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赵秀枝瞪了刘碑经一眼。刘碑经不说话,看着电视画面愣了神。
"你真的不喜欢北京么?"老刘的眼角有泪光闪动,颤声道,"我为了留在北京可是失去了双腿的。"刘碑经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着父亲一脸的细小皱纹,他有着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样貌。赵秀枝看丈夫说不出话来,解释道:"当年你爸从老家到北京闯荡,一心想留在北京。可是以你爸的学历没有办法在北京找国企落户。当时只有拿钱去买一个北京户口的指标。为了挣钱,你爸主动提出做厂子里待遇最高也是最危险的活,可是有一次不小心,机器故障将你爸的双腿给切断了。厂里赔了一大笔钱,这样才买了个北京户口,还有就是买了这个旧房子。那个时候你还在妈的肚子里呢。"
刘碑经张大着嘴巴,他这才知道自己成为北京人全是因为父亲。而父亲一直向往的北京人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幸福,而相反的是沮丧,自卑,封闭。
"你的名字叫刘碑经,就是想着留在北京的意思。"赵秀枝继续说道。
刘碑经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他觉得这一切太滑稽了。虽然很不合逻辑也很不道德,但刘碑经的脑海里还是闪过一个想法,他觉得父亲当年是故意失去一双腿的,这样他才可以拿到他想要的钱。

  第16节:少年的离别歌(7)

  "也许我们留在老家会过得更好一些。"刘碑经悻悻地说。
老刘并没有反驳,也许十几年在床上躺着已经让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要是再争点气就好了。"赵秀枝并不赞同刘碑经的观点,说道,"在哪都一样,活得好不好全看你自己。我问你,你们月考成绩是不是出来了,你班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让我明天去你们学校一趟。你肯定又是没考好吧。"
刘碑经的头一下子就懵了,机械地点了点头,道:"这次是没考好。而且,很不好。"
"什么?"赵秀枝激动起来,说道,"我每天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你考得很不好还这么理直气壮。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呢。"
"你也可以不供我读书啊。"刘碑经反驳道,"我不喜欢读书,我讨厌学校,讨厌同学,讨厌所有一切。"
赵秀枝伸手想去打刘碑经一巴掌却被他闪开了。
"我成年了,你不能打我。"刘碑经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赵秀枝气得手直发抖,也站起来。只听到老刘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别打他了,他今天过生日。"

刘碑经上课的时候心烦气躁,他不停的望向窗外,看他的母亲是不是从班主任老罗的办公室里出来了。历史老师瞪着刘碑经的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刘碑经回过神来正好对上老师的眼睛。
"你真是我见过最笨的学生,历史考了十六分,你是不是少根筋啊!"历史老师嘲笑道。
刘碑经没有回话,脸色难看极了。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关注窗外你就站到教室外去听课。"
张翔朝着刘碑经笑了笑,刘碑经扁了扁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过了一会刘碑经就看到母亲赵秀枝站到了窗外。刘碑经回过头认真地看着黑板听讲,赵秀枝就自己靠到一边去了。
下课老师走后,赵秀枝才走到教室门口朝刘碑经招了招手。刘碑经回头看了看,好像没有人注意他,于是迅速的跑了出去。
"你们班主任把你的情况都说了。"赵秀枝有些心灰意冷地说,"你真得太不长进了。"
刘碑经看着母亲的眼角有泪光闪动,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听说有大学生自愿给你们当家教,我已经给你报了名了。"赵秀枝伸手抚摸着刘碑经的头,说道,"希望能有点作用吧。"
"我不想要家教。"刘碑经闷闷不乐地说道,"我自己能行的。"
赵秀枝摇头道:"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你跟你爸一样倔,太倔了是没有好下场的。你看我们现在留在北京过得哪像个样子。"
刘碑经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近,回过头去看到张翔和杜旭两个人,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第17节:少年的离别歌(8)

  赵秀枝还想再说什么,刘碑经拉了她一下,说道:"你早点回去吧,我要回教室吃饭去了。"赵秀枝点了点头便径直离开,脸上毫无表情。
张翔走到刘碑经面前推了推他的肩膀,问道:"你妈?"
"嗯。"
"她刚才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好像有股烂菜叶子的味道。"张翔作势捂了捂鼻子。"你妈不是在菜市场上班吧。"
"你妈才在菜市场上班呢。"刘碑经气愤地说道,"那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你什么鼻子啊真是。"
杜旭连忙解围,说道:"刘碑经算了,跟他瞎起什么劲啊!"
"你什么意思啊!"张翔笑骂道,"我可是一北京守法公民,不像某些人......"
杜旭趁刘碑经不注意朝张翔使了个眼色,同时做出嘘声的动作。他的手从刘碑经的肩膀上环过去,拉到自己身边。
"你干吗?"
"我跟你说个事情。"杜旭用舌头在嘴里抵了抵脸皮。
"说吧。"刘碑经笑道,"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娘腔了。"
"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跟我说实话。"杜旭顿了顿说道,"你是不是在追厘厘?"
刘碑经愣了一愣,随即笑道:"没有的事,你别听张翔他丫瞎说。我跟厘厘那可是正常的男女关系。"
杜旭突然一拍刘碑经的胸口,说道:"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豁出去了,我也不算抢兄弟的女朋友。最近我有一个特伟大的计划,我要追厘厘。"
刘碑经的耳朵里似乎突然嗡了一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追厘厘。"
刘碑经苦涩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翔走上前来拉了拉刘碑经,说道:"这下就剩下我们两个单身了,得努力啊!"
"呵呵,那是自然的。"刘碑经又恢复了那种无所谓的表情。

刘碑经已经好几天没有见着厘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被另外三个人给抛弃孤立了,这让刘碑经非常懊恼。
体育课下课后刘碑经去篮球场边的水龙头下洗脸,刚好看到厘厘走过来。刘碑经连忙用衣服把脸擦干,朝厘厘笑了笑。
"看到杜旭了吗?"
"谁?"刘碑经兴奋的心情一下子就平落了,说道,"没看到。估计是跟哪个小女生打情骂俏去了吧。"
厘厘笑了起来,说道:"他还挺会享受的嘛!"
刘碑经觉得这句话不应该从厘厘嘴里说出来,太轻浮了。他顿了顿问道:"杜旭在追你吧。"
"对啊。"厘厘大方的承认了,笑道,"现在暂时情况是这样的。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你喜欢杜旭吗?"
"还行吧,觉得他有时候还挺逗的。"厘厘甩了甩手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跟杜旭,难不成你也喜欢我?"

  第18节:少年的离别歌(9)

  刘碑经脱口而出:"怎么会呢,我要是喜欢你早追你了。"
"这样啊。"厘厘无所谓的看着远处,杜旭往这边走来。她转头道:"你有事先走了。"
"嗯。"
刘碑经看着厘厘走开突然后悔起来,他想他刚才应该说:"对啊,我一直很喜欢你呢,要不我们谈恋爱吧。"这句话在刘碑经的脑海里回响过很多次,可是刚才却被某种古怪的东西突然压制住了一般。他甚至想象过厘厘听过他的表白后会说:"我也很喜欢你呢。"然后她会挽起他的手,很幸福的样子。只是这毕竟只是想象,他已经错过了机会。
周末的时候果然有个大学生来到了刘碑经的家。
"不好找吧。"老刘示意刘碑经给大学生搬个座。刘碑经有些懒洋洋地将椅子推了过去。
"嗯,转了好久才找到。"大学生自我介绍道:"我叫金星星。你是刘碑经吧。"
刘碑经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来。
"你们这一块的房子是快要拆了吧。"金星星环视了一下屋里的状况。
"拆了我们不得睡大街?"刘碑经不怎么善意的笑了笑。
金星星跟着笑,说道:"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北京城区还有这么破的地方,早该拆了盖新楼了。"
刘碑经回道:"北京也不一定都是富人,就像名牌大学里也有好学生和差学生,都一样。"
老刘瞪了刘碑经一眼,说道:"这么热的天给人家开瓶可乐。"
刘碑经不情愿的从柜台上拿过可乐打开,然后坐到了椅子上。整个教学的过程刘碑经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集中自己的精力。金星星拿着笔在他的眼前不停的写,嘴里说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刘碑经注意到金星星的手掌上长了几个茧。
临走的时候刘碑经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家是农村的?"
"不是。"金星星否认了。
"那你手上的茧是怎么回事?"
"这个呀。"金星星举起自己的手,笑道,"健身房练健美练的。"
刘碑经目送金星星离开。他突然怪异的笑了笑,朝躺在床上的父亲说道:"我看他撒谎了,他就是农村的。"
"你怎么知道?"老刘不解的问。
"他身上有股泥土的味道。"

月考那两天刘碑经小心翼翼地应付着,他看到张翔和杜旭也不怎么和他们说话,憋足了劲。刘碑经想这是他反击的最好机会。
在老师阅卷的几天里刘碑经经常往老师的办公室门口走,他想从老师的闲谈中得知自己月考成绩的蛛丝马迹,对于这次月考,他信心满满。当刘碑经得知月考成绩排名第二天就要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兴奋了起来。他当天晚上很晚才睡着,他梦见自己置身于豪华的餐厅之中,桌上频频举杯,欢歌笑语。厘厘就坐在他身旁,朝他笑,对他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呢,我答应杜旭是故意来气你的。"

  第19节:少年的离别歌(10)

  刘碑经后来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湿了一大片,他早早地就去了学校。
张翔和杜旭在课间的时候围到了刘碑经的课桌旁,刘碑经用微笑欢迎了他们。
"你说这次月考咱们谁会请客?"张翔问道。
"我好像考得还不错。"刘碑经笑了起来,说道,"晚上估计是我请客,顺便把上次过生日的饭补上。"
杜旭疑惑道:"这次怎么这么有信心啊!"
刘碑经晃头道:"我就这么想,瞎蒙这么多次,总有一次运气好的吧。"他看着杜旭,又小声地补充道:"把厘厘也叫上吧。"
张翔点头道:"那是当然的,家属嘛。"
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班主任老罗的课是第三节,刘碑经盯着黑板在发呆,脑子里总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突然刘碑经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打开了课桌把手伸进去,额头上有些发凉。他把书本拨到一边又摸了摸,心里也凉了。刘碑经看了看课桌的锁,好像有点松。他焦急地打开课桌,把书本都堆到桌子上,然后一本书一本书的翻。整个人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老罗正在讲课,他看到刘碑经古怪的举动后用手中的粉笔头朝刘碑经扔了过去,正好砸中了刘碑经的头。
"你在干什么,上课的时候准备搬家还是怎么着?"老罗气得呼吸有些急促。
"我找东西。"刘碑经无暇他顾,继续翻书。
"我看你是丢了魂吧,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不知道吗?"
"我没有丢魂。"刘碑经眨着眼睛道,"我丢了两百块钱。"
老罗看着一本正经的刘碑经,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谎也撒得太没水平了吧,你哪里有两百块钱可以丢。你家里这么穷。"
刘碑经的手停了下来,瞪着老罗。
"上次你妈跟我说,她从来都不给你零花钱,你哪来的两百块钱。难道是你偷的?"
同学们跟着笑起来,都看着刘碑经。刘碑经的脸已经通红通红的。老罗继续说道:"你妈在菜市场买菜挣不了多少钱,你还吊儿郎当,我真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刘碑经不说话,他停止了找钱的动作。老罗的讲课继续进行。
刚一下课张翔就走了过来,一会杜旭和厘厘也来了。他们围着刘碑经。张翔说:"你要是没钱请不起客就算了,干吗还在上课的时候演这么一出,吓得我都一声冷汗。"
厘厘附和道:"就是啊,你也不能这么骗我们啊。要不这样吧,这次月考无论你们谁第一,都我请客怎么样,不能每次都蹭饭吧。"
杜旭点头道:"我看行。"
刘碑经木木地说:"我真的丢了200块钱,我不骗你们。"
杜旭吐了口气道:"刘碑经,你再这样就没劲了啊,没意思。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不再打这个赌,真是没劲透了。"

  第20节:少年的离别歌(11)

  刘碑经抬头看着他们不停的说话,却什么都听不见。四周一片寂静,没有风,一丝都没有。
楼下的布告栏围满了看月考排名的人,叽叽喳喳,有人失望,有人欢呼。杜旭指着排名榜对身边的厘厘说:"刘碑经的成绩还真不错呢,全年级106名,考个一本没问题吧。"
厘厘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身边的同学喊道:"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杜旭从人群里冲了出去。他看到教学楼前的水泥地面上趴着一个人,他像一个受伤的战士般摆着匍匐的姿态,似乎用尽了力气要向前进。他的身体周围开始流动着血液,像是止不住的泪水。杜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委屈还是解脱,不明白他哪里来的鲁莽的勇气,不知道他跳下的刹那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这一切都不能否定一个事实,刘碑经跳楼了。
他以飞翔的姿态离开,却沉重的坠落。
夜间的时候乌云密布,雨下了一整夜。他们说,这个夏天要疯了。
后记: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写这样一个故事,因为它不是爱情,也不是主旋律。我只是告诉你我见过像刘碑经这样的少年,他们的虚荣来自于自卑。大城市里的穷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结局写得很简单,看上去也很仓促,我不想去渲染什么情绪,那些思考要留给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第21节:黎明不要来(1)

  微凉 月月年年,文字如歌
【微凉】2月2号。古怪的A型水瓶。无聊的蹲家人士。贩卖文字,编造爱情。偶尔翻开期刊,那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可能是我。文章散见于《南风》、《花溪》、《新蕾STORY100》、《花火》、《萌》等杂志。
弗洛斯特说过,林中路分为两股,走上其中一条,把另一条留给下次,可是再没有下次了......
因此,也许骨子里有浓重的悲观色彩,但仍然相信正在走的这一条路是无比精彩的。
黎明不要来 文/微凉
One<<<
至今记得,那个女孩站在实验楼的顶层,张开双臂,朝着湛蓝的天空高喊一声,然后就像一只跃起的小鹿,飞纵而下。
我仰着脸,只看到天空中阳光惨白,晃得人睁不开眼。
忽然间,人群像是潮水,蜂拥而至。一个人影从我身后狠狠冲出来,跑得力道太大,撞得我摇摇晃晃,也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包。
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有几个人从我身后冲出来。他们像是在追赶前面的那个人,使劲喊他的名字。我的包像是绿荫地上的足球,被一只接一只的脚连环踢。
只有一个人从我身边跑过去,又折回来,弯着腰把脏兮兮的包捡回来交还在我的手里。
"没事吧,小姑娘?"他问我。
我摇摇头,刚想说"你们再怎么着急也得看着点啊"之类的话,他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我站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包上的土,然后大踏步地朝着女生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一切,与我无关。
那天,是我入校的第一天。九月的天空澄净明媚,比我的心情好看多了。
学校是在离市区很远的一个偏远小镇。灰头土脸的矮破房子里,平地拔起一片高楼,听说是个华裔办起来的贵族学校,声名远扬。
每一次送我,爸爸都要在高速上开近一个小时的车才能拐入岔口来到这个小镇。
我问他,"为什么非要我转学?"
他说,"你的独立性太差,必须要在集体生活中好好锻炼一下。"说完就打开后车厢,提出一个很大的旅行包。那里面,全是我喜欢的零食和漫画书。
他说,"想爸爸的时候就打电话,别吝啬那几块钱!还有......衣服,脏了就攒着,月末拿回来让阿姨洗,别总是动凉水......"
我知道,他其实比我更舍不得分开。锻炼只是一个借口,逃避才是真相。
我接过包说,"别送了爸,我自己进去。"
他依依不舍地抓着大门的铁栏杆望着我。
我回头,"你可以和她结婚,但是,永远也别指望我会叫她一声'妈'。我的妈妈只有一个,谁也别想代替她,你也一样!"
我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还是在最后的时刻说出来了。我看见他的嘴动了动,但最终还是紧紧地抿住。
我知道我必须转过身,开始新的生活。
Two<<<
学校是封闭式的,一个月回去一次。在学校的期间,我依旧保持了旷课的习惯。
我不爱和别人说话,同一个宿舍的也不爱。她们背着我说我很古怪,性格孤僻。其实我不是这样子的,我只是不喜欢和人相处时那个最初的阶段--充满虚假、做作、小心翼翼的一个阶段。我不喜欢堆着笑去刻意讨好谁,任何人 都不愿意。
我每天挎着书包走在校园里,孤孤单单的,头发被风吹在脸上,从校园后面那个废弃的花园走出来,总是会把搂在一起的情侣吓一跳。
再后来,我就常常跑去图书馆呆着。因为,那时秋天已经来了。校园的石凳上变得很凉,坐久了会肚子疼。而图书馆全天都开空调,我坐在空调下面,枕着围巾,每一觉都睡得很安稳。
直到有一天,安小培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下小雨,天阴冷阴冷的,我缩着脖子坐在窗户边,往玻璃上哈气,然后伸着一根指头在上面画画。
忽然,一阵冷风从我身边擦过去,然后是很大声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我侧过头,觉得来的两个男生中有一个挺面熟。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旁边的男生突然大声地说,"安小培,怎么,你连小女孩都不放过啊......"

  第22节:黎明不要来(2)

  图书馆很安静,像是平静的湖水表面。他的声音像一颗石子丢进来,众人的目光像是激荡开的涟漪,一层一层的投射过来。
注视中,那个叫"安小培"的男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专心致志地从书包里往外取东西。刚才大声说话的男生也开始翻书包。又急又无序,最后干脆抓起书包的底,哗啦哗啦地往外倒。
电话、美工刀、硬币、清凉油、水杯、墨镜、漫画书、mp3......就是没有一样和学习沾边的东西。
真夸张!我暗暗地想,像这样的学生怎么还没被开除啊。
他发现我盯着他们,猛地站起来,对着我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
安小培立刻拽他的胳膊,"干什么你,别捣乱了,坐下!"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但却有一种很坚决的力量。
那个男生悻悻地坐下了,可是眼睛还死死地瞪着我。
我小声嘟囔,"你这模样也叫帅哥啊,那天底下的帅哥都死绝了......"
他的身体立刻像摸了电门,"刷"地一下前倾过来,横过半张桌子,张牙舞爪地对着我,"喂--死丫头,你不想活了吗,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我站起来,抓过面前的水杯,一杯水泼在他脸上。
"你火气太大了,需要别人帮你去去火!"我说。
后来,再提起这件事,安小培每一次都对我竖起拇指,"辛蓝,你那天真是太牛了!"
我只是笑笑,说,"没什么,小意思......"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比起以前的我,泼杯水在别人脸上,又算什么呢。
那天晚上,我和安小培还有那个坏脾气的男生一起被叫到了教导处。
教导处的老师是个40多岁的妇女,大概是要为学生竖立起艰苦朴素的形象,终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还戴着藏蓝色的套袖。永远不变的发髻给人一种严肃、刻板的感觉。学生在背后都叫她"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一边翻着档案,一边用眼睛在我们三人的脸上扫来扫去。然后清清嗓子,说,"辛蓝、安小培、江北北?"
她摘下眼镜,叹口气,"怎么又是你江北北?一个星期打架3次、宿舍里抽烟7次、课堂上顶撞老师11次......你是真的不想继续上学了是吗?"
"是的。"没等我从老师的数落里反应过来,他已经脆生生地回答,"那你就开除我吧,我真的不想继续念了!"
"北北......"安小培用手肘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