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赶忙打开抽出来的小香囊,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对银耳坠和一支银钗。梨花惊道:“你这是自己买的?”
石榴眨巴着眼睛,“这是我娘上回去镇上让人打的,今日我只是去取回来,我娘说这些要给我做陪嫁的。”
梨花瞅着不眨眼,喜欢得不得了,摸了又摸,眼见着她就要把银钗往自己头上试戴,一下被石榴夺了过去。梨花恼了,“哟,又不是金钗,我戴着玩会儿也不成么?”
“不成,我娘说了,自己的嫁妆别人可以看可以摸,但绝不能让别人戴,否则就不吉利了,男人会生外心的。”石榴很认真地说,然后用袖子把银钗和银耳坠擦了擦,再小心翼翼地放进小香囊,塞进腰带里。
梨花揶揄道:“别人家都是男方打首饰,哪有女方自己打的,难不成还要哄着男人娶?我家也打了一副银首饰,但那些都是留给我三个弟弟娶亲用的。”
石榴不藏不掖地说:“我家还有几千文钱哩,我爹娘说足够石伢子娶亲用的。”
在旁的芍药听后很是羡慕,而梨花已经嫉妒得脸都发青了。梨花有三个弟弟,她的嫁妆肯定会少得可怜,因为她娘说男方送来的那些彩礼,得留下一大半给几个弟弟以后娶亲用。
芍药家境也不好,她有一个已经成了家的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是不会舍得给她多少嫁妆的。
芍药忍不住羡慕说:“石榴你带这么多嫁妆去婆家,哪怕你以后做了些错事,婆家也不好意思说你的,真好。”
石榴听后傻笑着,她也没想到要安慰一下芍药。
梨花阴阳怪气地说:“芍药,你和石榴都是要嫁到钱家村去的,嫁妆多少不打紧,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才是紧要的。有些姑娘出嫁后在婆家得没命地干活,还常常受挤兑被挖苦,没几年就折磨得人老珠黄了,若是再没生个男娃,那就等着被休回娘家吧。但有的姑娘出嫁后比在娘家过得还要滋润,好吃好穿的,有男人心疼着,还儿女双全,公婆也待见。这些啊,不仅要看命,还得看嫁的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芍药听后更是忐忑不安了,因为她要嫁的男人虽然都说是个能干活的,但听说还是个沉默寡言的,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也没个热乎的话,以后要和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她有些害怕。
石榴听不出梨花在暗讽钱枫这个男人不是个好货色,是她梨花不要的。但石榴自己已经往钱枫这个人身上的各种毛病方面想了,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心里不免有些忧愁。
这时有一位七十岁的老婆婆拿着个蒲扇过来乘凉。她一坐下就说:“哟,咱们村里今年要嫁的姑娘全齐乎了,到时候也不知谁日子过得最好,要说嫁人啊,就跟赌博似的,谁也说不准。石榴,今儿个上午钱家来送大礼了?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出阁,钱家会请四抬大轿来迎亲?真是了不得哟,咱们村的姑娘还没有谁坐过大花轿哩!”
石榴觉得四抬大轿来迎娶她很是风光,就嘻嘻笑着点头道:“嗯,钱家托媒人来是这么说的。”
梨花和芍药刚才还不知道有这回事,此时都睁着大眼睛直往石榴身上瞧,就她这样一直嫁不出去的姑娘还能有四抬大轿来迎娶,相比之下,她们俩有模有样有脸蛋有身段,可是她们的夫家顶多能拉牛车来迎亲。
芍药羡慕得说不出来,梨花干脆抬起屁股掸了掸,匆匆地说了句,“时辰不早了,我要回家准备午饭,先走了。”然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从她的背影似乎都能瞧出嫉妒和愤怒来。
当然只有芍药和老婆婆瞧得出来,石榴却没觉得。她抬头望了望天上挂的太阳,纳闷地说:“时辰挺早的啊,梨花这顿午饭做得也忒早了。”
芍药只是笑了笑,低头绣花没说话。
老婆婆拿起芍药做的嫁鞋瞧,直夸她做的好。石榴见了就赶紧跑回家拿针线筐,坐在芍药身边学,老婆婆还在旁边教着,石榴学得很开心。
直到太阳快移到正空中时,石榴才和芍药各自端着针线筐回家了,然后去屋后的菜园子里摘菜,准备做午饭。
当石榴做好了一桌饭菜,田老爹和林氏、石伢子也回来了。
林氏一回家就拉着石榴去卧房里看钱家送来的大礼,“闺女你瞧,钱家真的是舍得花钱,买这么些东西,你嫁到钱家肯定不吃亏的,既然他们家舍得在你身上花钱那就是愿意对你好!”
林氏拿出钱家送来的银项圈和银手镯往石榴身上戴,看合不合适,“哟,钱家老两口还挺会买的,知道我家闺女胳膊粗,买的银手镯也格外的粗,戴上去正好呢。对了,你有没有把银耳坠和银钗取回来?”
石榴点头,从腰间取了出来递给林氏,林氏把这些一股脑儿全往石榴身上戴,还喊着田老爹和石伢子过来瞧。
他们都直夸石榴戴这些好看,石榴却苦着个脸。
“石榴你这是怎么了,不喜欢么?”田老爹问。
石榴摇了摇头,摸着手腕上的大粗银手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去镇上碰到钱枫那个大混蛋了!”
林氏惊道:“你这个傻丫头,你咋能叫他大混蛋呢,他是你的未婚夫,你的男人!”
田老爹却笑问:“他是不是跟你说话了?他知道你就要嫁给他了,找你说几句话也是情理之中,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叫他大混蛋。”
石榴寻思了半天,想想还是算了,钱枫说她长一身猪肉和她撒胡椒粉的事还是不说为妙,免得爹娘担心。她只是跺脚道:“他好像不认识我了,可他以前明明是认识我的!”
田老爹和林氏、石伢子皆怔,钱枫怎么可能不认识石榴?肯定是石榴搞错了吧。
田老爹有自己的想法,他笑道:“石榴啊,他可不是不认识,他是不好意思说认识你,这是人家在害羞呢,你可真是个傻丫头哟!”
石榴正要解释,林氏也跟着说:“就是,人家钱枫肯定是脸皮儿薄,你可不能大大咧咧地去找他说话,叫人见了笑话,你没跟他说话吧?”
石榴怕被爹娘骂,只好含糊地说:“没…我没跟他说话。我肚子饿了,咱们吃饭去吧。”石榴把首饰一一摘下来,都交到了她娘的手里。
一家子都去隔壁围着桌子吃午饭,吃完后林氏就准备来腌肉,因为钱家送来了好几斤,这正值大夏天,若是不腌起来会坏掉的。林氏打算腌起来放进坛子里,然后吊到井底里,这样能放好久都不会坏。
“石榴啊,我让你买的胡椒粉呢?”林氏在厨房里找半天都没找到,她想在腌肉上面撒一点胡椒粉。
石榴坐在门口裁红布,听她娘这么一问,她含糊地说:“我…我忘买了。”
林氏知道石榴时常丢三落四,也没当回事,忘就忘了吧。
石榴却很心虚,平时她极少跟家人说谎的,可今日她好像说了好几回谎,老天爷会不会布雷来劈她呀?
林氏腌好了肉后,又兴致勃勃地拿出钱枫的鞋样递给石榴,说:“这是钱家送来的鞋样,你给钱枫做几双,一定要做得登样些,叫钱家不能小瞧你。”
石榴鼓着腮帮子说:“我只买了红布,我不想给他做鞋!”
林氏却跑进屋里拿出一大块蓝布,说:“钱家想得真是周到,连这些布都准备好了。”
石榴拿起剪刀,真想把钱家送来的这块蓝布给剪成碎渣,只是她娘在旁边瞧着,她不敢剪而已。
这时她的大伯突然跑了过来,大声嚷道:“不好了!不好了!你家的牛脱缰跑了,我回来时见它在河边呢!”
石榴和林氏皆大惊失色,田老爹和石伢子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石榴二话不说,扔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出去,她有一身的力气,以前也和爹娘一起抓过牛的。紧接着林氏、石伢子也狠命地跑了出去,牛可是家里的大牲畜,一头牛值一千五百文钱哩。
田老爹脑子最清醒,没糊涂地跟着跑,而是先从屋里找出穿牛鼻孔的缰绳,才向河边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当真是稀罕
石榴虽然长得笨重,可是跑起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把林氏远远甩在了后面。石伢子倒还不错,紧跟而上,他好歹也是十六岁的小伙子了。
石伢子虽然是石榴的弟弟,可长得却和石榴截然相反。石榴是包子脸,他却长了一张清俊的脸,很是养眼,石榴的身段浑圆饱满,说得好听一些是丰腴,说得难听一些就是有些小肥了,而石伢子却瘦削如竹竿。
石伢子瘦归瘦,身子倒是康健得很,从小到大和石榴一样极少生病,好养活。
姐弟俩跑向河边,瞧见自家的牛已经游到了河对面,这时正在那儿吃草吃得欢着呢,尾巴直甩甩,屁股直颠颠,洋洋得意,好不自在。
这头公牛精明得很,它已经瞧见石榴和石伢子来了,便一阵小跑,跑到山脚下一块绿草地那儿吃了起来,一双牛眼还时不时盯着河这边的动静。
石榴和石伢子只好下河,这条河并不深,也没有湍流,最深的地方也只能没过石榴的脖子,何况姐弟俩都会凫水的。石榴小时候时常和男孩子一样在河里玩耍,六岁时就会在水里游来游去了,不过等到八岁后她不敢再下河了,因为村里的女孩子都不下河,有些人说闲话,说她都那么大了还和男孩子在水里混,田老爹和杨氏训了石榴一顿,石榴就不敢去了。
虽然十年没下过河了,她照样游得很好。当她和石伢子游到了河对面,这时林氏也赶来了,林氏个子矮不少,她也知道水有多深,便立在岸边干着急,石榴在对岸喊道:“娘,你别过河,有我和石伢子围住牛就行,爹在后面,马上就来了。”
林氏因小时候差点掉进河里淹死,所以现在见水就怕,根本不敢过河。
石榴和石伢子跑到山脚下,一前一后围住自家的牛,这会子田老爹也麻利地淌过河,赶了过来。
田老爹来到牛的面前跃跃欲试,拿着缰绳想穿牛的鼻孔,要知道想抓住牛最难的就是穿牛鼻孔了,因为牛怕疼,指不定会一脚将眼前的人给踢飞,或许干脆用牛角攻击人。
石伢子见牛的眼睛都红了,它还低着头将牛角向前示人,他忙道:“爹,你快闪开!”
田老爹也有些害怕,忙退了一丈。
这时石榴的大伯和大伯家的两个儿子都来了,他们一人手执一个粗棍,团团围住牛。没想到这头公牛不仅是个鼓里鼓气的,还是个淘气的,它见大家都来了,便抬起前后脚展示给大家看,意思是,你们要敢过来,我就踢飞你们,哼哼!
大家都不敢上前,眼见着牛眼在乱转,有想逃跑的嫌疑,大家万分焦急。若是牛跑得远了,就不好找了,可惹怒了牛的话难免会有人受伤。听说去年有一个村的小伙子为了给牛穿鼻孔结果被牛角穿透了胸膛,死了!这无疑是给了大家一个警示。
就在大家束手无策之时,石榴突然绕到牛的背后,趁其不意,一下爬上了牛背。无论牛怎么扭动身子,石榴都掉不下来,因为石榴坐上去后就双手抓住了它的两个牛角。
平时见石榴笨笨的,没想到她行动起来竟然这般灵便,她这样可是把大家给逗乐了。
田老爹忍不住赞道:“我家的石榴就是能干!石榴,你抓紧点,若是被牛甩了下来,它可饶不了你。”
石榴竟然还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牛背,牛似乎没刚才那么暴躁了。
“爹、大伯,你们过来吧,可以穿牛绳了!”
石榴一边抚摸着牛背,还一边用脸贴在牛脊背上,说:“牛啊牛,你要乖乖的哦,你要是跑了,不留在我家,会被人捉住杀掉,会有人拿你的肉去卖,然后被人吃进肚子里,那就没有你了!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让你每顿吃饱喝足,哪怕你老死了也不会拿你的肉去卖。”
石伢子听了直笑,“姐,牛哪里听得懂这些?”
“你咋知道它听不懂,它听懂了也不会告诉你的,是吧,牛牛?来,我帮你挠痒痒。”石榴这时已经双手在牛背上轻轻挠了起来。
石伢子见牛真的乖了,他也走近了些,笑着说:“我也来挠挠。”
石伢子的手还没挨着牛呢,就听见田老爹和田大伯笑道:“好了好了,绳子已经穿上牛鼻孔了。”
这头公牛还在一心享受着石榴的安慰和挠痒痒,都忘了反抗了。
“噢!噢!我家的牛真乖!”石榴坐在牛背上得意了起来。
田老爹把牛绳交给石榴握着,石榴高兴地拍了拍牛背,“驾!咱们回家喽!”
牛乖乖地往前走,还驮着石榴过河,其他人跟在后面说说笑笑,说这次抓牛真是够顺利,一点力气都没白费。
石伢子骄傲地说:“这都是我姐的功劳!”
“是是是!”大家都笑着应道。
林氏见牛回来了,闺女还坐在牛背上唱着一句都不在调上的曲子,她也跟着心花怒放。
这件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石榴平时和动物相处就比跟人相处还要好,本村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可不知是谁的嘴巴长,竟然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两日后就被钱家的人知道了。
这日傍晚干活回家,钱老爹和杨氏听说石榴连大公牛都能驯服,确实很能干,他们也是得意地很。这时钱枫正在院子里劈木头,说是要在屋外搭一个鸡棚,因为平时鸡都进堂屋的一个小鸡窝里睡觉,他嫌鸡到处拉屎,弄得满屋子都是,走路还得跳开着走,他实在不能忍,若是能在屋外搭一个,家里就干净了。
本来他想把家里的鸡都煮了吃了,就没鸡屎这个麻烦了,可是鉴于上回吃鸡时大嫂那般强烈的反应,他还是放弃了。
杨氏也不管乎儿子到底在忙啥,而是上前说道:“儿啊,你听说没,石榴可是把脱了缰绳的大公牛给驯服了,连她爹都做不到的事,她却能做到,你娶了她肯定得福,她当真是个能干的姑娘,说不定将来会是咱家一个重劳力呢!”
钱枫听后高高举起斧头狠狠地劈了一下竖在眼前的粗木,有些担心地说:“她这么彪悍啊,不会打男人吧?”
“瞧你想哪儿去了,石榴怎么可能会打男人?我活了几十年也没听说有女人敢打男人的事。”
钱枫扔下斧头,嘻笑着脸向杨氏央求道:“娘,这门亲事还有商量余地么?我听上去咋不怎么靠谱呢,都说她干活像个男人,现在连大公牛也能治得服服贴贴,怎么听她都有可能是个泼妇,你就不担心到时候她进门了整日和你过不去,她稍稍手一推,你就会倒地不起的。”
杨氏气得直瞪眼,指着他的脑门骂:“混帐儿子,女人没有打男人的,就更没有打婆婆的,你这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杨氏本是想在钱枫面前说说石榴的好话,没想到被儿子几句话就给惹生气了。
她一骂完就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跑到旁边接连恶心了几下,然后一下吐了。
钱枫有些懵,跑过来说:“娘,我只听说有人会气得头疼或气晕的,了不起也是气疯了的,可这是头一回见人气得呕吐的。”
杨氏捂着胸口,本来她就难受,现在听儿子这番胡说,已经气得无语了。
钱老爹和钱桐、葛桃花都跑了出来,问杨氏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杨氏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应该是晚上睡觉着凉了。
钱老爹犯疑,“大夏天的,你晚上还盖了一层薄单,应该不会受凉的。”
杨氏摆手道:“没事,若不是着凉的话,那就是吃坏了东西。”
可是家里人和她吃的一样,其他人也都好好的啊。
因为杨氏也有四十五岁了,在这个乡下也算是年纪大的了,有不少人年过四十就或病死或老死了。
钱老爹心里害怕,担心老伴得了不治不症,若是比他先入土,他真的不知剩下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不顾杨氏的阻拦,跑去找本村的一个赤脚郎中。
赤脚郎中过来瞧了瞧杨氏的脸色,没瞧出什么,再给杨氏把把脉,这一把可把他给吓得一大跳,说:“大…大…大婶,你这…这是喜脉啊!”
“啥?”一家人跟着惊叫。
杨氏直接黑脸了,生气地说:“说你是个赤脚郎中没啥本事吧,你平时偶尔也能给村里瞧瞧病,至少没治死人,怎么今日口吐胡话哩,我的癸水这几个月都少得可怜,估摸着这两个月就要断了,哪里来的什么喜脉,你这不是丢我的脸么!”
赤脚郎中被骂得有些糊涂了,刚才还觉得一定是喜脉,现在又不敢肯定了,直说:“你这个脉我…我不太会把,还望你们另请高明,镇上的魏大夫向来把脉准,你们还是…还是请他为妙。”
赤脚郎中吓跑了,一家人都有些傻眼。特别是葛桃花神色有些怪,她讪讪笑道:“指不定娘真的是要再生个娃哩。”
“胡说什么,没大没小!”杨氏一声喝斥。
葛桃花缩了缩脖子,拉着钱桐回厨房做饭去了。
钱老爹害怕杨氏得了怪病,说:“他娘,要不咱们到镇上瞧瞧去?”
杨氏看了看天色,“天都快黑了,明日再说吧,指不定明日就没啥事了,不就是吐了一回么,或许就是冷了肚子。”
钱老爹不放心,因为有许多人在得病前都有各种奇怪的症状,就是当时没在意,治得晚了才丢了命。既然杨氏不肯去,他干脆去镇上把魏大夫请过来,也就是多花十文钱的事。
杨氏见钱老爹倔强地要去请大夫,也懒得管他。
当她和葛桃花一起将晚饭做好后,钱老爹已经把魏大夫请回来了。
没想到魏大夫给杨氏把完脉后,他和村里赤脚郎中的表情是一样的,说的话也是一样,“你这是喜脉!”
杨氏脑袋一轰,眼见着要吓晕过去,被钱枫一下扶住了。
钱枫呵呵笑道:“四十五岁的老娘还能有喜脉,当真是稀罕,娘你这是要老来得子啊,不对,或许是老天爷见你一生没个女儿,想赐你一个女儿呢。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有一个小妹妹了?”
杨氏朝儿子翻了个白眼。
钱老爹只是在旁傻呵呵地笑,钱桐有些不知所措,现在黑脸的是葛桃花了。葛桃花怎么寻思都不得劲,婆婆竟然有了身子要生娃,连她这个当儿媳妇的这几年都不生娃了,竟然轮到一把年纪的婆婆生娃了,岂不是整个殷山镇的大笑话?难道以后她还得伺候婆婆坐月子?
天啊!好没天理啊!
这时松球跑过来仰头问:“阿奶,要是你生了娃,他该叫我什么?是和穗儿一样叫我哥哥么?”
杨氏再次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这次是真的气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当老姑娘
杨氏有身孕了。
晕倒的杨氏被钱枫没命地狠掐她的人中,她不愿醒也得醒了,否则得被傻儿子给活活掐死。醒来后大家围桌吃晚饭,她根本吃不下几口,便躲进屋里去了。
四十五岁的婆婆要生娃了,这种事是藏掖不住的,一夜之间便不胫而走,也不知是赤脚郎中从中作的梗,还是松球和穗儿两人童言无忌。在小村庄哪家有点什么事一般都不会等到隔夜才知道,平时大家吃个饭都要把碗端来端去,吃顿饭的功夫就能把整个村里各家各户的事扯上一遍。
次日清早,葛桃花去河边洗衣裳,村妇们都心知肚明,却还故意问道:“桃花,平时不都是你在家做早饭,由你婆婆来洗衣裳么,怎么今早是你来洗?”
葛桃花并不知道大家都已知晓了此事,她手里忙着用棒槌捶打着已经搓了皂角的衣裳,闷头闷脑地说:“我婆婆年纪大了,不宜多沾水。”
其中一位年轻的新妇忍不住笑道:“大夏天的哪里不能多沾,你好像不太高兴,不会是生你婆婆的气吧?”
葛桃花冷脸道:“我哪里不高兴了,洗衣裳又不比烧火做饭要累多少,我生哪门子的气?”
葛桃花嘴里说不生气,那张脸已经在表示她可不是一般的生气了,若是给她一把干草,她的火气估计能当即把干草给点着了。
村妇们开始是一阵阵偷笑,此时见葛桃花这般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更是笑得欢。
在家里做早饭的杨氏羞得不敢出门了,钱老爹大清早挑一担花生去镇上卖,回来时正好赶上吃早饭。
钱老爹还特意从镇上买回来一斤瘦肉,递给杨氏,小声地说:“这几日你做饭时每顿都煮一碗肉丝汤吃吃,补补身子。”
杨氏臊得满脸通红,“你一担花生才卖几十文钱,花钱买这个做啥?我又不是新嫁娘,说出去都丢人。”
钱老爹瞅了瞅院门,见并没有过路之人,便说:“有啥好丢人的,女人生娃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只许那些小媳妇们生娃,就不许你生娃了,什么道理?”
杨氏朝钱老爹直瞪眼,“你不觉得丢人为啥还怕别人听见?都怪你这个老不正经的!都多大岁数了夜里睡觉还不老实,净惦记着那事,害得我在儿子和儿媳妇面前都不得脸。”
钱老爹被杨氏说得满脸羞红,逃也似的跑出去喊:“枫儿、松球、穗儿,快回来吃早饭喽!”
松球和穗儿在院子外玩,听到喊声都进来了。钱桐早上还去地里干了一通活,这时也快到家门口了,葛桃花也拎着一篮子衣裳走在半道上。
她远远就听见公公喊大家吃饭的声音,她冷哼一声,都是你这个老头子干的好事!
回到家后,葛桃花在院子里晒着衣裳,杨氏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问:“枫儿呢,他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