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绣鞋都来不及脱?」

 殷戒抬过她的小腿,笑道:「绣鞋有没有脱,都无关我要对她做的事。」顺
势弹开她的绣鞋,五指魅惑地滑过她洁白柔软的小腿肚。「要是脱了,也别有
情趣啊……」

 她咬住牙,鼻子泛红。

 那男人在笑。「殷戒啊殷戒,今晚我叫嬷嬷下了重药,你果然抵抗不了,天
乐院的红牌姑娘都在我那儿,我是特地要送给你的啊。这丫头有什么好?叫她
起来,我让她们来伺候你吧。」

 「章大人,我就要这完璧之身的丫头!」殷戒流露出恼意来:「我还没完事,
大人你就进来……」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兴趣,明儿个一早本爵爷再来看看这丫头生得何等模
样。」

 殷戒闻言,感激一笑,也不管他有没有出去,转身就扑向她。

 她紧紧闭眼闭嘴,十指紧握成拳,拳里紧紧抓着他的手。他俯下头,挑逗地
笑:「小丫头,别害臊嘛……」轻轻碰了下她的嘴,见她的唇瓣微颤却不再反
抗,他皱眉,又吻上她的鼻子,沿着鼻往下滑,尽情吸吮着她的细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低声说:「失礼了。」

 她张开眼,动了动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看他动作极快地下床,她连忙
拉过被子,叫道:「拜托,你不要负责!」好怕被亲一口就得被他负责!

 他转头瞪她一眼。

 她用力抹了抹嘴,唇间还是他的气味,她开始怀疑就算她天天刷牙,这气味
还是不会散。

 「鱼姑娘,方才……」

 「我明白。」她委屈地扁嘴:「你说过那右都御史很色的……我也不是笨蛋,
不过你有必要这么用力地亲我吗?」她的初吻哪!还有她可怜的小腿肚,刚才
差点被吓破胆了,真怕他一路摸上来。

 殷戒平静道:「是我失礼了。我对妳并无任何兴趣,只是不当真,他看得出
来。」

 看他的神智十分清醒,她迟疑道:「你……不是被下了重药?差点假戏真作?」

 他闻言,哼笑一声:「以前我服多了这种药,早就对我没有效用了。」

 以前他常吃?她心里惊讶,却不敢多问他的隐私,只道:「我刚才看见你左
拥右抱,还以为你的药效发作了……」原来是装模作样而已啊。真恼,连现在
在说话,嘴里还是他的气息。

 她忍不住又偷偷抹了抹嘴。

 他瞪着她。「什么叫左拥右抱?鱼姑娘,妳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他不曾
主动抱过人,若不是有危她的生命,他连抱她都不想抱,何况,方才抱她根本
无法产生任何的情欲!

 「我的眼睛很正常啊……」她咕哝。

 「正常?哼,妳的眼睛叫正常?妳现在在用什么眼神看我妳会不知道?」

 「啊?」不会被他发现她用很怨恨的眼神瞪他了吧?

 他咬牙低声骂道:「前几天右都御史府后门送出一具少年尸身,肤黑而娇小,
我怕他见了妳,拿妳回去充数!」尤其天乐院药物甚多,她仅仅吸了几口就东
摇西晃,随便让她服了药,怕她一辈子都走不出这里了。

 「……我知道你在暗示滥芋充数……我在我家乡也不算是个美人,殷公子,
你多虑了……」

 「是啊,如果妳不是用这种眼神看人,我可以当多虑了!」如果她不是一头
奇怪的发色,他也可以当多虑了!混蛋!他心绪已经平静很久了,偏偏今天被
她挑逗起来的并非情欲,而是火气!

 她摸上自己的眼角。「我很正常啊……」不要随便诬赖她啊!

 「正常?」他跨前一步,注意到她紧张地抱着被子。他忍气停步,指着她。
「妳半瞇着眼看男人做什么?」实在不愿口出难听的话。

 她若不是老用这种眼神看人,他也可以置之不理,反正她生得平常,谁会注
意?偏偏她爱用这种眼神挑逗人!他可以视若无睹,但右都御史会不会玩她就
很难说了!

 「我半瞇着眼?」

 「就是现在!」

 「殷公子,我有近视眼……我是说,我眼睛不好啊,你我之间的距离有点远,
我必须瞇着眼才能看清楚你的表情!」这也要怪她?

 「……」他沉默良久,然后抹了抹脸,坐在椅上。「妳眼睛不好,何必写稿?」

 「这是我喜欢,也是我在家乡唯一擅长的事啊。」

 「唯一擅长?妳去随便找个男人嫁……」不对,她的发色谁能接受?「妳的
发色是天生的?」

 「也不算是,要变成跟你一样的黑头发,大概要再等好几个月吧,那时我都
回家乡了。」

 这是什么回答?「妳家乡在哪儿?」

 他话一出口,她的眼眸就淹水了。她低声道:「我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殷戒见她眸里有泪,却不肯掉下。这女人脾气倒倔得很……暗叹了口气,改
口:「鱼姑娘,总之,以后妳一听右都御史,就避开吧。民斗不了官,何况妳
孤身一人。对了,今晚要委屈妳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懂他的话。

 「委、委屈我?」他想做什么?

 她的小黑脸根本掩饰不了她的想法,他狠狠地瞪着她,又咬牙了:「右都御
史不只不是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男人。他跟我有过节,虽从
未搬上台面过,但一有机会他处处为难我。他知道我一向……洁身自爱,有意
玩弄我的意志,如今我让他得逞,明天他一定会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我
动心。妳放心,我绝不会让妳跟他打上照面,等到晨夜交替时,我带妳出去吧。」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睡在这里了?她看了看四周华丽的摆设,跟她所住的书
铺是天地之别,但是──「我不会动妳,也不想动妳!」他怒道。

 「是是是,殷公子是个好人啊……那个桌上的饭菜真的不能吃吗?」

 「妳要吃请便,后果自理,我无法为妳解决。」

 真凶啊……一点也不像是那个请她喝早粥的好心公子。吞了吞口水,好像连
他的气味也一块吞下肚子,思及此,浑身有点起颤。

 他又走过来,见她这次只是锁住他的行动,并未流露出紧张。这个小姑娘的
胆识倒不小,与她默默对视一会儿,才拉好罗幔,将她藏在床上。

 即使是以床幔遮掩,也能看出她的发色隐约泛着红光,但愿方才没教那人看
了出来。

 一丘之貉啊。父与子都是一个样儿!他呢?会不会有一天也变了样?

 「鱼姑娘,妳睡吧,我就坐在椅上。」

 「这样……真是热啊……」

 「妳要面对我,我也不反对。」

 「不不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殷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虽然还是
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从头到尾她连那个右都御史的脸都没有看过,不过是宁愿
相信殷戒这个人的。

 他应了一声,又坐回椅上。

 她小心翼翼地倒向床被之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外头模糊修长的身影。

 为了让她安心,他就坐在椅上并未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惊吓她。这个人算是
正人君子吧?撇开他那一开始让她惊恐又恶心的吻,他确实算是很正派的了。

 悄悄又抹了抹嘴。明知初吻不算什么,不过还是有点痛心在毫无准备下被剥
夺了,现在仔细回头想想,他吻得又重又深,眸内却没有任何的情潮……如果
不是性无能,就是洁身自爱过了头吧。这种话当然藏在心里,他是正人君子,
她感激得要命。

 只是……透过薄如蝉翼的床帏,注视他闭目养神的神情。是她的错觉吗?明
明请她喝粥的是一个很普通很正派的书肆老板,但方才的殷戒虽然还是很正派,
却有一种极端妖媚的错觉……

 直盯着他普通的脸庞,她忽然恍然大悟。先前他靠得极近,近到她只能锁住
他的眸,才赫然发现他的眼十分妖美……睫毛浓长得不像男人,妖美的黑眸像
精雕细琢过的。上回喝粥没注意,是因为他那时和气,眸神温和如水;刚才他
又凶又恶,美眸喷火,剎那间妖艳动人……

 她吞了吞口水,不想再深想下去。这里不是她家乡,再多想什么也是无益,
她一向喜欢孔武有力、拥有运动家体型的男人,殷戒这个男人,差太远,真的
差太远了。

 她慢慢合上眼,开始觉得有点倦意了。「还是我家乡好……我想回家……」
真的好累。

 从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睡过一顿好觉,尤其最近天气变热,夜晚更是难以
入眠。她真的无法理解这里的人怎么能够熬过盛暑?她一定会中暑的!

 「殷公子?」

 「嗯?」

 「天要亮了,你要叫醒我。」

 「这是当然。」他答道,听她没有声音了,她的身子也放松在被褥之间,像
沉睡了。

 他暗叹口气,抹了抹嘴唇。他的身上沾了其它女人的香气,唇间则是她的气
息……她的气味并不是不好,只是他一点情欲都动不了。

 果然啊……只要他不刻意培养,他的心如死水,他的身体一点冲动跟反应都
没有。

 这就是他必须承受的下场吧。

 ☆☆☆「鱼姑娘?鱼姑娘?」

 她睡眼惺忪地张眸,看见罗帏外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好生的眼熟──她叹道
:「天亮了吗?」

 「要亮了。」

 「好快……」她起身掀帐下床,一头凌乱的及肩短发略微汗湿地服贴在她小
小的头颅上。

 「有这么热吗?」他讶异脱口,瞪着她赤脚走去洗脸。

 「热死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于热浪之下,一点也不意外。」她用力拍拍脸,
然后振作起来,盯着自己赤裸的脚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又走回床旁找
鞋。

 这女人根本还没有清醒吧?

 见她要去开门,他赶紧抓住她。「妳做什么?」

 「不是要闪了吗?」

 「不是往那里!」他暗骂,拉着她往窗口走。半掩的窗外白雾一片,她用力
吸口气,顿时清醒几分,也吓醒几分,连忙抬头看他,对上他那一双微恼的美
眸。

 「殷公子,你的意思是……跳窗?」这里是二楼吧?

 「有我在,不打紧的。」他随口说道:「只是对鱼姑娘要失礼了。」

 「失礼?」他老是在说失礼。换句话说,以这个时代的礼节来看,他已经吃
了她很多豆腐吧?

 他平静道:「我抱妳下楼。」

 「呃……殷公子,你要跳楼?」走门口不也挺好?有必要到跳楼的地步吗?

 他看穿她的心思,暗叹她一点掩饰也不会,解释道:「二楼有右都御史的人,
就算走下楼大门口也有龟奴守着,他认识我。」

 「那你一定很常来,才会让人家印象深刻。」

 青筋跳动,殷戒暗暗告诉自己没必要跟她说他从不在天乐院过夜,遂深吸口
气答:「趁着窗下无人,我抱妳离开吧。」

 「公子,你确定你可以完整无缺地落在地上,不是摔喔?」

 他瞪着她。

 哎,那双美目又喷火了。

 她深吸口气,低声学他:「殷公子,我有惧高症,我也要失礼了。」语毕,
上前紧紧抱住他的纤腰。

 他暗暗吃惊,瞪着她的头顶半晌。这女人一点也不害臊,暗自咬牙,说道:
「鱼姑娘,请别失声尖叫。」左手压住她的腰,确保她不会临阵松手,随即一
跃出窗,未及落地,便跃上高墙旁的枝干,飞身出天乐院。

 出了天乐院,他双足未点地,头也不回地奔离。

 白雾蒙蒙,伸手不见五指,他奔了一阵,算了算时辰方止住脚步。

 怀里的小个头还是紧紧抱着他不放,他皱眉道:「鱼姑娘,我只能送妳到这
儿了。」

 她颤颤张开眼,哑声道:「落地了吗?」悄悄张望,发现自己置身在巷间。

 有没有看错?不是才在天乐院吗?

 「妳出了街,就会有人。」他平静道。

 她慢慢松了手,确定双腿踏在地面上,有点吃惊地抬眼看他。「你……动作
好快。」刚才真吓死她了,从那一晚三楼掉下来之后,她就怕高。他是会轻功
吗?天,有这功夫,何必慢吞吞走路?

 这个殷戒不只是书肆老板,还有一身武艺,简直深不可测啊。

 他哼声。「跟真正的练家子相比,我还不算快。」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见她
红发飞扬,这样稀奇的发色,要让右都御史见了,只怕真要蹧蹋她了。他咬咬
牙:「妳快回去吧,别教我一番苦心浪费了。」

 「殷公子,你还要回去?」

 「这是当然。」见她眸里充满关心,他无所谓地说道:「他若闯进房里,我
就说一觉醒来妳就不见了,他要找遍天乐院我也不会干涉。」

 他真是个好人啊,即使在她家乡也不见得能找得到像他这样的人吧?她有点
腼腆,将红发撩到耳后,说道;「殷公子,如果在我还没有回家乡前,你有需
要帮忙的地方请尽量跟我说,我能做到一定会去做。」

 他微微一笑,随意摆了摆手,当作听见了她的话,然后反身就走。

 「殷公子,我中午会再上封澐书肆看看你回来了没。」

 他回头,古怪地看着她。

 「如果右都御史找你碴,困住了你,我一定会去报官,不,如果官官相护,
我一定煽动人群想办法救你。」

 「……谢谢。」声音有点古怪,看她执意要目送他,他也就不再赶她。最后
的视线落在她那柔软的红光上,随即撇身就走。

 救他?她要救他?煽动人群?她的脑袋瓜子到底装了什么?他看起来很需要
人救吗?

 他是男、她是女,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谈什么救他,她想保护他吗?
连法子都想出来了。

 那么小的个头……

 虽然摸不清楚她那与人相异的想法,但她那句话与软软的腔调一直盘旋在心
底,久久难散。

 回到天乐院,他脱下衣物,掀了被,被间都是她的气味,想起他一夜闭目养
神,而她则和衣躺在这床上……他的欲念仍然没有被撩动,心头倒是微微发软
了起来──第三章两个月后──送走了其它城镇过来的酒商,殷戒心不在焉地
走到酒楼二楼栏旁。往下一看,午后的南京大街果然像被火烤的,教人看了就
热。

 「爷儿,南亚斋主子送帖子来了。」圆圆胖胖的酒楼老板小心翼翼地站在身
后说道。

 「帖子?西门家有人要成亲了吗?我以为帖子该送往聂家,交给四爷才是。」

 「是是,可是殷爷你也有一份啊。」

 「我?这倒奇了。」他在南京是有名,但没有自家商行,南亚斋的老板如此
看重他,倒教他受宠若惊了。

 只是他对喜宴一向少有接触,多半是送礼就算了。正打算请这个圆圆胖胖颇
有经验的酒楼老板去采买礼货,忽地瞧见这胖老板欲言又止。「怎么了?你有
话要说吗?」

 「殷爷,打你成为书肆老板之后,这两年来书肆经营得有声有色,南亚斋始
终输上一截,我猜这回南亚斋是打算对您示好,重金挖你过去的。」

 「挖我过去?我是聂家妻舅,南亚斋怎么会动这种古怪的念头?」

 「爷儿,哪算古怪!他连半月书铺的老板都送了帖子啊!」

 连鱼半月都收到帖子了?这已非古怪,简直是匪夷所思了。半月她是外地人,
没钱没势,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一间小书铺,赖以餬口而已,唯一令人值得重视
的是她的点子。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

 「殷爷,你也猜到了吧?南亚斋连鱼姑娘那人都请了,分明是要挖你跟她过
去啊!」摆明了就是挖墙角!

 胖老板气忿难耐,握紧他肥肥的拳头,骂道:「咱们下头的人都知道你跟四
爷他们关系极好,好到就像自家兄弟一样,要挖你?那真是痴人说梦!可要加
入鱼姑娘,那就不一样了,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敢说,只好改
口:「最近您跟她走得近,鱼姑娘一向顾着那间小书铺,跟封澐书肆没有什么
感情,要是她劝了你──」

 「鱼姑娘跟我只是一般朋友,若要左右我的决定,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了。」

 「一般朋友啊……」胖老板从袖口抽出折迭的纸,递给殷戒。「这是方才爷
儿在谈事时,小董上门来要我交给您的。」

 「小董?」小董是书肆的伙计,他不过两天没进书肆,会出了什么问题?殷
戒打开一看,愣了愣,念道:「东主有喜,特价日仅限今天。」

 「正是!」胖老板脸上一抹激昂。「爷儿可看出所以然来了?」

 所以然?他看不出来。正因为看不出来,所以可以笃定又是鱼半月的点子了。

 殷戒默默地注视一会儿,才问:「什么叫特价日?」

 「凡在今日选购三本书者,加送特制笺纸一张,以后凭此笺纸购书,可以以
二成五的价码购买在场的任何一本旧书。」胖老板一字不漏地转述。「爷,小
董要我转问您,是不是要学习一下?再这样下去,半月书铺会吞掉封澐书肆的
生意啊!」

 殷戒闻言,摇头笑道:「不可能。半月跟封澐,本来就是不相干的卖点。她
再怎么卖旧书,也绝不会影响到封澐的生计。」

 胖老板的嘴动了动,很想问殷戒,当真是一般朋友吗?男人跟女人之间,哪
来的朋友之说?

 尤其殷戒一表人材,相貌普通,但其它条件算是极好,年纪也早到该抱儿子
的时候了,要是滥芋充数,不如请媒婆来说亲,好过一个外地姑娘啊。

 瞧见殷戒蹙眉,胖老板顺着视线往下看,看见对街有个身影在墙旁糊纸──
「咦,那不是半月书铺的老板吗?」

 「半月!」殷戒喊道,声量不大不小,正好落在对街。

 穿着少年夏衫的女子转身,先是一脸迷惑,然后抬头看见是他,笑道:「殷
戒啊。」

 声音明显中气不足,若不是他耳力好,压根只知她动了嘴,却不知在说什么。

 「妳上来,我有事找妳。」顿了下,不知有多少街坊邻居在听着,他补充:
「是妳书铺子的事。」

 她应了一声,抱着一迭纸走过大街。

 「我的天!」胖老板不由自主地抹汗。「爷儿,我已经够会流汗了,看见她,
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九个太阳在天上。」

 殷戒见状,低声向他吩咐了几句,随即又补充:「待会没我同意,别随意上
来。」

 别随意上来……酒楼附近无高楼,绝不会有人看得见这里头发生什么事……
胖老板吞了吞口水,实在不敢出言顶撞。这真的叫一般普通朋友吗?

 未久,有人上了楼梯。

 「殷戒,你找我?」

 他招手。「我有事跟妳说。」

 她愣了愣,走进二楼雅房。其实说是雅房,也不过是二楼被屏风围住,区隔
出一块稍微隐密的地方,但由于他是聂家妻舅,所以二楼完全空着。

 见她用袖尾抹汗,他轻声说道:「四下无人,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上来,
妳可以脱下帽子,透口气。」

 她闻言,大松口气,笑道:「殷戒,你真是好人啊。」

 好人啊……殷戒默念了两遍,瞧见她取下帽子,一头已经开始留长的淡红长
发略嫌凌乱地披在肩后。她的发色果然跟番人不同,愈长,红色愈淡,反而黑
色的部份愈来愈多……

 她扮了个鬼脸,半瞇眼笑道:「殷戒,真的很古怪吗?」

 他回过神,道:「古怪倒不至于。妳再长些头发,看来就自然些。」视若无
睹她风情万种的眼神。真的,若不是知道她眼力不佳,真要暗骂她不知羞耻,
试图勾引他。

 「对了,妳用过午饭了吗?」他随口问。

 她点头,很随意地搧着风。「天气热得要命,吃几口就吞不下了。殷戒,我
开始怀疑你不是人了,明明穿得比我还要多,偏偏一点汗也不流。」

 「南京每年这时候的天气都一样,可能是妳家乡四季如春,妳才受不了吧。」
他随口道。

 「不是我家乡四季如春,是我房里可以像冬天一样地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天天要冷就冷。」

 哪来的这种房间?多半又在胡言乱语。殷戒见她一提起家乡,眼眶就泛红,
暗叹口气,看向她搁在客桌上的一迭纸,上头写着──「书不在新,有文则行
;价不在高,三成即可。南京半月书铺,东定巷里,专售各式各样的书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