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葛竞舯却是一声高喊,惊喜道:“骆韶卿?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话说一半,那蒙面女一阵惊骇,纵身一跳,竟从东头靠河的窗口一跃而下,扑通跳进了秦淮河里。
北边敞开的窗口里跃进来的人正是骆韶卿,他一进屋,看见满屋狼籍,遍是打斗痕迹,惊道:“发生了什么事?”葛竞舯道:“如我猜的没错,该是你们星月斋派出的杀手,是来杀你我的。”将方才的事简略的说了,骆韶卿眉头一皱道:“果有此事?”沉吟片刻道:“我早该料到的,只不知他们竟有如此快的速度,依我的判断,从得到消息到当家的发令,起码还得再过个半月才是。”
葛竞舯替娉婷草草裹好伤口,见她失血后的脸庞苍白的如张白纸,他心中一痛,想到她是为了自己受的伤,愧疚感更甚。
骆韶卿走近前,拿出金创药,说道:“这里不能再待啦,刚才我就是听到房里有异样,才悄悄从窗户溜进来探个虚实的,此刻这么一闹,外头宾客虽嘈杂,终不免有人会留意到这间房的动静。娉婷姑娘有伤在伤,又与刚才那人打了照面,咱们不能撇下她,带她一块走吧。”葛竞舯连声称是,小心翼翼的抱起昏迷中的娉婷,骆韶卿睨怀中佳人,见她除了面色苍白,那一眉一唇竟是像极了自己的妻子,与江采婷一般无二,心神不禁一阵恍惚,忙定住心,思道:“那是采婷的姐姐,她俩长的像是理所当然的,并非就是采婷。”
四、接线人
明霞山两面临水,北面是悬崖,唯一的入口便是南面的一条羊肠小道。葛竞舯选中这里作“九龙寨”的老窝,实在是明智之举,他后来又命人在南面的必经之路上搭了塔碉,一日十二个时辰派人镇守在塔碉里。里头的人出去容易,但外头的人若要想进来却是很难。明霞山实实在在是个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平日里九龙寨打劫过往车队行人,大半便是倚仗了山势的险要。
至于葛竞舯的身份,说的好听些是九龙寨的寨主,难听些便是强盗土匪山大王,他手下的兄弟也不多,才五十几个,以这种实力竟能轻松拿下俞丞相的生辰纲,骆韶卿除了惊讶,就只能大叹一句:“你们九龙寨的运气可真好!”
葛竞舯把骆韶卿和娉婷带到九龙寨后,又将大姐儿他们统统接上了山安置,这才稍加停顿,骆韶卿却执意要下山回家去接妻子。葛竞舯见拦不住,欲叫上十个弟兄跟了去,骆韶卿却淡淡说道:“人多赶路不快,且目标太明显,我一个独去,日夜兼程的,十日后也就能回来了。只不过,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当务必小心。星月斋里我不过只是个听命行事的杀手,四大金刚却是星月斋的四大执法长老。他们据说武功奇高,但我也只是听说过他们,从没见到过,到底有多厉害,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事小心总是对的。”
骆韶卿千叮咛万嘱咐的走了三天,娉婷也就一直昏睡了三天。待到第四天,葛竞舯再去探望,却看见娉婷已能下地走路了。
娉婷冲他嫣然一笑,唤道:“葛大爷,你早哇!”葛竞舯摸了摸鼻头,讪讪道:“早!早……”娉婷见他无精打采的似是满腹心事,不由问道:“葛大爷有心事?是担心那四大金刚的事么?”葛竞舯抬头望她,嘴角蠕动道:“你……”欲言终又止。
娉婷察言观色,柔声道:“但说无妨!”葛竞舯咂了咂嘴,啪地一掌拍在桌上,说道:“好,说就说,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说么?我且问你,那日那女杀手来杀我,你与她对答间我听得明白,你是否与她早就熟识?还有,她连你背上受伤也知晓得如此清楚,我倒要奇怪的问一句,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娉婷面色微变,惨然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你,骆公子他也知道了吧?”葛竞舯道:“我……我没告诉他。”娉婷点了点头,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了,凄凄道:“我……我本名叫江采娉,外人看来我是个秦淮河上的歌舞伎,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星月斋的接线人……”葛竞舯早就隐隐猜到她可能也是星月斋的人,这几日反复辗恻,终在她口中得到了确切证实。
江采娉见他抿紧唇不说话,眉头深锁,一脸肃穆,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续道:“所谓的接线人,也就是每当星月斋接了生意,选定执行任务的杀手后,便先通知接线人,再由接线人去跟杀手联络。而这一回,你在秦淮地界上做下案子,做这趟生意的接线人自然落在了我的头上。骆韶卿……他接到我的飞鸽传书,我原以为两个月内他定当稳妥的办完此事,却哪知他竟会选在我的画舫上动手。那日我原很焦急,他杀了你,为了不曝露身份,势必要杀我灭口,我若不说出身份就要被他杀,但我若说破自己的身份,却又是坏了做生意的规矩。按着星月斋立下的规矩,杀手只知接线人的代号,却不知接线人的真实身份,接线人一旦曝光,便如同杀手执行任务失败一样的下场。”说着,她伸出手,比了个抹脖的动作,葛竞舯心神一懔,暗道:“怪不得星月斋生意愈做愈大,连官府的差事也敢揽来干涉,想来他们做买卖自有一套与众不同的方法。”
江采娉嘴角抽动,又道:“后来的事情,谁也没料到会演变到如今的地步……”声音越说越低,终是没了声息。葛竞舯见她苍白的面上一脸哀伤,心头一动,问道:“那日你受伤是挨了罚不成?”江采娉神色一阵惊慌,苍白的面颊隐隐透出绯红,点了点头。葛竞舯道:“他们为何罚你?骆韶卿他饶我性命,只是他一人之过,难道连你也要一并受罚?”江采娉抽气道:“不是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未闻,说道:“那日妾桥山你与骆韶卿决斗,他本可杀了你,是我……我……”
葛竞舯恍然大悟,内心一阵激动,拉住她双手,说道:“那黑影人便是你,是你救了我?”江采娉不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着葛竞舯,哀道:“葛大爷,我是命苦之人,只怕配不上大爷……”葛竞舯猛一低头,嘴唇在她柔软的红唇上深深一吻,朗声道:“不许你这么瞧轻了自己!”江采娉面若红霞,羞道:“葛大爷……”葛竞舯道:“以后都别再叫我大爷啦,我不是什么爷不爷的,这辈子能得你这么个红颜知己垂青,我葛竞舯便是立刻死了又如何?”江采娉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骇然道:“你……你别说死字,我怕……”葛竞舯搂住她,问道:“有我在,你怕什么?不说便不说好了,那又有什么打紧的。”
葛竞舯是个大老粗,他乍与江采娉互诉倾慕之意,正满心喜悦,哪里还看得到江采娉心底的忧虑——这星月斋岂是他一个小小九龙寨惹得起的?星月斋势力之庞大,外人不过略知皮毛罢了。
骆韶卿没用得上十日的功夫,这一路上他跑死了三匹马,竟是在七天上就回到了九龙寨。不过,他一人去却仍是一人回,而且身上还带着伤。葛竞舯到山脚下接他时,看到他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忙问道:“出了什么事了?弟妹呢?”
骆韶卿作势下马,却没想脚被马镫绊住,竟一个倒栽葱的从马上滚了下来,葛竞舯扶住他,叫道:“兄弟!”见骆韶卿衣衫褴褛,沾满泥土与血迹,且魂不守舍,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英姿风采。他听得葛竞舯叫唤,茫然的抬起头,苦笑一声道:“我去晚了一步,采婷她……她被星月斋的人掳去了。他们……叫我半个月内拿东西去赎,不然……”葛竞舯道:“什么东西,是银子么?啊,是我劫下的那票生辰纲么?他们要就给了他们,咱们去把弟妹给换回来就是。”骆韶卿苦涩的摇了摇头。
两人回到九龙寨,江采娉见问,葛竞舯便把事情说了,但说到详细情形,两人不约齐看向一言不发的骆韶卿。江采娉倒了盏热茶,端去给他,说道:“采婷既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咱们更是不能不理,只是依我判断,当家的要的绝不能只是生辰纲。银子,哼,星月斋有的是,他们要的怕是比银子更值钱的信誉,这趟生意若做砸了,他们失了信誉,丢掉的可就不是这么一点点的小钱了。给我妹妹当赎码的怕是还得加上大哥他们一干人的性命吧?”转身向葛竞舯回眸一望,葛竞舯不禁神色一懔。
骆韶卿在上山的路上便听葛竞舯说了有关江采娉接线人身份的事,这时听她说话头头是道,思路明确,暗赞道:“果然不愧是星月斋选中的接线人。”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见她明眸浅笑,一双水翦大眼里略带些许无奈哀伤的韵味,一双雪白的柔夷轻轻将茶盏放下,这举手投足间的丰韵,十足便是一个江采婷,他心中一阵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喊道:“采婷!”
江采娉猛地抽回手,低声说道:“妹夫,你认错人啦!”骆韶卿稍稍回复些理智,心中一阵悲伤,竟忍不住落下泪来。江采娉颇为感动道:“妹夫是个至情至信之人,妹妹嫁给你了,真是……不枉了。”
葛竞舯从旁大声道:“死就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颗项上人头本就是寄放在我头上的,骆兄弟要,一句话,拿去了便是!”从桌上拿起把削水果的匕首,刷地笔直朝自己胸口扎下。
骆韶卿叫道:“不可!”伸指在葛竞舯腕上一戳,葛竞舯只觉手臂一麻,匕首拿捏不住竟当啷落在了地上。骆韶卿捡起匕首,道:“你即便是此刻自刎,星月斋也不会就此罢手,轻易放过了我们夫妻。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进退都要在一块,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松就想卸下包袱呢?你别忘了,你若死了,江姑娘和那些娃娃们该怎么办?”葛竞舯性子耿直,脑筋也从不会转着弯的思考问题,听了骆韶卿这么一说,想想倒也是很有道理,不由涔涔汗下,对着江采娉一揖到底,说道:“对不住,是我考虑的不够,竟没替你好好想想!”
江采娉面如土色,贝齿轻咬红唇,惨然一笑,说道:“没什么,大哥若是去了,黄泉路上自有妹子陪着一道就是了。”说着,有意无意的朝骆韶卿瞥去一眼,骆韶卿见她凄然若绝的无双脸庞,只觉得是采婷也曾如此无奈的瞅过自己,一时心魂俱碎,深陷在痴迷中不能自拔。
五、密函
落叶缤纷,江采娉一袭红衣曳地的站在树下,平平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被风吹下的树叶。
葛竞舯远远的就望见了这道美人玉树的风景,笑呵的飞奔直上,呼得出拳一掌打在树干上。一时间,落叶如大雨般直泄而下,江采娉愕道:“你这是做什么?”葛竞舯傻傻一笑,道:“我见这树叶子落在你身上,衬着你的红裙子挺漂亮的,所以就……哈!”江采娉笑得直打跌,喊道:“你这个傻子!”拍掉一身的树叶,她招了招手,唤道:“你过来!”
葛竞舯直直的走了过去,江采娉挨进他怀里,柔声道:“大哥,你抱紧我,我觉得有些冷……”葛竞舯依言环抱双臂,将她搂在了怀里,鼻端闻到她发稍间的阵阵幽香,只觉薰薰欲醉,直比他喝了五十斤烧酒还要醉人。
两人正陶醉温存,远远的骆韶卿信步走来,他见葛、江二人亲热,不好意思打搅,正要绕道回去,葛竞舯突然闷哼一声,两百来斤的壮硕身躯竟仰天砰地摔到在了地上。骆韶卿大吃一惊,晃身掠过,但见葛竞舯腰间腹上,插了柄匕首,直没至刀柄。葛竞舯倒下时,双手犹呈环抱状,一脸的错愕与不置信。
骆韶卿手按在刀柄上,想了想,终是不敢轻易将它拔出,怕葛竞舯一口气挺不住,当场毙命。他转头对着仍站在一旁的江采娉吼道:“你干么要杀他?”江采娉掠了掠耳鬓被风吹乱的发丝,反倒从容应道:“我杀他自然有我的理由,不必向你多费唇舌。作为一名职业杀手,你因心软而失手,这倒更应该好好检讨一番。”
骆韶卿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来,吃惊道:“你到底是谁?”她笑而不答,那股子柔美直叫他看的分外眼熟,忍不住脱口叫道:“你是采婷!”江采娉道:“有些时候,你不用太清楚我是谁,对你而言,作为接线人的我只是一个代号,名字并不是最重要的。”
骆韶卿怨恨道:“你到底是谁!江采娉?江采婷?还是娉婷?或者这三个人来来去去本来就都只是你一人?”江采娉淡笑道:“随你怎么称呼,我说过的,名字只是个代号,没什么意义。”
骆韶卿只觉有种被玩弄了的受伤痛感,一丝一丝的啃噬着他的心。好半晌,他心痛道:“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声长啸,腰间佩带的三尺青锋,龙吟绵绵,脱鞘而出,舞起一道寒芒,笔直的朝江采娉刺去。
江采娉动也不动,剑尖快到触到她红色的衣衫时,她忽然伸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那动作幽雅的就像平日里她在抚琴,琴弦拨动,如玉珠落盘,叮咚有声。长剑“嗡”的声荡了开去。江采娉长袖翻飞,袖子在剑身上一卷,脆脆的喊了声:“撒手!”骆韶卿只觉有股热力自剑身上传了过来,片刻间叫他的掌心烫得炙手,慌忙撒手弃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兵器,陪伴他杀人无数的三尺青锋竟会被人两招内便夺了过去。
这是什么武功?骆韶卿自问自己的武艺,在江湖上已可算是一等一的好手,却没料到今日才出手便栽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中。他更从来不知道,他的妻子,与他结发恩爱了三年的妻子,竟会得一身傲视天下的好武功。
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像个傻子,呆子,十足的笨蛋。当对面的江采娉拿着那柄原该属于他的剑冷冷的指向他时,他觉着当真是万念俱灰,一时心寒,他闭上眼,直直的将身子撞了过去。
江采娉吃了一惊,手臂一抖,那长剑叮叮当当断成无数截,落在了地上。她说道:“你就这么想死么?”骆韶卿睁开眼,瞧那花朵般明艳的容颜,更觉揪心,冷冷道:“你还要玩什么把戏?我和葛兄空有两双眼睛,竟是睁着一双瞎眼,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好恨,恨当初怎么没认清你的真面目!”
江采娉轻轻一颤,道:“你后悔啦?”骆韶卿厉声道:“当然!”江采娉震动不已,脚步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脚跟踩到一颗石子,脚一歪,险些摔倒,骆韶卿下意识的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待到醒悟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倏地撤回了手,对着自己的脑袋直捶,暗骂自己是头蠢驴。
江采娉却是嫣然一笑,开心道:“卿哥,你心里仍是关心我的对不对?我……我好高兴!”顿了顿,续道:“我今日做的一切,也许你都无法明白,但你只要相信,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她抬起手,想像往常一样,去擦他额头的汗水。骆韶卿头一偏,让了开去,她的手僵在空中,满眼哀怨道:“卿哥!卿哥!为什么你不信我?难道你不知道,为了你,我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甘愿呀!”
骆韶卿厉声道:“莫要再多说那些无用的花言巧语啦,你以为我和葛兄都还会再上你的当吗?”江采娉叹了口气,突然转身向北一跃而下。
骆韶卿吓了一跳,那北面便是悬崖,江采娉这么纵身跃下,哪里还有命在?一时心急,嘶喊道:“采婷,我信你!我相信你便是!”奔到悬崖边时,已晚了一步,江采娉身子疾疾坠下,红色的衫子尽在风中翻舞。骆韶卿惊得险险昏过去,但见那直直坠落的红影忽地一顿,江采娉右手已攀住根生在悬崖上的松枝。轻轻一荡,她顺势缓缓落下,下得数丈,又是攀了根松枝,如此接连借力使力,竟转眼没了踪影。
骆韶卿从没见过世上竟还有这等高明的轻功,一时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傻了眼了。
那一击匕首插的很深,却没能立即要了葛竞舯的性命,他直直昏迷了三天三夜后,竟又醒了过来。
醒来时,他见大姐儿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趴在床边,不禁怜惜的抚mo她消瘦的脸颊,虚弱道:“大姐儿……傻孩子,哭什么呢?爹爹命硬的很,阎王老爷见了爹爹都……都怕的紧呢。”大姐儿见他脸如白纸,伤心哭道:“爹爹,妈妈为什么要害你?妈妈她……爹爹不是说给我们找的妈妈,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妈妈么?”
想起江采娉,他心中不禁大痛,直觉得比腰上的伤口还要痛去了百倍。那日遭刺后,他神智尚清醒,她与骆韶卿两人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这几日陷入昏迷,脑袋里乱的似千缕丝万缕麻,反反复复闪过的却尽是江采娉的音容笑貌。
她到底为什么要杀他?若真要杀他,当初为什么又几次三番的救下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以她那般高深的武功,便是十个葛竞舯也早死一百次了,她为什么不直接一刀砍了他,偏偏选了个最麻烦、最费解的方法?难道只为了要让他与骆韶卿生前先伤心痛苦一番,折磨尽了再死去么?
愈想愈去头疼,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再回神时,大姐儿已捧了个小匣子回来,葛竞舯认得那檀木上的镶金细纹,匣里头装的正是当初他给大姐儿的黄金银票。
大姐儿将匣子打开,说道:“爹爹,你把这些钱都拿回去还给人家吧。”葛竞舯道:“为什么?”大姐儿道:“还了回去,他们就不会再伤害我爹爹了。”葛竞舯心头一酸,险些落泪,哽咽道:“傻孩子!傻孩子!”
正要说话,骆韶卿走了进来,一脸严肃,说道:“葛兄醒了?太好啦!如果还能撑着住,咱们今晚就走!”葛竞舯惊道:“走?走到哪去?咱们为什么要走?”骆韶卿道:“不走不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葛竞舯道:“怎的?星月斋的人来了?他们闯过塔碉啦?”骆韶卿道:“那倒还没有,只是葛兄想一下,那采……那江采娉是从哪里下山的?”
葛竞舯心中一懔,惊道:“你是说……北边悬崖?”骆韶卿道:“不错,以她的武功,能从北崖上下去,必然也就能够上来。她尚且能来去自若,更何况是四大金刚了?”一想到四大金刚的武功更是可能在江采娉之上,他就不寒而栗。江采娉已如此厉害,那四大金刚的武功怕还不知要诡异成什么样呢。
葛竞舯道:“不错,这里不能久留,咱们得快些离开。”挣扎爬起,伤口猛地一痛,他“哎哟”声低叫,身子重又跌了回去,大姐儿慌忙伸出手去扶他,顾不得手里原本捧着的檀木匣,匣子打翻,黄金银票撒了一地。
骆韶卿弯下腰,帮忙一一捡起金元宝与银票,捡到最后一张银票时,他“咦”了一声,说道:“这一张……好象不是银票,叠得这么仔细,是什么?”将纸慢慢的展开,他面色骤变,拿纸的手微颤,手指关节泛白,绷得铁紧。葛竞舯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骆兄,出了什么事了?”
骆韶卿目露精光,厉声骂道:“这俞享哲的狗贼,枉为了一国之相!你道这是什么?这是金人的狗皇帝写给俞享哲的一封密函!”葛竞舯一惊跳起,叫道:“什么?”大姐儿见他腰上包扎的白布又渗出血来,惊道:“爹爹,你……你……”
葛竞舯满不在乎,只催问道:“信上写的什么?”骆韶卿道:“那金国的狗皇帝,命俞享哲暗中贿赂咱们朝中大臣投降金国——原来,这生辰纲里的金银珠宝尽是金国的狗皇帝送给俞享哲,用来贿赂朝中大臣所用。那狗贼,贵为丞相,却是个通敌卖国的奸细!”葛竞舯听的义愤填膺,气得用力一拳朝床柱打去,骂道:“操他娘的俞享哲,老子不过是个占山为王的土匪,他倒好,把整个一国家都给卖了去!”
那床柱有拳头般粗,却哪里承受得起葛竞舯的重拳,只听吱嘎一声,床柱断裂。剩下的三根柱子支撑不住床顶,也噼啪断裂开,轰的声剧响,床榻倒塌,支离破碎。大姐儿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瞧着那一堆的破烂的床什,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她一笑,逗的葛竞舯也笑了起来,他哈爽朗说道:“丫头,你爹爹劫了那卖国狗贼的不义之财,那可真是劫对啦!”大姐儿眨眨眼,颇有大人味的一拍葛竞舯的肩膀,说道:“爹爹,大姐儿不怪你啦,你做的好,是女儿心中的大英雄!这银子,咱们拿去给穷人,绝不还给那坏蛋!”葛竞舯道:“对!当然不能还给他!”
骆韶卿道:“这封信原是藏在木匣的夹缝中的,若不是大姐儿方才那一摔,还真摔它不出来呢。怪不得那姓俞的狗贼这次这么紧张,居然还雇了星月斋的杀手来杀你,他是想杀人灭口呀!只怕星月斋的当家也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呢。”葛竞舯道:“那可好啦,咱们把这封信给星月斋的人看不就行了么?哈!”他笑得正欢,骆韶卿却给他泼了盆大冷水,说道:“不然,星月斋一向只管做买卖,国不国的对当家的而言,恐怕还远没你葛兄看的那般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