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武功,缺一不可。”何谨捋了捋须。
“既然如此,”忘同笑着提议,“我觉得先文好。何大人这里有上好的云子,不使一使,岂不可惜?”
秦观雪、齐御风、舒揽月、华予霁除了武功绝世,且琴棋书画各司一艺,臻于完美。
御风自从十一岁出师以来,无论多少慕名而来的棋士雅客、高官名将,没有一个不是自信而来,铩羽而归。
只除了一个人。
她在心中笑了一下,齐御风的棋艺,天下能敌的人即使存在,也至少不在这里。
岑云并未反对,同时以目光征询齐御风的意见。
“齐某没有意见。”齐御风一脸无奈。她特意替他的安排,他还能反驳什么吗?
“好,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你们二位先比。”
岑云淡然一礼:“阁下是棋中的飞将军,攻必取,战必胜。请指教了。”
齐御风目中一动。这岑云仿佛看人一眼,便能通透。
棋形初现端倪时,忘同眼里露出了笑容。
行棋需果断,齐御风是真正的名士,而岑云的白棋姿态温和,缺少霸气。
又经数十步的变化,棋至中局,她却不太确定自己先前的估计是否有些自满了。御风的黑棋行得攻守自如、棋形舒展,而岑云的白棋,不举锋芒、不带凌厉,却无形中将黑棋的步子牵制。两人各有千秋,实力难分。
四周的环境静谧无声,棋枰上却是千军万马、厮杀震天。
局为宪矩,棋法阴阳,道为经纬,方错列张。
还未到收官,齐御风却突然停了手。
“岑兄,我输了。”
一旁的何县令没有看出其中二目半的差距已经无可扭转,眼里只是惊诧和疑惑。
高手对弈,赢者大度,输者风度。
齐御风诚心推枰,而岑云的眼里,亦微微露出欣赏之色。
也许二人,都许久未曾有过这样尽兴的一局。
岑云眼中风云不起的一抹清傲,得失无谓的一份悠然,让忘同不知不觉想,如果将他的眼里那一泉月色的平静扰乱,会是什么样子?
又是什么样的情形,能让他失色、狼狈?
与其说她是不服,不如说是面对他的宁和,她心中一丝逆反的任性,一点恶作剧的调皮。
“岑兄好棋艺,好才情,下面的武比,就由我来奉陪!”清越的声音还未落定,她已一把抽出齐御风腰间的长剑,向他攻去!
剑光如秋水,交织间之间人影重叠,鹅黄的绚烂,素白的出尘。
旁人看来,两人相斗正酣。
齐御风却能看出,有一方只守不攻,分明在谦让,却不着痕迹。
两人极不公平的拆招,一个攻、一个退,很快离齐御风已经有了些距离。岑云既然完全没有伤人之意,齐御风只有一面无奈,一面放下心来。
或许,碰上了公主这样的女子,无论是谁,那种所谓“纵容”的情绪,总会不经意升起吧。
剑光交错,少女的眼睛便是晨雾中草尖顶着的露水,盛得阳光一晃一晃,乌黑的眼睫疏疏的覆盖着它们,像虚虚遮阳的竹帘,将流光水色筛得平添些迷离多情。这绝不是柔娇的细芽儿,而是带了小刺的初生玫瑰,会刺得人手心痒一刻细痛一阵。那手里毫不客气的剑招仿佛在警告对方,来揣她的心时,会措手不及她的娇憨;来捕她的笑时,却要当心了她的狡黠。
齐御风看一眼在一旁紧张观斗的何谨,轻松道,“何大人,你就静观其变,看哪位能有幸成为你的女婿吧。”事已至此,既然公主执意要闹下去,他不如放宽心,等待她玩得尽兴。
连皇上和几位殿下对这位小公主都只能有心无力,他也只能如此了。拂她的心愿惹她不高兴,不仅是不能,更是不愿。
两人已在十丈开外,一股凌厉的剑气突然破空而来!——
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忘同,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被岑云反身搂住。
身体一下子被凌空带起。
“哐当!”一声脆响,是剑与剑相碰的声音。
睁眼回神时,自己的人已在三丈之外稳稳落地,岑云收剑,那剑带着冷丽的风华,仿佛轻吟一声。四周的树叶被刚才两支剑电光火石的一撞震得簌簌掉落。
那白衣的怀抱温暖而有种好闻的竹子般清幽的味道,不知为何,她竟然脸红了。
三丈开外,一个少年被齐御风一掌击中,踉跄后退两步,手中的剑也落到了地上。
齐御风目光冷冷,扫视眼前的不速之人。
这突然的袭击是有预谋的行刺,还是其它的原因?
公主的身份不可能这么容易泄露,但此时他不得不怀疑,这“招亲”,也许并没有那么单纯。
在问题出现的时刻,人的警觉和敏锐都会提高。
忘同的神情里却掩不了好奇。涉世未深,无知者无惧。刚才的情形十分惊险,但她只是事不关己般的看着凝重起来的气氛。
“你是什么人?”齐御风凌厉的视线直逼那华服的男子。
“哼,你想知道?”对方眼含怒意,傲慢道:“我乃苏家长子!”
第三回、君子同罪
齐御风心中一惊。为何突然手脚绵软、全身乏力?暗运真气,竟是内力涣散,像极了中了化功散的症状!
“这,苏公子…”何县令也不复刚才的稳持,老脸上十分狼狈忙乱,左右不知该说什么好。面前这一位,是何县令得罪不起的人物。
苏家名门望族,皇恩亲宠。苏长衫才冠当世,曾在武德元年晋阳起兵时护驾有功。又传言他能未卜先知、通晓古今。虽无官职,比他这个小小县令气象何止高出百倍?
打狗要看主人——苏家少年再骄纵,人人却看在苏长衫的神话上不得不敬畏三分。
“何大人,你既然派人偷取了我的传家玉坠,便是硬要将女儿嫁给我了?”苏家少年语气傲慢,全然没有把这位县令放在眼里。
齐御风却因他浅薄的言辞,目光有所缓和。前后联想,面前这人的武功不像身怀绝技的刺客,举止倒像身无所长的纨绔公子。蓄意行刺的可能很小,争风吃醋来闹场的解释倒更为合理。
“这…”何县令不知该如何回答。都怪那灵手童子自作主张,去惹了这苏放的独子苏鸣筝。早听闻这位公子为人傲慢、性情乖戾,自己即使有心攀结,也心有顾忌。今日招亲时辰已到不见苏鸣筝来,以为他不会来了,心中更是暗暗松了口气。只等事完之后亲自登门向苏家的老爷苏放致歉。从之前的结交看,苏放却是平易谦雅之人,是好说话的。却没想到苏鸣筝半路闯了进来,而且遇到了这般高手,一招便让他败下阵来。他如何能罢休?
苏鸣筝果然转眼向齐御风:“你拳脚了得,便以为我会怕吗?我苏家蒙受皇恩浩荡,家中宅院为皇上亲赐。我苏鸣筝今日便是娶定了何千金!”
齐御风冷冷一笑。自己的猜测并不错,只是没想到江南名门苏家,竟有这么浅薄轻狂的后人。
忘同听着苏鸣筝的话,已是忍不住:“何大人既然订立了比试的诺言,你技不如人,何须在此逞口舌之快?”
“大胆!你又是谁?”苏鸣筝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公子竟敢这样针锋相对的反驳自己,面上怒气更盛,挥手欲出,却已被齐御风轻易制住。过人的腕力捏得他呲牙咧嘴。
“再对我家公子无礼,别怪我手下无情,听清了吗?”齐御风面冷如铁,斥道。
“齐公子,请看在老夫的面上,不要伤了和气…”何县令急忙前来圆场。
齐御风顿了顿,冷冷松开了手。
苏鸣筝手一自由,却猛地推了一把何县令,“少在这里做和事佬!”
何县令被他一推,步下不稳,跌倒到地上。齐御风正欲伸手去扶,却已见一个罗衫女子惊慌跑过来,声音已是泪意:“爹!”
齐御风一愣,她低头之间,面纱轻然滑落,一张清冷柔媚容颜一览无余。
貌美出尘,如冰似雪,传言竟丝毫不假。
她含泪转脸向前:“几位公子,爹爹已年迈,请各位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老人家。今日的不愉快,各位要责罚,小女子愿一力承担。”
齐御风张口欲言,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安慰她,却怕愈描愈黑。握剑的手甚至有了为她拭泪的冲动。
忘同却已扶住她的肩膀,“何姑娘,你不要怕,谁也不敢为难你!”说话间,瞪了苏鸣筝一眼。
何隽被她的举动吓得身上一颤,“…”
忘同见她惊惶神情,才想起自己身着男装,尴尬一笑:“那个,其实我…”
正思忖着该如何解释,却见齐御风扶住手边的竹子,身形不稳!
“御风?”
齐御风心中一惊。为何突然手脚绵软、全身乏力?暗运真气,竟是内力涣散,像极了中了化功散的症状!
不好!
自己是怎么会毒的?
两个不会武功的县令父女,不可能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下毒于无形,可能的只有苏鸣筝或是——
抬眼望向一旁神色无异的白衣岑云,心中涌起寒意。
如果是苏鸣筝下的毒,为何岑云安然无恙?
电光火石之间,苏鸣筝已跨前一步,封住了齐御风几处大穴!
情势急转。
刚才还怒惧交加的苏鸣筝,此刻脸上浮出了得意之色:“我非要为难她,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忘同并不清楚整个的状况,但隐约也知道了事情不对。
“你趁人之危!”她生气。
“闭嘴!”苏鸣筝毫无忌惮,一掌向她打来。
谁知忘同虽然武功平平,但身手轻捷,那一掌被她灵巧避过,丝毫无损。
不过,凌厉的掌风过处,闪避之间,一头青丝铺泻而下!
这青丝散开粉颊扬起的一瞬,竟让苏鸣筝猛然怔住。比眼前的面容更美丽的脸他也曾见过,但那清新出尘的气质、倔强眼神里的尊贵,紧抿的樱唇张扬出的任性稚真,让他心震神动。
苏鸣筝片刻回过神来:“来人,把这些人给我拿下!”一声令下,竟有数十手持兵刃的打手从竹林外包围了过来。
“这…”何县令浮出惊惧之色,何隽亦是吓得玉颜惨白。
齐御风心急如焚,却动弹不得。
却是一个声音稳稳开口,不亢不卑:“苏家名动江南,连圣上也敬重三分。长衫先生更是英雄气概,国士无双。只是何大人乃朝廷命官,却不知这众多打手闯入何大人的宅院,是何用意?”
适才的争执中,他一直淡然旁观不曾开口,现在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句句平和、不见锋芒,却让苏鸣筝神色大变。
“岑云,不要跟这跋扈之人罗嗦,将他拿下送交官府!”话虽理直气壮,但在这真刀真剑的架势面前,她心中全无惧意是不可能的。
因为,说话间,她已不知不觉和岑云靠得更近。
齐御风见她对岑云这般毫不设防的信任,想要开口,形势却容不得他出言,怕令她更危险。只能盼望秦观雪他们察觉事情有异,尽快赶到!
苏鸣筝见忘同的动作,不知为何心中生出隐隐妒意。一声令下,那些手持兵刃的打手冲了上来!却见剑气寒光出鞘,“唰唰——”,先冲上来的几个人兵器齐齐落地。后面的露出了犹豫畏惧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不敢妄动。
“饭桶!”苏鸣筝恼怒非常。若在平时,他可能还没有这么强烈的争强之意,现在在她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也决不能丢脸认输。
苏鸣筝挟剑攻来,岑云右手轻抬,竟是四两拨千斤的力道,轻巧闪过,同时长剑反手挥出,苏鸣筝右臂一痛,剑已落地。
再看自己的手臂,一道不深不浅的剑创,正是让自己握不住兵器的力道。
“还不快去给本公子上!”这次苏鸣筝的声音转为怒吼。打手们见主子受伤,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忘同眉心一皱,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虽然岑云挥剑如电、出手如风,在她看不清招式时已将那些人慑住,却能感到他身形微微一晃。
“逆子!”却是一声愤怒浑厚的斥责从不远处传来。
那些侍从打手们唰唰停手,苏鸣筝也脸色一变。
前方,一个鬓发霜色的老者大步走来,气质沉稳过人,面目却因怒气而泛出红色。
“爹…”苏鸣筝低声嘟嚅,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说为何今日不见人影,只当你安分在家思过,却是带了这些仆从来寻衅滋事、丢人现眼!”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
“爹,有人打伤了我!”苏鸣筝将受伤的手臂捂住,委屈难忍。
苏放似也有些动容之意,但怒意不减:“你不来此闹事,怎会自取其辱?还不向何大人赔罪!”一声斥责转为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此时,何隽已掺着何县令起来了。苏放低头深揖:“何大人,逆子不肖,老夫家教无方…”
“苏先生言重了,”何县令急忙陪笑道:“今日之事,纯属误会…”
说话间,秦观雪三人已赶来。方才他们见府宅前门大开,仆从们似乎惊惶恭敬的迎接什么大人物的到来,便知有事。现在赶来,一眼见忘同安然无恙,倒是齐御风动弹不得。
舒揽月赶紧上前去,解开了齐御风的穴道。
“我中了化功散。”齐御风手脚仍是无力,扶住舒揽月。
“你平素胡闹,跋扈任性,也就罢了,今天竟然做出了这样的荒唐事来,我就将你交给何大人,依官法处置。”
“爹!”苏鸣筝见苏放这一气非同小可,心中惧意已生。
“苏先生听我一言。”何县令却是及时出来圆场:“苏公子也是一时年少气盛,并未触犯国法,不如先生宽免他这一回。”
苏放无奈叹息一声,“他带人丝闯朝廷命官的府宅,这罪不是家法能处置。苏家蒙受皇恩垂怜,上至我苏放,下至门仆侍婢,个个知礼守法。不想出了这不肖逆子,今日请何大人秉公处理。苏放在此给大人请罪。”
“爹,我…”苏鸣筝一脸惊惧还想说什么,却见苏放已向何县令一拱手:“请大人将罪子扣押,老夫就此告辞。”
话音刚落,苏放已带了家丁大步离去。
何县令左右不是,只得传了衙役,声音仍十分恭敬:“苏公子请。”
“他们在此行凶伤人,就不要扣押了吗?就没有罪了吗?”苏鸣筝冷冷一笑,指向岑云。
“你挑衅设计在先,技不如人在后,倒来问罪我们?”忘同神情不悦,眉目间一份不经意的高贵。
这个“我们”在苏鸣筝耳中格外刺耳,他怒气直逼何县令:“何大人,你要纵容这伤我的凶犯吗?”
“这…”何县令十分为难,不敢违逆苏鸣筝,又惧怕岑云的武功。
“何大人,在下听凭大人处置。”岑云却淡淡道。
“你…”忘同急了,见他清净淡定里一份暗暗锐利。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有事瞒着她。她大声问:“何大人,不知岑云所犯何罪?”
何谨自然是答不上话来。
“他无罪自愿请罚,护王法国律之威严,是为忠;他对苏鸣筝的再三挑衅不予计较,点到为止、不伤其筋骨,是为仁;他不忍见大人为难,对指责诬陷不假辩驳,是为礼;他与我素昧平生,却倾力相护、仗剑抗恶,有义有勇。如果他有罪,那忠仁礼义勇就是罪状。”
苏鸣筝赤红脸想要辩驳,却理屈词穷。
何谨也没想到这女扮男装的小姐竟有这样的冰雪聪明、口齿伶俐。
这时,开口的却是岑云。
“李姑娘言之有误,”同样是微笑,收在眼里却比先前多了暖意:“在下于大人府内动武,知法犯法,愧对天子国律,是为不忠;出剑伤人,使苏兄倍受皮肉之苦,是为不仁;执剑不避男女之嫌、冒犯李姑娘,是为无礼;齐兄中人暗算,我坐待旁观,不施援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不仁无礼之徒,愿随大人处置。”
忘同着急道:“你…笨蛋呀!”
“在下愚笨无智,罪又加一条。”岑云不动声色。
忘同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赌气转身,大步朝外走!
眼见小公主怒气正盛,秦齐舒华四人疾步紧跟,心照不宣的不敢出言。
走在最后的齐御风,眼里露出一丝复杂的迷惑。
第四回、心毒无解
一个人无论是欢喜还是愤怒,都只会对他在意的人。如果那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又何必生气呢?
“…”客栈内,把完脉的秦观雪霍然起身,一旁的华予霁不禁诧异。
“怎么了?”华予霁问。
秦观雪精通医术药理,也是他们四人中最冷静的一个,少见的,他的神色中出现了不安。
“御风中的,不是化功散。”
此言一出,几人心中徒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苗疆奇毒‘六道轮回’。三日之内若不服下解药,则无药可救。毒发后,接连五日,让人仿佛亲历地狱界、恶鬼界、畜生界、修罗界、人界,尝尽火海、血池、针山、饥渴、杀戮、情感折磨的痛苦,身心接受最残忍的摧残。饱受煎熬后于第六日进入极乐天界而死。”
若中此毒,生不如死。
现在,除了舒揽月在旁边的屋子里陪着公主,聚集在此的三人神色都是骤变。
“这毒不是中原之物,我也没有办法解开,只有找到下毒的人要出解药。”秦观雪的眼神由严肃转为凌厉。
“谁能在御风身上下毒于无形?”华予霁立刻道出疑问。
“你可在何县令府上饮过水酒?”秦观雪问。
“没有。”齐御风回答时,语气倒没有太多波澜,因为他心思已经在想另一个问题。可能是他吗?棋如其人,自己下棋多年,对这个道理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岑云行棋攻防有序,可见思维敏捷;棋风仁慈宽厚,可见内心平和;棋艺高妙过人,可见心境超然。以自己识人的经验,他决不是暗中下毒的小人。
甚至就连自己心中对他有一丝怀疑,齐御风也觉得不安和愧疚,对他这样一个人,也对自己识人的能力。
但,几人之中,论武功论可能,又只有他最值得怀疑
而且,他为何一定要坚持自己有罪,宁愿被何县令关押?
“你是说,你怀疑对你下化功散的是岑云?”在齐御风沉吟片刻,终于将心中的疑问讲出来时,华予霁也一样的惊讶。
秦观雪若有所思。
“而且他几次三番的保护公主也是不假。”说出了这句话,齐御风几乎要推翻自己先前的怀疑。
这样奇怪的情形,心思缜密如他们,也迷惑不已。
他是否知晓公主的身份?是敌是友?
这些他们都不能妄定。
关键是,齐御风身中奇毒。三日之内还只是如同中了化功散一样浑身无力、不能妄动内力。若三日之内无解药,则毒发攻心,无药可治。
找到解药是务必!而岑云,无疑是一个线索。
隔壁的房间里,灯烛桔红色的火焰轻轻跳跃,仿佛不曾经历世间的忧虑。
忘同自顾的生着气,舒揽月在一旁悠闲的品茶。
“小姐,要喝茶吗?”小舒好心的提问,收到的是一记大白眼。
看来,今天这位小姐的确气得不轻。
这个时候,只要说错一句话,怕自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相处十多年的经验让舒揽月知道什么时候该三缄其口。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声音带着危险。
“嗯。”
“本公主亲自为他出头,他竟然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嗯。”
“他被用大刑打得皮开肉绽才好!”
“嗯。”
“嗯什么嗯?你也白痴了?就知道说这个字?”怒火上升。
舒揽月一边感叹自己时运不济,一边也明白想装聋作哑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四人的划拳他又落单,想现在那三个没意气的兄弟正在隔壁房间轻闲呢,他却要时时作好被轰成炮灰的准备。
“无为”求存的法子失灵,只有揣度御意,投其所好。
公主应该是担心岑云的。
一个人无论是欢喜还是愤怒,都只会对他在意的人。如果那人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又何必生气呢?
所以,他下注的理由是——公主气的,其实是岑云不顾自己的安危。
“据我猜测,岑云不会那么惨。”察言观色下,舒揽月谨慎开口。而话一出口,又让人感觉不到出言者深思熟虑的痕迹。这是宫中求存的经验。屡试不爽。
“哦?”忘同眯起了美目。
舒揽月对着没有发飙的小公主,心里暗自庆幸的抹了把冷汗。看样子,自己的注下的不错。
“他分明是自愿被何县令关押的,我看,这位老兄心里似乎颇有把握,知道何县令不敢拿他怎样,说不定,他只是想借县令府上住几天?…”
“好了。”忘同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齐御风中了化功散,他却没事。不对,不是没事。那些苏家的家丁攻过来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他身形一晃。
未必是自己的错觉。
忘同站了起来,眸子里浮上了一层忧虑。
舒揽月很悠闲的坐着,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与他无关,他的任务就是在这里保护公主的安全;同时,保护自己不在她的怒火下成为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