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珍,你舍得郡主把雪珺带走吗?”凌老夫人问道。
凌雪珺心头一跳。凌老夫人这么说,表明她心里是愿意让凌雪珺跟着明慧郡主一起去京城的。
此时,尹氏心里也是矛盾的。女儿若是能跟着明慧郡主进京,既可大开眼界,又能在她的悉心教导下培养出天家风范,那样的风华与气度,自然是在丰阳这小地方是养不出来的。可是,女儿毕竟只有八岁,要她这么小就远离母亲,她又实在舍不得。可是,若是狠这一回心,能让女儿以后的生活更加平顺,也是值得的。尹氏顿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雪珺若是能跟在郡主身边到京城去,媳妇自然是求之不得,一切皆听母亲安排。”
听到尹氏这么说,凌老夫人轻轻松了一口气,明慧郡主的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可凌雪珺听了母亲这话,心里却着急得要命。听这意思,母亲也同意让自己与明慧郡主进京,这样一来,自己不是又要重蹈前世的复辙了?
凌老夫人见尹氏对凌雪珺进京没有意见,便觉得此事已定,想着凌雪珺年幼,也懂不得什么,就随口问道:“雪珺,你可愿随郡主进京去?”
明慧郡主听这话,也逗着凌雪珺,说道:“雪珺,跟大伯母去京城吧,京城里可有好多好玩的呢。”
凌雪珺愣了片刻,然后对着凌老夫人和明慧郡主作出一个欢喜的模样,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那,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呀?”
凌钦忙在一旁说道:“城隍庙那里有庙会,可好玩了。”
“庙会上有些什么?”凌雪珺歪着头问道。
“有捏糖人的,有作糖画的,有卖糖糕的。”凌钦说道。
凌雪珺一听,撇了撇嘴,说道:“四哥哥真好吃!你说的,全都是吃的。”
凌钦愣了片刻,随即嘿嘿笑了起来:“除了吃的,还有杂耍的,唱戏的,逗猴的。哦,对了,还有些从西域那边来的各种新奇的东西呢。”
凌雪珺一脸好奇道:“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凌钦一脸得意。
明慧郡主笑道:“那雪珺想去逛庙会吗?”
凌雪珺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雪珺随大伯母一起去京城,大伯母带你去玩。”明慧郡主笑道。
凌雪珺先是作出一副欢喜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快又将小脸皱成一团,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慈元大师,从明日起,逢双日要去寿恩寺向他学棋呢。孔夫子说言必信,行必果。我既然答应了慈元大师,自然便要做到。如果雪珺随郡主去了京城,不是失信于慈元大师了?”
听到凌雪珺说出孔子之言,明慧郡主大吃一惊,看着尹氏,问道:“幻珍,你都教雪珺学论语了?”
尹氏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
凌雪珺听到明慧郡主的话,知道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绽。这论语还是前世自己进了京之后,明慧郡主替她请了一个女夫子后,才学的。如今自己说出论语之言,也难怪众人会吃惊。
她眼珠子转了几下,忙说道:“这是三哥背书的时候,我听来的。”
周氏惊讶道:“就这么听一下便记住了?”
凌雪珺呵呵干笑了两声。
周氏啧啧摇了摇头,看着尹氏,说道:“雪珺如此聪慧,真不愧是丰阳第一才女的女儿。”
当年尹氏在闺中的时候,便以才学闻名于丰阳,被称为丰阳第一才女。不过,如今尹氏已为人.妻,为人母,听周氏提起这桩旧事,赧然笑道:“二嫂太高抬雪珺了。”
明慧郡主则在一旁笑着说道:“雪珺如此聪慧,若进了京,我再为她请个女夫子好生教导一番,必定成大器。”
凌雪珺赶紧抢在凌老夫人与尹氏说话前,皱起小眉头说道:“可慈元大师那里怎么办?雪珺总不能做不守信之人吧?”
凌钦也点了点头,说道:“三妹妹说得极是,你既然答应了慈元大师去学棋,便要守信,这才是君子之言。”
凌老夫人却不以为然:“你三妹妹不过是个小女娃,要她守什么君子之礼?”
凌钦却是不依,振振有词道:“三妹妹虽是女子,可同样要有君子之德,秀外慧中,他日才可相夫教子。女子若无德,同样要受世人鄙夷的!”
听了凌钦之话,凌老夫人一时哑然。
周氏见状,忙笑道:“你三妹妹才多大?怎么还说到相夫教子去了?”
“钦儿说得也有理。”明慧郡主笑着说道,“雪珺虽是小女娃,却有君子的气度,实属难得。那就让她留下吧。”
听明慧郡主这么说,凌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凌雪珺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脸,正好看见坐在一旁的凌玉柔。她眼珠子又一转,随即笑道:“若是郡主怕回京身边无人相伴寂寞,不如让二姐姐陪着回京吧。二姐姐不仅性子好,人又聪敏,更难得的是,她还作得一手好画呢。到了京城,若能得高人指点,想必二姐姐才是会成大器的呢。”
凌玉柔原本低调地隐在一旁,没想到自己突然被凌雪珺拉了出来,怕摆手道:“我哪有三妹妹说得那么好啊?”
“我没有说错嘛!”凌雪珺轻轻嘟着嘴,对着明慧郡主说道,“郡主,你说是不是?”
听了凌雪珺的话,明慧郡主微微一笑。她原本看中凌雪珺的,一来这姑娘在凌家几个姐妹中,长相是最好的。二来,她总觉得凌雪珺总让自己有一种其名的熟悉亲近之感,感觉自己好像与她相处很久一般。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慈信大师为凌钦诊治,是看在尹老夫子面上,以后凌钦看病,还要麻烦尹氏与尹老夫子。况且凌钦要留在丰阳,也少不了尹氏照顾,自己把凌雪珺带到京城去,也算还了尹氏的人情。
可没想到,凌雪珺居然会为了答应慈元大师学棋,为了守信而不愿意去京城。其实,对于凌雪珺的拒绝,明慧郡主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在心里更加欣赏这小姑娘。要知道,跟着自己进京,对凌雪珺来说,可谓是天降大喜。可她为了自己的承诺,宁愿放弃,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境,更是让她意外。
而凌玉柔这姑娘,看起来文静不爱说话,她一开始便没怎么注意她。不过,自己已经说了是因为怕回京寂寞而带凌雪珺回去作伴,如今凌雪珺不去,反而提出让自己带凌玉柔回去,她若是拒绝了,倒显得自己似乎瞧不上凌玉柔,必定会得罪周氏。周氏不仅是凌老夫人的亲侄女儿,如今还管着凌府的中馈,凌钦呆在丰阳,更要靠她照顾,自然不可得罪。
想到这里,明慧郡主笑了笑,说道:“那自然好,不知玉柔愿意随大伯母回京城吗?”
“我…我…”凌玉柔显得没想到明慧郡主如此问自己,也不敢说不愿意,便怯怯地看了周氏一眼,说道,“我听娘亲的。”
“秀容,你可愿意?”凌老夫人对着周氏问道。
周氏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笑道:“媳妇自然是愿意的。”
“那就这么定了!”凌老夫人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秀容,你回去便给玉柔好好收拾一下,让她随郡主一起回京。”
“是。”周氏一口应承下来。
尘埃落定,屋中之人皆大欢喜,只有凌玉柔有些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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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

至于凌雪珺要拜师慈元大师学棋一事,凌老夫人也不反对,只是觉得让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娃隔日便要行七八里路去寿恩寺,有些放心不下。
尹氏见状,便提出让凌雪珺去自己娘家的书院念书。尹家书院离寿恩寺不过一里多地,而且尹老夫子还请了位学识过人的邱夫人来教女童。如今正凌雪珺也年满八岁,也可以正正经经念点书了。如果凌雪珺去了尹家书院,既可以学棋,还可以念书,两者得以兼顾。
凌老夫人听了要让凌雪珺去尹氏的娘家,心头有几分犹豫。没想到明慧郡主对此却极为赞成,还提出让凌钦也住到尹家书院去。凌钦也是隔二日便要前往寿恩寺看病开药,住在书院里,不仅方便找慈信大师看病,还能与凌雪珺做伴,又可以在书院随尹夫子念书,不至于荒废了学业。
凌老夫人听明慧郡主这么说,也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翌日,尹氏便与明慧郡主一起去了尹家书院,将凌雪珺与凌钦借居之事安排妥当后,明慧郡主觉得事事都周到了,这才放心带着凌玉柔离开丰阳回了京城。
从此,凌雪珺隔日上午在寿恩寺慈元大师处学两个时辰的棋,其余时候则在书院跟着邱夫人念书。
前世,凌雪珺在明慧郡主举荐下,拜在闻名天下的白鹿书院岳夫人座下。当时,凌雪珺自知家世不如京中贵女们,为了以后能顺利嫁入顾府,只能靠自己搏得一些声名,因而对于念书,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念书的。出学的时候,她更是得了女学的第二名,因而前世她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才女。
凌雪珺觉得自己才学不错,来这尹家书院念书不过是混混日子。不过,上了一堂课,让凌雪珺大感意外的是,自己外祖父聘的这邱夫人,才学居然相当高,并非泛泛之辈。邱夫人也很快便发现凌雪珺的学识远在一般女童之上,极为欣喜,从此便单独对她授以深课。
因而,这一世,凌雪珺虽然念书的时间比起其他人虽然少了些,可才学却比前世更甚一楼,邱夫人更是视她为得意门生,时常在人前夸赞她。
尹夫子座下有几个自认为才学颇高的男学生不服,便向凌雪珺邀约比试。在邱夫人的激励下,凌雪珺只得应战。结果自然她将那几个十几岁的男学生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凌雪珺在方圆百里名声大震,附近几县都知道尹家书院尹老夫子的外孙女凌雪珺是个大才女。
而凌雪珺的棋艺进步更是神速。慈元大师虽然知道凌雪珺在围棋上有些功底,却有些虚浮不实,便仍然对她从基本功教起,直到感觉她的基本功扎实了,才叫她想办法破久阳大师送来的那残局。从此,凌雪珺便绞尽脑汁地想法破局。她每想出一招,慈元大师便拆她的招,不知道被挫了多少回,终于有一天,慈元大师没有拆掉她的招,反而被她围得无路可走。至此,残局被破。
见残局被凌雪珺所破,慈元大师极为兴奋,当即写信将破局之法告诉了久阳大师。久阳大师听说这局是一个小女童破掉的,也是惊奇不已,还说有机会让自己最得意的徒弟与她一战。
慈元大师又教授了凌雪珺一段时间拆招破招之法,便开始邀请附近一些有些名气的棋手与之对弈。一开始凌雪珺也是输多赢少,不过,她那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不停钻研,输给谁她必定要赢回来,而且要连赢三场才算完。到后来,她在附近几县都找不到敌手了,只好与慈元大师交手;从一开始的每战必负,到慢慢能下了和局,再到互有胜负,到了后来,凌雪珺居然胜算还大一些了。输给了凌雪珺,慈元大师非但没有不快,反而极为欣慰,对凌雪珺是越发的看重。
因为凌钦隔三差五便要到寿恩寺去请慈信大师为自己号脉看诊,兄妹二人便时常结伴而行前往寿恩。凌钦也很喜欢这个有才情的妹子,在路上常与她说起诗书棋艺,而凌雪珺对他所问居然无不知晓,从而,凌钦对凌雪珺有多了几分敬佩,两人感情愈发要好。
凌雪珺不但有学识,容貌也出众,随着年纪一天天增长,身子也出落愈发玲珑有致,因而,不时有男学那边的少年鬼头鬼脑地跑到女学来偷窥她。有两回被前来寻凌雪珺的凌钦撞上,当即怒不可遏,冲上前把那几个浑小子赶跑。凌钦怕再有人对妹妹不轨,从此,凌雪珺前往寿恩寺都要由他护送。
见凌钦这般护着自己,凌雪珺心中是欢喜不已。前一世,凌钦在丰阳与凌玉柔一起长大,待他回京之时,凌雪珺都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了。虽然是堂兄妹,也要避忌男女大防,因而,前世两人感情极为浅淡。后来,凌玉柔到了京城,凌钦却对她宠溺疼爱非常,凌雪珺对此是羡慕不已。这一世自己没有去京城,却得到凌钦对自己真心相待,这也算是另一种收获吧。
凌钦像前世一般,在丰阳呆了五年后,喘鸣之症基本治愈。因为凌钦年岁已大,为了他以后的前程考虑,明慧郡主便叫他回京城。因此,虽然凌雪珺万般不舍,却仍然不得不含泪挥别凌钦。她知道,如果没有变数,二年后自己也会前往京城的,那时候,还会与凌钦相见,因而,心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果然,两年后,就在凌雪珺刚满十五岁的时候,明慧郡主便来了信,让凌雪珺过了年便进京。
凌老夫人接到明慧郡主的信后,将尹氏与凌雪珺母女叫了过来,问起尹氏是否愿意让凌雪珺入京。
作为母亲,尹氏自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好。京中的名门望族数不甚数,加上明慧郡主显赫尊贵的身份,随便说一门亲,那男方家世也远非这小小的丰阳县望族可比。因而,尹氏虽然心中不舍,也只得笑着对着凌老夫人应道:“一切皆听母亲作主。”
凌老夫人点了点头,又转过脸,对着凌雪珺问道:“雪珺,你可愿意进京。”
听了祖母的话,凌雪珺有几分怔忡。这一世,她在丰阳这小县城里长大,没有经历前世在京城贵女圈中的勾心斗角,明攀暗比,每日就学学棋,看看书,日子恬淡而惬意。
比起京城,她其实更喜欢留在丰阳,再找一个家世相当、人品高尚的男子为夫,简单平淡地过此一生。更何况,如果她进了京城,不可避免地会遇到顾骞。这一世没有自己的破坏,他与吴翎应该是顺利成亲吧?想到顾骞要娶前世害死自己孩子的那个女人,她的心忍不住一阵抽痛。
这些年,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起顾骞,她以为自己忘了他。没想到,一旦想起他,自己的心还是会痛得无比复加。顾骞和吴翎这两个人,真的将她伤到了骨子里。如果有可能,她自然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遇到这两个命里的克星。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对祖母说的。凌雪珺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凌老夫人嘟嘴撒娇道:“雪珺不想去京城。雪珺舍不得祖母嘛,雪珺要一直陪在祖母身边。”
果然,听到孙女儿对自己如此不舍,凌老夫人心情大好,看向凌雪珺的目光更是异常柔和。不过,有些事,也是由不她的。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说道:“祖母何尝舍得你呀?只是,你迟早也是要嫁人。你如此好样貌,又有好才学,在丰阳城怕是找不到人来配你了。京中则不一样,不仅有凤子龙孙,世家贵胄更是众多,你去了京城,定能觅得一如意郎君的。”
如意郎君?顾骞那张如冠玉一般好看的脸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前世,她倒真以为自己寻到了如意郎君,可惜,最后却是那个的结果。想到这里,她轻声一叹,说道:“可就算孙女儿看中了人家,人家不一定看得中孙女儿啊?”就像顾骞这般。
“胡说!”凌老夫人瞪了凌雪珺一眼,说道,“这方圆五百里,谁不知道我们凌家三姑娘才貌双全,学识才情更是连许多男子都比不上?若有人看不上你,他莫非是瞎了眼?”
凌雪珺苦笑:“祖母看自家的孙女儿,自然是样样都好。”
凌老夫人却不以为然,说道:“若说起来,比起京中那些贵女,你最多也是家世门第差了些。不过,有郡主在,那些世家公子们怕是也不会轻看于你。”
听凌老夫人如此说,凌雪珺知道祖母心中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自己去京城。毕竟,自己若寻得一门好亲事,以后对凌家几个孙子出仕也是大有好处的。于是,她默然低下头,不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下围棋,全都是胡说的。

进京

凌老夫人见凌雪珺似乎有些不愿意前往京城,便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地说道:“雪珺,你相信,祖母和你娘亲总是不会害你的。”
凌雪珺知道自己前去京城之事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只得温顺地点了点头,应道:“雪珺一切但凭祖母与娘亲作主。”
听凌雪珺这么说,凌老夫人才又绽了笑脸,说道:“这才是祖母的乖孙女!”
凌雪珺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那你过完正月便走吧。”凌老夫人说道。
闻言,凌雪珺一怔,问道:“这么快?”现在可已经是腊月中旬了,如果过完正月便走,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家再呆一个多月了?
“郡主特意交代让你早些进京的。”凌老夫人微笑道,“这过了正月,春日也到了。这时节,京城里世家大族之间常常会有各种各样的赏花会,你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多露露脸,若是有机会在那些贵夫人们面前博个好名声,也容易说门好亲事。”
凌雪珺一听,心心暗暗叫苦道!她不想露脸呀!经常出瑞在这些场合,多容易与顾骞碰到啊。可是,凌老夫人已经发了话,她也不敢违抗,只得硬皮头皮点头答应了下来。
因为临近过年,书院已经将学子们都放回了家,凌雪珺也返回了城里。慈元大师也觉得时常下大雪,让凌雪珺经常从城里赶到寿恩寺来不太方便,便也叫她像往常一般,过了年再来。
没想到,这一回家,就出了这么个变故。凌雪珺想着自己总不能这么悄无声息地便离开,还是要跟两位师父交待一声。因而,翌日,见天气晴好,凌雪珺便带着青芽出了门,前往邱夫人家中和寿恩寺,分别向两位恩师辞行。
通过这几年的相处,邱夫人与凌雪珺情同母女。她虽然很舍不得凌雪珺离开,却也无可奈何,拉着凌雪珺的手,垂了一会儿泪,然后从箱底里拿出一锭紫金墨,一方龙台砚,一支凤毫笔赠与她,作为她出师的礼物。凌雪珺含泪接过礼物,拜别了邱夫人。
慈元大师送了她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副围棋,棋子分别由昆仑山的墨玉与和阗的白玉所制,棋布是蜀绣织就,异常精美。他给了凌雪珺几本棋谱,让她平日有空便多练手,不可荒废棋艺。凌雪珺自然点头答应,就在她要起身告辞时,慈元大师又交代她,让她进了京城去找久阳大师,与他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对弈,完成自己多年的夙愿。
原来,慈元大师早年云游名山大川之时,在仙霞山遇到从京城灵觉寺来的久阳大师。那久阳大师也是个棋痴,与慈元大师一见如故,说得投机,便摆棋大战。谁知两人一连三天战了六局,居然全都是和局,未能分出胜负。过了几年,两人又相约战过一回,连下三局,依然还是平局。就这样,两人谁也赢不了谁,可心中谁也不服谁,便约定日后让各自的弟子替二人一决胜负。
慈元大师听到凌雪珺要前往京城,便让凌雪珺前往灵觉寺,让久阳大师派出他最为得意的弟子与她一战,完成当年的诺言。
对于师父的心愿,凌雪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慈元大师便写了一封书信,让凌雪珺带在身上,叫她凭此书信去见久阳大师便可。
二月初三,凌雪珺便依依不舍地挥别家人,随着一户姓向的人家踏上了前往京城之路。
这向家住在丰阳城西,有个小儿子前几年中了进士,外放了几年,终于在京中谋了个差事,便派人接家中老母妻儿前往京城。凌昌谚知道后,便让凌雪珺随向家的车队一起上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一路行来,凌雪珺心中感触颇深。这是她第二回前往京城了。第一回是在前世,年仅八岁的她,懵懵懂懂地跟着明慧郡主去了京城。这一回,是已经及笄的她,独自一人前往京城,这一世的许多事,都与前世不一样了。她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她只知道,今生今世,自己的一切,不会再与顾骞这个人有关。
走了半个多月,凌雪珺等人终于到了京城。向家老夫人愿意是要叫家仆将凌雪珺送到凌昌谨的府上,不过,凌雪珺因为记挂着凌元大师吩咐之事,便谢绝了向老夫人的好意。向老夫人见凌雪珺坚持独自前往,也不好勉强,两厢道别,便各自离去。
与向家之人分别之后,凌雪珺并没有直接前往大伯的府中,而是准备去栖鹤山下的灵觉寺。她想着,自己若先去了大伯府上,依着明慧郡主的性子,必然不会让自己轻易出门,那便难找机会与久阳大师的弟子对弈。因而,她便趁着现在还未进府,先去灵觉寺,替师父践行当年之诺。
青芽从未出过远门,如今来了繁华的都城,极其好奇,坐在马车上,掀了帷帘不停地四处张望着。透过帷帘的缝隙,凌雪珺看着街上的景事,似乎与前世无异。
这世间的一切,并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改变。没有了凌雪珺的京城,依然繁华。那,顾骞呢?他也与前世一样恣意潇洒吗?
正在这时,一股清雅茶香从掀起的帷帘外飘了进来。凌雪珺心头一动,轻轻探出头一看,果然,马车已经到了京城著名的聚贤茶楼外。
说起这聚贤茶楼,凌雪珺并不陌生。聚贤茶楼以风雅著称,因而京中贵家公子常聚集在此品茗小坐,谈诗论经。前世她为了能多与顾骞碰面,也曾是这聚贤茶楼的常客。如今再看到这茶楼,又想了前世与顾骞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牵绊,不禁感慨万千。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努力将顾骞从自己脑中摒除。不过,这聚贤茶楼中的茶点做得很不错,特别是那梅花糕,凌雪珺前世是极为爱吃的。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聚贤茶楼的梅花糕了,倒也有些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