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容只喝了两口汤,便皱着眉放下了勺子,起身到厨房倒了碗水。想来他是觉得凉水也要比夏嘉弦做的汤要好喝,可是夏嘉弦已经习惯了自己这让人揪心的厨艺,所以也并不觉得有多难喝。
公孙容就着凉水吃了烧饼,只是脸色很难看,任何人连着两顿吃这样难吃的菜,都不会有好心情吧。
夏嘉弦想他已经对自己的厨艺完全绝望了,或者对她绝望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可是公孙容丝毫没有想要离开,或者把床让给夏嘉弦这个姑娘家休息的意思。他坐在床上换了药,又开始端详胸前的小鸡吃米图。
夏嘉弦怕他越看越生气,若是因此对自己下了杀手,实在是死得太过冤屈。
于是夏嘉弦拿起了他那件脏污不堪的白衣,上面被血和暗褐色的药汁弄得惨不忍睹。然而,最大的问题却是那道从胸前到腰的刀口。
她拿了针线,量了一下那道口子的长度,绣一枝梅花应该可以遮住,便穿针引线开始绣梅花,希望可以将功补过。
等夏嘉弦绣好了两朵梅花抬头的时候,公孙容正站在旁边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扎了手指,疼得一抖,公孙容离夏嘉弦本就不远,那针便以不可逆转之势刺在了他的手上。夏嘉弦急忙松了手,独留那根银色的针和他相望无言。
公孙容拔掉了那根针,一只手拍在了桌子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极深的掌印,几乎要把夏嘉弦那张小桌子打漏。
他皱眉盯着夏嘉弦,拳头握上又打开,如是几次才开口,“上床睡觉。”
夏嘉弦见他躺到了床上,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站了一会儿就见公孙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然后他又看了看他的剑,夏嘉弦便箭一样的冲上了床。
夏嘉弦知道他并不是正人君子,他杀了自己的哥哥,奸污了自己的嫂嫂,可是夏嘉弦相信他,呃,的伤。
还有,她右手握着的剪刀。
这张破床本来就不大,两个人躺着很是拥挤,他还光|裸着上身,夏嘉弦自然是睡不着,但是公孙容却睡得很香。
半夜他开始发烧,夏嘉弦觉得若是他从此一睡不醒也很好,至少他的剑下会少几条冤魂,谁知他竟然还是醒了。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眼里水光潋滟,茫然问道,“这是哪里?”
他看起来还没有清醒,于是夏嘉弦随口胡诌道,“此乃阎王殿,你杀了那么多人自然是要下到十八层地狱去的。”
他木木地看着夏嘉弦,好像没有听清夏嘉弦说的,又好像不相信夏嘉弦说的,“不可能,这不可能。”
夏嘉弦看他的样子并没有清醒的迹象,于是接着胡诌,“我骗你作甚!怪只怪你活着的时候杀戮太重,阎王爷决定让你下十八层地狱,受刑之后世世托生为猪,受人宰割。”
“不可能,我没有杀人!”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根本就没有力气。只得抓住夏嘉弦的手腕,满脸希冀地看着夏嘉弦,“我没杀人,你相信我!”
他的手很热,掌心贴着夏嘉弦的皮肤,烫得她一激灵。但是她想起了那死在他剑下的七十八个人,想起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四岁的孩子,便只觉得冷。
夏嘉弦盯着他的眼睛,以确定他没有清醒,“你杀了,你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奸|污了自己的嫂嫂,杀了公孙家七十八口人。”
他抓着夏嘉弦的手松了又紧,终于放开,闭目躺了回去。
夏嘉弦以为他是又昏过去了,便想下床喝点水,谁知却听他的声音从背后传出。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夏嘉弦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刚才难不成是他在试探自己?那现在岂不是要杀她灭口了!
夏嘉弦没穿鞋就跳下了床,跑了好几步才敢回头,却见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就那样看着,让夏嘉弦想起了悬崖上的鹰。
他没有再说话,夏嘉弦自然也不敢再睡,在桌子旁坐了半夜。
他没有烧死,夏嘉弦自然是有些失望,只是总不能再表现出来,否则他不杀夏嘉弦,夏嘉弦都想自刎谢世了。
公孙容早上醒时,夏嘉弦已经颤悠悠地站在床边,手中端着他那件补好洗净的衣衫。他扫了夏嘉弦一眼,便拿了衣衫穿上,夏嘉弦这时才总算确定自己的脑袋保住了。
这件白色的衣衫绣了一枝红梅,看起来很是雅致,公孙容穿着这件衣服,比那小倌馆的红牌小倌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夏嘉弦忘了告诉他,那红牌小倌的衣服上也是绣了这样一枝红梅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嘉弦又殷勤地将脸盆端给他,他面无表情地洗完。夏嘉弦又将做好的早饭端上桌,因为没有盐,夏嘉弦又不敢出去,只用了那碗咸萝卜酱当了作料,勉强能入口。
他吃了一口菜,表情复杂,只差哭出来。夏嘉弦急忙夹一口放进嘴里,虽然不是什么美味,可也不至于难吃到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吧。
夏嘉弦百思不得其解,却听他喟然长叹,“这两个月总算吃到了一顿人饭。”
夏嘉弦觉得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性命,然后伺机逃跑或者是找人抓公孙容,只是这两种方法实行的前提是,自己不会再落入他的手中。
夏嘉弦又煎了药,后悔家里没有蒙汗药,否是就可以直接把他迷晕,然后再去报官,只是不知道蒙汗药对他有没有用。
公孙容苦着脸喝完药,抬头看夏嘉弦,“你靠卖绣品生活?”
“小本生意,糊口都有些困难。”
“那你昨天没有去集市,今天也不去么?”
夏嘉弦知道他是怕有人怀疑,去集市总比在家和他单独相处要安全,夏嘉弦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纯良些,“周围的商贩还是比较熟悉的,若是我连着几天不去,可能有人会来找。”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勉为其难道,“那你就去集市吧。”
夏嘉弦强绷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死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那好吧。”
她迅速收拾了那些要卖的绣品,刚要推门出去的时候,一只手却按住了门。夏嘉弦以为他后悔了,谁知他却说,“我陪你一起去。”
其实夏嘉弦宁愿他后悔了。
[正文荒淫名声永流传]夏嘉弦单知道李媒婆说媒是一把能手,谁知道她说闲话也是一把好刷子,这样一来,即使夏嘉弦想嫁人想得挠墙,恐怕也嫁不出去了。
卖胭脂水粉的牛大哥本来对夏嘉弦还有点意思,可是从早晨到现在牛大哥像是被牛附了身,直对着她喷粗气,想来他也是听了李媒婆对夏嘉弦荒唐□的描述,觉得实在是痴心错付。
夏嘉弦不怨他,只恨李媒婆。
而若是说夏嘉弦恨李媒婆,不如说夏嘉弦更恨公孙容,可是公孙容竟安然地坐在旁边的石阶上,没有一点害了人该有的内疚感。
他见夏嘉弦在看他,笑得极为灿烂,对面卖豆花的小诗姑娘因为看到了这个妖孽的笑容,竟然失神落魄地将柴禾扔进了豆花缸子里。
“如今这世道真的是看不下去眼呐!光天化日之下未婚的男女竟然眉来眼去,真是不知羞耻啊!”说话的这人是夏嘉弦摊子左边卖臭豆腐的王大婶,她给了夏嘉弦几个白眼。夏嘉弦看着甚是难受,但是她的臭豆腐熏得夏嘉弦更难受,其实夏嘉弦觉得之所以自己的绣品卖得慢,多半是因为这臭豆腐惹的祸。
公孙容听了这话并不生气,反而更加风骚,他眼角的笑纹又深了许多,“昨晚嘉弦真是比白天要有趣许多。”
他这句话说得隐晦暧昧,声音也不小,仿佛就是为了给别人听,让别人想的。
夏嘉弦气得脸色发绿,偏偏自己又什么都说不出,现在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是错。
他并不放过夏嘉弦,竟还上前理了理她的头发,颇有些担心,“都怪夏嘉弦昨夜让你累到了。”
夏嘉弦只能装傻发笑,笑得嘴都有些歪了。
牛大哥的喷气声更大了,小诗姑娘又拿了一根柴禾扔进了豆花缸子里,王大婶一口吃了四块臭豆腐以示愤怒,她以后还要不要在这集市里摆摊了?不摆摊的话她要靠什么生活?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夏嘉弦,但是夏嘉弦嘴歪得实在让他无法看太久,于是只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去看旁边的王大婶。
那王大婶哪里见到过如此模样的人,在她眼里这种事都是夏嘉弦的不对,压根和这公子没有关系,见他看她,瞬时就六神无主了。公孙容又对小诗姑娘笑了笑,那小诗姑娘立刻又捡了一根柴禾扔进了豆花缸里。
公孙容还想用这招对付牛大哥,谁知牛大哥根本不看他,白白浪费了他那妖孽的脸。
夏嘉弦正在这郁闷得想吐血,街那边却开始骚乱,一看原来是那群衙役在巡街。那领头的衙役名叫江律,自来熟还极爱占小便宜。
江律走到夏嘉弦的摊子前停下,挑挑拣拣,将一条绣着喜鹊的肚兜收入怀中,十分无赖,“这肚兜送给怡红院的小红甚好,我代她谢谢你了。”
夏嘉弦嘴角抽了抽,“江大哥看得上随便拿。”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他又将一条绣着交颈鸳鸯的肚兜收进怀里。
江律每天巡街时都要顺走夏嘉弦几条帕子肚兜,估计小翠的衣柜都已经放不下了,夏嘉弦很多事还要仰仗这江律,自然送东西还要附带送上谄媚的笑容。
“他是谁?”
江律看着夏嘉弦背后,夏嘉弦觉得阴风阵阵,原来是公孙容站在身后。她迅速调整自己的神情,转头时已经满面笑容,“这是我表哥,容良。”
“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表哥!”江律满脸戒备地看着公孙容,公孙容却仿佛没感到他的戒备,拱了拱手:“在下容良见过大人。”
江律大概是被这声大人叫舒服了,脸色立即变了变,装模作样地拱手回礼,“容公子客气,我和嘉弦一向交好,她的表哥那也就是我的表哥,大家都是自己人。”
江律说着还拍了拍公孙容的胸膛,夏嘉弦觉得现在不只是自己怄得想吐血,公孙容只怕也要被他拍吐血了。
夏嘉弦和江律真的不熟,真的。
当然,这个集市上除了夏嘉弦这样认为,别人都不太赞同她的想法。
王大婶此时已经回过神,恰好听到江律说这样,脸上立刻满是鄙夷,“有这样的女儿也难怪家里破败了,真是放荡啊,我一个老婆子都觉得臊得慌呦!”
江律撇了撇嘴,迈着八字步踱到王大婶的臭豆腐摊子前,蹭了两块臭豆腐吃,“春花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吗?”
春花是王大婶女儿,因为这姑娘比较贪吃,长得十分丰腴,加上又十分懒,如今已经十七八岁还没有成亲。
王大婶一听江律问春花的事,立马就有了精神,“春花啊,春花昨天还念叨你呐,晚上去我家吃饭去吧?”
“不了,晚上县令要请我们这班兄弟喝酒,不能缺席。”
“那可不是,我们家春花可是好姑娘,只是从早到晚念叨你,你得空可得多上我家坐坐。”王大婶又给他添了两块臭豆腐,很是殷勤。
江律走了之后夏嘉弦才觉得后怕,若是刚才公孙容被认了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县衙里这班衙役的功夫杀鸡都有些吃力,虽然现在公孙容受了伤,恐怕也捉不住他,这样夏嘉弦首当其冲地会成为公孙容的挡箭牌,若是这班衙役再不顾夏嘉弦的性命安危…
“你们家怎么了?”公孙容说话间从摊子上挑出了一件杏黄肚兜,很是欣赏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别忘了买盐。”夏嘉弦不看他,绣着手里的手绢。他沉默了片刻也不再问,夏嘉弦才松了口气。
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又贴在夏嘉弦耳边问道,“那人喜欢你?”
夏嘉弦手一抖,手中拿的针直直地刺向了公孙容,若说她不是故意的,有人信么?
但是这一次公孙容早有防备,他三个手指紧紧地钳制住夏嘉弦的手腕,疼得夏嘉弦直想叫娘。
公孙容把针从夏嘉弦手中拿走,脸上满是不赞同,“嘉弦你也不能总这样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身上带着人命官司呢,”他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夏嘉弦的鬓角,“而且,我,很记仇的。”
夏嘉弦自然知道他很记仇,可是夏嘉弦也一向睚眦必报,被他坏了名节怎么能轻易咽得下这口气?但是眼下的情况怕是不能一雪前耻了,夏嘉弦的眼中满是委屈无辜绝望,仿佛那悬崖边上的一朵小白花,“嘉弦究竟做了什么惹容郎不高兴,容郎是要杀了夏嘉弦么?”
“我怎么舍得杀你,杀了你谁给我煎药?谁跟我讲我下了地狱?”
他这话夏嘉弦怎么听怎么害怕,这分明是准备用完了夏嘉弦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夏嘉弦相信他绝对做得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今天一天只卖出了一件肚兜,一条丝帕。肚兜是刘员外买了送给怡红院红牌的翠云,丝帕是卜氏饼店的小二买了送给老板娘的,虽然今天的生意比前天要好些,可是因为江律白白拿走了一条丝帕,一条肚兜,所以今天还是赔了。
夏嘉弦想,长此以往,她只能喝东北风了。
夏嘉弦收拾了摊子,准备绕道去买点盐,背上的包袱就把她压得气喘吁吁,但是公孙容走得很快。
终于夏嘉弦实在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苟延残喘,只能看着他健步如飞地离开了,越走越远。
[正文少侠是个糊涂蛋]夏嘉弦想反正也是追不上公孙容了,也就不急着起来,等她休息够了站起来时,却看见一个一身劲装的男子站在对面的树上。
估计这又是什么少侠,什么剑客,于是只想躲得远远的,起身准备去追公孙容。
谁知她刚迈出一步,眼前却一花,那劲装男子已经站在她前面。
夏嘉弦绕过他,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谁知那男子又闪到她面前,这一次他直接用剑抵住了夏嘉弦的脖子,“公孙容在哪?”
夏嘉弦这才仔细去看他,剑眉星目,只是满脸的杀气,实在不是个好惹的主。夏嘉弦本来想装傻,但他这样直入主题,明显是有了足够的证据,她若是再装傻就是真傻了。
“他就在前面,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最好把那穷凶极恶之徒杀掉,也省得危害人间。
夏嘉弦怕他不相信夏嘉弦,又道,“他受了重伤,你快去。”
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夏嘉弦本想让他信任自己,谁知反而让他不相信了。他瞪着夏嘉弦,仿佛夏嘉弦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的剑又靠近了两分,“你是想声东击西?快说公孙容在哪,否则我杀了你!”
他已经认定夏嘉弦在骗他,无论夏嘉弦说什么他都是不会相信的,如今这世道,连做好人也是有风险的。
夏嘉弦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噗通”一声跪下抱住了他的大腿,“少侠饶命!少侠饶命!都是公孙容那个禽兽逼我的,他抓了我妹妹,威胁说若是我不听他的话,就要把我妹妹先奸后杀呀!”
那男子明显被夏嘉弦这样的转变吓到了,他的腿在抖,几乎把夏嘉弦甩出去,多亏夏嘉弦抱得紧。
“那…那你…你快告诉我公孙容在哪,我好去救你妹妹。”原来不止他的腿在抖,他的嘴也在抖。
夏嘉弦一脸的鼻涕眼泪,用颤抖的手随便指了指另一条路,他很严肃地看着夏嘉弦点了点头,然后用内力将夏嘉弦震开拔足狂奔而去。
夏嘉弦用袖子擦了擦脸,觉得自己若是以后生活不下去,大可以去街上乞讨,只希望像这个少侠的人能多些。
其实夏嘉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若是这脑袋少根弦的少侠遇上了公孙容,一定会被公孙容整得很惨,轻则受伤残疾,重则死无全尸。
夏嘉弦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少侠不用感谢她,这都是她该做的。
夏嘉弦拍了拍屁股,准备回家,却发现路边的墙上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只脚踩在上面,一条腿垂下来晃啊晃,似笑非笑,“嘉弦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妹妹?”
“这个说来话长…”夏嘉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怎么解释,却听公孙容又道:“那我什么时候抓了你的妹妹?先奸后杀这样的话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他轻飘飘地落地,丝毫看不出受了重伤。他一步一步向夏嘉弦走来让夏嘉弦有些想跑。
他却只是伸手拿了包袱,然后转身往回走。
这条路上没有人,只有他在走,周围的景物也都不甚清晰,他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远,竟然让夏嘉弦觉得有些内疚。
夏嘉弦追上他,嗫嚅道:“我不是故意坏你名声的。”
他止住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复杂地笑了,“没事,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差你糟蹋的这一回。”
他说完便走,夏嘉弦急忙跟上。其实夏嘉弦觉得那个脑袋缺根弦的少侠还会再来找他,集市上的人基本都认识自己,他只要找个人问一下就能找到她家,或许他们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然而夏嘉弦真的高估了那个少侠,直到夏嘉弦给公孙容煎好了药,他还是没有出现。
公孙容依旧皱着眉喝了药,夏嘉弦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受了那么重的伤眉头都没皱一下,喝药却让他愁苦不已?
他又将衣服掀开,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但是有几处却溃脓了,他撒了些白色的药粉在上面,想要用棉布条包扎上,但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
他试了几次,弄得额头上都是汗水却还是没有成功,抬头瞅了夏嘉弦一眼,有些不满地把棉布条递给夏嘉弦,夏嘉弦立刻伸手接过,只是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但是夏嘉弦又不能这样干站着,于是用棉布条包住了他胸前的伤口,又绕到了他的背后,在腰间打了个结。还没等夏嘉弦为自己的无师自通雀跃,公孙容却转过身来,木然地看着她。
这时夏嘉弦才发现,她把他的胳膊也绑住了…
夏嘉弦立刻去解那个结,可是她为了固定住系了死结…于是,当夏嘉弦奋力解开那个结的时候,公孙容刚上的药已经都蹭掉了,更严重的是:夏嘉弦把他的伤口弄裂了。
夏嘉弦发誓,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想要使坏,她只是不太熟练而已。夏嘉弦用从未有过的真诚眼神看他,他却不看夏嘉弦,只盯着那几处裂开的伤口。
良久才又上了药,用棉布条包裹住,然后将布条递到夏嘉弦手里,夏嘉弦急忙伸手接过,这一次比较顺利,在他的背后打了个结。
晚上夏嘉弦依然握着剪刀上了床,公孙容盯着她的袖子看了两眼,有些担心,“你没有梦游症吧?”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夏嘉弦有些应付,又把袖子拢了拢,压根就不知道公孙容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公孙容往床里面挪了挪,躺下,又坐起来,又往里面挪了挪,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夏嘉弦的床虽然小,可是两人都极力地向外面靠,结果床中间空出了很大的地方。
两人各怀心思,夏嘉弦一心想着,若是公孙容有不轨的行为便同归于尽。公孙容想的却是千万不能睡熟了,否则眼前这姑娘若是有梦游症,他怕是离死不远了,想他一世英名,被江湖几大高手追捕也成功逃脱,若是不慎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手里,太丢脸了…
第二日公孙容依旧陪夏嘉弦去集市,他们两人刚刚摆好摊子,江律便领着一行衙役来巡街。
江律径直来到了夏嘉弦的摊子前,他十分友善地拍了拍公孙容的胸口,一副十分相熟的样子,又转身递给夏嘉弦一张通缉令,那通缉令上画的赫然便是公孙容。
现在,夏嘉弦有些佩服自己竟然能认出通缉令上的人是公孙容。
那画像上的人也不能说不像公孙容,只是画中的人表情太过凶悍,与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男子,不是一个人。
想来夏嘉弦认出公孙容是有些巧合的,首先她看到的那副画像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很模糊了,只能看清轮廓。二来,那晚公孙容睡觉了,所以他没有笑。
“王大婶,这是通缉犯公孙容的画像,看见了可要及时报官,赏金现在已经涨到五百两白银了!”江律递了张通缉令给王大婶,王大婶看了两眼,立刻满面怒容,“你们说这公孙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败类?漠北鼎鼎有名的公孙世家,被自己家的儿子给灭了门,公孙容这禽兽怎么就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呦!杀了自己的亲哥哥,还奸|污了自己的大嫂,这可是畜生都不如啊!可别让我老婆子遇上,要是遇上,我老婆子一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畜生啊!畜生!”
夏嘉弦悄悄抬头看了看公孙容,谁知这男人竟然在笑,笑着看王大婶骂他,笑着看众人点头附和。眼中星星点点的光芒,也不知是要把这些人记住以后报复,或是在想其他的事。
夏嘉弦觉得公孙容是一个怪人,他喝药的时候像是上刑,可是他却能忍得了重伤和众人的唾骂,若是夏嘉弦被一群人当面骂了,她是一定笑不出来的。
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公孙容杀了那么多的人,也着实是丧心病狂,这点辱骂也不算过头,他是不想受着,也得受着。这世间,凡是知道他所作所为的人,恐怕都是要骂上一骂的。
众人骂得酣畅,江律看见百姓们都对公孙容这个败类深恶痛绝,成功地提高了大众的警觉性,便准备带着手下那一群衙役回县衙了,忽然又想起早晨县令吩咐的事情,于是又折回夏嘉弦的摊子前。
“抽空去一趟县衙,县令大人有活要交给你做。”说话间,江律又从摊子上挑了一条湖绿肚兜收进怀里。夏嘉弦看着,恨不得砍下他的手,可是也只能咬碎银牙看着,“不知道这一次是什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