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据那张媒娘所言,他们二人不过就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既是只有一面之缘,又何来情爱的说法?
而若是报恩,一切就好说了。
潘娆想,昨儿她把话都和张媒娘说了,也不知她告没告诉傅公子。又想着,若是没告诉的话,那今儿傅家会登门送聘,不知这傅公子来不来。
潘娆正凝神想着心事儿,就见薛家院子外头匆匆推门走进来一个妇人。
“来了,傅家人来了。带了好些东西,果然是大户人家,真是大手笔。”
薛月盈一听,比潘娆这个准新娘还高兴,转身就朝堂屋喊她娘。
宁氏闻声走出来,与那前来报信的妇人说了几句。而后,转身对薛月盈说:“你和娆娘先进屋去,我出去迎一迎。”
潘娆因来了薛家后就没出过薛家大门,那妇人也是头回见潘娆。一见到人,眼睛就跟长在了潘娆身上一样,挪不开了。
潘娆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有些窘迫,不过,倒也大大方方朝她微福身子,算是回了个礼。之后,她就跟着薛月盈进屋去了。
那妇人目光一直追随潘娆而去,直到人进屋了、瞧不见了,她才“啧啧”两声说:“这十里八村的美人我也见过几个,可哪个能和你外甥女比?怪道呢,她一来,就把傅家那财神引来了。”
宁氏也不好夸自家人,只能谦虚说:“是你过奖了,她是好看些,可也没你说的那么好看。依我瞧,你家翠绿也不错,周正又水灵。”
那妇人憨笑:“可莫打趣我了,我家翠绿哪能和她比。”
宁氏不想继续谈论这个,忙把话题岔到了别处去。而后,二人一道出门迎那傅家人去了。
傅世安没来,是傅大奶奶桂氏和张媒娘来下聘的。
傅家果然财大气粗,大手笔,聘礼把薛家整个院子都塞得满满的。薛家颇富,庭院很大,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被塞满了。再多点的话,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宁氏倒不在意聘礼有多少,她见傅家没有长辈来,心里多少不好受。
傅家长辈若是不同意,外甥女嫁过去,怕也得遭罪吧。
桂氏来前得了小叔傅世安的提点,所以,才坐下来就说:“小叔娶妻,乃是大事,原该婆婆和太婆婆来的。只是,太婆婆年事已高,挪不动身子,而婆婆最近忽然感了风寒,在家中吃药歇息。如今傅家阖府内务皆是我打理,故就托了大,走了这一趟。”
“薛夫人,可莫要因为我年轻,就觉得我们傅家没诚意啊。”
本来桂氏不说,宁氏的确是觉得傅家没诚意的。可桂氏大大方方把话挑明了,宁氏反倒觉得傅家是坦诚的。
故而,再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大奶奶说的哪里的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们家的诚意,我自是看在眼里的。其实我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我这外甥女日后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只要准姑爷能待她好,比什么都好。”
桂氏笑说:“这个夫人烦请放心,我可以担这个保。日后我待潘姑娘会如同待自己亲妹妹一样,会和她一起把傅家内宅打理好。”
几番交谈下来,宁氏觉得这个傅大奶奶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日后娆娘和这样的妯娌相处,想必也会十分愉快。
宁氏留傅家人吃饭,被桂氏婉拒了。桂氏说这回娶亲娶得太急,家里很多都需要布置打理,就不耽搁时间了。
又说,日后就是一家人,聚个饭的机会,有的是。
见此,宁氏也不再挽留。
傅家人正要走,潘娆却从西屋撩帘子走了出来。先朝客人们福了下礼,而后问张媒娘:“请问媒娘,昨儿那话,您可和傅公子说了?”
张媒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脱口而出:“什么话?”
转而似是想起来般,拍了下自己脑门,骂自己说:“瞧我这记性。”但又说,“只是,如今姑娘就要嫁与傅公子为妻,那些说不说,都不要紧。想来,傅公子是不会在意那些的。”
“或者,待姑娘嫁去傅家后,自己和傅公子说罢。”
潘娆见她这样说,只以为她是怕事,故而不敢说。所以,一时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桂氏细细打量潘娆许久,心里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眼前这个姑娘,和她家小叔,当真十分般配。
眼前这姑娘玉面修身,胸前鼓鼓,腰身细细,又正是一个女子一生当中最好的年纪。撇开这容貌不说,这通身的气质,任谁一看,都知道出自大户之家。
若非她家落了难,想必这等妙人真不是他们这等商户人家攀得起的。
又想着,她和老二媳妇无甚可说,日后得了这样一个弟妹,倒是可以说到一处去。
桂氏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表达了自己对潘娆的好感。潘娆忙以礼回应,处处周到。
傅家人走后,宁氏也忙张罗起来。
好在薛月盈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嫁衣嫁妆,都是已经备好了的。如今,正好先挪过来用。
没见到傅世安,又出不了门,潘娆纵有一肚子的话,也不好说。
连着两夜整宿整宿失眠,心里一直盼着谢隽能及时赶过来。可她度日如年,盼了两天两夜,也没得到有关谢隽的半点消息。
直到第三日一大早,潘娆被表妹薛月盈和两位嫂嫂簇拥在屋里梳妆打扮,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嫁人了。
而那个人,不是谢二哥。
外面天一点点亮起来,村里人似乎都来吃席看热闹了,渐渐的,外面庭院人声鼎沸。
等听到外头有吹吹打打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潘娆回神,才发现,自己早已穿上了一身大红嫁衣,也梳好了新娘头。镜子中的自己,肤白胜雪,乌发如墨,正是自己想象中嫁人时候的样子。
腕上的那玉镯子还在,潘娆忍不住摸了摸。
也没时间让她想太多,只听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女孩,笑嘻嘻说:“新郎官来了,骑着大马儿来了。新郎官可真好看呢,迎亲队有好多人,可气派了。新郎官已经到门口了,他马上就要进来接新娘子了。”
然后,潘娆就被嫂嫂们盖上了红盖头。她眼前突然一片红,什么都看不见了。
模糊中,听见原本属于庭院的热闹忽然到了房里。有一堆人在起哄,她虽看不见,但本能能感觉,有个高挺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因为她似乎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冷香。
清清凉凉的,有些好闻,至少这样干净的香味她是不排斥的。
傅世安在两家亲友的起哄声中,笑着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攥住了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
一点点的攥紧,似是试探一般。见她没拒绝,最后,他把那双手包在了自己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第4章 【4】
潘娆头上盖着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
其实当那温热触到她手的时候,她本能是想抽回的。但考虑到,此刻人多,若是她别别扭扭,怕是会让傅公子难堪。
所以,即便心里知道不该这样,但她还是忍住了,手任他握着。
只是她十分不习惯,此刻身子僵硬,手也僵硬。
傅世安一身红色喜袍,长身玉立,与她之间就隔着一人的距离。即便她此刻头上盖着红盖头,但她的不安和窘迫,他也能感受得到。
他略垂眸,望着人,握住那双柔荑的温热大手没松开。
这是宁氏头回见到傅世安,见他模样和品性皆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宁氏心中实在宽慰。望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宁氏既高兴又不舍。
“傅公子,我这外甥女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没吃过苦。若是日后娇气了些,你可要多担待着。”
傅世安忙笑说:“这是自然的,还请姨母放心。”
朝身边望了眼,虽然此刻看不到红盖头下那张玉莲般清纯又美艳的脸,他也说:“能娶潘小姐为妻,是我的福气,自当百般呵护,哪有让她受半分委屈的道理。”
这话像是说给宁氏听的,实则是说给潘娆听的。
其实他有更多山盟海誓的话想和她说,只不过,眼下人多,不便说。但也不急,待得晚上洞房花烛的时候,有多少话不能说?
到时候,他想亲口问问她,当真不记得他了么?
傅世安玉面修身,容貌极好。此刻又温柔体贴,眉眼含笑,在薛家人和秀水村村民面前,尽数敛了行商时狡诈诡谲、心狠手辣的一面,倒真成了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文质公子了。
宁氏对他挑无可挑。
再不舍,今儿也是外甥女出嫁的大喜日子,不能误了吉时。
宁氏说:“时辰差不多到了,新郎官快快背新娘上花轿吧。”
宁氏话才说完,外头堂屋忽然冲进来两个小孩,一男一女,三五岁的模样。两个人正是薛家大房和二房的孩子,也就是宁氏的孙儿孙女。
不知是不是他们娘亲教的,只见两个孩子进来就一人抱住傅世安一只腿,亲昵唤他姑父。
男孩子大一些,口齿也更伶俐,张口就和傅世安讨喜钱。
薛家在秀水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宁氏夫妻两个,凭着自己的智慧和辛劳,攒了些钱。或许三个儿子吃过苦,但这俩孙辈,却是半点苦没叫他们吃过。
不但没吃过苦,日子过得也比同村其他小孩好很多。宁氏实在不明白,又不缺吃又不短穿,怎生这般眼皮子浅?
她不必多想就知道,肯定是那两个儿媳妇教的。
“虎子!不许胡说!”宁氏冷了脸,十分难堪。
傅世安从小就随他父亲走南闯北,人情世故自然懂。见这薛家姨母生气了,心里明白她在意的是什么,所以,他弯腰抱起脚边的两个孩子来。
一手一个,竟毫不费力。
“当然,当然是给你们备了礼物的。”傅世安倒没骗他们,他的确是让管家准备了好几份厚礼送薛家人,人人都有,而且都是投其所好。
只不过,他心里只有妻子,一来薛家,自然就直奔新房来了。
想来,管家这事还没办。
宁氏面露尴尬,和傅世安说:“傅公子别见怪,小孩子没见过世面,倒是叫你笑话了。”
傅世安却说:“是姨母见外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实在不必客气。”又说,“我也有一个侄儿,和他们一般大,日后若是姨母方便,可以常带他们去做客,也省得我那侄儿一个人实在孤独。”
目光四下扫了一圈,见屋里有不少人在,傅世安索性直言道:
“今儿是我与娘子大婚,婚事虽操办的急了些,但好在有乡邻们捧场,也不显冷清。有些急,一时摸不清你们的喜好,故而只能俗气些,送些银钱。我与管家都交代了,只要今儿来吃席的,人人都有封红。”
说完朝身边小厮悄声吩咐了一句,让他即刻去让管家妥办此事。
来吃席,这薛家大方,本就不必随礼钱。没想到,傅家更是财大气粗,竟还倒送银子。一时间,村民们个个喜不自禁,直夸薛家厚道、傅家大方,更是不吝啬对新人的祝福和赞美之词了。
潘娆就站在傅世安身边,自然懂了傅世安此举的意图。
姨父姨母好面子,且屋里又有不少人在。两个表侄不懂事,竟当着村民们的面问傅公子要钱。此事若传出去,不知原由的人怕是会以为姨父姨母把她嫁给傅公子,是为了钱。
这话好说不好听。
傅公子想来是摸清了姨父姨母的品性的,所以绝口不提钱的事,只说是备了礼物。而另外一方面,对前来贺喜的村民又出手大方,不吝钱财。
傅公子此举,既挽回了薛家颜面,又让村民们记上了薛家的好。于薛家来说,自是百利无一害的事。
潘娆生在官宦之家,人情世故之事,她也略懂。所以,但见傅世安这般为人处事,心中还是对他生了好感的。
只此一举,她便看得出来,这傅公子不但心地良善,也是通透聪明的。而为人处事上,更是滴水不漏,哪怕有人把局面弄得很糟,他也能不慌不忙的周全应对。
潘娆想,这样通情达理之人,想来和他坦诚相待说道理,也是不费事的。
这样一想,连日来的阴霾,也就渐渐散去了些,她心情也忽然好起来。
外面吹吹打打的一直没停,拿了傅家钱的村民,更是卖力捧场,一路把迎亲队送到村子口。
还在秀水村的时候,薛家人一直都跟着。等出了秀水村,就只有潘娆一人坐在花轿里了。外面依旧热闹,而她耳边却清静了许多。
手里抱着一个象征着平安的大红果子,潘娆此刻心思倒不在嫁人上,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有谢隽,有父兄嫂嫂,但此刻想得更多的,自然还是母亲和侄儿。
秀水村离松阳县大概一个多时辰的路程,等到了傅宅大门口,已经巳时三刻。婚礼虽操办得急了些,但傅家丝毫没怠慢,大房二房娶妻时有的,这回也都有。
而此刻傅宅内,更是人声鼎沸,喜气洋洋,十分热闹。
婚事虽办得急,喜帖也是前两日才发出去。但因傅世安在这松阳县是很有头有脸的人,愿意给他长脸捧他场子的人很多。
跨了火盆,拜了高堂,之后,潘娆就被牵着去了新房。
大奶奶桂氏二奶奶何氏,此刻都陪在新妇身边。新房里挤了不少人,大多是傅世安的酒肉朋友,都起哄让傅世安赶紧揭盖头,他们想一睹新娘芳容。
一旁喜婆按部就班说了许多吉利话,最后,才到掀盖头这一步。
“请新郎官拿了喜秤,挑开新娘盖头。从此以后,平安喜乐,携手白头。”
傅世安手里握着喜秤,静静立在潘娆身边。到了这一步,他心里反而有些紧张起来。
这一切太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就像那水中的月亮一样,他怕一碰,就碎了,什么都没有了。
“老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掀盖头啊。”傅二奶奶何氏催促。
桂氏也温柔笑着说:“是啊,新娘子想来闷坏了,快掀了盖头。”
桂氏的话,让傅世安无暇再想许多,直接用喜秤一挑,盖头落了下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
一时间,方才满屋的躁乱,戛然而止。
潘娆这张脸,哪怕是在京城那种富贵云集之地,都数得上一二,何况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县城。见过些世面的,倒还稳得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皆看得呆住了。
傅世安明显有些不愿意了,方才端着的温柔性子,立马没有了,露出了他本来的清冷肃戾。
“外头好酒好菜都备好了,既是闹过了洞房,便请移步外院吧。”他声音清清冷冷,说的是漫不经心,但赶客的意思非常明显,态度也很坚定。
没人不知傅公子手腕,自然不敢得罪。真有那几个不识趣想赖着不走的,也被身边的人拽走了。
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下来。
傅世安这才转身,换了副语气同潘娆道:“先委屈你在这歇息了,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找大嫂二嫂。”又招呼两位嫂嫂,“劳烦大嫂二嫂了。”
何氏有些嫉妒潘娆长得好,只一旁生气,懒得说话。桂氏端庄大方些,只让傅世安这个小叔放心,说她会好好照顾新妇。
傅世安很是放心桂氏,但却不放心何氏,临走前,意味深长冷冷扫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何氏很怕这个小叔,她不敢整什么幺蛾子。不过,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让这两张好看的脸衬得她一文不值,等傅世安一走,她也走了。
桂氏解释说:“老二媳妇要去招呼女客,我陪你一会儿。”
潘娆不傻,自然看得懂人眼色。不过,她肯定不会和这个傅二奶奶计较的。
傅家于她有恩,她也没资格在人家家里耀武扬威。
所以,潘娆笑着对桂氏说:“大嫂去忙就好,不必陪着我。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没事的。何况,有丫鬟照顾,我有事唤她们就好。”
“你们两个过来。”桂氏喊了侍奉在一旁的两个丫鬟。
两个丫鬟走近了后,桂氏对潘娆说:“这两个丫头是老三挑选来伺候你左右的,这个叫采荷,这个叫捧菊。日后你有什么吩咐,只管指派她们二人。”
又对两个丫鬟说:“给你们奶奶请安。”
两个丫鬟忙规矩朝潘娆拜了下来,齐声说:“奴婢给三奶奶请安。”
潘娆客气:“快起来吧。”
桂氏有女眷需要招待,故而没一直陪在潘娆身边。不过,隔一两个时辰,她会过来一趟。如此,一直到天黑酒席散了,傅世安回了新房,她才也回自己的院子去。
傅世安平时会喝些酒,生意应酬,在所难免。不过,他素来自律,任何场合都不会多饮。
今天也是。
他喝了少许几杯,身上带了些酒气。他怕潘娆会嫌弃他这一身的酒味,故而回了新房也没先靠近了去,只远远和她说了几句,然后就去净室沐浴。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褪去一身的大红喜袍,穿上了他平时的家居服。
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袍,玉冠束发,面若清莲,身如翠松。潘娆闻声侧眸望去,就见烛火摇曳下,公子端方,皎如冷月,淡若秋菊。


第5章 【5】
其实在白天揭开盖头的时候,潘娆就认出了傅世安。毕竟他这张脸长得极好,即便在京城,也是难有能与他相媲美的。
她既见过这张脸,便就记得了。
记起来这张脸后,昔日的一些旧事,也渐渐浮入脑海。她想起了和他初遇时的场景。
那一年,她十一岁,乘轿子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倒在雪地里瞧着十分落魄的少年。少年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却有一张绝色出尘的脸。她盯着看了许久,动了恻隐之心,就吩咐随身的侍婢唤雪把身上的银子都给了他。
说来也巧,当时她是贪恋外面的雪景,这才悄悄撩开轿帘一角的。撩开轿帘,正好就看到了落魄靠在墙根处的他。
她想,若当时她没一时兴起贪恋雪景,怕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运气。
今时今日,若不是他相助,或许此刻她就真成了那何员外的小妾了。而若真沦到那种境地,她就真的和谢二哥再无可能了。
事到如今,她的底线是,不能失了清白之身。
思及此,潘娆忙起身迎过去,摇摇一拜道:“多谢公子相救,妾身这厢有礼了。”
潘娆的客气,让傅世安有略微的怔愣,心中更是不安。
不过,好在他心思流转得快,不至于愣太久。反应过来后,傅世安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扶着潘娆手腕托她起身。
同时也说:“当年你救过我,如今我既知道你落难,岂有不救的道理。你……你我之间,如今这等关系,日后大可不必如此。”
傅世安目不转睛望着她,虽然此刻他心中俨然已经猜到她接下来到说什么了,但还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着,或许她认了命,甘愿做他妻子,已经选择忘了谢隽。
毕竟她那么聪明,该知道的,就算谢隽初心不改,那英国公府的门槛也不是那么好踏入的。谢隽的母亲,素来眼高于顶,而谢隽忠孝仁义,他就未必会一直为了她而顶撞其母。
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她?
潘娆知道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口,但她觉得,有些事还是早说的好,免得拖的人家越久,后面越麻烦。她并没觉得傅世安心里是真有她,只以为如今这般着急迎娶,不过是权宜之计。
那或许他们可以逢场作戏,日后,她再他嫁,他再另娶,婚嫁自由,那她也不算耽误他。
所以,潘娆只略迟疑一瞬,就直言说:“那日,我其实和张媒娘说了些话。但想来,她忙得忘了,一时没有想起来告诉公子。”
闻声,傅世安几不可察的挑了下眉,听她把话说出来后,他提在胸腔的那口气,反倒是落了回去。而后,伸手指了指一旁。
“请坐。”他邀她坐下说话。
言罢,他则也缓走几步,弯腰在窗边的炕上坐了下来。
两人各坐一边,中间隔着张炕桌,离得不近不远,既不显得暧.昧,也不妨碍说话。
潘娆既开了头,后面的话,自然也说的水到渠成。
她的意思很明确,表示自己早在来秀水村之前,就有了未婚夫。而且,这个未婚夫估计很快就会寻过来。她曾给了他承诺,自不能食言爽约。
而且,她觉得报恩不必以身相许,也不愿耽误傅公子一辈子。若是傅公子此番为了报恩娶了她,日后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又当如何自处?
总之潘娆晓之以理,既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也替傅世安考虑了一番。
其实潘娆也是真心不想连累傅家,她如今是罪臣之女,若有人诟病起来,故意寻傅世安的错,想必傅世安的处境会很难。
潘娆认真说,傅世安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听。其实他心思转得快,早在刚刚她开口提张媒娘的时候,他心里对此事已经有了打算。
所以,认真听完后,等她停下来,傅世安才说:“姑娘此言有理。”
“不过……”
傅世安略一顿,淡淡抬眸看向潘娆,轻笑着:“不过潘姑娘就这般坚定的认为,那位谢公子定会寻来吗?若是他叫姑娘失望了呢?”
潘娆之前就猜到这傅公子乃是温润好说话之人,如今见其果然如是,心里也挺宽慰。
所以对他,潘娆松了戒备之心,还是愿意坦诚相待的。
“傅公子有所不知,我和谢郎从小相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的品性,我最是知道的。家里自出了事后,为了父母兄嫂和我,他便一直在其中周旋。他亲自暗护父兄去边境之地,也是怕我和母亲担心。他知道我在哪儿,办完那边的事后,他就会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