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转身,看见余沧元正要离去,她忽然开口问道:「余沧元,你的梦在哪里?」

 余沧元微地一楞,看她水水的大眼望著自已,直觉答道:「我的梦,就在天
水庄。」见她似在沉思,他便不再打扰,沉默地离开。

 「难怪我见他在天水庄里从未流露厌烦的神色。」沈非君喃喃道。

 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已经离开他的听力范围了,她才回头又看看沈小鹏的
睡房。

 「娘真的要走了,再走不成,娘一定会罔顾你自己的选择,掳著你离开你喜
爱的庄园。」她咕哝道,习惯地擦擦眼泪,快步走向天水庄的後门。

 天黑,风大。

 她走了一会儿,顺利地快到後门,忽地又听见一声「请问……」男人的声音
从身後响起。

 不会吧?她心里哀叫,她想离个家,就这麽困难重重吗?

 「是小鹏她娘?」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叫道:「是是,我瞧过她打扮,是
小鹏她娘,这下可好,迷路有人救啦。」

 哪个贼子会知道她是小鹏的娘?沈非君心里觉得有异,正要回头细看个分明,
忽然又听见——「老六,我们不是迷路,只是不小心散错步。」

 老六?熟悉的称呼跟声音让她心里微惊,及时停住半转的身子。

 「去,五师兄,你这种理由也能骗得了人吗?迷了路就迷了路吧,沈夫人又
不会笑咱们!对不对,四师兄?」

 沈非君闻言,浑身一颤,彷佛巨石从天而降,砸在她的头顶,把她的头砸得
四分五裂,脑袋一片轰隆隆作响。

 「沈?」男人的声音从远方飘进她脑中一片乱雷中,只觉他的声音似乎有些
改变。

 十年了,谁不变?只是好惊讶自己竟还记得他的声音。

 「啊,我有说她姓什麽吗?对……对啊,呵呵,四师兄,这是沈夫人,天下
姓沈的人何其多,多到花一辈子也无法找齐天下间的沈姓人,呵呵呵。」乾笑
声传来,随即一阵惊呼:「沈夫人,你怎麽啦?」

 她吓得腿软了,坐在地上休息一下而已,何必……何必连自己都大惊小怪?

 脚步声传来,她暗暗惊吓,连忙以宽大的左袖遮脸,往後爬去。

 「哎啊,沈夫人,你别怕,我只是想扶你……」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她心想,却没有说出口,只是连连避开他的扶持。

 「五师兄,你别闹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脸坏得连山寨头子都心甘情愿地
让位给你。」六师弟拉过风大朋,停在沈非君三步远的距离,拱手温和说道:
「沈夫人,吓著你了,真不好意思。你一人起得来吗?」

 沈非君含糊地应了一声,慢慢爬起来。

 六师弟见她仍是身子微颤,以为她是没有跟男人独处的习惯,便更加放柔声
音说道:「我听凤姑娘提过,天水庄不太平静,不如由在下送沈夫人回楼院去
吧。」

 又要回去?再来一次,天都要亮了!她心里微恼,却苦不敢言。

 「沈夫人?」

 她的食指慢慢从宽袖後露出来,随便指向一处。六师弟顺眼看去,一脸茫然。

 「老六,我到天水庄都快两个月了,还没见过小鹏他娘,他娘是……哑巴?」
风大朋低声说道,但在寂静的夜里清楚得传进她的耳里。

 她咬咬牙,想要开口却又忍住。

 六师弟道:「沈夫人,我家师兄说话一向不经他脑,你千万别在意。」

 宽袖後的头微微点了下。六师弟心里觉得奇怪,虽不曾清楚目睹过她的容貌,
但也有远远地瞧过她与小鹏说话的样子,应该不是哑巴才是啊……还是被吓得
说不出话来?

 身後的呼吸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回头看了四师兄一眼,陪笑道:「四师兄,
不然让五师兄带你去找小师弟好了。我送沈夫人回房去。」

 「对对对!」五师兄风大朋击掌喜道:「三更半夜他必在睡觉,他以为咱们
明日才会到,现下我一下手就可以打败他……不对,咱们迷了路,怎麽知道他
睡在哪儿?」语毕,忽见遮面宽袖下又伸出食指往另一个方向指去,风大朋楞
了楞,直觉问道:「莫不飞在那个方向?东边?」

 沈非君很有耐心地点点头,随即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显是迫不及待地离
去……如果现在她偷偷瞄一眼,不知会不会被发现?

 「四师兄,等等啊……」风大朋赶紧叫道,连忙追上去。

 六师弟看著他们,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向沈非君说道:「夫人,在下送你回
房吧。」

 远方,公鸡在啼了,他就是不肯放过她。她想起有时候,连她都受不了这老
六的细心。

 迫於无奈,她只好用力压痛喉咙,哑声说道:「多谢公子好意。奴家……奴
家……」咦?远处的脚步声忽然停住,她暗暗心惊,感觉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
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会吧?连这样也能认得出来?她只好硬著头皮继续用极为难听的声音道:
「天快亮了,奴家想亲手为小鹏做早饭,所以……公子不必陪我,厨房旁有厨
工,不必担心奴家的危险。」

 六师弟眯起眼,想起小鹏好像提过他娘亲不擅厨艺,正要开口再问,後又觉
得自己似乎太过多事。沈绣娘在天水庄住了十年,又不是什麽危险人物,她要
在庄内做什麽一点也不关他的事,思及此,他退开一步,说道:「既然如此,
在下就……咦,四师兄,怎麽啦?」回头看见他那个少言少语的四师兄正目不
转睛地看著沈夫人……

 这十年来,他与四师兄接触虽不多,但也知道四师兄变得少言少语少看女人
……他顺著四师兄深沉的目光,又转回头看著那个发抖的沈夫人……这,不会
因为人家姓沈,所以看上了眼吧?

 「呜……」一声轻泣从宽袖後传出。

 六师弟回过神,连忙道:「怎麽了?沈夫人?」

 「我……我……」

 一连说了七、八个我,等到众人有些不耐之後,她才语带哽咽用破嗓子结结
巴巴说道:「奴家……没有跟男子独处的经验……呜呜……心里害怕极了……
呜呜……」

 「啊?是我们不好,我们马上走。」六师弟拱手告辞後,转身瞧见四师兄跟
五师兄已往东方而去。

 也对,沈夫人的性子与四师兄心里喜欢的那个女子相差太大,也难怪四师兄
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又看了遮著面的沈非君一眼,赶紧追上去。

 直到脚步声远去,沈非君才敢慢慢地放下袖,往离去三人的背影望去。

 这三个师兄弟走得有些远了,背影有些模糊,但仍旧可以看出中间那个高瘦
的身影……好陌生。

 「是啊,怎会不陌生?若在他处,我绝认不出他来的。」她喃喃道,强迫自
己依依不舍的目光离开他的背影。

 那个当年只比她高一点点的少年,因为岁月而成为一个男子汉,而她呢?由
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少妇……有时候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本性了。

 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抬起,痴痴凝望他消失在雾中的背影好一会儿,张嘴
想叹息,却又硬生生地忍下。风吹来,脸颊有些湿得发寒,冻得她打起颤来。
她不抹去脸颊的水,只自言自语道:「我要离家出走了,我的梦想就是大显神
威,亲眼瞧瞧师父说得天花乱坠的世界,等我回来了,他也走了,我有一肚子
的故事可以告诉小鹏。呜,小鹏,娘都还没有离开,就好想好想你软软的身体
喔……」她吸了吸鼻子,心知再不走,天一亮,要走就难了。

 若是留下,她怕自己会日日处在惊吓跟……期待之中。

 她拉起裙摆,转身往後门奔去,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自己都以为那
只是一个梦而已;一个少女跟一个少年在花林里、在私语情话之馀雄心壮志的
约定——真的要去吗?你……的武功很差吧?好吧,那我来负责保护你好了。

 好,你保护我,而我,我会爱你一辈子,一辈子,永远不变。

 回忆总比现实美丽,她唇畔含著笑,轻轻打开後门。

 什麽东西会不变呢?连人都会变了,何况是虚无缥缈的心呢——门後,一个
男人正瞪著她瞧。

 不会吧?无三不成礼,又有人来打扰她离家出走了吗?是她太倒楣了,还是
天意逼她回天水庄?

 她瞪著那名汉子,那名汉子亦瞪著她瞧。

 天微亮,模糊的光线照在僵直不动的两人之间,豆大的汗珠从两人的额面滑
下。

 半晌,她才缓缓地问:「又是来打劫的?你会不会觉得有点晚了?」

 「打劫?」那汉子回过神,赶紧道:「夫人,我只是打更的,正要回家,经
过这里,突然门一开,我以为是女鬼等等,夫人,您要去哪儿?天还不算亮啊!」

 沈非君连笑数声,头也不回地说道:「离家出走去了。」语毕,难听不成调
的小曲儿快乐地响起:「看我大显神——儿——威——」

 人,愈走愈远,终消失在白雾之中。

 一大早,沈小鹏就特地到厨房端了两人份的早饭往娘亲的睡房走去。

 「娘,吃早饭了啦,小鹏今天陪你。」他喊道,敲了门没人理,他叹了口气。
「娘,你愈来愈像猪了,都日上三竿还不起床。」还好他来了。

 他推开门,走进睡房,瞧见睡房内空无一人。

 他楞了楞,很快就恢复思考,微恼道:「又跑去外头睡了!也不怕受凉。」

 真不知他娘这习惯究竟在哪儿学的,以前他娘几乎寸步不离他,半夜睡觉也
必定锁住房门,但鸣祥义爹死後,就常见他娘在外头睡。

 他抓了一件披风,又气又恼地往後院的小山丘跑去,叫道:「娘!快出来啦,
别又露小脚睡啦,真是,到底你是娘,还是我是娘?」

 他跑到山丘上又是一楞。连个人影都没有,何况是一双脚?

 不在这里,会在哪儿?他心一急,丢下披风跟早饭,楼院的里里外外寻了半
天找不著人,他连忙奔出楼院,一路在庄内找人,直跑到大厅见著凤鸣祥,都
还没瞧见他娘亲。

 「小鹏,怎麽了?」凤鸣祥讶於他一脸苍白。

 「娘……娘……」沈小鹏忍著多时的眼泪终於掉出来,扑进凤鸣祥的怀里哭
道:「娘不见了!」

 「绣娘怎会不见?」

 大厅之内尚有余沧元,他跟著惊讶:「昨晚我还见到沈夫人在庄内……」见
有仆来报,他听了几句,脸色奇异,看了沈小鹏一眼,随即说道:「沈夫人…
…应该没事吧。附近打更的说,天快亮时看见一名衣著精美的夫人往後门走了,
说是要……要离家出走。他回家之後觉得不太对劲,便来通知咱们一声。」

 沈小鹏呆呆地:「离家出走?娘她为什麽要离家出走?娘在气我吗?」那个
脆弱无比、动不动就哭的娘亲怎会离家出走?他想起昨天午後娘亲的话。「原
来,娘是说真的……不对啊,鸣祥,我方才去娘的房,她的衣服好好的,还挂
在那儿,她离家出走,连件衣服都没带……啊,她一定连银子都忘了带!」

 天啊!他的娘亲会有什麽下场?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哭著找他。

 「我要去找娘!她没有我不行!」他心慌又心急,不听凤鸣祥的阻止,往门
外跑去,忽然撞上一堵内墙,他跄跌了数步。

 「小心。」男人及时抓住他的肩,稳住他的身子。

 沈小鹏直觉抬起脸,在对方眼里看见一抹惊诧,他也觉得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但已无暇顾及。他挣脱此人,往外跑去。

 「非君?」

 声量极低,却传进了沈小鹏的耳里。娘的闺名,这男人怎会知?连鸣祥跟余
叔叔都只知娘叫绣娘的,知道娘亲闺名的只有他一人而已啊。

 他停步,好奇地回头,看清楚这男人的长相——「啊,是你!」

 这人正是一个月前,鸣祥失足落河,他跑去搬救兵时,在大云楼时突然抓住
他直喊非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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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大雪楼,前面街,後临河,由於地段极好,视野颇佳,加上厨子是从远地
特地聘请而来的名厨,所以价格虽较为昂贵,却也天天座无虚席。

 「呜……小鹏……娘好想你喔……呜呜,快来救娘……娘被骗了,娘忘了带
银子……」

 「绣娘,你又在自言自语什麽?外头的客人很多,这里还有一堆碗等著你呢。」

 「我很努力在洗了……」

 大云楼的厨房不小,除了大厨之外,厨工共有五人,馀下的是新雇来的洗碗
工,缩在角落里洗著一个接著一个油腻腻的碗。

 好冷喔……小鹏,娘真的好想你,娘在这里受委屈了,呜呜。

 「太过分,洗到天黑都洗不完……」她的腰好酸、手好冷、眼睛好肿……现
在她才知道在天水庄的日子有多逍遥。

 「这不是废话吗?」在洗菜的厨工耳尖,听见了她的抱怨,说道:「咱们大
雪楼远近驰名,生意好到连人手都不够用了……绣娘,你会不会觉得你洗得太
慢了点?」

 「这还叫慢?我这是洗乾净嘛……呜呜,你们见我是新人,便要欺负我,让
我在这里做不下去……」

 那厨工的脸皮抽动了下,转身不再理会自怜自哀的沈非君,随口跟身边的另
一名厨工说道:「我听掌柜的说,这一阵子客倌都先往二楼钻?」

 「是啊,咱们大云楼的二楼,视野极佳,上回有人落了河,嘻嘻,结果你猜
怎麽著?两个大男人在清澈的河里嘴对嘴的,全教二楼的客倌看了去,从那回
以後,来的客倌都先上二楼看看能不能吃饭顺道‘赏景’……掌柜的,怎麽啦?」

 布幔後跑进大云楼的掌柜。

 「前头忙不过来啦,连我家女儿都出来帮忙了,谁再来帮帮忙啊……」看见
厨工们都忙著做菜,就只有一个缩在角落里慢吞吞地洗著碗。「碗先别洗了,
你出来!」

 沈非君吓了一跳,指著自己。「我?」

 「自然是你了。」他冲上前拉起沈非君,塞给她备好饭菜的食盘,急道:「
你快去!真是麻烦,我非辞了阿良不可,正忙著也敢给我不来!」掌柜自已拿
起另一个食盘,推著沈非君往布幔後走去。

 「等等,等等,我是女人啊,外头人这麽多,你要我抛头露面?」

 「绣娘婶……」

 沈非君瞪大了哭肿的眼,尖声叫道:「你叫我什麽?」

 「不就是绣娘婶吗?」掌柜没好气说道:「你不是寡妇吗?都是老女人一个
了,还怕人家看?快快快,少赚了一个铜板都赖在你身上!」

 她倒抽口气,细声抗议:「老女人?我老了?我才二十六!二十六,是我脸
上皱纹太多,还是我长得太衰老了?」

 掌柜头上几乎冒火了。「沈绣娘!我好心雇用你,供你三餐不是让你在这里
拖累大家的生计!你二十六岁又如何?你出去绕一圈瞧瞧,哪个不叫大娘大婶
的?你不小啦,就算有一点点点的小姿色,也早就上了年纪,又是寡妇,你以
为你抛头露面,还会有人为你争风吃醋吗?」

 好……好一针见血啊!

 毫不留情地扎进她正流血的心。沈非君不得不认命,极为哀怨地慢慢走向布
幔之後。

 「二楼雅座。」掌柜叫道:「绣娘婶,听见了没?」

 「知道啦——」绣娘婶、绣娘婶,她十年的岁月都跑到哪里去了?连一点少
女的青春都没有享受到,在转眼间已成婶字辈的人物,呜呜。

 再过四、五年,小鹏娶了妻,她就要再升级成婆婆了。

 那时,她也不过才三十啊。

 走出布幔之後,她先暗暗扫了楼内食客一眼,并没有眼熟的人物,再注意到
掌柜的小女儿穿梭其间招呼客人,只要是男的,都不由自主瞧向那年轻貌美的
小姑娘,而自己……只能很认命地走上二楼。

 「呜呜,只要小鹏不嫌弃娘就好了……」她暗泣道。真希望当日下定决心把
小鹏一块带走,母子俩相依为命,至少有小鹏软软的小身体可以安慰自已悲痛
的心。

 当日,她出天水庄之後,行了半天的路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她在天水庄
里吃用都不缺,自然没有跟帐房讨过钱。出了天水庄才发现生活不易,她暗暗
恨起那个曾将天下说得天花乱坠的师父,恨他只说风光的一面,却不曾告诉过
她到底是怎麽喂饱肚子的?

 她饿得发慌,原想就近上绣坊找工作,又怕小鹏找到她……後来,她瞧见大
雪楼在徵洗碗工,心中大喜,一来小鹏绝料不到没动过手的娘亲会屈就於此楼
;二来大雪楼的美味让她念念不忘。

 可是,她忘了她以前是大雪楼的客人,现在变成大雪楼的洗碗大婶,两者之
间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

 她面带哀泣地送上饭菜之後,正要下楼,忽见二楼角落靠河的一桌坐著一个
男人。这男人虽面向河,像在沉思什麽,却教她看见他俊秀年轻的侧面——她
的脸一白,忽然间她的心口像在垂死的挣扎,在狂乱的鼓动数下後,刹那停止
了生命迹象。

 他的身旁,有河。他在看河?河上有什麽?

 你怕水?

 一点点而已,只有一点点。我师父没教过我,等我学会了,我就不怕了。

 你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有,我只是有点冷儿。你在笑我?

 我来学吧,等我学会了泅水,你就不用怕了。

 那些自己以为早已失落的岁月,瞬间又清晰地涌回脑中。

 「绣娘婶,你停在这里做什麽?对谁在傻笑啊?」

 沈非君恍惚地回过神,瞧见掌柜的小女儿招呼著客人上二楼。她脸一红,注
意到有些人循声往这里望来,她连忙转过身,背对著河。

 「下头在忙,你快去帮忙啦!」

 「唔嗯。」她含糊地应了声,垂下眼快步往楼口走去,与刚上来的客人错身
而过时,心不在焉,只觉此人的身材圆胖下盘却极稳,身上有股与普通人不太
一样的味道——「啊——」

 一声尖叫,沈非君还来不及踏下楼梯一步,突然就被人用力一推,推离了楼
口几步,掌柜的小女儿躲进她的身後。

 「绣娘婶!他……他摸我啊!」

 「啊?」她被迫面对那名圆圆胖胖的汉子。

 那汉子一脸猥亵,很像……很像是师父嘴里说的很容易对付的三流小恶徒。
她心一跳,有些高兴终於认识这样的人物,但又顿时想起身後那个男人——「
呃……」她的头皮有些发麻,伸手至身後用力拉著小女孩的手臂,要往楼口跑,
那小女孩却一步也不敢移动,紧紧拉著她的衣角不放。

 不要吧?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还是……还是逼得她不得不面对那人?

 「我瞧小姑娘屁股又圆又翘,让老子摸摸又有什麽了不起?老子还想摸她一
双小奶子呢。」

 沈非君见他当真色迷迷地伸手过来,又见没人出面相救……他一向见义勇为,
她好怕他突然出来救人。呜呜,小鹏,娘遭难了!

 那汉子推了她一把,她却稳若泰山,一动也不动。

 「不要太过分了……」她的话含在嘴里说道,一点也不敢放声出来。

 「你说什麽?」

 「要闹事,请你晚点再来,我保证热烈欢迎你,好不好?」她咕哝道。

 那汉子见她似乎颇有几两重,心里有些忌惮,又突见她双颊满是泪痕,显是
被他吓到了。他色胆又生,叫道:「既然你不让,老子我就先吃吃你这老豆腐!」

 老豆腐?

 沈非君闻言,气得差点晕过去了!十年的距离真有这麽可怕吗?她只是待在
天水庄十年而已,又不是走进仙山,回头已是百年!

 她瞪著那只色迷迷的手探向自己不算丰满的胸,心里挣扎又挣扎,放在身侧
的双手成拳。

 「绣娘婶!」掌柜的小女儿惊叫出声。

 淫手差点碰到她胸前,她突地伸出手紧紧抓住那放肆的手腕,垂著脸,模糊
地说道:「是我太顾忌了吧?没有一个男人……会长久记住一个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