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刚刚梳洗打扮好,春梅便领着曼娘跟婉娘进来,母女三人一起用了早餐,然后往云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才出得院子二门,远远便瞧见赵姨娘领着蓉娘往这边来,赵姨娘一身墨绿色的衫子,梳的是平髻,打扮低调得很,明明比苏氏年轻着好几岁,这样看着,倒是被苏氏给远远比了下去。
赵姨娘拽着蓉娘的手,快步走到苏氏跟前,低头道:“请太太安。”又将蓉娘往苏氏跟前拉了拉,“昨儿个太太说叫五小姐过来跟着三小姐做伴,妾身记着呢,一早便想着来给太太问安,可不巧,却遇着太太要出门。”
苏氏抿唇含笑,伸手抚了抚蓉娘的头发,给足了赵姨娘面子:“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你跟着我一块过去吧。”
赵姨娘赶紧低着头,尾随到苏氏身后,瞧了眼黑着脸的苏妈妈后,便将目光落到婉娘身上。
婉娘今天穿了件杏黄色的春衫,梳着双环髻,脸颊圆鼓鼓的,手臂腰肢都是浑圆的,看这体型,倒是有蓉娘的两个大。
赵姨娘微微皱眉,小的时候人人都道这云三小姐胖得可爱,谁见着了都要夸上几句,可如今长大了,倒还是觉得女孩子纤瘦点好看。
原本五小姐跟四小姐比起来,颜色上差了些许,可跟这三小姐比起来,自是好得多了。
赵姨娘手牵着蓉娘,紧紧跟上苏氏的步子,小声道:“太太,妾身刚刚在来梨院的路上遇到了老爷身边的安富,安富说老爷一早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身边还跟着柳姨娘……”她只说了一半,偷偷看了苏氏的脸色后,后面一半便未再说下去。
苏氏心里咯噔一下,抓住绣帕的手也紧了几分,面上却还很淡然:“老爷是云家的嫡长子,早起去看望自己的母亲这是尽孝道,有什么可说的?”
听赵姨娘这么一说,苏氏心里明朗得很,怕是柳姨娘也瞧上了那张家小公子,想将韵娘许配过去呢。她倒是越发放肆了,平日里不懂规矩也就罢了,此番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曼娘身上……自己可以忍气吞声,但是绝不能叫女儿们受半点委屈。
赵姨娘原本以为可以自太太这边邀功,却没想到太太的表情如此淡然,只得闭了嘴,牵着蓉娘默默跟在身后,再不多言半句。
苏氏领着赵姨娘进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除了云老爷跟柳姨娘母女外,还有云二太太罗氏跟二房的妾氏子女。苏氏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自己这才卧床半个多月,大家请安也请得这般积极了。
云老太太今日心情特别好,罗氏坐在老太太一边,两人脸颊凑在一起,共读一封书信。
“大媳妇,你也过来。”云老太太朝着苏氏招手,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笑意盈盈道,“咱们家二郎升官了,对了大郎,刚刚说你二弟升的是什么官?”云盎提醒了一句,云老太太继续道,“对对,是个什么礼部员外郎,可是个大官,咱们云家可真是祖上积德啊,大郎出息,二郎也出息……”
苏氏倒是没想到二叔云傲升官了,其实礼部员外郎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在京城根本算不得什么,可云傲还年轻,二十多岁的年纪能做到这个品阶的官已属难得,更何况,以后还有得升呢。
“真是恭喜老太太,恭喜弟妹了。”苏氏心里也确实开心,毕竟云家之前再怎么有威望也不过是个商家,如今家里有人在京中做官,以后凡事都好说话。
“大嫂先别忙着恭喜我,我可还得恭喜您呢。”罗氏抿着唇笑,到底年轻,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她将信件递给苏氏,“大嫂也看看,咱们家这可是双喜临门。”
苏氏不知道自己这是喜从何来,接过信件展开细细看,越看眉眼笑得越开,最后将信件一合,紧紧握住老太太的手。
“二弟信上说了,此次唐国公出征,又打败了百越凯旋而归,直在圣上跟圣后面前夸赞夫君,说是夫君所制盔甲跟兵器的功劳。”她将目光投到笔直坐在一旁的云盎身上,更是喜笑颜开,“能够得到二圣的夸赞,妾身真是恭贺夫君了。”
云盎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平素里不苟言笑,此时听妻子恭贺自己,只微微扯了扯唇角,又看向云老太太。
“二弟如今升官,四处都要打点,儿子会派人再送些银两过去。”他端坐身子,依旧面容冷肃。
“妾身替夫君先谢过大哥了。”罗氏很是感激,又扯了扯身边的一双儿女,“陵郎,眉娘,还不快替父亲谢过大伯伯。”
一双儿女还小,眉娘六岁,陵郎才得四岁,两人刚要朝着云盎跪下来,却被苏氏一把拦住了。
苏氏有些嗔怪道:“都是一家人,你还客气什么……来,陵郎,快到伯母身边来。”她将陵郎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面颊,“真懂事,长大了也像你爹一样,做个大官。”
罗氏红了脸,微微撇头,瞧见了一旁的曼娘跟婉娘,婉娘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胖乎乎粉嘟嘟的,像个娃娃。
倒是曼娘,长开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像是那荷花池子里娇羞待放的花骨朵儿,可人得很。
她眼睛在苏氏身上滴溜一转,凑过去道:“大嫂,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王媒婆来说媒,说的可是曼娘的婚事?”不待苏氏答话,她又兀自道,“听说那张家公子不错,模样长得俊俏,书读得也好,将来不会没前途。”
苏氏心里虽是挺中意那张小公子的,可面上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在意,不然就叫曼娘跌了份了。
“也就那样,我啊,还在挑,几个女儿的婚事,我可是放在心尖尖上呢。”她笑着自盘子里捡了块云片糕去喂陵郎,继续道,“总之她们现在年岁还不大,又长得花骨朵儿似的,倒也不急。”
苏氏话虽不在意,却是将韵娘也给说了进去,罗氏反应过来,频频点头称是,又看向站在柳姨娘身边的韵娘。
韵娘年长曼娘几个月,看起来却似比曼娘要小上一些,两个姐妹长相气质都截然不同,曼娘性格开朗,如傲阳牡丹,韵娘长相跟她生母几分相似,瓷白肌肤尖尖下巴,一双眸子如烟如雾,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咱们云家的女儿个个貌美端庄,别说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了,就是那京中的士族大家皇族贵胄都能配得上。”罗氏没有多心思,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完兀自捂着嘴笑。
婉娘站在旁边,听着这话,默默垂了头,她用手去捏了捏下巴上的肉,又转头看看画娘蓉娘跟眉娘,差不多大的年纪,果然妹妹们都比自己好看,二婶婶说的怕是妹妹们吧……连画娘都说了,长成自己这个样子,将来是嫁不出去的。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也能瘦成妹妹们那样就好了。
苏氏看着小女儿的脸色,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怪罗氏口无遮拦,她将陵郎抱到老太太身边,然后咳了一声道:“今日就不多陪老太太了,儿媳明日再来请安,身子有些不舒服,得先回去了。”
罗氏倒还没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依旧盈盈笑道:“大嫂身子还虚弱着,可得回去好好将养,这里有我陪着老太太就够了。”
云老太太笑着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且都各回各院乐去吧,我也有些乏了。”说着挥手,却将陵郎抱住,“你留下来陪祖母……”
苏氏皱了皱眉,大房没儿子,又见老太太这般疼爱陵郎,她心里到底是有些不舒坦的。
柳姨娘紧紧揉着手里的绣帕,心内有些失望,昨晚特地截了老爷去自己院子,就是为了说曼娘的婚事,谁知老爷昨日应酬喝得多了,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今日一早领着自己来给老太太请安,原本想着是个机会,却没想到,什么话还没说上呢,便被下了逐客令……
此时已是不便再说,韵娘的婚事也不能全指望老爷,毕竟内宅的事情一个大男人的不好多管,太太那里是没希望了,那么,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柳姨娘如此想着,捏住绣帕的手又紧了几分,心里暗暗想着法子。
第四章
苏氏领着一双女儿回了梨院,身子有些乏,懒洋洋地靠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毛毯。
曼娘接过春梅递过来的补汤,递给苏氏:“娘,您身子还虚着,厨房里刚给您炖好的,趁着热吃吧。”
苏氏近日来,天天被苏妈妈跟大女儿逼着吃这些东西,早腻歪了,此番见女儿又端着过来,皱眉道:“娘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些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反而不好。”她挥了挥手,“且端下去吧,曼娘,娘有话对你说。”
曼娘将汤碗递给春梅,自己则坐到苏氏身旁,此番见屋里没有外人,直接道:“娘可是为女儿的婚事?”
苏氏点头,又伸手将婉娘拉到自己另一边,一手握住一个:“咱们这一房没有郎君,老太太嘴上虽没说什么,可云家嫡嗣的香火没有继承下去,她心里多少会有点不舒坦。且不管以后娘还会不会给你们添个弟弟,但此时曼娘的婚事,娘是最关心的,曼娘,你若是也中意那张家公子,娘便叫人去请那王媒婆来府上一趟,应了这门亲。”
张笙今年十七,在城外的清泽书院里念书,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子,今年秋闱,那是稳稳当当能够点中的,又加之其容貌俊逸温文有礼,是不少闺秀爱慕的对象,曼娘自然也不例外。
脑海中自行想象着张公子的俊俏风流模样,曼娘渐渐羞红了脸,低着头道:“娘若觉着好,女儿便也觉得好。”
苏氏知道女儿这是中意了,点头含笑道:“那娘便应了这门亲了。”
曼娘抿了抿唇,一张俏脸还红着,抬眸见妹妹一直盯着自己看,嘴一撇,伸手去捏妹妹肉肉的脸,瞪着眼,故意凶她:“婉娘,你一直瞧着姐姐做什么?”
婉娘的表情有些呆,听得姐姐这般说,立即移开目光,左右摇晃着脑袋,看到案上放着的云片糕,她忽然觉得肚子好饿。
想伸手去拿,可又想到刚刚二婶婶说的话,云家的女儿皆貌美,那说的是姐姐们跟妹妹们,自己从来都不是……想了想,挣扎着还是抽回手,只是眼睛瞄着云片糕,嘴巴抽吸着。
曼娘了解妹妹的心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才多大?竟然都想着美,想着嫁人的事了,真是不害臊!
“好啦婉娘,知道你是个小馋鬼!”曼娘自盘子里捡了一块云片糕,掰成两半,一半自己留着一半给妹妹,“这样行了吧?少吃一点解解馋!”
婉娘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没必要一点不吃,少吃点就可以了,她立即凑过嘴,就着姐姐的手将半块都含在嘴里,双颊鼓鼓的,一张粉白圆润的脸上,只见一点粉嫩的樱红不停翕动。
苏氏瞧着两个女儿如此相亲相爱,只觉得心里温暖,虽然没有儿子,女儿孝顺了也行。
春梅自外间走了进来,见太太半眯眼在小憩,轻声道:“太太,锦绣铺的陈绣娘来了,说是给几位小姐做春衣量尺寸的,现在在外面候着呢。”
苏氏这才想得起来,今天是约了锦绣铺的陈绣娘来府上给姑娘们裁剪春衣的。
“你去将几位小姐都请到梨院来,让陈绣娘再稍等片刻,我这就来。”苏氏起身,由曼娘扶着往外走。
陈绣娘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裁剪手艺在整个杭州城都是出了名的,不过收价也高,一般人家请不起。
“云太太,我今日将铺里近来时兴的缎子可都给带来了。”她表示礼貌,笑着朝苏氏简单施了一礼,手一挥,命铺里的女伙计将缎子都给拿上来,“还是按照往常的规矩,府上的小姐一人做四件,那就是二十四件,这些都是上好的杭绸,六种颜色,就让二小姐跟三小姐先挑吧。”
曼娘看中了其中一件,梅红色的,十分艳丽娇俏,正好这也是春暖花开的日子,穿上,必定娇艳喜人。
她抬眼看着母亲,记得母亲平日里对她的教诲,想了想,摇头道:“我跟婉娘不急着挑,还是等着妹妹们来了,由她们先挑吧。”
陈绣娘此次带来的可都是上好的绸缎,颜色也都出挑,没有几个姑娘看了不馋眼的,没想到这云家的姑娘却这般的谦让懂礼,不禁心中暗赞。
苏氏对大女儿的表现自然十分满意,她笑道:“就如曼娘说的,等着姑娘们一起来了,先由几个小的挑吧。陈绣娘一路赶来也辛苦了,春梅,看茶。”
春梅端出了新煮好的碧螺春,几人正喝着茶,韵娘带着画娘赶到了梨院,身后还跟着韵娘的贴身丫鬟沁香,柳姨娘没有过来。
韵娘穿着嫩绿色的春衫,腰肢纤瘦一盈而握,柳叶弯眉,樱桃小口,总是微微笼着眉,眉间含着几丝愁绪,有些淡淡的忧伤。
她握着画娘的手,低着头走到苏氏跟前:“母亲,姨娘方才回了院子后便有些不舒服,只得女儿带着四妹妹过来。”
画娘与韵娘虽是一母同胞,但长相气韵都截然不同,画娘五官十分精致,眸光通亮精明,眉眼间攒着英气,这一点跟云老爷很像,也正因此,几个女儿中,除了曼娘,就她最得父亲喜爱。
在嫡母面前,画娘并不像姐姐般唯唯诺诺,姿态反而有些高,微微抬着下巴,有些孤傲。
“女儿给母亲请安。”她声音清脆如银铃,亦是不卑不亢。
苏氏看着韵娘跟画娘,缓缓道:“既然你们姐妹先来了,就先挑自己喜欢的颜色吧,按照以前的规矩,每季一人是做四件衣裳,可如今韵娘也大了,就再多加两件,陈绣娘,这次一共做二十八件,也给曼娘再加两件。”
陈绣娘吞了口茶,笑意盈盈道:“云太太说的,我可都记着呢,你啊,就放心好了。”心里想,云家到底是富户之家,另加四件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过这云大太太倒是公正得很,待庶女如待亲女似的。
韵娘守着本分,不敢越矩,摇头道:“衣服都够穿,给曼娘多做两件就好,女儿那多出的两件就给三妹妹。”
画娘却不依,许是平日被云老爷宠坏了,噘着嘴巴道:“姐姐那两件若是不要,就给我好了,三姐姐若是再想做新衣,母亲可会记得的。”
“呦,可真是什么样的姨娘便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给你姐姐的衣服,你要个什么劲?”罗氏牵着眉娘的手,莲步往院子里走来,经过画娘身边时瞅着她道,“还真当自己是长房嫡亲的女儿了?就算韵娘不要,那也轮不到你!”
画娘被说得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事事要强,偏偏最不服气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庶出庶出,自己为什么要是庶女?明明什么都不差,无论长相女红功课,在几个姐妹中都是拔尖的,偏偏就是一个庶出的身份压着自己!
如此想着,便觉得十分委屈,没忍得住,“哇”一声便嚎啕大哭起来。
罗氏惊得一跳倒不打紧,倒是叫悄悄跟在云老爷身后进来的赵姨娘也吓了一跳,她本来就有些怕云老爷,正唯唯诺诺地跟着,忽的就听到这哭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打了这四小姐呢。
云盎一袭蓝色杭绸,面容冷俊,身姿英挺,见画娘哭得凶,微微皱眉,询问的目光看向苏氏。
苏氏接到他的目光,心中有气,难道她这个做嫡母的还会打庶女不成?
罗氏见气氛不对,立即打圆场道:“大哥有所不知,嫂子见韵娘跟曼娘年纪大了,便说要多加两件春裳,韵娘谦让,说是将新多出的两件让给婉娘,这下一来,画娘不依,可不就哭了吗……”她如今是礼部员外郎的妻子,说话底气也足,故意捡了重点漏掉不说。
画娘恨得牙痒痒,可在父亲面前,她到底不敢放肆,只能撇着嘴,一个劲淌泪。
云盎平日里是个硬汉子的形象,在女儿们心中,父亲是不苟言笑的,而此时,云盎却走到画娘身边,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画娘若是想要,就叫你母亲也给你多做两件,云家的女儿是不能够轻易哭鼻子的,知道吗?”他冰冷的唇角扯了扯,挑起一丝笑意,又在画娘脸颊上亲了下,这才转头对苏氏说,“姑娘们都大了,给每人都加两件。”
陈绣娘看了苏氏一眼,见她没说话,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着道:“既然云老爷这般说,那我可都记下了,小姐们也放心,这次的春裳,必定都做得美美的,定叫你们穿上比那百花还娇艳。”
众人一听,都十分开心,只有婉娘心底有些失落,父亲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亲昵地抱过自己了呢。她抬起自己肉肉的双手看了看后,又去看画娘那双白瘦纤细,犹如削葱般的嫩指,自卑之感油然而生。
同样心里不爽的还有赵姨娘,她的出身明明比柳姨娘要高,平日里见着了,却好似自己矮她一截似的,此番又见老爷竟然当着太太的面如此疼爱画娘,更是嫉妒柳姨娘。
苏氏看了眼赵姨娘的神色,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听夫君的吧。”又招手唤蓉娘到自己身边去,然后伸手拉过罗氏怀里的眉娘,将两姐妹揽在自己怀里,“你们两个最小,就先由着你们挑最喜欢的颜色,挑得剩下的,再给姐姐们。”
罗氏是二房的太太不必客气,又见这次的缎子确实比以往的还要好,便埋着头开始给眉娘挑。
赵姨娘见太太待蓉娘比待画娘要好得多,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激,暗暗骂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在柳姨娘那骚货跟前委屈了那么多年。
苏氏帮着蓉娘挑,选了那匹之前曼娘看中的梅红色绸缎,赵姨娘眨了眨眼,走过去道:“这梅红色的缎子二小姐穿着最合适,要妾身看,五小姐就挑这匹翠绿色的好了。”
曼娘站在旁边看得真切,知道母亲是故意去拿那匹梅红色绸缎的,此番听赵姨娘这般说,她也答道:“既然母亲都说了,先由五妹妹跟六妹妹挑便就先由她们挑。”她低头看着蓉娘,“蓉娘告诉姐姐,你喜欢这红色的缎子不?”
蓉娘才六岁,年纪还小,看着什么都喜欢,只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她用小手碰碰这个,又碰碰那个,最后趴到缎子上,嘻嘻笑道:“我都好喜欢。”
苏氏摸着她的头发笑道:“刚好六种颜色,既然都喜欢,那就每种颜色各给你做一件。”
画娘见蓉娘这般得母亲的宠,站在旁边撇着嘴,有些闷闷不乐。
第五章
云家是富户之家,又加之云二老爷云傲得二圣的恩典升了官,苏氏是当家主母,并非小气之人,既然老爷都开了口,自己何必还守着往年的规矩,摆小家子气呢?
因此,最后不但是几位小姐每人多添了两身衣裳,就连两房的太太姨娘们也跟着沾了喜气。
府上的婆子丫鬟,小厮杂役们,根据个人身份不同,也都得了一定的赏银。下人们私底下,自是感激太太的恩惠。
春暖花开时节,府上一片暖意洋洋,正是一年好开端。
一天午后,苏氏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歇息,曼娘跟婉娘坐在桃树下的石桌边刺绣,曼娘在手把手地教婉娘绣鞋面。
苏妈妈自院外进来,黑着一张脸,似是有话要与苏氏说,但见苏氏在闭眼歇息,话到嘴边又只得咽住。可实在是气得很,一个劲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像头老牛。
曼娘知道苏妈妈平时不会轻易生气,一旦生气了,必定是跟荷院的柳姨娘有关,她一边握住婉娘的手,一边抬头轻声道:“出了什么事情,叫苏妈妈这般生气?”
苏妈妈看着曼娘,脸色越来越黑,本来是决定先跟太太说的,但此时实在忍不住,直接对曼娘道:“我的好小姐,也就你善良老实,将荷院的那位当成胞出的亲姐姐,人家可不这样想,此时正背后下手害您呢。”
听得苏妈妈这般说,曼娘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韵娘虽是柳姨娘所出,但性子跟柳姨娘画娘都不同,并不是那种会在背后使出手段害人的人。她跟韵娘同岁,两人又比妹妹们大得多,因此,姐妹俩关系还算不错。
此时听得苏妈妈说韵娘在害她,不禁有些费解:“韵娘怎么害我了?”
苏妈妈刚准备将自己打听到的,查探到的,都一一告诉二小姐,可还没开口便被幽幽醒来的苏氏打断:“曼娘,你带着妹妹去自己屋子里面绣,记住了,今天可是要教会妹妹绣好牡丹花的,母亲晚上要检查。”
曼娘皱着眉,心里存着疑惑,但又不得不听母亲的话,只能拽着婉娘的手往自己屋子里走,但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一步三回头,却只见苏妈妈凑在母亲耳边说些什么。
苏妈妈是越说越气,母亲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最后竟是气得一掌拍在石桌上。曼娘有些惊讶,母亲平日里不论是待婶娘姨娘们,还是待下人们,都是一团和气的,还真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
婉娘也被母亲给吓到了,虽然年纪尚小,但她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母亲撇开了自己跟姐姐,必定是为了她们好。
此番见姐姐大有想要折回去问个明白的架势,便紧紧拽住她的手:“姐姐,我困了。”她伸出另外一只肉手揉搓着眼睛,嘴巴噘得老高,“你陪着我回屋睡觉去好不好?”
曼娘见妹妹连打哈欠,便决定先将妹妹哄睡着了,然后自己再出去探个究竟。
苏氏身子刚大好,生了会儿气便觉得胸口疼,她捂住心口顺了口气,这才道:“苏妈妈,你瞧,曼娘跟这张家公子的事还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