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蓁蓁接过看了两眼,是一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磨制的棋子,图个意趣,不值什么钱,她过一下手然后就递给身后的云霏。
她娘是商女,外家豪富的那种,周盈盈从外家拿回来的礼还入不了她的眼。
周盈盈无意中看到,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过了三刻钟左右,何老安人觉得乏了,便将她们打发了。
第3章
小姐妹们三三俩俩地结伴往外走,周蓁蓁慢吞吞地落在后面。
云霏一脸踌躇。
周蓁蓁无意中看见,“有什么事就直说。”
周蓁蓁的声音淡淡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压抑的不耐,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琢磨一个婢子的想法。要不是知道她还算忠心,手上也没趁手的人可用,周蓁蓁也不会让她继续占着大丫环的位置。
“是这样的,刚才云雨来报,说宪少爷又调皮了,不知道怎么捉弄先生的,气得曾老夫子拂袖而去。”
云霏提到她弟弟周宪,周蓁蓁脸色一变,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于是她抬腿就往他的院子走去。
周盈盈她们在前面说着话,她正和六房的周秀秀说着明儿一早前去看望她母亲的事。
周蓁蓁的脚步顿了顿。
周秀秀的母亲郑氏,周蓁蓁称泓大婶子。
郑氏,也是六房房长的当家娘子,为人宽和良善,时常接济族人或者周边的贫苦百姓。可惜身子骨一直孱弱,之前还不幸落过一胎,后来挣命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身体就更差了。如今缠绵病榻半年,已经卧床不起,家中中馈以及手中的产业,悉数交由婆母莫老安人打理。
她这次是逃不过阎王爷的召唤了,会在康靖二十七年的七月份,也是中元节那一日撒手人寰。
周蓁蓁算了算时间,距离现在仅有半个月的时间而已了。
说起来,郑氏和她娘亲还挺像的,都是以商户之女的身份嫁入这周家望族。
可惜命和她娘一样不好,不,甚至运道比她娘更差。
至少她娘死的时候,何老安人也想接管她娘陪嫁来的私产,因为她外祖李家豁出脸面来的插手,何老安人要脸,李家最终为他们姐弟三人护住了她娘的私产。只是他们姐弟三人无能,最终也败光了。
但郑氏生前死后为了一双儿女诸多的谋算,都落了空,只赢得了生前身后名……
一念间,周蓁蓁就想了那么多。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泥沼,都在挣扎着求生存。
周盈盈和周秀秀说完事,抬眼就看到周蓁蓁在不远处,看她要走的方向是周宪的院子那边,略一想便知道她要去那里,于是叫住了她,说要和她一起去看看周宪。
周秀秀好奇地打量了她们一眼,然后打过招呼才走了。
对周盈盈的提议,周蓁蓁面上不置可否,但心中却是不耐烦的,她的心神更多的是放在即将见到的亲弟弟身上。她想尽快赶到白露院,懒得费时间与她争辩。她想去就跟着呗。
上一世,他们大姐在她出嫁前就去了。而她自己则是嫁人后不到十年后去世的。
她临死前,对周宪这个唯一 的弟弟纵然有过担心,但溘然长逝之际,她也无能为力了。
后来她也是从中零星知道,她死后,三姐弟就剩下他一人,娶的妻子与他也不贴心,孩子和他年轻的时候一样不服管教,他终日买醉,最终抑郁而终。
还有一点,就是她弟媳望子成龙心切,他们小二房的资产,也就是她娘亲的给她弟弟留下的资产,很大一部分都陆续进了她大伯周溶一家的腰包。
思及此,她不由得看了旁边周盈盈一眼。
此时周盈盈正侧着一张柔美的脸蛋,轻声地交待婢女什么事情,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看了过来,“怎么了?”
周蓁蓁摇了摇头,然后收回视线,继续想着心事。
对周宪这个弟弟,其实大家都寄予厚望的,这里的大家包括她和她大姐,以及外祖李家。
李家豪富,在发达了之后,就想供出一两个读书人来,好庇佑自家以及更换门庭。奈何李家的子孙经商在行,却不是读书种子,没什么读书的天赋。
李家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周宪这个外孙身上。
周宪作为她娘唯一的儿子,她和大姐需要他顶门立户,为她们撑腰。李家也需要他立起来,成为参天大树,庇护李家,互为倚角。
这些话她外祖父不曾说过,只是每每见到周宪不学无术的样子,都是摇头不已外加一脸无奈。
当时她也不懂事,不明白她外祖父对周宪的失望。她是到了后来,才明白过来她祖父未曾喧之于口的殷殷期盼,可是周宪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其实何止是周宪,她姐姐和她,同样的英年早逝,连命都保不住的她们,一样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吧。
心思电转之间,她们一行人到了岔道口,越过假山,再转入不久就能到白露院了。
就在这时,假山后传来两个婢女的声音,她们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蒹葭馆下个月要放出去两个姐姐,绿柳,你有机会被分到蒹葭馆呢。”
太平年间,他们周氏四房伺候的下人也并不是全是家生子或者买断签死契的,也有签活契的下人。丫环们口中即将放出去的两人就是签活契的。蒹葭馆少了人,自然得从别处补充。她们议论的正是这回事。
“六姑娘脾气阴晴不定的,蒹葭馆并不是个好去处,要是能到关雎阁才好呢。”
关雎阁正是周盈盈所居院子。
周蓁蓁听了,不由得又看了周盈盈一眼。
“可不是吗?听说六姑娘无缘无故地发作了云真姐姐,一点情面都不讲,真是一点体面也没有了。”
“是啊,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提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单说看在冯奶娘的面子上,就不该这么做,让人寒心哪。”
周蓁蓁冷笑,她奶娘和云真的体面都是她给的,听这俩婢子的意思,当她们的脸面和主子的威信冲突时,她这当主子的还得给她们让道是吧?
而此时,冯奶娘不知何时正巧也来到此处,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周蓁蓁目光冰冷地看着她,如果她还不知道这出戏的用意,那她后来的几十年就白活了。真是厉害了,连她行走的路线都能算到,然后等在这里,就为了让她看这出戏,刺她的心。
冯奶娘没有注意到周蓁蓁这边,兀自冲假山那头的丫环喝道,“你们这些贱蹄子,没活干了是不是?改天将你们全都发卖了,省得让你们一个个在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两个说小话的小丫头一惊,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地出来,待看到周蓁蓁和冯奶娘还有周盈盈时,双腿一软,跪下了。
特别是看到六姑娘喜怒难辨的脸蛋时,她们惊惧得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六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咱们这一回吧!”
周蓁蓁冷笑着垂下眼眸,哪有那么巧合的事,若她还是之前的她,搞不好就被眼前的小把戏给糊弄过去了,还反过来对奶娘感恩戴德,
前面说了,她十来岁的时候,内心自卑,性格敏感易怒,还有一点,就是求好求全心态,隐藏型的讨好人格。她武装了一身的刺,其实不过是想获得所有人的认同而已。
她奶娘不就是想利用舆论,想让她将云真调回身边吗?
周蓁蓁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掌嘴三十吧!奶娘,你来执行!”
冯奶娘一惊,三十掌下去,两人的脸都要打肿打麻了吧?而且六姑娘的反应也不对,难道不该铁青着脸,然后就跑开了吗?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求情,就听到七姑娘开口了,心中顿时一喜。
“六姐姐,对于下人,莫要太过于苛责了。”周盈盈犹豫了一下说道。
“怎么,我罚个下人,你心疼了?”
周盈盈皱眉,“六姐姐,你能不能说话不要那么冲,态度别那么刺人,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
“怎么,七妹妹欲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我不成?我是受不得丫环在主子跟前如此没规矩的,七妹妹既然如此不忍心她吃苦,不若将她领回去好了。反正刚刚两丫环说了最想去的是你的院子呢。我保证不会像你一样将手伸得那么长,什么都管。否则的话,我会以为你这是在对即将成为我院子里的丫环示恩呢。”
“六姐姐,你何苦咄咄逼人呢。”
“你想说我伶牙俐齿尖酸刻薄吧?”周蓁蓁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说道。
她就要乖张不驯,反正这里隐秘,又没外人,她贤良淑德给谁看呢?再说她三辈子了,只求活个恣意,即使明朝而亡,她也不亏了。憋着闷气在身体,很容易得乳腺癌的,胸部很贵,她可是很爱惜身体的呢。
周盈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她的贴身丫环荧玉正欲开口,却被周盈盈扬手拦下,“罢了,此事是我多嘴了。她们既然言语间冒犯了你,你爱如何处置就自便吧。”
周蓁蓁认真地道,“不是冒犯了我,而是她们言语不当,冒犯了主子,如果她们言论的人是你,我一样会让人掌她们的嘴的。”
对此,周盈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六姐姐,我突然想起我院子里还有点事等着我,我就不去白露院了。”
“你随意。”本来她就不想与她同去。
“奶嬷,还不开始吗?”周蓁蓁问。
“是!”
冯奶嬷走到两丫环跟关,轮起手掌就扇了起来。
两丫环也知道逃不过去,嘤嘤嘤地受罚。
“奶嬷,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周蓁蓁淡淡地问,空着手掌心来扇耳光,戏那么假的吗?
冯嬷嬷的动作一顿,然后顺着直觉加大了力道,心却乱如麻,六姑娘这话里话外两重意思,一是发现了自己放水的动作,第二重意思便是威胁她年纪大了,可以颐养天年给下面的人腾位子了。会是这样吗?六姑娘什么时候心思这么深了?
周盈盈走出去几步,顿住脚步,微微侧身,“妹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六姐姐对我意见如此之大?或者有哪些不当之处得罪了六姐姐,还望六姐姐海涵。”
“七妹妹想多了,怎么会呢?”你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周蓁蓁笑看看着她们离开,笑意却不达眼底,想起对方后来的行事,周家的姑娘一个个被嫁了出去。她以为是正常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想过是周盈盈从中掺了一脚?思及那些人并不算太好的结局,周蓁蓁心中冷笑,周盈盈凭什么决定他们周氏众姐妹的命运?
第4章
三十个耳光打完了。
冯奶娘垂首而立,两个丫环瑟瑟发抖。
周蓁蓁看着周盈盈她们也越走越远,对此事没有发话。
冯奶嬷她们也没敢催促,静待她指示。
周蓁蓁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冯奶娘,她看起来很蠢吗?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最后还背叛了她。如今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还人心不足,咋不上天呢?
周蓁蓁的视线有些瘆人。冯奶嬷不明所以,心中惴惴。
“奶嬷,你是不是对我处置云真一事很不满?”所以才设计这么一出?
这样的结果都不能接受,以后可怎么办哟。
冯奶娘一惊,“奴婢不敢,千错万错肯定是云真她的错。”
六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成?要知道这一出戏,她是透过别的婆子安排的,连绿柳两个丫头本人都不知情呢。
周蓁蓁很不客气地道,“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了。”
冯奶娘心中正惊疑不定呢,此刻倒是沉默。
“奶嬷这个身份呢,好好珍惜吧,看在你奶我一场的份上,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周蓁蓁没说的是,但也仅仅限于你而已了,还想让全家都吸附在她身上吸血,没门。
“但你如果想作威作服,这奶嬷的身份肯定是不够你吃一辈子的。”
周蓁蓁的话音一落,冯奶娘的脸色就很不好。周蓁蓁的话初听很隐晦,但落在冯奶娘这个明白人耳朵里,那是明明白白的。这是让她接受事实,别再想捞云真了,不要再有小动作,否则她决不姑息。
周蓁蓁才不管她呢,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若是她再为了女儿云真算计到她这主子头上,真的别怪她不念旧情!
周蓁蓁也知道她在处理云真乃至奶娘一事上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但她在出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也有了心里准备。
当然周蓁蓁完全可以徐徐图之的,但她们何德何能?她云真能力不显,将来甚至连最基本的忠心护主都做不到,根本没有调、教的价值,不值得自己浪费脑细胞。她在她这里已经成为了弃子,何须费心?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一等丫环会背叛,一个巴掌拍不响,主子也有可能有错什么的。
是,云真会背叛甚至将她这主子卖了个好价钱,皆是因为她前途晦暗,但这绝不是身为仆人背叛主子的理由。因为在此期间,该给他们发的月例,那是一两不少。在此期间,要求对方忠诚,有错吗?
至于冯奶娘,是奶大了她没错,但这些年,她也因这层身份得了不少好处。若安分守己便罢了,偏偏她不是。
或许有人会说她,事情尚未发生未罪先罚什么的,周蓁蓁这样做对她们不公平。
对此周蓁蓁呵呵,那又如何,她是主,她们是仆,不服气,那也给她憋着。
虽然事情尚未发生,有那精力,她还不如培养新人呢,至少新人忠诚于她的概率有五成之数不是吗?
而云真,背叛的概率是高于五成之数的。
上一辈子,自己不曾怠慢她苛责她,可结局又如何?
总而言之,云真被她奶娘养废了,养成了一副丫环身子娇小姐的心。稍有怠慢或者顾及不到之处,就能让她们心生怨恨。她这是找了仆人还是找了祖宗?
从各种角度来考虑,留着她,都是一桩不划算的买卖,她可不想留着一个人来日防夜防。
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周蓁蓁就不会再犹豫不定。
攘外必须安内,她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那么多精力浪费在这上头。
身为闺阁女子,她身边只有两个一等丫环,两个二等丫环,还有若干粗使仆人。
明面上能网罗的人才数量有限,她不可能因为奶娘的原因,就让云真占着茅坑不拉屎。啊呸,她才不是茅坑呢,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周蓁蓁来到白露院平日用作周宪学习之处,她到了就站在门外,没有立即进去。
屋里,墨汁酒了一地,桌椅还有些歪扭,看来这次曾夫子这次气得不轻。
下人正在收拾,见了她默默地行了一礼。
周蓁蓁到时,周宪正跷着二郎腿磕着瓜籽儿,整个人洋洋得意得很,这副纨绔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气氛的不对让他警觉地朝门外看去,见了周蓁蓁,他也只是撩了撩眼皮,“你来啦?”
周蓁蓁一语不发,踏过门槛,随手取了曾夫子落下的戒尺,就往他腿上抽,啪啪啪!
周宪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你发什么疯?”
周蓁蓁抽起人来毫不留情,“我让你站没站像,坐没坐样!”
周宪一边躲一边嚷,“这关你什么事?”
周蓁蓁继续,“我让你气走夫子,不学无术!”
要是当初他出息一点,她和大姐也不至于无人撑腰!外祖父等人也不至于失望透顶,他也不至于人到中年日夜买醉!抽他!
“你吃错药了吧?”周宪一边躲一边道,“周蓁蓁,你再打我,祖母和爹不会放过你的!”
周蓁蓁面无表情,继续往他下肢抽,“没大没小,不堪造就!凭由你这样下去,如何对得起娘亲的期盼?”
就在这时,周宪的奶公在匆匆赶来,见到这个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不管不顾地往周宪身上一扑,替他挡住周蓁蓁抽过来的戒尺。
周蓁蓁握着戒尺住了手。
“你走开,让她打,打死我就算,打不死我,等我长大了我弄死她!”周宪看着周蓁蓁,恶狠狠地放话。
云霏在一旁听着,还有在场的下人们,真是大气都不敢出,天惹噜,六姑娘真的变了。
周蓁蓁哼他,“今天定让你吃个教训,省得你出去为祸乡里,坠了长辈先贤的名声。”这话最主要不是对他说的,这个他以后的锅,他先背着吧。
周宪忍着疼痛,一把将那戒尺拽住,吼她,“你管我?老爹都没管我,你管我?!”
他心中无限委屈,为祸乡里?他哪里有?
一想到这,周宪眼睛红了,“你说我长大后会祸乡里,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互泼脏水相互伤害是吧?谁还不会了?
想到上辈子他犯的那些事,周蓁蓁冷笑,为了让她大伯帮忙摆平他犯下的几件不大大小的事,他们小二房的银钱都搬空了给她大伯娘……
周蓁蓁面无表情地用力抽出戒尺,然后又被他一把握住。
“我说你够了啊!你敢再打小爷?小爷弄死你!”周宪怒极,瞪着一双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顽劣不堪的性子显露无疑。
“那你来,你来弄死我!”周蓁蓁不甘示弱,凶狠地与他对视着,“我就站在这,弄不死我我跟你姓!”重生后一直压抑着的戾气全都迸发出来了,
此刻,周蓁蓁觉得如果还像上一世那样的结局还不如都死了算了,省得活着累人累己!
姐弟俩对恃着,这犊子,这次她要是气势弱了,以后准降不住他。
渐渐的,周宪不敌,他是发现了,他姐是认真的!娘的,他姐这个抽人的比他这个被抽的还凶!
以往姐弟俩纵然也是相互看不上眼,但历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鬼才知道她今天发什么疯,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他这顿打,真是挨了也白挨,他自己是讨不回来了,最可恨的是连句道歉也讨不到!
他咬牙,行,你凶你厉害,怕了怕了,惹不起惹不起行了吧。
“行了,你揍也揍了,该消停了吧?!”周宪一把推开她,然后自己再后退好几步,离她有两丈远,神情防备地看着她。
周蓁蓁气也出了,这时倒没有继续揍他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看着真像个小可怜。但周蓁蓁一点都不担心,她前世就玩得一手好皮鞭,太晓得如何打出一身看着触目惊心,实则屁事都无。
他这伤看着严重,其实就是受了一点点的皮肉之苦。
周蓁蓁让人回她的院子取了她常用的治外伤的膏药,其实她对膏药的也不是顶满意,因为她能配出比它更好的膏药,只是现在时间来不及,只能将就着用了。
她取了膏药往回走,刚到门就听到林奶公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声音。
“哎哟喂,六姑娘这当姐姐的咋下那么重的手?九少爷,痛不能啊?”周宪的奶爹看着周宪被戒尺抽出来的又红又肿的伤痕,心疼得直叫唤。
周宪的脸色有些怪异,痛是一点都不痛,连疼都算不上,他只感觉到麻痒。
但他嘴硬,且被抽了一顿,才十岁出头的少年郎自尊上过不去,“她才不是我姐,那曾老头辱我骂我,三天两头地罚跪,她也不管,只会不问青红皂白地抽我!”但说着说着,不由得就红了眼眶,他是真伤心了。
听周宪提起这个,林奶公心疼了,“九少爷,膝盖还疼不?不然就让奶公给你揉一揉?”
周蓁蓁脚步一顿,当她不知道曾老夫子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吗?但臭小子,收拾人不是这样收拾的。
他此次将曾老夫子气走,外人只会觉得如此忤逆师长,不尊师重道。如果再由曾老夫子在外一说,更会让人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品性不好,不堪教导。
前世不就是这样吗?曾老夫子借着这次被气走一事,姿态拿捏得高高的。
前前后后他们周家和外祖李家赔了多少礼,让他赚足了脸面。
但最后呢,人家礼是收下了,对于再回来教导周宪一事就是拒辞不受。
自古以来讲究天地君亲师,有曾老夫子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以致于后来他们再也请不到好的夫子来教导周宪。人家一听他的名字,就罢罢手,拒辞不受。
曾老夫子此次真可谓是踩着周宪上位。但因为他占据道德至高点,在这事上,他们和他讲道理是注定吃亏的,即使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抽他这一顿,实在也是形势所逼。所谓长姐如母,她虽非长姐,但身为他的姐姐,也是可以管教他的。
在别人眼中,这一顿抽打,也算是管束或者惩罚了。
当然周蓁蓁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她还记得前世发生了一件事,曾老夫子在不久后就被人给掀翻了。
他挨这顿打,传到曾老夫子耳中,应能解一解气了。她现在只需要他暂时闭嘴,不故意在外人面前败坏中伤周宪的名声就好。
现在且忍他一忍,吃点小亏堵他的嘴,省得他中伤周宪太过。若他还想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等她爹或者她外祖父低声下气地去请他,那算盘就打错了。最好还能给他找点事来忙,到时再痛打落水狗补刀就是了。
周蓁蓁在心里盘算着。
这时,周宪发现她了,还眼尖地看到她手上拿着的药瓶子,当下头一扭,不坑声了。
倒是林奶公,见到她手上的药,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哎哟哟,六姑娘手上的是治外伤的药?奴才给九少爷涂上,俗话说呀,打是疼骂是爱,姐弟俩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不过六姑娘,以后有事咱动嘴不动手啊……”
周蓁蓁看了那小子一眼,“他膝盖的伤也抹上药水,然后替他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