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实证明,永远别相信两个醉鬼的情商和智商,哪怕他们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她不记得两个人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秦扬风这个纨绔之弟在江边勾着她的肩膀,大言不惭地开口:“八…爷,你信不信,这辈子就没有我秦扬风不敢做的事!”
黎八是当初苏黎歌在杂志上挂的笔名,那段时间清穿剧风行,于是同事便都尊称她为“八爷”。
苏黎歌第一次凑这么近看一个男人的眼睛。直到现在,她都还觉得那晚的秦扬风,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他眼里的光芒像晨曦微明时的曲江,倒映着s城沿江繁华灯光,也倒映着半明的晨光,倾洒下满江碎光粼粼。
那双眼里还有些迷离的任性,引人想要撩拔。
她“哈哈”大笑一场,打着酒嗝吐槽他:“有件事你肯定不敢做!”
秦扬风眉心拢成“川”字,捏着她的脸,很生气地问她:“什么事?你说!”
“娶我啊!哈哈哈!”苏黎歌笑得前仰后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靠到他胸口。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幽默了!
然后她为这个幽默付出了代价。
被她一句话刺激到的秦扬风二话没说拉着她回家翻出身份证和户口簿,在民政局开门前就守在了门口,成了那天第一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夫妻。
再然后…清醒过来的苏黎歌看到自己枕边的结婚证,彻底傻眼。
他们跳过了追求和恋爱,直接进入最后一步!
徐宜舟说他们两的婚姻像孩子在玩过家家。
她形容得太对了。现在想来,这段婚姻的结局早就注定,一场儿戏,谁能指望天长地久的圆满。
没有谁负了谁,他们只是有了一段《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开头,却不得善终而已。

短暂的回忆一闪而过,苏黎歌不得不面对四年后的秦扬风。
从她救下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他们之间必然会相逢,只是她没想到这相逢来得如此快。
离她那则头版头条新闻登出来,才不到四十八小时的时间。
“谢谢叔叔!”杜笑雨听话地朝秦扬风开口。
秦扬风看着小姑娘脸上笑出的小酒窝,莫名觉得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客气。”他放柔眼神,不由自主对着她笑道。
“去吧,别跑太远。”苏黎歌放下杜笑雨,摸摸她的头,便让她跑回儿童游乐区里继续玩耍。
秦扬风已经走到她面前。四年未见,苏黎歌的改变,颠覆了他对她的印象。
他记忆里的苏黎歌,大大咧咧缺根筋,喜欢跟他称兄道弟,似乎这样就能将两人之间尴尬的夫妻关系给抹去,却不知她的眼,总含着湿漉漉的水光,小鹿似的无辜,每每在他靠近的时候泄露太多心事。
如今,这双眼依旧,但那层水光却像怎样也散不去的雾,让他再也窥探不出她的想法。
“秦先生,你是来找我的吗?如果你是来问那则新闻报道,我只能说,我只是报道我所看到的和我所知道的情况而已,我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如果你是来谢我的救命之恩,那我心领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危险关头,有能力的人都会选择救人。”看着杜笑雨跑回游乐区后,苏黎歌才转头看他。
她直接开口,没有铺垫与寒暄。
秦扬风的视线一直随着那孩子,直至她消失,他才望回苏黎歌。
他忽然间不再关心那则新闻的事了。
“如果,你想问这个孩子。”她从他眼里读出了他心中想法,“这个孩子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扬风沉默地看着她,听她自言自语的说着,像要和他彻底撇清关系。
“她既不姓秦,也不姓苏,她姓杜,杜笑雨。我和我先生杜清凡的女儿。”
想了想,她又再解释一句:“我先生杜清凡和他前妻的女儿。”
这些事,如果他想知道,她再怎么隐瞒也没用,更何况他们之间没有隐瞒的必要,与其不清不楚的牵扯,不如让她亲口解释清楚。
他们之间,不存在一星半点的牵绊,她走的时候没有,四年后就更加没有了。
不是他的女儿…
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钝疼蔓延。
“你结婚了?”他问她。
苏黎歌点了点头:“算是吧。”
“苏黎歌,我不记得我和你离婚了!”
秦扬风一贯温柔的眼神收起,淡淡的声调听不出情绪,但苏黎歌知道,他生气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他,像是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托宜舟交给你了。”
离婚还是他的决定,如今却矢口否认?
“是,但是我没签。这婚还没离!你在还未离婚的情况与别人结婚?我可以告你。”
“告我?那你去告吧。”苏黎歌说着,笑了。
如果真有事实可以让他告,她情愿站上法/庭,换来一场重生。
可惜,没有事实。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杜清凡的感情,甚至还没来得及爱上他,他就已经走了。
秦扬风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想起杜笑雨刚才说过的话。
“那孩子…她说她父亲不在了…”他迟疑着开口。
“是不在了。我是杜家的未亡人。”苏黎歌平静说着,“你想知道的,我都说完了,我们要走了。”
四年时间,她遇到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将她与秦扬风的过往陪衬成她人生最微不足道的尘埃。爱情,算得了什么?
她没给秦扬风反应的时间,便迈步朝前游乐区走去,才走了两步,就远远看到游乐区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有道人影闪过。
久违的不安感又浮上心头,秦扬风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4章 相亲

不知是因为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还是巨华的爆炸案让他焦头烂额,社区里匆匆一谈后,秦扬风没有再找过她。
苏黎歌这几天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头版头条一登出去,报社的热线就被打爆。因为报道太过犀利,几方关系频频施压,社长和主编被各方约谈,报馆整周都处于低气压中。
她只休息了半天便又被急召回报馆,为了这个爆炸新闻的跟踪报导一直加班到了第二周的周五,才又拿了半天的调休时间。
可就这半天时间,杜妈妈也没放过她。
杜妈妈上周替她安排的相亲,因为报社临时有事而被迫取消,没想到过了一周杜妈妈还是不死心,瞅准了她调休的时间下了死命令。
太后懿旨,苏黎歌也只能认了。
街角的咖啡店这个时段客人少,店里放着安静的小情歌,很惬意。
苏黎歌坐在靠窗的位置,将手肘搁在窗台上支着脑袋看窗外的世界,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工作谈到政治经济,再到个人爱好,没完没了。
她已经礼貌地提过两次自己要先走的要求,却被对方给无视了。对方是杜妈妈亲戚家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成功她也要给对方留些颜面。那是礼数。她不想拒绝得太直接。
相亲的对象是个事业有成的男人,有车有房、事业有成的海归,就是年纪比她大了点,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据说是因为他前妻不顾家。但就苏黎歌观察来看,眼前的男人是个直男癌晚期。
虽然他伪装得十分好,但她仍旧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他将她的拒绝当成欲拒还迎。
“林先生,实在抱歉,我约了其他人在这里谈事情。今天先这样吧,我们改天再约?”
事不过三,第三次她就不再委婉了。
因为时间不早,她约了秦扬风在这里见面。
上次小区匆匆谈过一场后,秦扬风没再找过她,倒是后来她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他们还没正式离婚。
这事最近一直搁在她心头。
她想找他问清楚,要真的没离,就赶紧把手续办清楚吧。
秦扬风很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见面邀请。
“约了什么人?男的女的?女人还是顾家些好,外面的事情交给男人就可以了,更不要滥交。”
“服务员,麻烦结账。”苏黎歌只觉得耳边像苍蝇飞过,让人烦躁。
“我来吧。”
服务员上前,林先生对她的自作主张不太高兴,却仍是取出了钱包。
“不用了,我们aa吧。”苏黎歌自顾自抽出了钱。
“还是我来付。你们女人不都讨厌相亲时不主动付款的男人?你放心,我对我的女人向来大方,只要你能乖乖听话就好。”林先生将信用卡扔给了服务员,另一手冷不丁按住了她的手,“我很满意你,听说记者工作很辛苦,以后结婚你就别干了,专心呆在家里带好孩子。”
眼前的女人有双雾濛濛的眼,他很喜欢。尤其是她刚刚专注盯着窗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呆萌——女人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这样才好驾驭。
“…”苏黎歌马上缩回手。
他的女人?什么鬼?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她这是见鬼了!
见她瞪大眼眸颇为惊讶的模样,林先生又自信一笑。
“你约了谁?闺蜜吗?不如让我留下,我可以请你们吃饭。”他打量她的眉眼,越看越是满意,
“黎歌,你的眼睛真漂亮。”
苏黎歌大脑空白了三秒才回神,“林先生,我约了朋友谈公事,今天真的没空。”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快到和秦扬风约定的时间,她不能再耗下去了。
空余时间少,她就趁着半天假期把私事集中处理,因此都约到了今天下午。她估摸着相亲大概到三点能搞定,就将秦扬风约在了三点半。
秦扬风有个谈不上是好是坏的习惯,他从来不让女人等他。一般他会提早十五分钟到达约会地点,约定的时间过了十五分钟如果对方还没出现,他也绝对不会多留一秒钟。
不论对方是谁,他都一视同仁。
苏黎歌清楚这习惯,他三点十五分肯定会到,而现在已经三点十分了。
“别口是心非!”林先生往前一步。
苏黎歌退后一步,整个人都被他雷得外焦里嫩。
这些话好像她四年前看过的言情小说对白!
正思考着如何打发眼前的男人,她耳畔忽传来冰润的声音。
“她约了我,今天没空应酬你。”
咖啡屋正播放的歌曲恰好唱完,店里忽然间沉寂,这冰润的声音就像闯进耳朵的不速之客,让苏黎歌神经一抽。
秦扬风来了,他在苏黎歌隔壁的卡座上已经坐了有段时间。
他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小时,而相亲被拖延了十几分钟,这让秦扬风将这场相亲的最后一段不动声色地收入眼底。
“秦…秦总?”
很意外,苏黎歌的相亲对象居然认得秦扬风。
“秦总,我是巨华的销售经理林立和,真想不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您。”林立和立刻殷勤打招呼,看苏黎歌的眼神很惊喜,“黎歌,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们秦总。你就是约得他谈事情?一定是想要给他做专访吧?”
唐宇国际正在收购巨华,如果成功,也许秦扬风就是他的老板。就算不是,以他的身份,林立和要能攀上关系,好处总大过坏处。
“黎歌,你可要做好访问。秦总年少有为,这次到我们a市打算大展拳脚,前几天被个不知所谓的记者借爆炸之名在报纸上乱写一气,你要替他正名!”
“我约他不是要做访问!”苏黎歌看到秦扬风似笑非笑的表情,扬声打断了林立和的话。
“林经理,你说的那个不知所谓的记者,就是她。”秦扬风出了声。
“…”林立和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神色像被人泼了盆冰水般凝固。
在女人和事业上,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得罪大老板,他前途就没了,而女人么…只要有钱随时都能再找。

总算送走林立和,苏黎歌松口气。店里的歌曲又响起,把她心里莫名的尴尬给带走。
一时之间,没人先开口,两人只是沉默地落座。
“不好意思,破坏了你的相亲。”
秦扬风看着坐在对面的她,先开口打破了让人陌生的沉默。
她正垂头看桌前凉掉的咖啡,手指拈着银勺划拉着咖啡,及肩的长发从脸颊散落到锁骨上。大概是因为相亲的关系,她化了淡妆,身上是件中规中矩的浅蓝小洋装,比四年前小女孩似的她添了些女人味,也和几天前刚相逢时干练利落的她不太一样。
他记得,以前她不会游泳,更别提下水救人了。
时隔四年,她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没有,你帮了我!”苏黎歌抬头。他要不说话,林立和不知要和她缠到什么时候。
眼眸对上,秦扬风就觉得那点女人味都消失不见,她公事公办的眼神和前几天一样,干练利落。
“也是,那么今天的咖啡你请我喝吧。”秦扬风举杯呷口咖啡,眉梢微扬——很普通的曼特宁咖啡豆,但煮咖啡的人手艺特别,煮出来的味道…竟然是他记忆里的口感。
烟草般的醇香被突出,苦而回甘,还有少许檀香。
“这咖啡…和你煮的一样。”他眼眸微眯后骤然睁开盯紧她。
苏黎歌心脏莫名缩了下。
和他结婚半年,煮曼特宁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手艺,也是挑剔的他唯一不挑剔的东西。
“这店是我朋友开的,曼特宁的烘焙方法是我告诉她的。”她没隐瞒,简单回答后转入正题,“秦先生,我们长话短说吧,这次特地约你出来是为了我们两之间的关系。你之前说我们还没正式离婚,是真的吗?还有哪些手续没有办完?找个时间我们把余下的事都处理清楚吧。”
“秦先生?”秦扬风重复一声,只觉得这称呼刺耳,“原来约我出来是为了这事。也对,你都开始相亲,看来迫不及待想要摆脱过去,是该把这些烂账清理干净。”
想着压在抽屉里的一纸离婚协议,想着四年前失去的孩子,再看着眼前换了灵魂似的女人,一会说自己是杜家未亡人,一会又忙于相亲,他忽然开始恨她。
“我以为四年前就理清楚了。既然不合适,还耽误彼此做什么?”苏黎歌并不解释,也没兴趣埋怨四年前他的绝情。
不是没努力过,只是他们真的不合适。他是生在树梢的叶,她是开在石缝的花,不管是他低头,还是她仰头,除非他枝断叶落,或者她离根扬风,否则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艰难的距离。
可断枝离根,就失了生命。
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秦扬风猛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她的意思,他懂。
他们确实不合适,只是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四年前没能放开的手,似乎在重逢的时刻被时光拉开。
她不是他记忆里的苏黎歌了。
苏黎歌从来不会觉得他们在耽误对方,那个大大咧咧像女汉子的女人只会拍着他的肩膀吼着——秦少,别慌,这条路爷陪你走完!
“好,过两天我让律师重新拟一份离婚协议,我们把剩下的路…走完。”秦扬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是该告别过去了。
苏黎歌点点头,如释重负地站起,笑了笑朝他伸手。
“谢谢。”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谢他什么,但她还是道谢。
秦扬风跟着站起,伸手与她交握,像完成一场没有硝烟的谈判,最终双方获得共识。
桌上的电话忽然震动,苏黎歌接起。
杜笑雨的幼儿园班主任打来的。
“你说什么!”苏黎歌听完老师的话,声调陡然间尖锐扬起。
秦扬风还未松开她的手,闻言不禁收掌紧握。
她脸色已变。
“怎么了?”她挂断电话,他才问道。
“笑雨…失踪了…”苏黎歌咬牙让自己冷静。
两秒后,她从他掌中重重抽回手,头也不回地冲出咖啡屋。

苏黎歌脑袋乱糟糟的,沿着幼儿园到家那段不足十分钟的路线,一路寻找下去。
她抿紧唇,克制着眼眶里的酸涩,将注意力尽数放到找人上。
早上出门时,杜笑雨还撅着嘴怪她很久没去接园了。
她本来答应去接的…却因为相亲和秦扬风的关系而将这事交给了杜妈妈。杜妈妈习惯先在午市上买点菜再拐去接杜笑雨,会比放园时间晚上十来分钟。
可就这十来分钟,杜笑雨居然失踪了!
苏黎歌心就像刀绞似的煎熬着,视线仔细扫过四周。
突然间,她眼睛一亮——靠近社区的阴暗小胡同里,一个小书包落在了胡同口。
苏黎歌快步冲过去拾起,心几乎要跃出胸膛。熟悉的熊猫图案,是杜笑雨的书包!
她不敢去想这其中可能发生的事,只能冲进胡同里。
阴暗狭窄的胡同充斥着一股骚臭味,她一步步往里走着。这里很僻静,阳光照不进来,她要花双倍的力气才能看清每件东西。
地上又有件东西闯入她眼中。
蝴蝶结发箍,是她早上亲手替杜笑雨戴上的。
她跑过去,蹲下身拾起拾起,手已开始颤抖。
背后阴影笼来,有只手铅块般压到她肩头。
苏黎歌陡然一惊,心头剧跳,也不管身后是什么人,就迅速用手反拿住那只手的手腕关节。背后的人似乎有些惊讶,呼吸一急,却没发出声音。他的力气很大,她粗浅的擒拿术奈何不了这个人。
脖颈上刺疼传来,她猛地瞪大眼眸,细长的针却已准确无误地刺进她的脖子里。
麻醉针!
她忽然意识过来,这场有预谋的陷井,要诱惑的猎物是她!
可晚了。
陷入黑暗之前,她只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苏黎歌——放开她!”
秦扬风的声音。

第5章 现场

漫长而无知觉的黑暗尽头,首先刺激到苏黎歌五感的,是一阵难耐的寒冷。
这些寒冷像无数细小尖锐的针头在皮肤上一下下扎着,又麻又痛。
“咳。”她眼皮沉得扯不开,难受得开口,却只发出咳嗽声。
她喉咙火烧火燎的疼着,像独食了整份的肯德基全家桶。
“黎歌?”疑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苏黎歌还在和黑暗搏斗,耳畔的声音却一声大过一声,将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
有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拍着,似乎要叫醒她,她的脸便被那手拔来又拔去。
苏黎歌有点火大。
眼皮扯开细缝,光线入目,眼前白花花一片。
大约过了三四秒,眼睛习惯了突兀的光线,混沌过后,她终于看清眼前景象。
一张脸正面朝下,压在她眼前四五个拳头远的地方。
“你…秦扬风?”她口齿不清地吐字。
这个俯在她身上的人,是秦扬风。
俯?在?她?身?上?
她脑袋稍醒,认清了一个事实。
秦扬风正单手撑在她腰侧,半身俯在她身上,另一手摸着她的脸。
什么情况?
“嗷!”她弹起来,脑门直接撞上了他的下巴。
这一下撞得结实,秦扬风连牙根都跟着发麻。
两个人同时坐起。
他皱紧眉,眯了眼刚想说她,忽然看到苏黎歌摸着脑门坐在床上呆愣的模样,似乎还没从麻醉药的效果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小鹿似的眼睛里迷惑茫然,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迟钝的样子,像多年前喝醉时被他拎着扯了结婚证后清醒过来的模样…
那时他也迷糊着,脑袋浆成一片,就像现在这样,与她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地方?你…我…我们怎么会在这?”她脑门和太阳穴都抽疼着,思绪混乱无章,除了问题,她思考不了答案。
“我哪知道!我还想问你。”秦扬风语气不佳,并没有重逢时陌生的温柔疏离。
眼前女人瓮声瓮气的声音似乎触到了他心里哪根旧弦。
苏黎歌不说话,只拿迷惑的眼打量四周。
陌生的房间简陋陈旧,只有个五斗柜和一张大书桌,以及她坐着的这张床。
记忆缓缓回归,她想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杜笑雨失踪,她在胡同遇袭!
“还疼么?”
她正想发问,却忽然听到秦扬风开口。
不知何时,他已将手覆到她后颈上,像捏着猫的脖子般,一下又一下轻轻缓缓捏着。
这是他从前的习惯和少有的温柔。
四年前的她是杂志社的编辑,整日要对着电脑审稿校稿,撰写杂志栏目,久了以后就有职业病,颈椎总是酸疼。每次,秦扬风看到她左右扭着脖子时就知晓她不舒服,便会替她捏上一捏。
到了a市后,她成了记者,常年在外跑新闻,这毛病早就改善,可这次大概是晕迷的关系,她僵躺得全身骨头都疼,因此脖子也跟着酸涩难当,就转动脖子来缓解酸疼感。
等秦扬风看到苏黎歌递来的愕然眼神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麻醉的后座力让他忘记了他们已经离婚这个事实,也忘记这四年的分别,一切只是他直觉的反射…
秦扬风的手僵住,苏黎歌也跟着尴尬。
“啊——”
还没等他们想出如何打破尴尬,尖厉的叫声突然从房外传进。
这地方还有其他人?
苏黎歌神经一跳,再也顾不上眼前尴尬局面。她利索地从床上跳下,朝门外冲去。
秦扬风跟在她身后,半步不离。他就比苏黎歌早醒几分钟,眼睛才睁开就发现自己和苏黎歌躺在陌生房间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