做什么?」他压低声音。

 「我……」

 「这里是天乐院,妳知道吧?」他咬牙问道。

 「我知道这里叫天乐院……可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妓院啊……」

 「不知道这里是妓院?那些声音妳没听见吗?」他骂道,而后发现她的重心
有点不稳。一把抓住她,见她吓到,他再骂:「妳没发觉自己东摇西晃的吗?」

 「没有啊……」她很正常啊。

 「没有才怪!」空气中弥漫着香气,勾人情欲,她连自己吸了这些香味都不
自觉,还敢来这种地方?他回头看了眼那背对着他的右都御史,暗暗咬牙,将
她推进另一扇无人的房间里。

 房内的香味不重,他取过帕子沾了洗脸盆的水,塞到她手里。「把脸擦擦,
清醒清醒。三更半夜的,妳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殷公子……我是来买书的啊。」小心地跟他保持几步距离,以免他突然变
成恶狼。

 「买书?这里哪来的书给妳买?」这女人昏了头不成?在妓院买书?如果他
不在这里,她被哪间房的恩客拉了进去都还没法抵抗吧!

 「是买书啊,昨天有个叫小翠的姑娘拿了一本聂封澐写跋的书来卖,我还特
地为你留下了。她说她还有很多书要卖,叫我过来拿。」她连包书的布巾都拿
来了。

 「很多书?」他愣了愣,随即讶了声:「原来如此。」

 封澐书肆一出书,多少文人墨客前来买书,青楼女子订书的也不在少数,多
半是能在恩客前聊个话题或装饰用,总不可能一房间都堆满了书,有进就一定
要有出,旧书扔了也不意外。

 必有丫鬟见扔了浪费,便私下拿出去卖。

 原来,这就是她的商业机密啊!

 「这里是妓院,妳是个清白的姑娘,来这种地方不成体统。」口气稍微缓了
缓。

 「我现在才知道嘛。」她小心翼翼又退了一步,很客气地笑:「殷公子,你
身上的味道好重哪……」

 身上的味道?对了,是胭脂味。见她退到桌旁,好像他随时会恶狼扑羊一样,
她到底在想什么?没有他,她以为她如何全身而退?

 「咦,还有饭菜……」立刻被丰盛的饭菜所吸引。她有多久没有尝到完整的
一顿饭了,这一顿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够?

 「妳现在是在妓院里,不是在饭馆!妳要敢吃,保证妳走不出这个房门。」
青筋在跳动。

 她愣了愣,才明白他的话。「这饭菜里有药?」不会吧?老鸨这么狠?

 他哼一声,当是默认了。「我带妳出去吧。」见她面露犹豫,他咬牙骂道:
「是钱重要,还是妳清白重要?」

 「是是,殷公子,我想请问,隔壁那个右都御史是个官吗?」

 他瞇眼。「妳问这个做什么?」

 「我……嗯……有事想请教……」

 「请教什么?妳只是一个卖书的,能跟官扯上什么关系?妳到底在南京住多
久了?难道妳不知道右都御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他跟他爹一个样,喜养娈
童、贪恋女人,从他府里后门送出来的尸体不止一具。妳要敢跟他打照面,就
要有心理准备去见阎王!」

 她小嘴微张,花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这么黑……现在的官
这么目无法纪啊……」

 「妳是活在什么时候?朝廷腐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连一个道士都可以任
职礼部尚书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不是两个道士当礼部尚书吗?」

 「哪来的两个?」他没好气道。

 她噫了一声,忙闭嘴。「是一个,是一个,我记性不太好。」

 殷戒暗吸口气,敛起心里的恼怒,平静道:「我先带妳出去吧。」

 她迟疑一会儿,又见他凶目瞪着,她只好点头,苦笑道:「殷公子,请带路
吧。」

 他转身要开门,忽地像听见什么,暗叫声糟,转头对她说:「上床!」

 「咦──」不会吧!好人变色狼了?等等,刚才她看见他也有吃隔壁的饭菜,
那是不是表示──「等等,等等──」

 来不及等,他抓她像抓小鸡一样,将她抛进床褥之间。

 她吃痛叫道:「可恶,姓殷的,我力气没你大,不表示我屈服……」发现原
要上床的男人就站在床边,愣住地瞪着她。

 她跟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的帽子脱落,露出一头及肩的秀发来。

 「糟……」低叫不妙。

 「妳……妳的头发……」在烛光之下,她的发色偏红,发根尽黑,很像是番
人的发色,但她的长相明明是中土人氏,而且番人之中并没有这种两色的头发,
有点眼熟……是在哪儿看过?

 身后的门有了动静,他不及再想,掀了罗帏,扑上了床,在她的惊呼声中,
压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喊:「失礼了。」

 她张大眼,双手被压制住,只能眼睁睁瞪着他俯下脸。

 「混……」嘴巴顿时被封住,鼻间全是他身上的脂粉味,浓郁得令她差点吐
出来。

 这个混蛋!亏她还以为他是好人,他的吻好重好深,压迫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他的袖尾有意无意罩住她凌乱的发丝跟脸庞……她只能张得大眼,努力瞪着他
靠得极近的眸。

 瞪他!瞪他!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死他!

 他的眼瞳冷冷地,没有带一丝情欲,唇舌却很热切地纠缠她,让她疼得想要
挥拳相向。

 他的右手滑进她的衣内时,眉头稍微皱了下,很吃惊她连肚兜都没有穿……
修长的五指犹豫了下,终于没有覆上她的胸部。

 她眼眶含泪。可恶!要是知道今天会遇见这种人,她一定花钱买十件肚兜穿
在身上!

 「殷戒,你是开了窍吗?」不知过了多久,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动了动,很想呼救,他却紧紧压制她的身子,然后用力捏了她的脸颊一下,
在她吃痛的叫声下,衣衫不整地起身。

 「右都御史大人。」殷戒坐起身子,声音带着浓浓的情欲。

 「这一声右都御史大人叫得真刺耳,是我敏感了吗?你不曾叫我一声章大人。」
眼神微移到罗帏之后,被殷戒遮了大半身子的女子。「你这么猴急?竟然一去
不回。」

 彷佛察觉她要张口救命,殷戒在她的手背上又捏了下。

 「章大人。」殷戒顺着他的话,神智有些不清地笑:「方才我见到这丫头走
过去,一时觉得她顺眼,加上药效发作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