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道:“泥人嘛,天下各州各府都有,但像你说的那种,只有无锡才有,当地人叫‘大阿福’。”阿惜道:“大阿福?”木道人道:“你这次去临安,当能经过无锡,到时你去看看,说不定能记起什么来。”
阿惜道:“师父,你也去呀,你不去吗?”木道人摇头道:“我想去看看我的师妹,梅入画。”阿惜道:“梅师姑住在什么地方?”木道人看着梅花,眼中流露出温柔的神色,道:“庐山。”阿惜道:“师父,是因师姑姓梅,你才喜欢梅花的吧。”
木道人道:“不是。是因她喜欢梅花,我才给她取名叫梅入画。”阿惜道:“那她本来没名字吗?”木道人道:“没有。她是我师父捡来小孩,收做徒弟,道号叫水镜。”阿惜道:“那她也是出家人了。”木道人点点头,阿惜又道:“就因你们都是出家人,这才不能在一起的吧。”木道人苦笑着点头。阿惜道:“师父,咱们都是一样的伤心人呢。”
木道人道:“你也和她一样,是个不知父母家乡的孤女,看到你,就像是看到她的过去。”阿惜道:“师父,以后我见到她,一定会好好谢谢她。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有师父这么来疼我了。”木道人听她说天真,笑道:“人人见了你都会喜欢你的。”
阿惜不好意思地笑着转过头去,忽然道:“水镜,水镜…是水中月镜中花的意思吧。水中月,镜中花,都不如梅花来入画。”木道人心道:好个聪明的女孩儿。看着眼前的梅花,道:“都开春了,这里还是连天大雪,只得蜡梅开,若是在江南,洒金梅啦,白梅啦,宫粉啦,江梅啦,绿萼啦,杏梅都开了,柳树也爆青了,桃花开得像云霞一样,燕子啦莺儿啦在柳树桃花中飞来飞去…阿惜,你到临安也该三四月间了,正好到临安府西湖边上去看,白堤上苏堤上一株柳树一株桃树,桃红柳绿…”
一霎时,阿惜似到了江南,徜徉在阳春三月的西湖,一边苏堤看春晓,一边柳浪闻莺啼,一句熟读了几十遍的词脱口而出:“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第二回 少年游

完颜承继带了马如龙、阿惜、笔贴式文古庵、二十个侍卫,想一想又带上了小丫头环儿。他是怕阿惜一路上没人服侍。到宫中拜别了父皇母后,带齐了应用物事,一行二十五人择了个良辰吉日首途南下。
一行人中除了马如龙,都是不曾出过远门的。这一出门,就像是飞出了笼子的鸟,兴高采烈。众人都换过衣服,看上去也就像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小姐带了侍人随从游山玩水一般。但见衣衫光鲜、神采飞扬,胯下都是神足腿健的良马,鞭长鞍新,骑术不凡。
一行人走的是阳光大道,路上行人众多,看看这一队人都不禁侧目,有羡艳,有的嫉妒,有的气愤,有的叹息。羡艳者目中就向往;嫉妒者心中不平;气愤者口中咒骂“呸!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摆什么谱”;叹息者长叹一声:半生劳碌,两袖清风,满头白发,一事无成。
完颜承继却不管路人如何,自己只和阿惜说说笑笑,并辔前进。完颜承继骑的是黑炭,阿惜骑的是一匹栗色马。也是高头长腿, 神骏异常。阿惜给马取了个名,就叫“栗子”,完颜承继曾笑她“自己喜欢吃糖炒栗子,给马也取名叫‘栗子’,我这‘黑炭’要烤‘栗子’了”。阿惜想起这句话就不禁好笑。
行至中午,到了城郊丰台。丰台是中都西南方的门户。出了丰台就算出了中都燕京。完颜承继道:“咱们就在这丰台吃午饭。”
当下拣了丰台最大的酒楼“丰台酒家”。完颜承继和阿惜坐了一桌,环儿在旁侍侯。马如龙和文古庵坐了一桌,两人一路上谈谈说说,颇为相投。二十个侍卫拣自己相好的同伴坐。“丰台酒家”的桌子给他们一行人坐了一大半。加上其他客人,店堂中已没有多余的桌子。店小二放好碗筷,菜一碗一碗的端了上来。下午还要赶路,大家都不曾要酒。
阿惜从随身提篮里拿出两双筷子,放在完颜承继和自己面前,又拿出两只碗,叫环儿到厨房里盛面点。完颜承继道:“怎么,你还带了碗筷?” 阿惜道:“是啊,外边的碗筷不干净,我自己带上。”完颜承继摇头笑道:“哪有你这样行走江湖的。”阿惜道:“我又不是侠客,行走什么江湖。我是侍侯王爷…”话没说完就被完颜承继打断:“阿惜,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好不好?”阿惜笑了笑,伸筷子夹了一筷菜放在嘴里,说道:“味道不错,蛮干净的。小王爷,你用吧。”完颜承继一笑,也拿筷吃了起来。
正吃间,门口又有人走进来。众人也不在意,只当是寻常客人。这些人进来后嚷嚷着道:“来来来,坐下坐下。喂,朋友,借借光,让张桌子出来。”完颜承继的侍卫曾得完完颜承继的吩咐,不得生事,能让则让。当下几人让出一张桌子,坐到同伴桌旁去了。
环儿双手捧着一只托盘,里面放着两只碗,从厨房走出来。刚走进来的几人中,一人走到环儿面前怪笑道:“哟,这里跑堂的是个小娘们。小妞儿,这两碗面放到大爷桌上去。”环儿从来没有遇见这种事,捧着托盘呆在那里,不知怎样才好。两只眼睛定定的看阿惜。
阿惜和完颜承继自管自的说笑,不曾注意门口发生的事。这时听得有人罗唣环儿,不由得抬起头来。完颜承继看见这人,两眼一瞪,喝道:“给我拿下这个狂徒! ”原来这人就是那天雪地里偷袭他的人。
众侍卫一听,抽出腰间兵刃,或刀或剑,长长短短,围住了那人。那人哈哈一笑:“猴崽子们,倚多为胜啦。”伸手前抓,抓住了刺来的一支枪,用力回夺,不想却夺之不动。旁边的长剑已刺到大腿,身后单刀也抵在背心。那人大骇“没想到这帮狗崽子,身手到不弱”,嘴里大叫:“师父,救命呀,要刺死我啦。”同时双手乱打,双脚乱踢,闹了个手忙脚乱。先头坐下的三人闻声即动,抽出刀来,挥刀砍下。其它侍卫立即围住了这三人单刀长枪打了起来。
马如龙走到完颜承继身边,低声道:“主公,这是河东单刀门的。四十来岁的是掌门周元霸,三个年轻人大约是他的徒弟。”完颜承继“嗯”了一声道:“那日我进宫,路上曾被先说话的人偷袭。不知是什么原因,以前从没见过。”马如龙道:“擒住了问一问。”
说话间一帮侍卫已将四人拿下。完颜承继带的二十个侍卫,都是千中选万中挑的好手。寻常江湖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二十人对四人,自然是胜券在握。
周元霸和他的三个徒弟刀枪加颈不敢再动。完颜承继问道:“我和各位素不相识为何两次加害?”周元霸“呸”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答。曾偷袭过的那人叫道:“他妈的,你不认得老子,老子也不认得你。老子们不过是得了银子来要你的命。”完颜承继道:“不知是谁要我的命?”那人道:“是胡沙…”周元霸吼道:“不许多说!”那人道:“是,师父。”当真住口不说。
完颜承继却心中雪亮。完颜旬封升王,手下亲信胡沙虎一心一意扶佐完颜珣登位。那人说一个“胡沙”字,当指胡沙虎和升王完颜珣了。他淡淡的道:“是升王吧。”胡大刀师徒对望一眼,闭口不言。
马如龙道:“怎样处置?”
完颜承继叹一口气道:“放了他们。”
侍卫队长仆散问道:“放了他们?”
完颜承继点点头,仆散手一摆,众侍卫让出一条路。周元霸看了完颜承继一眼,抬腿先走了,三个徒弟忙跟上。
阿惜这时才开口道:“升王爷只怕还会加派高手前来…”完颜承继道:“杀了他们,叔父脸上不好看。只怕会恼羞成怒,去加害父皇。”阿惜叹口气,接过环儿盘中的碗,对完颜承继道:“小王爷,吃面吧。”完颜承继点点头,回身坐下,对众侍卫道:“大家接着吃吧,吃了赶路。”
完颜承继一行人自丰台遇敌,一路上小心在意。行了十几日,却再没有一人前来。众人诸多猜测。有人道:“这四个脓包肯定给咱们吓趴下了。”有人道:“他们定是打了败仗不敢回去,上边怕还不知道。”有人道:“说不定在招兵买马,另找好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完颜承继和阿惜、马如龙、文古庵谈了好几次,都不能确定。离中都越远,防备之心越淡。想来完颜珣总不至于公然过界杀人。一路上走走看看,文古庵便说些当地的历史、故事、人物、风情。完颜承继和阿惜听得有趣,把完颜珣抛在了脑后。心中不再栗六。一路风景,一路笑语,畅怀莫名。
一路上阿惜和马如龙已厮混熟了,这日骑在马背上,听完颜承继说起马如龙的功夫,心生羡慕,拍马追上马如龙道:“马老爷子,我刚听小王爷说你有一套‘天马刀法’,人称‘金刀无敌’,着实厉害。当年祁连五霸、鄱阳七凶都败在你老人家一人刀下,不知能不能收我做个徒弟?”
马如龙听了微微一笑,谢道:“惜姑娘夸奖了。老马这一点小事哪值得惜姑娘挂在嘴边。”马如龙心中却暗暗叹息一声。阿惜说的都是他当年的威风,现下却避难金国王府,说起还真没什么光彩。一口谢了阿惜的赞词,却不搭收徒的话头。
阿惜道:“马老爷子,你这般客气做什么。马师父是前辈高人,我遇上那是前生修来的福气,怎么能不请马师父指点一二。我是真心想拜你老为师,你老人家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马如龙道:“不敢不敢,惜姑娘是汉王身边的人,我一个走江湖,哪敢收你做徒弟。”阿惜却不依,说道:“是了,我是一个小小的丫头,马师父名重四方,自是看不起我这个小丫头。”马如龙忙道:“不是不是,马某哪有这个意思。”
阿惜道:“那马师父定是嫌我这个徒弟笨,懒得费神教我。马师父,我很聪明的,一套刀法你最多教三遍我就会了。绝不让你老人家费神。文先生,你也帮我说说好话嘛。”
一旁文古庵道:“是啊,马老兄,惜姑娘很聪明的,我教她的诗词文章,从来就是一教便会。这样的学生教起来很省心。我看,你就收个徒弟吧。”
马如龙看看一脸灵气的阿惜,圆圆的眼睛,一脸笑容,不忍扫她的兴,便道:“好吧,难得惜姑娘看中我这点乡下人把式,我就把‘天马刀法’说点给姑娘听。”阿惜一听大喜,在马上便抱拳躬身道:“多谢师父。”马如龙摇手道:“拜师就不用了。惜姑娘乃是天仙一样的人,我哪敢收这样的徒弟。既然惜姑娘有心,我就当交个小朋友。”
文古庵笑道:“好好,不错不错。马老兄算盘打得精。反正是交个朋友,少教一招,漏教一式也不打紧。正好躲懒。”马如龙道:“不敢不敢,马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稍有私藏。”阿惜道:“马师父,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等到了晚上住下,师父你就教我。”笑嘻嘻的低声对文古庵道:“多谢文先生。”
文古庵道:“不用客气。老马他有本事却不教人,难道带到棺材里去吗?”阿惜“扑嗤”一笑,马如龙也笑着摇头。文古庵又道:“马老兄,你瞧我,惜姑娘问什么我就教什么,决不小气藏私。一方面显得我文某有学问有能耐,一方面还有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弟子端茶送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阿惜和马如龙听了大笑。完颜承继见他们说得高兴,也上前问道:“阿惜,什么事这么高兴?”阿惜道:“马师父答应教我他最得意的功夫‘天马刀法’。”完颜承继一听,忙躬身后礼谢道:“多谢马师父。”马如龙道:“汉王不必谢我,难得惜姑娘喜欢,马某三生有幸。”阿惜道:“咦,马师父又没说教你,你谢什么?”完颜承继道:“马师父肯教你,比肯教我还让我高兴,我谢得还加倍诚心些。”阿惜脸上微微一红,转过脸去不答。
马如龙文古庵对看一眼,微笑不语。完颜承继见悟阿惜神色,自觉在人前说话造次,咳嗽一声,指着前面讪讪地道:“前面有个茶棚,咱们去喝杯茶歇一会儿。”
晚间停在青州,马如龙便将九九八十一招“天马刀法”传与阿惜。阿惜用心细学,待马如龙教到三遍时已全记住了。接下来每天便教她应招还招,怎样变招,怎样招架。教的细心,学的专心,不到半月,这套“天马刀法”已学得有三分神似,剩下的只是熟练与应敌的经验,这却不是一蹴可就的。
阿惜一心学刀,不免冷落了完颜承继。完颜承继却毫不在意,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等她学会又亲自陪她练招,一遍一遍,丝毫不觉厌烦。马如龙和文古庵看得明白,私下说道:“汉王对惜姑娘好得很哪,他也有二十七八了吧,还没王妃,是不是想纳惜姑娘为妃?”
文古庵道:“汉王想是想,就是皇帝不愿。哪有太子妃是丫头的。其实惜姑娘这样的人品相貌,哪个姑娘比得上。听说皇帝早在选汉王妃了。礼部尚书莫晋修的二小姐,人称‘金国明珠’的莫晋明珠最是看好。”
马如龙道:“那惜姑娘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的姑娘做个丫头实在太委屈了。”文古庵道:“那有什么法了,心强不如命强。就因这,我才一个劲的要你教她功夫。多点武艺傍身,人家不敢欺侮她。”
这天以后,马如龙教阿惜愈加认真,除了功夫,还讲些江湖上的帮会、门派、规矩、路数、黑话什么的给她听。看似闲聊,实则倾心相授。
这日到了山东禹城。寻了一家客栈,安顿好了出来吃晚饭。这禹城有一项名产,乃是“禹城扒鸡”,肉烂骨酥,回味略甘,用以佐酒,更是佳肴。完颜承继等都吃得甚是满意。回到客栈,马如龙对完颜承继道:“再过一天,要过黄河了。如果有人在河中玩花样,咱们只怕不易对付。”完颜承继“嗯”了一声道:“是啊,我也在担心。”马如龙道:“这里有个帮会叫‘黄河帮’,总舵设在济南,帮主是我老友,帮中上下都熟识水性。我先去济南,打点好了再回泺口,你们在泺口等我。汉王看这样可好?”
完颜承继点点头道:“甚好,马总管想得周到。”马如龙又道:“汉王是私服南下,又不欲惊动州县。明日黄河帮的人来了,给他们听见称呼你作王爷,只怕不好。不如明日起咱们称呼你作公子爷可好?” 完颜承继心知江湖上的人诸多小心,念马如龙一片忠心,当下点头称是。
第二天一早,马如龙快马加鞭先去了。完颜承继吩咐了话语。一行人骑上马慢慢的前行,傍晚时分到了泺口。拣了泺口最大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吃过晚饭,稍事休息。马如龙已回来了,告知完颜承继一切准备妥当。
翌日,吃过早饭到了黄河边。见黄河滔滔,不绝奔流。河面极宽,河水甚黄,真不亏了“黄河”之名。河边停了一艘大船。上得船来,只见船中甚是干净,完颜承继点点头,与阿惜坐下。
马如龙道:“开船吧。”船工水手收回跳板,解开缆绳,绞起铁锚,水手划起大浆,船缓缓的开动。完颜承继走到船边,俯身下看,河水汹涌,黄浪滔天。完颜承继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李太白这诗真有气势,后人再不见如此大气磅薄的诗。我大金立国至今,唯有裕之文彩出众,但和他相比,裕之弄小巧耳。”
阿惜道:“你这样说元公子,他要不高兴了。元公子之词词意宛转,七窍玲珑,语语双关,是极难得的。若说气势,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气势雄浑也不在李太白之下。”
完颜承继道:“说得极是,阿惜你文采武功都出色,可惜是一女子,要不然哪…幸好是女子,不然哪会陪着我?”阿惜只得一笑,心中有些郁闷。俯看黄河,黄黄河水的泛起泥沙,看久了只觉心中烦恶。于是回到舱中,和完颜承继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好容易到了岸边,完颜承继扶着阿惜走上跳板,到了岸上,脚踏实地,才吐了一口长气。阿惜轻笑一声,一双大眼睛里尽是调侃味道,完颜承继哈哈一笑,聊以自嘲。
上了岸已是济南。济南乃是山东大城,人口稠密,市容繁华,更兼有地形之胜。济南另有一名叫做“泉城”。城中有七十二名泉。
完颜承继等去“黄河帮”道谢,那帮主甚是热情,安排他们在别馆住下。馆中有花园,园里有一块空透玲珑太湖石,石下有一泉眼,日夜不停地冒出泉水,园中凿沟引水,围绕宅园悠悠地流了一周。水边种满了水仙花,冬天将过,泉边水暖,水仙花兀自开着白色的花朵,幽香四溢;和“玉泉山庄”相比,竟是别有一番趣致。完颜承继和阿惜在济南玩了五日才起程。
阿惜骑在马上对完颜承继道:“济南这地方很不错的。”完颜承继道:“是啊,‘泉城’二字,名不虚传。”马如龙道:“ 公子,游了济南该游泰山啦。”完颜承继道:“快到泰山啦? 对对,前面是泰安。阿惜,咱们上泰山。”阿惜喜道:“好啊,久闻泰山之名,真的要去看一看。”
济南到泰安不过百多里路程,众人骑的都是快马,下午便到了泰安。马如龙建议住到泰山脚下“天外村”去。完颜承继想“天外村”这名字取得到不错,于是一声唿哨,马蹄扬尘,直奔“天外村”。
天外村是个小村,不过却有不少客栈,当是为游客准备的。众人住下吃了晚饭,早早的休息了。
一清早,天外村的公鸡叫了起来。阿惜先醒了,叫起了完颜承继,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也起来了。到饭店饱饱的吃了一顿早饭,饮好马,个个神清气足的上泰山。
出了天外村是一天门,一天门是泰山的起点。一天门后是红门,红门过去万仙楼。过了万仙楼道路开始狭窄,再上去斗母宫、流水亭、壶天阁、回马岭。回马岭之后更加陡,马匹不能再上。众人把马寄放了。再上步天桥,中天门。回望来路,但见青山环抱,泰安城隐约可见。抬头看南天门在两座山峰之间。宽大的石阶蜿蜒而上,清晰可见。众人在中天门吃了午饭。到了中天门算是走了一小半路。稍稍休息,继续上山。
一行人中有的脚程快,有的脚程慢,山道石阶上远远近近都是完颜承继的人。完颜承继和阿惜慢慢走在后面,一路观赏,一路闲谈。
中天门后是云步桥,云步桥边有一瀑布,飞珠溅玉,极是好看。石壁上刻满了前人石刻。再上去是五大夫松。相传秦始皇上泰山遇雨,便在一株大松树下避雨,后封此松为“五大夫松”。只见此松虬枝斜出,苍翠相掩,极其古老。旁边有“五大夫松”牌坊。
阿惜摸着树干笑道:“这棵松树真是给秦始皇遮雨的那棵吗?”完颜承继尚未答话,旁边有一人道:“只怕不是吧。秦朝距现在一千多年,有哪一棵树能活一千年。如是在深山老林到也可能,这泰山道上,游人如过江之鲫,都听说过这棵‘五大夫松’,你也摸摸,我也摸摸,本来能活一千年,现下也只能活五百年了。”
阿惜和完颜承继听了一愕,只觉言语极是无礼,显是在说阿惜不该抚摸古树。转头看去,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笑着说话,这人面色微黑,剑眉薄唇,神采飞扬。一身青布长袍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只葫芦。一旁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一双圆圆的眼睛极为灵动,嘴边两个小小酒窝甚是可爱。
阿惜听他搭腔,有些不好意思,心想素不相识的,但也不好不理他,显得自己没礼貌似的。不过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人人都去摸摸这树,这树只怕要给摸死了。因道:“不过这棵树也够古老的,有几百年了。”完颜承继本要斥责几句,但见阿惜这样说,不便扫了她的面子,便道:“是啊,够古老的了。”
那少女有些不悦道:“李哥哥,不认识的人理他作甚。”说着蹬蹬蹬径自上山去了。那姓李少年看着阿惜欲语还休,神情有些疑惑。那少女回头道:“李哥哥,你还在那里做甚么?”那少年只得笑笑,拱拱手,跟上去了。
阿惜和完颜承继相视一笑,阿惜道:“这姑娘娇气得紧,倒也好玩。”完颜承继道:“这姑娘爱发娇嗔,做她丈夫有得苦头吃了。”两人说笑几句,再往上走。
一路走来,过了朝阳洞、对松亭、升仙坊。那一对少年男女一直或前或后走在山道上。那少女见了阿惜不是瞪瞪眼睛,就是翻翻白眼;那少年看阿惜时总是皱着眉头,像在思索什么。
阿惜给他看得颇不好意思,完颜承继轻轻哼了一声。阿惜不想生事,低声道:“这姑娘眼睛大,你看她老要做做怪样,免得浪费了。”完颜承继哈哈一笑,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