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就给你……」这朵花,虽在他家摘下的,但摘下了,就是她的了啊,
他眼这麽尖。

 他慢慢接过,楞楞地注视这朵扁扁的白花,喃喃道:「给花,就笑笑。」他
盯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低哑问道:「你……你叫祝什麽?」

 「我叫祝……」

 祝什麽?他又听不清楚了,因为痛的喉口让他再度咬了起来,咳得又凶又猛,
就像当年一样——「别……」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顾自己咳到快昏厥,只
知道用力地抓住她。

 他的手掌像骷髅,若要使劲挣开,其实是可以的。她见他咳得快死了,心里
不禁想道,若是他死了,不知道祝六她们是不是会发狂?

 等到她发现时,已经在拍著他的背。他的背好单薄喔……这种人,怎麽还活
著呢?好像在拍著一具骨头而已。

 「我……我去找人来,好不好?」

 「别……别走!」他气喘如牛地说道,额面上的汗珠不停地冒出,白唇直颤
抖,想要努力忍住咳声。「告诉我……你叫什麽?」

 她叫什麽,有这麽重要吗?他又不是巫亲,不能诅咒她吧?

 他微微侧过脸望著她。大到惊人的眼眸十足骇人,若是在夜里突然见到他,
必定会以为是一个好可怕的鬼,但此刻他的唇边勉强露出微笑……他在对她笑
吗?明明他痛苦得要命,不是吗?

 为什麽还要对著她笑呢?

 「别怕……咳……我不是有心要吓你,只是想知道你的闺名而已。」

 她迷恋地望著他一直没有收起过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轻声道:「我……我叫
祝十五。」

 好奇怪,明明天是凉的、也有风,为什麽她看著他的笑颜,脸庞不只会发烫,
连心跳也快到连自已都要有些头晕了——「你真是胡闹。明明说过不能吹风的,
怎麽不关好门呢?若不是阿碧送药过来,及时发现,你不是要活活吓死我们吗?」

 「笑大哥,生死有命。诸位兄长们长年为我求来各地奇药,我能活到今日,
也算是奇迹了。」

 「奇迹?」西门笑的声音微微激动起来:「你说的是。上苍要给奇迹,才会
先让我在街上遇见祝氏一族,连你在府中也能遇见她。」

 「她……还没走吧?」

 「我怎会让她们走?」

 「她们?」

 「恩弟,我先遇见祝姑娘,後来又在大街上巧遇祝六、祝八跟祝十,她们都
是祝氏一族的巫女,你一定有救了!」

 「六、八、十……十五……」

 「你是觉得哪儿奇怪吗?祝八姑娘说当年救你的巫女与其他姊妹不幸意外,
但还有这四个姊妹,你不用怕。」

 「笑大哥……咳咳,你帮我拿那面镜过来,好不好?」

 就算西门笑觉得奇怪,也没有多加询问,将西门恩不曾照过的铜镜举到他面
前来。

 「我……看起来很丑吧?」

 「怎会呢?」声音中连点讶异都没有,只是静静地搜寻西门恩的表情。「现
下你只是病了,将来你会是咱们兄弟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我病了……咳咳,一直是病著,一直是这样的,我怕再病下去……再过个
几年,我会更可怕……难怪,她好像认不出我来……」

 「恩弟,你喜欢祝十五?」不过几个时辰,怎会让恩弟付出真心?啊,是了,
恩弟所见女子极少,能相谈的更几乎等於无,恩弟巧撞祝十五,依祝十五的貌
美,自然……脑中迅速翻转,心中已有了计量。

 「笑大哥!你不要!」

 「不要什麽?我是要端药给你喝呢。」

 「不不,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祝十五……你别要硬将她凑
合给我,我只是……」

 夜风凉凉,接下来的话不必听啦。

 肥肥胖胖的身躯从窗下偷偷跑出园外,中途双腿无故一软,呈大字型地趴在
地面上,恨恨地低叫:「祝十五,你又受伤了!有你受的了。」

 她努力翻起胖胖的身躯,以快走的方式走回暂居的院里。

 敲了几下,她自行打开门,随即将门关上。

 屋内,没有光,只有从月亮透过纸窗的淡白光圈。

 「十五睡了?」胖胖的祝八压低声音问道。

 祝六面不改色,指指躺在床内侧的身影,道:「刚才她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我叫她上床,点了她睡穴,防她三更半夜醒来。」

 「太好了!」祝八眯起眼,得意地笑道:「我终於找著法子了,咱们可以光
荣地回祝氏一族,顺便解决恶灵的纠缠。」

 她摸摸自己扎著绷带的额头,心里好恨。她就知道下午她莫名其妙遭恶人抢
劫,还重伤头部,就是因为祝十五流了血……还好祝六懂点武,及时带她脱身,
要不然她就会像其他姐妹一样死於祝十五的手上了。

 「那个像鬼一样的男人,喜欢她呢。」祝八道。

 「像鬼一样?」

 「就是咱们祝氏一族的大仇人,西门恩啊!」祝八笑得连贝齿都在月色下闪
闪发光。「本来我只是想瞧瞧西门恩好不好对付,想看看西门家的义子是不是
早就想独占家产,干掉西门恩。我只是在窗口戳了个洞,真是吓死人了,西门
恩那张脸…

 …想来就发抖。」

 像要附和自己的话,祝八可爱的身子一直在抖啊抖的。一回想到那张像骷髅
却还没死的脸,真佩服极他自己竟还能揽镜自照,不怕活活吓死自己吗?

 「你怎麽能确定他喜欢祝十五?」话不多的祝十忽然问道。

 「任谁在场,都能听出来的。」祝八酸酸地说:「他不是祝氏一族的人,自
然不知道她的身分,而我们,都忘了她已经不小了,除了眼下的痣,她长大後
跟大姊长得一模一样,在西门恩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我猜,西门
笑明儿个会先采探咱们的口风。」

 「我也猜,你肚子里已经有好计策了。」祝六说道,看了床的内侧一眼。

 圆圆胖胖的祝八得意地点头,道:「当年大姊没做完的事,现在我们为她做
完,祝氏一族会因此再度接纳我们的。

 西门家绝料想不到一脉单传全是当年祝氏一族的所作所为,现在我们赶尽杀
绝,绝了西门家的後,以後世世代代的祝氏巫女都不用再诅咒西门家了——」
顿了下,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怕祝六的点穴功夫不佳,让祝十五随时会醒来
似的,低声说道:「我们姊妹会被赶出族外,不是因为大姊死了、我们没有用,
而是他们怕恶灵;我们不敢甩掉祝十五,正是搞不清楚她流了血,死的究竟是
亲人还是靠近她的人……

 所以,我心中想了个法子可以一石二鸟,一来可以荣耀地回族里;二来也可
以摆脱她这个恶灵。我们可以骗西门笑说,大姊虽死,但祝十五是巫女……」

 「她不是。」祝十说道:「没有人是了。」

 「我知道,但西门家不知道啊。」祝八真不知这死脑筋的祝十到底是哪个爹
生的,一点也没有她的聪明。「为了保住西门恩的命,祝十五可以嫁给他,一
辈子锁在他身边……呵呵呵,好妙好妙,到时,让我们看看,祝十五流了的血,
会转到谁的身上去?那时她最靠近的人是西门恩、最亲近的人也是西门恩,西
门恩会死在她的手下,我们就能回去了。」

 祝六与祝十齐望著她,前者问道:「你……要怎麽说服祝十五?」

 「这需要说服吗?她不是也想要当巫女?她跟十妹一样,奢想著成为巫女,
咱们就拿这个来诓她,只要她暂嫁给西门恩,只要她害死西门恩,咱们就可以
回族里告诉大家,是祝十五用巫术咒杀他的,那时,她就是祝氏一族的巫女啊。」

 「祝氏一族的巫女会是我。」祝十认真说道。

 「不就告诉你,那是骗她的吗?等我们一确定她流了血,不会害死咱们就跟
害死其他姊妹一样,我们立刻找机会离开西门家,先在城里找地方住下,一等
西门恩的死讯,就回族里。」

 祝十听了,满意地点点头。

 「我要睡了。」祝六说道。走到床前,又看动也不动的祝十五一眼,便翻身
睡在外侧防她半夜滚下去。

 「我太激动,怕睡不著呢。」祝八眉开眼笑,圆胖的身躯跳上另一张床。啊,
自从被赶出族後,就再也没有睡过这麽软的床了,她眼一闭,立刻就梦见了周
公。

 冷冷的夜,黑黑的屋子里,祝十诡异的歌声,清清冷冷、低低地飘著——头
一个是巫女,中间的是普通人,最後一个是恶灵,血就是诅咒,带来不幸很痛
苦,记得,不流血,保平安。

 月光照在床上,祝六睡的那张床内侧对著窗外的月圆。

 窗,是开著的,祝十五眯眯眼张得大大的,一直一直望著白白的月亮,不肯
合上。

 第二章心难定,才会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吧?

 他叹了口气,合上一个早上没看几页的书本,说道:「阿碧,我吃不下,你
拿回厨房吧。」

 语毕,他微微又恍神一会儿,回过神时,想起方才似乎没有听见脚步声离去。

 他从床上稍稍坐起,瞧向门後的淡影。

 那人影正端著食盘站在外头,果然没有离开。

 「阿碧?」叫了两声,见那人影扎著长长的辫子,辫子有些乱乱翘,他的心
跳忽地加快,不由得脱口:「祝姑娘?」

 外头应了一声,说道:「我是祝十五。」

 是她的事实让他的头有些晕,却不意外。他张口要说话,不知该说什麽,想
起昨晚与笑大哥的谈话,他垂下眸,柔声说道:「这是男人的房间,你来做什
麽?快回去,若是想要什麽,直接吩咐丫头们便是。」

 外头没有再吭声,人影却还在。她怎麽不说话?怎麽不离去?

 「祝姑娘,我这病见不得风,说话会劳累,无法陪你。」他轻声说道!「府
里,还有很多可以陪你的人,若是教我传染了病,那可就不好了。」

 「我是来送饭的。」

 送饭?她这性子真拗。他暗叹口气,怕她站在外头太久,只得说道:「那你
进来吧!把饭菜放下了,就赶紧出去——」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他瞧见
她穿著另一件冬天的衣服,很乾净却显破旧,心里正讶天气明明偏热了,她怎
麽还穿成这样?

 才想这麽一会儿,就见她跨步进来,把门关上。

 他吓了一跳,道:「你将门关上做什麽?」

 「你不是见不得风吗?」她抓抓乱翘的头发,望著他死气过甚的脸色。「你
瞧起来,比昨天的气色还不好呢。」

 将饭菜搁在他床旁的茶几上,搬凳子过去时,发现他撇开脸,不愿正视她。

 「饭送来了,你可以走了,祝姑娘,谢谢你。」

 好冷淡的语气啊,祝八不是说,他喜欢她吗?是祝八的误会吗?那就表示,
祝八的计划根本连开始也不会有……她皱起眉,心里有一些难以言喻的不舒服。
是在生气吗?她可不能生气,一气就变鬼了。

 「你……你的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换过药?」

 她问言,露齿而笑地说:「有,你瞧,我来时换过药,自己包扎的呢。」

 西门恩见她自动地将袖口卷了好几层,露出白白的布来,原要她快快放下袖
子,後来见到她包扎的功夫简直可以跟笑大哥相比,等到他自己发现时已忍不
住握住她的藕臂,叹道:「你怎麽不叫你姊妹帮你弄呢?」这种包扎法,唉。

 「我姊妹……啊,你是说祝八她们吗?祝八她……她也受伤了,而且我都是
自己来的。」

 「这麽巧?」

 不是巧合!差点脱口,但她及时忍住,看著他垂眸专注地将她的伤口重新包
扎好。

 他算是第一个对她这麽好的人吧?不不,也不算,昨天西门笑见她也扎著白
布,好心地询问她,还吩咐人拿上好的药来用……应该说,西门家的人都很好,
如果让他们知道她的身分不是巫女,而是会害死人的恶灵,那时就会害怕了吧?

 她的视线落在他又长又浓又黑的睫毛,连他束起的长发也是极黑,明明是多
病的人,怎麽会有一头比她还黑、还要美丽的头发呢?

 西门恩细心地将她长袖拉好,抬头说道:「好了,你别再自己包扎了,叫谁
都好……」心跳了下。「你……」

 她正靠近自已,把玩著他的发尾。

 「祝姑娘,你也该出去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好——」他不动声色地
将头发从她手中抽回。

 她的眼眯起一直线。「我不能生气的。」

 「什麽?」

 「我一生气就会变成鬼的,所以我不能生气。」

 「变成鬼……你……你要做什麽?」

 「你的手臂又冷又细喔。」

 他暗暗要抽回,但力气没有她大,削瘦的脸微红,恼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道理,你不懂吗?」

 「我不懂。」她很乾脆地说。小心地用食指抚过他只剩骨头的手臂,似乎很
喜欢他的温度。

 「祝姑娘!」苍白的脸庞简直是血气上冲了。不曾有人这样模过他的病骨,
他瞪大可怕的黑眼,颤声道:「等等,你想做什麽?」

 手臂被举到她的唇边,她小小地咬上一口。

 他不觉得痛,只觉晕厥了。「你……」

 靠近腕间的地方,有浅浅的小齿印,他知一会儿印痕便会消去,但她的唇碰
触到他的感觉却一直烙著。

 她到底想做什麽?她……不是一个害躁可爱的小姑娘吗?

 「我生气时,都这样的。你真瘦,我真怕咬伤你。」

 「什麽?」他难以细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无缚鸡之力的手被迫与她五指交
叠。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稍稍抓疼了他的手指,引起他的法意来。

 「以前,我曾看过一本书,是说白蛇跟许仙的故事。」

 白蛇传?话题为何突转?

 她又开始摸起他瘦得可怕的手掌,他忽然发现在微颤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蜜
色的手指。心中微一楞,对上她很认真的目光。

 「当丈夫的因为妻子是蛇,所以活活吓死了、害怕了、退却了。如果是你呢?」

 「我?」

 「如果你的老婆,看起来像人,事实上是个鬼呢?」

 鬼?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事,但她神态认真专注,他也不能含糊以对。
他望著她的眼睛,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这一辈子是独身一人了,所以我
说的,都是‘如果’。如果,我真有这麽个妻子,相处多年,说没有感情是骗
人的,没有真实遇见,我自然不能告诉你细部的心态,但我绝不会遗弃她、害
怕她,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一见有异,就能收得回来的。」

 她闻言,细长的眸里透著光彩,点燃她蜜色的脸蛋,不是错看,她的双颊竟
染起淡淡的醉人红晕。

 他的目光移不开,忽地,她松开了他的手,从怀里很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朵很
眼熟的小白花跟昨天她的那朵一模一样,跟数年前的那朵也一样,跟他房外每
年都开的小白花更是同枝所生。

 「送你。昨天的不算,现在才是。」她有些害躁地说。

 西门恩接过花,想起她说过的「送花,笑笑」,知她喜欢看人笑。他放柔声
音,露出极淡的笑意,道:「谢谢……」他笑起来跟不笑的时候,还不都是一
副可怕的样子?心里微叹,抬眼正好看见她笑颜柔柔,极为高兴的模样儿,高
兴之中又有女孩家的害躁他性子极为细腻敏感,总觉方才他是不是做了什麽不
该做的事,让她误会了?

 「祝姑娘,我瞧你待在这房里也够久了,还是快出去——」

 「对啊,我是送饭来的,你喝的粥怕都冷了,我吃的包子也凉了。我有没有
告诉过你,包子是祝八做的?」

 「没有,祝姑娘,我还是觉得——」

 「你捧不起碗,对不对?来,我来喂你好了……」

 「不用了,不用了,等等,祝姑娘……」

 「不吃,身体不好。就算小时候,我不开心,他们拿饭来,我也得乖乖天天
吃饭吃。」

 他心里闪过对这句话的疑问,但汤匙到唇边,不愿给她难堪,只得勉强吞下
一口。

 「祝姑娘——」

 「西门笑说,你博览群书,是不是?」

 「不算博览,只是我久病在床,无事可做,便多读了点书,唉,祝姑娘,你
还是——」

 「那待会儿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还有待会儿?

 ***** 软软的,有点儿骨头,可是,有人的体温,真好。

 「祝……祝姑娘……」

 远远地,好像传来很心虚、很著急的声音。是谁呢?啊,她想起来了,是西
门恩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徐不缓,虽然气弱了点,又直咳著,可是他
说起话来,总是面带笑容。

 真好,她喜欢看人笑;他的笑,是对著她的,一点也不勉强。

 「祝姑娘?祝十五……该不会是被笑大哥给迷昏了吧……笑大哥怎麽会做这
种事?糟……怎麽摇不醒……别抱了,我不是枕头、不是棉被,我是西门恩!
你再抱下去,就……就真的要毁了你的名节了!」

 她知道他是谁啊,真暖。她贪恋地埋深他的胸前,好像听见倒抽一口气的声
音。

 「祝十五……别这样……你……你的腿……夹住我了……」

 他说话似乎很困难,也有点吵……

 「别扯开我的衣服!是谁?别进来不,我没有事,我不想用早饭……阿碧,
你退下,不要来打扰我……等等,笑大哥!别进来」

 西门恩不及叫醒她,只得眼明手快地将她整个人埋在厚重的被子里。

 「恩弟,你怎麽了?连药也不肯叫阿碧送进来?」西门笑担心地破门而入,
一看西门恩满头大汗地抱住一团大棉被,他一时错愕,随即东张西望,问道:
「十五呢?」

 西门恩漏跳了一拍,瞧见一个胖胖圆圆的陌生女子跟著西门笑走进来,一见
他的脸,就嗯心地撇开视线,应是祝八;而站在门口冷眼相望的,就是十五嘴
里说的祝六吧?

 「恩弟?」

 「我不知道。」他强作镇定地道!「笑大哥,我一觉醒来连个门都没出,现
在才多早?表怎会知道祝十五在哪里呢?」

 见他们一睑愕然,心里正觉有异,忽觉棉被动了下,他暗暗用尽力气抱紧,
祝八的声音突地响起「天啊!祝十五不会逃了吧?我就知道她这麽乖巧地接受,
是不安好心的——」

 「八妹。」门口的祝六冷冷斥道。

 「笑大哥,我尚未梳洗,不如你们先出去,待会儿再请你们——」目光忽地
落在墙上的红字,他以为自己错看了,再费力定睛一看,那红字始终贴在墙上,
他的视线移到西门笑有些僵硬的脸庞。

 「我还当,十五已经说了。」他知道恩弟天一亮就醒,还特地多等几个时辰
再过来瞧瞧。

 「她……」什麽都没说,只是像一只小狗硬抱著他。天,他已经震惊得说不
出话来了。

 「笑大哥……你们请先出去……」再怎麽样,他也要先保住她的名节。「我
待会儿再找你。」他的声音有些空洞,还回不过神来。

 「我让阿碧把药摆在这儿,你一定要喝。」西门笑见他一时之间承受不了这
麽多的惊喜,便道:「你别怕,天底下的事都有我来担著。」

 担著?连他的生死,笑大哥也能担著吗?耳里听著西门笑请亲家出去、祝八
骂著十五……他怔仲地注视墙上的喜喜字。

 那「喜喜」字写得极红,让他想起十七岁时,笑大哥曾有意为他冲喜,偏偏
好人家的姑娘多知南京城内西门家里的西门恩随时都会见阎王,谁肯嫁?

 他也不肯啊,连死了都得挂记著自己曾糟蹋过的好姑娘,这种事他做不来。

 「咳咳咳……」棉被终於被翻起,祝十五胀红了脸,拼命吸著气。

 出於本能,他轻拍著她的背,让她顺气。

 「我差点被闷死了。」咳得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睡得正好,却遭了偷袭,
她还以为她会完蛋。

 「你怎会答允?啊,是了,必定是昨晚他们也给你服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