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积挨着雷蒙德坐下,小手拉拉他的手:“是你把它修好的吗?”
雷蒙德微微一笑,点点头。
“这…真是太了不起了!”她叹息着说,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这条几乎算得上是八成新的船。她从未发现它竟然是如此美丽,要知道它以前只能算得上是一堆漂在水面上的烂木头而已。精灵们离开以后,人类并不擅长珍惜他们所留下来的东西。
雷蒙德对于她的赞叹无动于衷,对于这条美丽的船也不感兴趣,对他而已,这不过是一件工具而已。他湛蓝的眼瞳里只映出米拉贝尔渐渐失去光彩的面孔。她依然没有清醒,然而生命的迹象却越来越微弱。
她,就要离开了吗?他不由地紧握住她纤细的手。
碎银般的水流从骑士们的指缝间流淌而过,散发着珍珠光泽的船在湖面上悄无声息地行驶,被火点燃的芦苇丛和追兵都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精灵制造的船似乎能融化在洁白的月光中,那些人无法在湖面上找寻到船的踪影。
积积歪着头看着雷蒙德,又看看米拉贝尔,突然很响亮地说:“积积知道,她就快要死了,对不对?”
清亮稚嫩的童音划破微冷的雾气,骑士们象被针扎一样猛得回过头来,焦切地望向静静沉睡中的皇后。然后有几个骑士恶狠狠地瞪了积积。后者缩在雷蒙德的背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她说得对。”一个疲倦的声音说道,雷蒙德定定地看着他美丽的姐姐,即使他紧握住她的双手也无法将生命之泉注入她的体内,“米拉贝尔…已经踏上通往神的殿堂的阶梯,带着我们对她的爱。”
“皇后陛下…”
骑士们沉默了。
米高低伏身子,拾起米拉贝尔的一方衣角,放到嘴唇边,虔诚地亲吻,然后退开来,下一位骑士含泪上前…再退开让另一位骑士补上,船上的每一位骑士都依次恭敬地向他们的皇后表达他们最深切的哀伤之情。
积积也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拾起米拉贝尔一缕反射着月光的金发,小心翼翼地放到嘴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在她年幼的心中,这位尊贵的皇后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人,而且她还曾经夸奖自己的名字。现在她死去,意味着以后再也无法和自己说话,想到这点,积积不由得恋恋不舍起来。
雷蒙德靠在船尾,月光倾泻在他银色的头发上,在上面镀上一层淡淡的落寞。他开始意识到,他从现在起必须习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魔法,还有——一个帝国的重压。凝视着米拉贝尔依旧美丽的容颜,他的目光透出一丝无奈。
好吧,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么他愿意会去尽力承担起来。

※ ※ ※
诺特加斯骑士议会三位黄金骑士看见米拉贝尔的遗体时,简直都快晕倒了。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王位还没有继承人,国家则即将面临四分五裂的境地。而当约翰尼宣布米拉贝尔的遗言——任命雷蒙德为诺特加斯的摄政王时,三位骑士简直要拿头去撞墙。这无异于宣布魔法师议会凌驾于骑士议会之上。
诺特加斯王宫的议事大厅里,归来的雷蒙德面无表情地坐在黄金骑士对面,看着意料之中的发展,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高背椅光滑的扶手,神态放松而悠闲。
奥维尔?布里尔顿,三位黄金骑士之一,除去原来就不多的悲伤,他此刻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他丝毫不想掩饰对这道命令的怀疑,三角眼锐利地直视着雷蒙德。
“我认为皇后陛下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奥维尔大声说。
“可是…”约翰尼为难地看着自己的长官,“…这的确是皇后陛下亲口吩咐的。”
奥维尔根本不看约翰尼,只盯着雷蒙德:“可是我们并不知道皇后陛下当时神志是否清楚,或者…是否受到威胁?”
“奥维尔!”雷蒙德冰冷地盯着他,“当心你的话!…相信我,我比你更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如果可以,我希望离开这里。但是我承诺过米拉贝尔,因为这是她最后的请求。”
“请求?哼…”奥维尔一脸的轻蔑,重重地靠回椅背。
最年长的黄金骑士,总是将胡须修剪地整整齐齐的德尔伯特?曼缓缓开口:“雷蒙德,我们尊敬你如同尊敬你神奇的魔法。但是这件事关系到诺特加斯的命运,我们不愿有任何差错。如果这的确是皇后陛下的命令,那么骑士议会将会很高兴迎接我们的摄政王。”
“随你们的便。”雷蒙德耸耸肩,站起身,“约翰尼、米高、大卫他们会告诉你们真正的事实,假如你们还相信他们的话。”说完,没有等待骑士们的回应,他走出镀金的大门,惊醒了门边睡得正香的积积。
积积揉揉眼睛,抬头看着雷蒙德,高兴道:“现在积积可以吃饭吗?”此时的天空星光闪耀,距离他们下午到达已经四个多小时,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刚到王宫的新鲜感还不足以让她忘记饥饿,但是她认得的所有人都进了议事大厅,唯独她被关在门外。
雷蒙德皱着眉,打量她的模样:“恐怕你得先洗个澡。”
“为什么?积积饿了。”
雷蒙德往前走去:“这里的规矩就是:要吃饭就得先洗澡。”
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积积不喜欢这里。”
“我也不喜欢。”

※ ※ ※
雷蒙德带着积积回到他的家,一幢处于慕彻鲁斯城西面的古老大宅。
大多数的魔法师都居住在城的西面,帕特家族更是诺特加斯着名的魔法师世家。只是大部分魔法师迷信于血统的纯正,特别是家史悠久的魔法师世家。他们的优越感让他们认为魔力是来自血魔法师的女人,虽然不必遭受除名的惩罚,但也会受到家人的轻视。
更可悲的是,血统愈加纯液的天赋,于是他们把未来的伴侣局限在魔法师的范围内。
帕特家族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严格地选择每一个进入帕特家族的人,这种传统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整个家族越来越单薄。那些没有娶魔法师作为妻子的男人,被家族除名,而那些没有嫁给正的魔法师确实更加优秀,但随之而来的代价却是他们的生命线愈来愈短。雷蒙德的父母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离奇地死去。现在米拉贝尔也离他而去,雷蒙德不知道自己将在什么时候接受死神的召唤,他极力不让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对于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他向来不愿耗费过多的精力,即使事关生死。
雷蒙德站在雕花铁门前,神情有些恍惚,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畏惧跨进这个因为空荡而显得寒冷的家。
管家格里利夫人带着仆人站在台阶上,她与以往一样,穿着日常的灰黑缎子裙,洁白的围裙系在腰上,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挽成发髻结在脑后,一丝不乱。只是她的眼眶红通通的,嘴角微微发抖,显然在努力地控制着情感。
“欢迎回家,雷蒙德少爷。…米拉贝尔小姐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她哽咽地说着,拿起围裙的一角擦拭眼角的泪水。
看着她的模样,雷蒙德深吸口气,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将积积推给她:“她饿了,弄点东西给她吃。”他飞快地走进屋子里,消失在幽暗的拐角。
积积不知所措地看着牵着自己的手不停流泪的格里利夫人,很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呆呆地看着她。一会以后,格里利夫人抹抹眼泪哑声道:“走吧,孩子,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谢谢夫人。”积积眼睛一亮,不用洗澡就可以吃东西了。
格里利夫人低头仔细端详这个孩子,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却立刻做出了新的决定:“在吃东西以前,你必须先洗澡。”
“非得洗澡吗,夫人?”
“对,一定得洗。噢,看看你的头发,简直是乱七八糟…你是女孩吗?”
“是的。”
“哦,好吧,我会让你看上去更像个女孩的。”
铜制的大盆、热气腾腾的水、香喷喷的乳液、在空中飞舞的彩色泡沫以及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毛刷子,积积惊奇地看着所有的东西。
“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脏的孩子!”女仆抱怨着,挥舞着长柄的大毛刷子在积积的后背上使劲擦洗。另一个女仆盯着手中断齿的梳子,叹息道:“这已经是第三把梳子了,这孩子的头发究竟是什么做的?”
积积奇怪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挺柔软的呀。
女仆们边干活边继续着她们的交谈。
“这孩子打哪里来的?”
“不知道,是雷蒙德少爷把她带回来的。看她穿的衣服,应该是个乡下孩子。”
“哦,可是少爷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呢?”
“谁知道呢,帕特家的人做事情总是奇怪,比方说,他们居然不吃洋葱。”
女仆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对于她们来说,讨论主人家的事情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尽管有时被格里利夫人听见会受到惩罚,但她们还是乐此不疲。
当积积从浴室被带出来,站在门廊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时,她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人是自己。经过一番艰难梳洗的头发散发着柔亮的红色光泽,柔顺地打着卷,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刚出炉的面包卷。大力搓洗后的皮肤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娇嫩粉红色,摸上去积积就龇牙咧嘴的感到痛。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洗澡吗?真是太可怕了。
女仆把积积带进一间华丽舒适的房间,在她还在好奇打量屋内装饰时,女仆又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盛着精美的点心和可口的果汁。
“这些都是给我的?”积积盯着点心,使劲咽下口水。
“嗯,你慢慢吃吧。”女仆拍拍她的头,转身出去了。
哇!积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上面撒满糖霜的香草饼,试着咬一小口,好香甜的味道。她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里,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 ※ ※
熹微的晨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壁炉里的木头也已燃烧殆尽,暗沉的室内清冷得像那些微微泛出白色的灰烬。雷蒙德疲倦地睁开眼睛,看着地上悄然移动的光影,脑中昏昏沉沉。
现在的他和平常的早晨一样,躺在这张樱桃木制成的床上,晨光依旧如此微弱,墙边那个断了一只耳朵的小鹿雕塑看上去还是如此滑稽,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能想象到窗外的玫瑰园里花匠劳诺正在给花施肥。
这是梦吗?
他的眼角缓缓渗出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到枕头上,迅速地钻进去,然后是另外一滴、再一滴…
米拉贝尔死了,真的死了!而他竟然在此刻,在这个平静而安宁的早晨,才感觉到真实悲伤的可怕触手。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太多的泪水让他喘不上气,无法思考。
父亲,然后母亲,再然后是姐姐…
为什么他是那个留下来的人?
为什么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

一阵奇怪的小小声的呼噜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他的茫然思绪。这是一种类似于猫的呼噜声,小小的,充满了满足感,只有无忧无虑的动物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格里利夫人一定是疯了,居然把动物养在家里。雷蒙德在视野范围内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体。
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是从他的床下传出来。
雷蒙德探头,目光所及,不禁皱起眉头。
一大团形状不明的东西正裹在他床前那块羊羔皮里,幸福地打着小呼噜,它甚至还搂着一只大羽毛枕头。
“积积?”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她的脸,他微微吃惊。格里利夫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将这孩子安置在这里,那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积积,积积…”
她圆滚滚的身子晃了一下,脑袋从羊毛下探出来,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您在叫我吗?”
“是的。…你很喜欢这张羊皮,是吗?所以你特地跑来这里陪它?”
积积的脸立刻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睡不着…”
“觉得睡在地板上更舒服?”
她抱着枕头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雷蒙德望着面前的小人,格里利夫人果然把她从头到脚清洁了一遍,鼻头几点清晰的雀斑在清晨的阳光里精力充沛地闪着光,脸上是孩子特有的羞涩笑容。远离家乡的她也觉得孤独吧?所以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寻求心灵上的平静与籍慰。
“觉得舒服的话,你就继续睡吧。”
“您呢?”
“我…”雷蒙德心绪渐渐回复平静,想起昨天在议事大厅黄金骑士几乎跳脚的样子,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浮上嘴角。经过了一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询问清楚、权衡轻重、,考虑利弊以得出结论。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摄政王

“德尔伯特,你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要让一个只会玩弄水晶球的人成为诺特加斯的国王?”议事大厅内奥维尔简直是暴跳如雷。一夜未眠让他的双目布满血丝,加上从约翰尼等骑士身上得不到他要的答案,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让他更憎恨他们效忠皇室的忠诚。他暴躁地象一头怒吼的狮子。
德尔伯特疲倦地摆摆手:“坐下坐下,奥维尔。你的靴子让我头痛。…你要明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别的选择?”奥维尔的声音古怪地提高,带着不可置信。德尔伯特情不自禁地又皱起眉头。
“莱斯特,你的意见呢?”奥维尔望向莱斯特?勃斯库,三位黄金骑士之一,同时也是一对双胞胎的父亲。后者正望着桌上的银制烛台发呆,虽然他原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在这种场合仍然一言不发,不禁让奥维尔更加恼怒。
莱斯特缓缓抬起头,望向奥维尔:“根本无需谈论,我们应该遵从皇后陛下的命令。我相信她所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莱斯特!!!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奥维尔拍着桌子大嚷起来。
“安静,安静,奥维尔!”德尔伯特痛苦地扶着额头,波浪般的疼痛随着奥维尔的语调而起伏,他真想把这家伙的嘴堵上。
“难道你认为遵从皇后陛下的遗旨有什么不对?”莱斯特冷冷问道,“或者,你认为自己比雷蒙德更具资格?”
奥维尔楞住,面对这样犀利的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怎么能…”
“够了,我不愿耗费时间听你们争吵。奥维尔,我明白你对魔法师的成见。但是你必须首先为诺特加斯考虑。骑士议会与魔法师议会一旦决裂,那将是诺特加斯最大的危机。”
“但是…”
“我与莱斯特意见一致,我们将承认雷蒙德为诺特加斯的摄政王,并且效忠于他。如果你依然坚持,我感到很遗憾。”德尔伯特站起身,看着奥维尔,示意会议的结束。
“好吧好吧好吧…如果你们愿意对那个魔法师俯首称臣,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奥维尔腾的站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他也不理会,径直朝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大门被人推开,一袭灰袍的雷蒙德正站在门外,银发在阳光下闪耀。很显然,刚才的一番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
“我想你们应该有结论了。”他越过奥维尔往厅里走去,随意地坐下,冰蓝的眼瞳注视着疲惫的德尔伯特。身后,奥维尔复又走回来,目光中的火焰足以将雷蒙德的白袍烧着。
德尔伯特望着他,深吸口气,身边莱斯特也站起身。
“骑士议会将忠诚地执行皇后陛下的遗命,效忠于您,我们的摄政王。”
雷蒙德表情不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缓缓道:“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与忠诚。”
“加冕典礼是否应该尽快举行?”德尔伯特首先考虑形势,认为越早越好,以免人心动荡。雷蒙德明白这位老骑士的意思,说道:“可以先行向诺特加斯的人民宣告,在皇后葬礼以后再举行加冕典礼。”
“好的。”
德尔伯特面朝雷蒙德单膝跪下,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心脏处,微低下头;莱斯特随之跪下。奥维尔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单膝跪下,只是他不愿低下头,直直地盯着雷蒙德一处衣角。这是诺特加斯骑士对待皇族的礼节,表示他们效忠的决心。
“请允许我向您送上我的祝贺。”
“谢谢你,德尔伯特。”雷蒙德示意他起身,声音柔软而疲倦,“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这都将是一场严厉的考验。我们…各自尽职吧。”
此时的阳光正缓缓移进议事大厅,德尔伯特缓缓起身,他的动作缓慢而迟疑,仿佛有某种无形的重压正落在他身上。作为一名历经沧桑的老骑士,他比其他人更能体会出雷蒙德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都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奥维尔是最后一位离开议事大厅的人。他站在台阶上,冷冷地望着前面德尔伯特稀疏的金发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德尔伯特太老了。”他喃喃地低语着。
距离他不远的莱斯特回过头来,大理石般坚毅的面容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了奥维尔一眼,就回身离开了。
“而莱斯特又过于年轻了。”奥维尔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又嘀咕了一句,然后大步往前走去。这句话如果让莱斯特听见的话,恐怕他会忍不住再瞪上一眼。奥维尔四十岁,莱斯特三十五岁,其实年纪相差并不大,但奥维尔是帕克曼在世时亲自册封的黄金骑士,而莱斯特却是由米拉贝尔钦点册封的。所以在莱斯特面前,奥维尔不免多少有些优越感表露出来,尽管前者从来不予理会。
对于莱斯特来说,与奥维尔争强斗胜,无异于是浪费时间。相对于议事大厅内的争斗,他更注重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见习骑士的成长情况。在新一轮的骑士考核中,能够达到月光骑士资格的见习骑士寥寥无几,这种情形让他恼怒不已,决定在见习骑士规章上进行大幅修改。按他的意思,这些年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最好能一直关在训练场上,直到他们达到成为月光骑士的资格。当然,这还得经骑士议会同意,他自己也认为他们同意的可能性并不大。
还有一件一直令莱斯特感到头痛的的事情,虽然他不愿表露出来但几乎慕彻鲁斯城的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他的一对双胞胎,瑞恩和罗伊。在他们母亲眼里,他们简直象天使般可爱,尽管天使们有时会把他们父亲的盔甲拿去铁匠铺,试图把它重新锻造成两件合身的小盔甲。
“亲爱的,他们才十岁。我敢说你十岁的时候也希望能得到一套骑士的盔甲,对吗?”玛琳,他美丽的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他耳朵旁的头发,笑眯眯地说情。
他还能说什么,那时候他可不敢奢望能得到一套黄金盔甲。
从议事大厅出来以后莱斯特习惯性地去了皇家骑士护卫营。由于约翰尼等人已先行回来,骑士们都得知了这一悲惨事故的详细过程。当莱斯特到达时,他们大多静默不语,只是细心地用柔软的绒布擦拭着银色铠甲与佩剑,让它们闪闪发亮,不至于在皇后陛下的葬礼上黯淡无光。
“勃斯库大人!”看见莱斯特走进来,约翰尼忙站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肃然而立。
莱斯特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于拘谨。
“我是来告诉大家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尊敬的皇后陛下离开了我们,葬礼定于明日举行。第二个消息是皇后陛下为我们指定了一位摄政王,魔法师雷蒙德。”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骑士,“虽然加冕仪式还未举行,但我要求你们现在就履行你们的职责,尽心尽力地保护我们的国王。”
骑士们一片默然。有些面无表情,有些面露惊诧,还有一些眼中流露出不满情绪。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勃斯库大人。”一名骑士开口,年轻的脸上毫无掩饰他的愤慨。
“可以。”莱斯特转身面对着他。
“为什么摄政王是魔法师,而不是骑士?”骑士的问题直截了当。
“你认为呢?”
“我想…因为雷蒙德大人是皇后陛下的弟弟。”
“他同时也是诺特加斯最优秀的魔法师。他是唯一可以让那些魔法师不背弃诺特加斯的人。”莱斯特补充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骑士与魔法师之间的芥蒂由来已久,我无法要求你们在短时间内消除它,但我恳求你们尽力去做到。”
他的语气沉重而恳切,没有一名骑士再说一句话。

※ ※ ※
两日后,一个阳光温暖的天气里,骑士们的盔甲闪闪发亮,魔法师的白袍在微风中轻摆,他们的泪水在脸颊上滑落。
那些低沉哀伤的吟唱絮绕在人们的周身,尘封了三年的诺特加斯皇家墓穴再次被打开,米拉贝儿覆盖着精致金边红丝绒的棺木由四名骑士缓缓抬入墓穴内。雷蒙德静静地站在墓穴门前,看着墓穴内两旁的火把一盏一盏地被点燃。火光中,他能看见米拉贝尔的棺木被安放在内层一具较新棺木的旁边。那是她的丈夫,诺特加斯的国王,帕克曼的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