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起眼皮,看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女,梳了两个丫鬟髻,脸蛋粉扑扑的,着一身浅绿色衣裙,上身套着深碧色夹袄。她看到我醒了,十分欣喜地说道:“小姐,你醒了!我这就去和袁少爷说!”

“等等”我叫住她,抬眼看了看,是我之前睡过的那间屋子,地上还是铺着那雪白的裘毛毯子,我想起来刚刚说话的那个男声是之前的那个小哥。“你是谁?这是哪?我怎么过来的?”我问那个少女。

“小姐,这里是孟府,我是袁少爷院子里的丫环画荷。前日里你染了风寒,袁少爷抱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昏迷不醒了,已经睡了两天了。少爷这两天一有了空就过来看你。”画荷一边说,一边看着我轻轻笑起来。

我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其一,画荷管我叫“小姐”,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叫我“小姐”,我一听有些飘飘然;其二,我是被人“抱”进来的。

“小姐,你既然醒了,我去唤袁少爷过来,刚刚少爷把这莲子羹拿来了,小姐你趁热吃吧”,说着,画荷正要出门。

“等等,画荷。”

“嗯。小姐有其他吩咐吗?”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挂着这“小姐”的名头占画荷的便宜,“画荷,你还是不要叫我小姐了吧,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就是一个卖菜的,我叫尹千织,你叫我千织好了。”这话说到我的伤心处,我那小食摊没了,连卖菜的都不算了。

画荷“噗哧”一下笑起来,“小姐,你看哪个卖菜的能来孟府住在袁少爷的屋子里?”说着,转身离开了。孟府,我突然反应过来,孟府是清洲甚是有名的宅院,据说是当朝的十四王爷的别院。我张着嘴,心里抖了一下,我现在居然躺在一个王爷的家里!

我在心里揣测了好久,心里逐渐把整个故事理明白了。那画荷叫小哥袁少爷,可见他不是孟府里的人。我记得那日来我小摊上吃食的时候,那小爷拿了个包袱,所以他定是那日才来的清洲,因为我和他说第二天来吃食不要钱,所以他第二天就来吃这免费的圆子,刚好看到我的屋子着火了,然后就把我救了出来。他叮嘱画荷不要和府里其他人说,也是不想宣扬,这是想等我病好醒了再把我送出去。

想到这里,我从床上爬起来,看床头整齐地叠着一套衣服。我凑近一看,那真真切切是丝棉袍,浅绯色的衣裙还有妍红的夹袄,衣襟上缀着金线织的梅花盘扣,夹袄里用丝丝金线浅浅绣着些许小花,我把这衣裳抱在怀里好生摸了摸,心中顿时开朗了不少。我精神抖擞地穿上这身衣裳,蹦到雕花镜子前去,在腰上系了根金线缠着的红腰带,再摸了根红绳把头发束起来。从镜子里,我看到一个红衣少女,眸子明亮,唇红齿白,心里觉得很是舒心,有句老话说得真正好“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尹千织我也有这像模像样的一天。

我正在兴头上,蹦到桌边吃那碗莲子羹,味道香甜,心底窃以为和我的桂花圆子比起来还是欠了火侯,但这莲子红枣对我而言是稀罕东西,吃进去一勺等于赚了五文钱,相当于我的一碗圆子,想到这,我有滋有味的大口吃起来。

吃一碗莲子羹,相当于我卖一天圆子。我这一身衣裳,合起来可抵我大半年做小食生意的钱,心里这算盘一打,赚了一大把。

门吱呀一声开了,我看到画荷旁边立着一位公子。这是我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袁莫涵,身着暗绯色的长袍,细细绣着流云花样,若隐若现,袖口镶着浅色云彩,温文尔雅。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赶紧放下碗去套个近乎。

“袁少爷,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是千织的再生父母,请受千织一拜。”说着,我“扑通”跪在地上,正打算行大礼。

他甚是诧异,怕是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出,立马迈了一步上前要扶我起来。却是力道大了一点,这一扶变成了一拉,我的头还没点地就被他拉到怀里去了。我闻到他怀里浅浅淡香,脸上一红,一推赶紧离开他怀抱里。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就和他演了一出拉拉扯扯的戏码。

旁边画荷看了,过来扶我,吃吃地笑着说“小姐,失火那日紧紧搂着袁少爷,怎么扯都扯不开。今日却是害了羞起来。”

“画荷!”那人轻喝了一声,我看他脸上似带桃花。我骤然觉得面上如火烧云,这才大彻大悟,原来失火那日那个冰窑,那个冰窑竟是这袁少爷。我心一抖,那我摸着的那冰柱,莫不是他的脖子?这个念头一上心头,我一个站不稳,又跪下去,尹千织,活了十三余载,这次居然丢人丢到王爷府了。

那个袁少爷看我又跪又站,略有点啼笑皆非,“我看你能下床,能下跪,看样子这病是好的差不多了。你这两日且在这府里把身子养结实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让画荷给你送过来。”他顿了顿,接着说“之后我找人在你那屋子里着实找了找,可是还是没找着什么东西留下。你缺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实在不明白这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我如此好。我心下一想,不如抓住这个主,若是明日里我出了孟府,身无分文也不知道如何谋生,眼下我可以在这少爷身边多蹭几套丝棉袍,等日后出去了拿去当了还能有点本钱。

想着,我扑通一下再跪了下去,“袁少爷,千织无父无母,此番承蒙少爷相救,千织愿意以身相许,为婢为妾,侍奉少爷一世。”说着,我把原来听到的沿街卖身葬父的小姑娘的说法如法炮制了一番。

我看到那少爷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晌,不说话。我心中纳闷,觉得自己许是诚意不够,应当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回想了想那卖身葬父的小姑娘,于是稍稍呜咽了一下,声泪俱下地说“千织身世清白,无病无疾,精通小食烹饪,略通女红;不求能解少爷忧愁,但求能相伴身边以报大恩大德。”

袁少爷抚了抚额头,好不尴尬地抬了抬手,“千织,你且起来。我收了你便是。”

我心中大喜,旁边画荷捺不住过来扶我起来,她在我耳旁小声嘀咕,“小姐,你这莫不是让少爷为难么?少爷和三小姐早是订了娃娃亲了。”听了画荷的话,我心下一顿,脸上再次绯云飘飘,我想他们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想跟着这袁少爷套点好处,决无非分之想,更不想和这个“三小姐”有所纠缠。当下我一定要撇清误会,我正色道:“袁少爷,此番少爷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定当感谢少爷,做牛做马。但千织对少爷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少爷在千织心中就好似桂花圆子,皎白无瑕。”我一字一顿地说“千织定会以身护着少爷,让少爷如圆子一般永远在清澈的酒酿之中。”这番话是我文学的最高造诣,我私下认为我这比喻用得好生恰当。

袁少爷听到我的话,晃了一晃,接着他干咳了一声,“千织,可以了。”

我站着,心里觉得很欣喜,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傍的主了。但心里仍是纠结失火当时,我勾他脖子的事情,古有言“男女授受不亲”,我这般行为真正是有失体统。我低低嘀咕了一声:“少爷在失火那天为何不叫醒我,这样没准那时候我能把我家耳环找出来。”

我声音虽小却被他听到了,他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地对我说:“失火那天,你被人下了迷药,我叫不醒你。”

两小无嫌猜(一)

堰城是大沂的都城,离清洲甚近,行人赶路半月即可抵。孟府,是当今十四王爷孟柏年在清洲的别院。据闻,王爷早年助当今皇上夺天下后,便辞去官衔不问世事,携妇幼老少隐居于这清洲小镇上。王爷有两位夫人,大夫人年轻时很早就殁了,二夫人袁妙婵乃当下富甲一方的巨贾袁家小姐。府上的大少爷孟杼然和三小姐孟杼玑是大夫人生前留下的,二少爷孟杼轩则是袁妙婵之子。袁莫涵是袁家的长孙,二夫人袁妙婵的兄长袁祚之子,因其自幼便丧母,又和二夫人甚是亲近,故而打小就经常来孟府住着。

吟竹阁,南面厢房里,有个少女手握毛笔临着字帖在那舞文弄墨。

我看着地上晾着的一张张字帖,心里很是有盼头,长此以往,等我把字识全了,出了孟府可以去当写信先生,虽不才我的字是没有瞎眼的写信先生好,但我眼不瞎,不但能帮人写信还能顺便卖圆子,那些来找我写信的人可以一边等一边吃碗圆子,这个想法甚好,甚好。

且说我那日听袁莫涵与我介绍说他姓袁,名莫涵。我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是应景,夸赞了两句“少爷,你这名字取得真好,莫寒,莫寒,冬天里别冻着,少爷是冬日里生的吧。”

第二日,袁莫涵便找人给我寻来了这几十张临帖,并嘱咐我在识全这些个字之前不必在他跟前晃悠。今日里我习得自己的名字,“千织,千只?”我没法知道我爹当初给我取名字的时候中意的是哪一个,但我对我爹和我娘心理进行了深度剖析之后,觉得应是“千只”,我爹怕是想吃鸡吃不到,便取名“千只”,以寓意未来我能够鸡鸭不断,也算是寄托了他对富贵生活的无限向往。但眼下我肚子里也算是有点汁墨,觉得“千只”这名字尚且尘俗了些,大笔一挥将我的闺名改成了“千织”。

自我屋子失火算起,我已经在孟府晃晃悠悠呆了大半月。上次袁莫涵告诉我说我被人下了迷药,我心下一震,这大冬天屋子起火也不是常事,莫非我平常竟结下了宿仇,有人故意要害我,我思来想去也理不出头绪,我和我娘从小相依为命,但过得也是无风无浪,我一时也想不到平常是不是做小摊生意得罪了谁。袁莫涵且让我呆在他的吟竹阁里,安慰我说他着人去查查看。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屋里苦心造诣操练书法,偶尔听画荷和宝月给我讲讲府里的事,这样的日子不愁吃不愁穿过得好生惬意。

“千织!”我远远就听到画荷唤我的声音,正抬起头,画荷和宝月就推门进来,我看到她俩一碧一清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

“你们俩今天不用侍候袁少爷么?”

画荷凑过来看看我写的字,“今日二公子来吟竹阁和袁少爷喝酒畅言,说不用我俩侍候。”接着画荷看了看宝月,哧笑着说“少爷真是的,二公子好容易才来趟吟竹阁,也不让宝月在旁边看着,真是不解风情。”

宝月跑过来拧了画荷一把,“你这个小妮子别瞎说!二公子是因为眼下那些个媒人三日两头来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才来这边避避。才不是因为我…”宝月越说脸越红,头低低地,害羞的模样很可爱。

我搁下毛笔,很有兴趣地看着宝月,轻轻戳一戳她红红的脸蛋,笑道:“宝月,你喜欢二公子,不如去求他收了你吧!”

宝月唰的连脖子根都羞红了,恼羞地跺脚,“千织,你胡说些什么!我没有,没有喜欢二公子!而且,我一个小丫环,本就是二公子好心收留我才留在孟府侍候袁少爷,我…我还能有什么想法。”

我一把拉起她的手,作势要往门外走,“什么能有什么想法,眼下是个好机会,我带你去求二公子表明心意,晚了一点,你的二公子就要被那些个媒人抢走喽。”

宝月一下甩掉我的手,又急又羞,差点要哭出来。我和画荷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脆生生的银铃笑声飘荡在吟竹阁上空。宝月气得厉害,大喊了一声:“尹千织!”说着就要过来捉我。我一闪身赶紧跑出门去,宝月在后面追着,我边笑边大喊,“宝月小丫头,喜欢二公子!”我踩着小皮靴,连蹦带跳跑到院子里,不时回头做个鬼脸给宝月。

摹然我看到院子里那素心腊梅枝下立着两个公子,一墨一朱。那个墨衣少年,舞象之年,凝蜜肌肤,头发细细密密地用翡翠簪白玉冠束起来,鼻梁英挺,英气立立,表情平静无澜,眉头微蹙淡淡望着我。点点蜜黄缀枝头,浓香馥郁,随风飘下瓣瓣落在他身上,落在他的袍子上,恰好相映成趣,暗香浮动,好似画中人。

我愣神,觉得这个墨衣公子仿佛见过,是那日清晨恍如惊鸿的琼瑶仙人吗?当日那仙人神情冷清、乌发披散,略有寂寥清肃之感,然则今日公子袍角飞扬,全无当日的萧瑟。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一个不留神,“啪”地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四仰八叉。

这一摔可着实重,感觉地上好像抖了一抖。我听到袁莫涵和画荷的惊叫“千织!”,还有宝月轻轻的声音“二公子…”。接着我感觉裤子好似有濡湿之感,我低头一看,浅绯的裤子上竟赫然印着点点嫣红!我流血了!

我大惊,顿时手足无措,这时袁莫涵已经走过来,看我神色痛苦的表情很是诧异,想要扶我起来:“千织,你这是怎么?摔疼了?”我心下一慌,抓着他伸过来的手像救命草,哀道:“袁少爷,你千万救救我,我流血了!千织求你,救救我!”

这时画荷和宝月也跑到跟前,袁莫涵眉头一紧,急切地问我道:“哪里?你快让我看看!”

我用手一指裤子,嚎道:“少爷,我刚一摔,下面就流血了,你看,流了这么多血!少爷,你救救千织!”

顿时,周围静下来了,画荷和宝月睁大眼睛望着我,袁莫涵黑着一张脸,那个墨衣公子嘴微张,然后讪讪地闭上。

因此,与孟杼轩如诗如画的相遇,在我惊天动地的摔跤和顺带摔出来的葵水中缓缓落幕了。

那日,袁莫涵吩咐画荷和宝月搀我回房中,临近黄昏的时候,二公子走了,袁莫涵到我房里,看见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虽然画荷和宝月含糊其辞地给我解释了葵水的来历,但我瞅着那血流不止,还是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千织”袁莫涵轻轻咳嗽一声,“你感觉好些了么?”

我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很勉为其难地撇了撇嘴,“少爷,我这次葵水流得太多,这么一直流下去千织怕是挺不住了。”

袁莫涵轻轻一愣,脸又黑了下来,“千织,这葵水,这葵水不会一直流的,七日便止,且…这是自然现象,就像你幼时要换牙一样,是必定要经历的。这不会死人,人人都是这样”

我听到袁莫涵这话,心里一宽,放松了不少,脸上带点笑容,“那少爷,你每次葵水也流这么多么?”

这话问完,我看袁莫涵脸更是阴了阴,半晌,他开口:“这葵水只有姑娘家才有。还有,千织,葵水不是什么…不是什么吉祥话,你莫要整天挂在嘴边。”

袁莫涵说着把脸别过去,我只看到他耳根处似乎涨红了。

“千织,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下月就到新年,我便是要回堰城袁府,画荷、宝月是孟府的丫头暂时留在竹吟阁,那么你呢?你可想和我一道回去堰城?”

我一听可以去都城,尹千织十三余岁从未出过清洲,此次可以出门开开眼界,真是大好。我把头点得像鸡啄米,很是高兴“少爷,千织和你一块儿回去!”

袁莫涵抚了抚我的头,眼带笑意,“好,等眼下我把清洲这边钱庄的事处理完,我们再过二三日便启程吧。”说完,他定住瞧了瞧我,对我说:“赶明儿我让画荷再给你置点红色的衣裳,你穿红色挺好看。”

听了袁莫涵的话,我更是心花怒放,心里像吃了糖一样甜蜜蜜。这日夜里,我乐滋滋地拿着毛笔在那宣纸上画了一碗酒酿圆子,在旁边规规整整地写下“袁莫涵”这三字,想着下次送给袁少爷让他开心开心。

这天夜里,梦里恍恍惚惚,好像有一处腊梅林,有位公子站在点点腊梅之中,看不真切面容,只觉得他好像切切地看着我,看着我有些飘飘然…

第二日我还没睁眼,就听到画荷过来敲门,“千织,快起来,下雪了!”我“唰”地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穿着里衣蹦到窗边,推开那窗,窗外银雪一片,整个院子洁净如初生,腊梅枝梢上雪花层层叠叠,洁白如玉,银装素裹,苍穹纷纷扬扬地洒下雪花来,飞舞在空中,打个旋再飘落下来。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我赶紧穿上衣裳跑到院子里去。我乐不可吱地在那雪里蹦蹦跳跳,听着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踩着这片松软,留下串串脚印。画荷和我一块儿跑跑跳跳,嬉闹玩耍,我的心随着这雪花飞扬起来,觉得很是满足,我对着这漫天大雪哈哈大笑,看着呵出来的白气好像结成小霜花。悠悠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琴音,那琴音静静地流淌着,好似这漫天雪花里的一朵遗世凝霜,忽远忽近,在耳边轻轻袅袅,悲悲切切,呜呜咽咽,我听着,心里觉得有些许凄凉,有些许悲怆,牵扯着心里一丝丝地痛,想起我娘和小食摊,那琴音仿佛缠绕着我,在我耳边喃喃低语,泣泣厮磨。随着这琴音,我心下开始戚戚艾艾,觉得这弹琴人好生寥然。

这时,一个雪球“啪”地打到我身上,我回过神,看到画荷指着我笑得直不起腰。我玩心四起,团起一个大雪球就扔过去,只听“啪”的一声,我正得意洋洋,却看到画荷如临大敌地站在一旁,安然无恙。我再一瞅她后头,看到袁莫涵满脸吃了个雪球,雪球在他脸上开了朵花,顿时,分不清眼睛鼻子。

平常温文如玉的袁少爷,此刻一脸的雪花,我看他身形抖了一抖,用手抹了把脸,发型散乱,叉着腰正极力克制,颇有一副吃了鳖的小丫头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抓起手里的雪球“砰”地又扔了过去。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且不说我这扔雪球的技术如何,袁莫涵居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结结实实地挨了我第二个雪球。他现在的模样,好生狼狈,我一手指着他,“哇”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尹千织,你居然敢打我!”半晌,袁少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吼了一声。

我边笑边跑,一个雪球从我旁边飞过烂在雪里,我作势跌坐在雪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尹千织,哈哈,你被我打中了吧!”我抓起一把雪,回身一巴掌,袁少爷居然稳稳当当地用脸再接了我一把雪。

“哈哈,少爷,你这个雪仗打得太差了!”

“尹千织,你给我站住!爷我今天不治治你,你真不知道谁是主子了!”

“啪”

“尹千织!你今儿个做的事,少爷我心里一笔一笔都记住了!”

“少爷,哈哈哈哈,你千万当心身子啊,别让那雪从脖子里化了流进去!”

“少爷,你的鞋子掉了!”

我左右躲闪,不时回身给袁莫涵吃个雪球。听到远处那琴音音律渐高,仿佛一只蝴蝶,灵巧地在空中穿飞,没了之前的幽幽,多了一缕畅快。那琴音渐远,仿佛欢快游动于这苍茫大地中。我心里的阴郁也一扫而光,在这雪地里跑着,觉得自己甚是满足。

两小无嫌猜(二)

大雪初霁,晴方好。

我穿着朱红衣裙,裹了个墨色的棉袄,袖口镶了一圈赤色绸花。穿着新衣裳的我非常得意,满院子里跑想得瑟一下,却没想这化雪的地上就像冰一样,我“哗啦”一下滑倒在地上,且顺着一路溜了好一段,撞上个什么东西。

我心疼我的衣裳,赶忙左右看看有没有刮破。“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趴着出来的,你叫什么?”我听到一个淡淡的男声,抬头看去,看到孟二公子负手站在我跟前。他略一俯身,略带笑意地看着我,那眸子深如墨,看得我一怔一怔的。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好不尴尬,我讪讪张张嘴,真想把我这张脸塞到雪地里去,“二公子,我叫画荷,是竹吟阁的丫环。”我心中盘算,想府里丫环多,他定是不会每个丫头的名字都记得住。画荷,你这名字先借我使使,我对不住你。

“哦?画荷?”他笑意更深。

“千织,你收拾好了么?我们准备上路了。”我听到袁莫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顿时脑袋一黑,无地自容。我匝巴匝巴嘴巴,扯了扯嘴角向袁二公子尴尬地讪笑了一下。沮丧地回过头说“少爷,都好了,我们赶紧走吧。”我耷拉着脑袋,巴不得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离那孟二爷越远越好。

袁莫涵估计是瞧着我不对劲了,轻拉住我,“怎么了?怎么像霜打的茄子?新衣裳不喜欢么?”我赶紧摇头,“没有,衣裳很漂亮。少爷,我在门外马车那等你。”说完,我立马脚底抹油地跑了。

我拿着包袱,等在外头,不一会儿,袁莫涵和孟杼轩两人并肩走出来,俩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袁莫涵瞅见我,更是笑得厉害,过来忍住笑唤我“画荷”。我咬牙切齿,狠狠地剜了孟杼轩一眼。看到孟二公子身着一袭黑色锦袍,外披了条镶着白色貂毛的披风,立在我跟前,英姿灼灼。我往袁莫涵那边靠了靠,扯扯他的衣袖,“少爷,我看孟二公子这行头,这是要和我们一块儿走?”

孟杼轩听到我的话,稍稍敛了笑意,“我去堰城有些事办,正好与你们同路。”我听了脑子更是混沌了。这时,我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莫涵哥哥”。我闻言看去,有个妙龄少女一身紫色纱裙,身段婀娜,杏目柳眉,莲步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我赶紧松了少爷的衣袖,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孟三小姐孟杼玑。真真正正是个小美人,我都愣在那里失神看了好一阵。我往旁边避了一避,看到孟杼玑走到袁莫涵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俩人的脸都红霞飘飘,后来那个三小姐往袁莫涵怀里塞了条紫色帕子,袁莫涵推了一下,那个三小姐急急地推回去便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