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苑当真是很大。若笙带千代穿过前厅,便向右边的回廊走,回廊分了好几条纵横交叉的岔路,分别通向不同方向。若笙走的是最右边的一条,一直走到尽头,眼前便又是山洞。千代疑心,问道:“最中间的大宅,是有人住的吗?”刚才一从前厅出来,入眼的便是回廊,分别向左向右向前,左边的回廊,大概是和这边一样交错,前方的回廊则是通向不远处一大宅。若笙狠狠瞪了千代一眼,厉声道:“我才说过的话,你又忘了?”千代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这一路上,千代只觉,若笙的冷淡是从骨子里便冷清出来的,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高高挂起模样,这份清冷,裹在她一身红衣之下凛冽瑟瑟,装是装不来的。却从未见她有过半分疾言厉色,方才她严词厉色,着实吓了千代一跳。

这个山洞不像来时那山洞这般阴冷潮湿,只见洞内灯火通明,每隔几丈便点着火把,一路过去,光线有余,且不觉炎热。洞内有洞,四周还能瞧见许多的洞口。若笙不知从何处摸了支烛台点着了,带着千代进了最尽头的山洞。走不多时,便见有一木门阻隔。若笙上前敲了三下,朗声道:“厢主,若笙求见。”话罢,便推门而入。千代顿感一股凉意直透心头,背脊发凉,浑身寒毛不自觉竖了起来。

洞内布局摆设和普通房间没有什么不同,桌椅床榻,样样皆俱。榻上躺着一女子,同是一身娇艳红衣,似火般孤寂燃烧,长发从身下披散开来,落在地上。女子闻见动静,缓缓坐起身来,向若笙道:“这次让你办的事,可有办妥?”千代浑身一震,只见眼前女子脸色苍白,瘦若枯柴,宛若已死多时之人,眼神却凌厉异常,看似眼望若笙,实则瞟向自己。那若有若无的眼神,千代顿感脸庞如火烧一般,身子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若笙上前将手中弓箭递给厢主,低声道:“梭罗弓在此。若笙办事,厢主放心。”厢主瞧了一眼弓箭,嫣然一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放心。我要休息了,没事的话,就退下罢。”说着长袖一拂,便要躺下。若笙忙道:“厢主,若笙带了个人来见厢主。”厢主这才正式看向千代,只见眼前女子身披凤凰嫁衣,双颊绯红,眉眼怯怯又略有清亮,似山中林木孕育而生,清新自然,亭亭玉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千代回过神来,站定了身子,垂首道:“我叫莫千代。”厢主眉头一蹙,喃喃道:“莫千代?”千代心中紧张,正自捏着衣袖不知如何是好,若笙忙道:“莫千代已命丧毒蛇之口,还望厢主赐名。”厢主再看向千代,只见她神色慌乱,身体僵硬,便向若笙道:“带这么个不会丝毫武功的姑娘,一切都要从头教起,你就不嫌麻烦?”若笙斜眼看了千代一眼,道:“我既然带她来了,自是打算要教了。”厢主点点头,道:“好罢,你若要收,便收下罢。”说着看向千代,道:“从今以后,你就叫凤凰。”若笙拱手道:“多谢厢主,若笙先告退了。”千代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虽说莫千代这个名字是进了顾家之后才有的,却也跟了自己好些时日,如今改名叫凤凰,顿时想起了那鬼面男子乌鸦,心中不免难以接受。

向厢主告退出来后,千代便一直闷闷不乐,若笙带她到哪儿,她跟着走便是。若笙替她在旁边一处山洞找了间房给她住下,安置妥当之后也未多言,不知何时便已离去。千代独自坐在床沿发呆,也不知执意跟着若笙来到此,究竟是对是错,就连留在这里究竟是该做些什么,都还不清楚,便稀里糊涂拜了厢主,改了名字,将过往删得一干二净了。瞅着这身火红的嫁衣,绣着金色的凤凰,忆起苏洛,抚摸着他在这嫁衣上留下的一针一线,想象着小姐和他现在应该过着你耕田我织补的平凡日子,心中不觉艳羡。苏洛的音容笑貌,眼神言语,顿时挥之不去,不住萦绕。千代顿时有些悔不当初,怪自己不该鲁莽跟着若笙来到这里,就算自己仍旧是以莫千代的身份活下去,乌鸦也未必能寻到自己。说不定日后还能寻到小姐和苏洛,三人一起隐居山林就此终老,这也未必不可啊。想到这里,千代站起来,登时便欲要走。

若笙此时正好推门进来,将一件红色长袍扔在千代脸上,将她盖了个严严实实。千代顿感眼前一黑,立刻将长袍扯下来,嚷道:“你做什么?”若笙冷冷道:“你不要想逃,既然已经进来,逃就等于死。”千代一惊,结结巴巴顿时说不出话,只得“你,你,你”了半天,最终懊恼的将衣服摔在地上。若笙皱起眉头道:“你这身衣服可是穿了有些时日了,是舍不得脱下来还想要嫁人,还是不打算穿我给的衣服?”千代又欲争辩,话未出口又已觉无味,哀戚片刻,方默默蹲下了身子将衣服拾起,正欲开口,若笙又道:“你少东想西想,来这里是你决定的,莫千代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凤凰。我不管你是喜欢这个名字还是不喜欢,日后你就会知道,真名只会给你带来灾祸。”千代问道:“那么,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自从来到这里,千代只愈加感到不对劲,却又碍于若笙不能脱逃,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若笙冷笑道:“这下知道问了,早让你问你干嘛去了?”千代正欲争辩,若笙又道:“这里是与镜门。”千代浑身一震,虽心中早有准备,却仍是大感震惊,顿觉这一生已是无望,凄然道:“这么说,我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杀手?”若笙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千代禁不住苦笑起来,眼中酸楚,泪水不禁又要落下,想不到自己竟是刚出了狼穴又进了虎巢,脑中闪现的是若笙冷若冰霜的脸,厢主惨无人色的脸,乌鸦丑陋狰狞的脸,祝福笑里藏刀的脸,想到自己日后不知该是以怎样的一张脸怎样的一副表情怎样的一双眼色举剑杀人如家常便饭,登时胸口沉闷难以忍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若笙一怔,心中不觉怜悯起她来,随即神色一冷,又将这份怜悯扼杀于心头,只道:“你又忘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千代瘫坐在地上,只是不住流泪,听到若笙的话只更是伤心难以自持,都怪自己自以为是,这才将自己亲手推入深渊困于牢笼,只怕是逃又逃不了,留又留不住,徒留伤悲独自殇矣。

 

 

第 3 章

剑房的剑都是上好的,柄柄皆由顶级铸剑师打造,立于剑房,不自觉威风凛凛寒光闪烁。剑房后面便是铸剑的剑炉,蒸的整个剑房闷热之极。若笙将额上的汗擦了干净,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柄长剑道:“就这把罢。”说着回身看身后的女子。只见她神色黯然,眉头微蹙,一脸的无谓与懒散,定定往着墙上的剑,也不作声。

若笙叹了口气,道:“何必呢?”女子也跟着叹起气来,却仍是不做声,只是叹息。若笙将墙上长剑取下,递到她手上,道:“试试看可否称手?”女子却也不接剑,仍是将目光投于墙上,自顾自地出神。若笙嗔道:“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让你试剑你听见没有。”女子仍是不答,神色亦无半分变化。若笙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何必这么固执。可是你自己决定要留下的呀!”她的神色顿时更黯了,喉咙动了动,这才低声道:“就是因为是我的选择,我才怪自己。”若笙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这可是你说的?”女子神色一动,念念道:“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却仍是不解,无法想得通透。若笙将剑挂回去,无奈道:“这剑还是改日再挑罢。”

这几日,若笙开始教她武功,一边教招式,一边教心法。她心不在焉,有时记得住,有时根本未听。偶尔激得若笙恼了,也不理她,自顾自教着,教完了,并不管她有没有学会。

时不多日,若笙接了任务下山去,临走时,找了个叫初扇的姑娘教她。初扇年纪比她还小了一岁,功夫却是极好的,若笙说,初扇是从小在这儿长大,年纪虽小,却样样精通。初扇的眼神与若笙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副杀手的眼睛,埋藏于深处,隐隐若现呼之欲出。

这天,初扇教过她几招掌法,见她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带了她到花田散心。初扇虽是在这阴暗环境中长成,性子是极其开朗的,俩人在一起日子久了,难免受到些感染,几日下来,她的心情也逐渐没那么沉闷,不再胡思乱想,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花田是不能踏的,只有别苑门前一条横着的小路可供人行走。花开得已没有初来这般茂盛,过去的娇艳欲滴已露出了些许颓败,被这几日毒得发白的日头晒得恹恹而立。黄昏低调而沉沦,已不见太阳,阳光却仍残留,看不出哪儿是源头,只是四面八方溢出来,落在花朵上,无论是什么模样,也都晒成了一片灿人的金黄。

初扇告诉她说:“这里的花是不能摘的,若是被发现了,恐怕不知道会怎么死。”她不禁问道:“你可有摘过?”初扇点点头:“刚来的时候有,那时根本就不懂什么规矩,只见花开得好看,便伸手摘了。”她轻笑:“那你怎么还好生生站在这儿?”初扇也笑道:“当时刚摘完就被人抓走了。多亏了厢主,她见我年纪尚小,于心不忍,帮我求了情,这才留住了这条小命儿。”说着,将脸上的面纱摘下来道:“这就是当时被烙的。”

她一眼望去,登时猛然一惊,只见初扇一张脸小巧灵秀,晶莹剔透,笑起来嫣然而动,面颊上却赫然有一处铜板大的烙印,显是已有好些年岁了,深得触目惊心,心中不禁惋惜。初扇将面纱带上,笑道:“我跟你好才给你看,别人我都不给看的。”她也微微报以一笑,问道:“那时你多大了?”初扇扳着手指算了许久,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算起来的话,大概是5岁。”她心中更是凛冽,声音微颤道:“不痛吗?”初扇轻描淡道:“痛,不然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又道:“不过,已经那么多么久了,再印象深刻,我也已经忘了那时的感觉了。曾经带我的那个人说,一旦过去,每一刻都是过去。”她微微一动,问道:“曾经带你的人?是谁?”初扇耸了耸肩,道:“已经死了,也就不能再提了。”犹豫片刻,又道:“笙姐姐让我和你说,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也是徒劳无用,还不如好好练功,说不定哪天就能逃了。”她神色一震,不觉握紧了拳头。初扇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开心,虽然我不记得我刚来那时的事,但听那个人说,我很不开心,终日郁郁寡欢。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更是几天几夜都没睡好过。但我也终于想通了,既然不能选择,何不安然于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亦莫强求,静候因缘至就是。”

她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觉更是感叹环境的残酷。初扇一副已看破红尘的眉眼让人心惊,她本该享受的,是亲情友情爱情的天伦之乐,从她口中吐出的,更应是“生死有命不由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般的无惧无畏,而不是戚戚然然的顺其自然不强求。

初扇叹息一声,道:“回去罢。”回头却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形如鬼魅。初扇顿时收敛了神色,站定行了礼。那人道:“来了新人?”初扇点点头,道:“这是新来的凤凰姐姐。”“凤凰?”他面露嘲讽,定定看向她。凤凰心中一惊,虽早知总会在此碰上他,心中有所备却也甚觉难堪,愈加恨死了这名字,凤凰乌鸦,这回总算是凑在一块儿了。她急忙道:“这名字是厢主取的,我,我……”乌鸦脸中讽色更深,道:“我知道。”凤凰懊恼之极,想也知道,他是早先入门的前辈,自然是知道这名儿是要由厢主取的规矩,这下解释,反倒是成了刻意,更是理也理不清了。初扇道:“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我还得回去教凤凰姐姐练功。”乌鸦点点头,问道:“她是谁收进来的?如愿厢主么?”初扇摇头道:“不是的,厢主只是给凤凰姐姐取了名儿,她是若笙姐姐收进来的。”乌鸦往旁边站了些,微微侧过身道:“你们走吧。”凤凰跟着初扇行了礼,战战兢兢过了他身旁,瞧见他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得更是惴惴不安。

她问初扇道:“他是什么人呢?”初扇叹了口气道:“也难怪姐姐不知道,他是黑衣那边的,你刚才也瞧见了,长得是可怖极了,像我们这些杀惯了人的,什么都不怕了,也怕他呢。”凤凰微微苦笑,想当初在花轿上被他硬生生扯下来时,也以为自己是见了鬼呢。初扇继续道:“他是千里厢主的义子,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他武功好,长得又可怕,这里人人都怕他。”凤凰问道:“他是从小便长成这样么?”初扇点点头:“我从小见他时便是这幅模样了,第一次见他,还被吓哭了呢。据说,他是因为长得丑,父母才扔下他不要的。”闻言,凤凰心中忽然有了些许同情,不觉联想了自身,问道:“这么说,他是一出生就被丢了?”初扇道:“应该是罢,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了好些年了。”初扇喝了口水,继续道:“他平时不常在的,不知今儿个怎么回来了。”凤凰道:“他不常在么?”初扇点点头道:“是啊,他平时也就是闲的慌,所以凡是有人不接的任务,无论难的容易的,他都接,说是打发打发时间。”凤凰心中一颗石算是落了下来,又不免苦笑,看来,自己也是他闲着无聊,接来的一个任务呢。初扇道:“听说,千里厢主病了,好像快不行了,说不定,他就快要做厢主了呢。”

与镜门是以颜色组成,共有红黑紫绿蓝五厢,红衣这边由如愿厢主掌管,黑衣则是千里厢主,紫衣涓流厢主,绿衣绿姬厢主,蓝衣长垣厢主。凤凰所属的,便是由如愿厢主所掌管的红衣。时至今日,入门也已有月余,除了如愿厢主之外,其它厢主是一概没有见着,门主更是始终未曾得见。若笙说,门主平日是不见人的,出了什么事,都是由厢主说了算。而对凤凰来说,门主完全是以神话般不存在的方式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听说,门主武功高强,以一敌百,十多年前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然而对于凤凰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专心伺候的丫鬟来说,江湖是什么,是完全不存在的概念,只是不在其中,于是不知其然罢了。

若笙过不几日便回来了。自打听了初扇在花田那番话,凤凰也不再独自苦闷,时日一久,竟也忘了自己已是杀手的事实。初扇不再教凤凰武功,俩人见面的时日也就少了,偶尔见面,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无半分言语交谈,关系自然而然无知无觉也淡了下去。

若笙是个严师,日复一日,凤凰练得也勤,进步飞快。若笙在旁会心一笑,见她将剑舞得风生水起,不自觉便要感叹她的武学天分。与镜门的武功自成一家,均是由第一代门主传下来的。时至今日,与镜门规模更胜从前,历代门主亦都是武学奇才,更是自创了不少的奇特武艺传于后人。

已是隆冬,时日过得更是不留半分人情。凤凰依稀记得,入门时才正过春季,花田里的花开得正好,锦簇相拥,好不热闹。此时却已是雪花覆盖,除却一片斑驳白雪,见不得任何颜色。若笙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见她到了跟前,便开口道:“总不能一直用我的剑吧,还是去挑一把罢?”凤凰将剑递还给她,笑道:“是了,再不挑剑,只怕我要占着你的剑不放了。”若笙禁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又板着脸道:“你也就会贫嘴。”

两人一齐走向剑房。冬日里,剑房不再那么闷热恼人,反而多了几分温暖,令人进了就不愿出来。若笙依旧是走到过去挑的那柄剑跟前,道:“瞧,这剑还在。”说着取将下来。凤凰接过来,打趣道:“想是特意在这儿等着我呢。”举着挥了几挥,心觉略有不适,摇头道:“只是,这剑不大称手,感觉重了几分。”若笙道:“那是因为你用惯了我这柄剑,等你习惯了这柄,也就觉着称手了。”凤凰道:“你喜欢这剑,要么你拿去,我用你这把便是。”若笙眉头一皱,道:“这可不成,门主有规矩,挑下了哪柄剑,除非剑毁,否则便得执此剑终老。”凤凰道:“啊,这可得好好挑一把了,不然,这要陪一辈子的剑若是把破铜烂铁,岂不白白吃了亏。”若笙嗔道:“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一柄剑好不好,决定了你是胜是败是死是活。”凤凰顿觉若笙说得有理,剑是有灵气的,若是和主人心意相通,自可杀敌无疑,若是与主人心意背道而驰,只怕是神仙下凡,也未必能克敌制胜。

凤凰将剑重新挂上去,道:“如此说来,我就更不能用这把剑了。它与我并不相配。”若笙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只觉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心中好不欢喜,也不说话,眼光转向了别处,细细看着其它剑。凤凰知她心有芥蒂,忙走到她跟前撒娇唤她:“若笙姐姐。”若笙并不应她,反而将头别得更开了。她不依不饶,继续唤着:“若笙姐姐,若笙师傅……”

正自说着,剑炉的门忽然开了,只见一身材矮小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柄剑出来,左右四顾,正自踌躇应该把剑放哪儿好,一眼瞥见正在挑剑的若笙与凤凰,顿时喜笑颜开,老远便奔了过来,喊道:“若笙姑娘,若笙姑娘。”凤凰的撒娇被一阵苍老而又迟缓的叫声打断,心中不悦,狠狠瞪了奔来的老头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谁呀?”若笙看她一眼,并不作答,反而迎了上去,唤老头作“离远伯伯”,他因奔跑而脸色潮红,脸上却甚是开心,道:“若笙姑娘呐,我们可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若笙应道:“离远伯伯,我这段时间收了个新人,忙着教她练武,等忙过了,自然就去看你了。”说着,一把拉过了凤凰,在她耳边低声道:“还不叫人。”凤凰纵然极其不愿,也只得叫道:“离远伯伯好。”

离远正兀自高兴,摸着长胡子笑道:“好,好。”说着转向若笙,道:“怎么,今儿到剑房来挑剑?”若笙颔首点点头。离远将手中长剑向前一递,道:“这柄怎么样?刚出炉的。”凤凰不住扑哧一笑,心道,还刚出炉的,又不是卖包子。离远和若笙也都笑起来,离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粗人一个,不会说话。”若笙从离远手中接过长剑,抽出细细看了看,摇头道:“离远伯伯,这把剑恐怕……”离远打断她道:“你看可不算,要挑剑的人看呐。”说着,得意洋洋地看向凤凰。若笙无奈,只得将剑递给凤凰,对她使了个苦楚的眼色。

凤凰看到这柄剑,并不以为然,只觉无异于其它剑,便漫不经心接了过来。剑一到手,顿感不一样。这剑无论是手工还是质感,都是十分细腻,握在手中并无半分不适,甚至有与剑融为一体之感。抽出一看,只见光晕平淡,虚虚笼罩,却令人一见倾心。凤凰顿时换了脸色,对离远拱手道:“多谢离远伯伯赐剑。这剑叫什么名字?”离远笑吟吟道:“你要是把剑拿去了,爱叫啥叫啥。”凤凰一笑,转身对若笙道:“我就要这柄剑了。”若笙微微皱起了眉,道:“此话当真。”凤凰点点头。若笙继续道:“凤凰,你若是不喜这柄剑,无须勉强。”凤凰却是真心相倾,摇头道:“我很喜欢。”

离远眉头一竖,道:“若笙丫头,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都说要这把剑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看不起我老头子铸的剑?看不起直说,老头子把剑收回去便是。”说着便欲夺剑。凤凰自然不允,忙将剑往身后一别,道:“离远伯伯,这可不行,我说我要这把剑,就是要了。”若笙忙拉住离远伯伯道:“离远伯伯,我不是这个意思,剑固然是好的,只是我觉着不适合凤凰。”他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并不作答。凤凰道:“离远伯伯,这剑我喜欢的紧,是不打算还给你了。”转头对若笙道:“我们走罢,免得他来抢剑。”说着拉了若笙便冲出剑房。离远自然是不会追的,凤凰对这剑表现得极其待见,自己铸的剑有人喜欢,又何乐而不为,见两人出了剑房,这才乐呵呵地转身便回了剑炉。

出了剑房,若笙瞧着这剑稀松平常,甚至还有些破铜烂铁的模样,犹豫再三道:“你可确定要这柄剑了?一旦拿了,可是没法反悔的。”凤凰却别有一番看法,点头道:“这是柄好剑。”若笙叹了口气,知道拗她不过,道:“可想出什么好的名号?”凤凰顿觉苦恼,她自幼不识字,取名便成了一大难题,挠头道:“跟我叫好了。”若笙一怔,好笑道:“这怎么行?”凤凰不耐道:“我可不愿做麻烦事儿,就叫凤凰吧。”到管理剑房处登记过了,凤凰便正式成了凤凰剑的主人,她对它可是越看越欢喜,实是庆幸自己挑了这么一把合乎心意的剑,剑的贵贱,反而并无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