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还是不吭声。
周蓁蓁苦笑,这小子还不识好人心哪,这一顿过后,自己肯定要是被罚跪小祠堂了。
他要是不挨这顿打,那顶撞气走曾老夫子一事,等待他的就是来自她祖母的惩罚了,且为了消曾老夫子的气,这惩罚只会重不会轻了。
现在,他被抽了一顿,她祖母应该不会再严厉处罚他了。她等于将会降临到他身上的处罚转移到她身上。
从周宪处出来,周蓁蓁知道,周宪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一样长成上辈子那样的废物点心。
现在人还小,费点心思应该还能掰得过来,一旦再大些,就难了。
但她想接管周宪的教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得先过了她祖母和她爹那关。
她爹容易,她祖母那关就难了。
这事她得琢磨琢磨,她已经做好了长期的心里准备。反正他们三姐弟,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跟在周蓁蓁身后的云霏忧心忡忡,六姑娘对九少爷下那么重的手,何老安人知道了一定不会饶过主子的。
而冯奶娘则是脚步轻快。
云霏提醒了周蓁蓁一句,她点了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冯奶娘一眼,连云霏都能想到的事,她奶娘会想不到吗?只不过是心中积了怨而已。
有了这样的明悟,回蒹葭馆时,周蓁蓁故意走得很慢。
果然,她在半道上就叫萱北堂的人叫了回去。得了她祖母何老安人的一顿训斥之后,被勒令罚跪三天小祠堂。
周盈盈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她娘谢氏刚和铺子里的掌柜的对完账,眉头轻蹙,这些铺子的盈利还是少了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方能不为银钱发愁。她看到周盈盈进来,朝那些掌柜的点了点对,然后让他们回去了。
谢氏心细如发,女儿一进门,她就察觉她的情绪有些不对,不像是去萱北堂尽孝后会有的神情。
她自是少不得过问一二,周盈盈只推说没什么。
她旁边的荧玉却是一脸的愤愤。
谢氏知道从女儿口中是打听不到什么了,她也不着恼,女儿这样不说嘴不告状才符合大家女子气度呢。况且她想知道什么,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何苦让女儿做那搬弄口舌之事?
“荧玉,你来说。”谢氏点了点。
没一会,谢氏就从荧玉得知了在萱北堂以及出来后那一路发生的事,听到与周蓁蓁有关,她不由得对女儿说道,“你和她计较什么?她就是个混不吝的,你和她讲道理能讲得通吗?”
“女儿是诚心为她好才说那话的——”
“岂知她不领情是吧?”
周盈盈不说话,可不就是不领情吗?
“傻孩子,别和她在一处计较,你和她是不一样的…”深的谢氏没有说。
得了亲娘的安慰,周盈盈腻在她怀里,“娘,当初祖母让您教导六姐姐时,你要是接手了,在娘亲的教导下她一定长成了知书达理的模样了。”而非野蛮生长,长成现在一副尖酸刻薄不分好歹的模样。
她婶娘李氏去世后不久,她祖母觉得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是提出过让她娘顺势接手教管六堂姐和九堂弟的。
自家女儿难得的小女儿态,谢氏爱怜地摸摸她的头,笑骂,“小心没良的,你这是想累死为娘啊。为娘要教导你,还要管你两个哥哥,哪还有精力管他们啊。”
她婆婆不耐烦悉心教养她二弟妹李氏的两三个孩子,让她接手,她哪肯。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做好了就是你应分的,做不好就是她的错,她又不是没孩子,有那精力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自己孩子身上呢。
周盈盈被她娘说得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环在探头探脑,这模样一看就知道有事。
荧玉出去了。
当她回来时,表情很奇怪。
“什么事?”
荧玉神情恍惚,
“六姑娘无缘无故拿戒尺将九少爷抽了一顿……”
周盈盈一愣,她六堂姐这是发什么疯?
谢氏的嘴角微微勾起,真是现世报,想到刚才女儿在她那莫名受的气,谢氏顿时畅快了。
周宪纵然是她的亲弟弟,却也是周家男丁血脉,岂能容她无缘无故地抽打?
谢氏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娘就说了,你六堂姐那性子,自己都能将自己折腾个死去活来。她的事,你以后别沾手,省得惹来一身骚。”
果然没多久,就传来周蓁蓁被何老安人斥骂并罚跪小祠堂的消息,连前因后果都清楚了。
听到前因,周盈盈一愣,犹疑地问道,“娘,你说六堂姐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
谢氏不以为意地说道,“她哪有那个脑子啊,估计就是恨铁不成钢吧。”不过真是幸运,倒是周宪躲过一劫。
第5章
萱北堂外,陈嬷嬷准备送周蓁蓁去小祠堂,其实说是送,但和监视差不多。
“六姑娘,祠堂那边夜里阴凉,云霏没甚经验,要不要让云真陪你?”冯奶娘小声建议,她心里盘算着,这次云真陪着六姑娘跪三天小祠堂,让云真多担待点,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吧?
周蓁蓁淡淡地道,“奶娘,我看你是记性不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只想着这事。周蓁蓁心中冷笑,看来她是怎么敲打她都没放心上是吧?
“我这做主子的,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唾面自干的事,绝不干。”她是真的恶了她奶娘母女。
冯奶娘脸色一变,“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走吧,咱们去祠堂。”
陈嬷嬷就站在三丈外,给她面子容她交待一些事再去祠堂。
周蓁蓁与冯奶娘的话,她影影绰绰听到一些,再结合今儿发生的事,不由得在心里道,六姑娘和她奶娘之间,闹得有点僵啊。
周蓁蓁到了之后,就径直跪在小祠堂中。
陈嬷嬷将周蓁蓁送进小祠堂之后就走了,鉴于周蓁蓁过往的表现,她倒不怕她弄虚作假什么的。六姑娘耿直得很,她才不会呢。
她走了之后,周蓁蓁吩咐云霏拿蒲团。
三天呢,有时候做做样子就行,真的跪在这石板上三天,腿都要废了。
对于她的吩咐,云霏很意外,六姑娘倔强,以往跪小祠堂都是实打实的,什么时候弄虚作假过?
周蓁蓁当然没有忘记她以前干的蠢事,那简直是自虐,自以为她跪得一身伤痕,能换来家人的愧疚以及怜惜,但以前的她不知道的是,只换来她祖母吐出来的一个蠢字。
云霏很快就弄来了一个蒲团,周蓁蓁跪在上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头一世,她的性格是真的不好。可以说,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那样的性子。
为了陈粲,她也曾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过。但是当她冒领功劳一事被揭穿,与陈粲的亲事不了了之之后,一切的努力显得多么可笑。于是她开始自暴自弃,嫁人之后仍旧没有醒悟,最后撞得个头破血流,她不到三十而殇,仅留下一稚子,在这艰难的世道里求生存。
带着记忆重生在后世,就是意外之喜了,她没想到自己还有那样的机缘。她出生在一小富之家,兄弟姐妹三人,父母待他们都差不多。她在后世生活了二十多年,大学选的是医学专业,各种知识的熏陶以及时间的沉淀让她渐渐走出了阴霾,最重要的是人格的渐渐完善和健全。在这之前,她刚刚从上一世的纠缠中走出来了,正准备接受她大学同学的追求,开启新的生活。
哪里知道转眼她又回到了第一世的周家之中。
说实话,她并不想回来。这一世她的生活痛苦居多,快乐太少。束缚也多,哪有后世来得自由啊。
但是既然回来了,那她也不忤。只可惜回来得有些晚,要是早些年,她娘还在的话,她还能想想办法为其延请名医救她一救。
今天的事皆是她故意为之,也是她遵循心意的做法,收拾侍女是真,对周宪恨铁不成钢也是真。当然,她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有她的目的,其中之一便是剑指六房房长的当家娘子泓大婶子郑氏。
不过她在别人眼中向来就是行为乖张,情绪常常阴晴不定,应该没人会想到她另有目的。
在记忆中,她泓大婶子郑氏死后利用手中十二处产业,将周家好几房人都拉下了水。这一局中,郑氏耗尽了半生经营所得,以十二处产业为赌注,半辈子经营的人脉为依托,将六房房长周泓周举人虐子杀子的嘴脸,还有莫老安人插手侵占儿媳妇私产的嘴脸,就在知府夫人、族长以及诸位族老太爷跟前,扒得清清楚楚。
这事表面上看,是莫老安人趁泓大婶子卧病在床的时候,让娘家□□舅莫兴家插手接管了泓大婶子的产业,莫兴家本人不擅经营,却有个擅长商道的女婿黄奎,黄奎利用职务之便将十二处产业全部以半价易手,比如良田十二两一亩的作价六两。这些产业中最大的两处卖给了沈家:七处卖给了本家,宗房、三房、七房皆有参与:剩余的则卖给了外人,这些外人不是出身世家就是出身望族,一处生钱的产业都没给六房莫老安和周泓周举人留下。
泓大婶子出殡之后,莫家偷卖郑氏私产一事就被揭露开来。
整件事中,有个关键人物,就是挑起脓泡的人,也是为郑氏为宕哥儿张目揭露莫家偷卖他人私产之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康靖二十五年的状元郎裴华,今在翰林担任秘书郎一职。
郑氏亲生父母早已逝世,又无兄弟撑腰,若非此人,周氏宗亲夺产一事终会是笔糊涂账。
族人瓜分侵占郑氏私产一事毕竟是丑闻,若无身份足够尊贵的外人在场,终会被宗房族长大被一掩,不为外人所知。最终吃亏的,将会是她泓大婶子的一双儿女。
莫家中饱私囊并胆大包天敢变卖泓大婶子的产业,看似是莫老安人偏袒纵然娘家人的结果。
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因为此事之后,黄奎失踪了,携着变卖而来的十几万两银子,人就失踪了。
后来,是她到了后世看到了那,书中对这事曾影影绰绰提到过一些,她结合了所有的情况,方推测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全部的人,都没逃过泓大婶子的算计。
她泓大婶子费尽心血谋算这一局,揭露六房房长周泓周举人虐子杀子的嘴脸,还有莫老安人插手侵占儿媳妇私产的嘴脸,只为给儿女挣条活路,以及多挣一些傍身的财物,好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
不闹这么一出,这些产业也守不住,毕竟周宕和周秀秀尚且年幼,母亲的产业自然是交由祖母父亲来打理。等他们长大了,还有多少交到他们手上,就未可知了。甚至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另说。
做这富贵闲人,已经是郑氏能为周宕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因为周宕在周家坊的名声几乎和周宪相当,都是顽劣跋扈不学无术之辈,区别在于周宕是被其祖母莫老安人故意养歪的,就为了气郑氏;而周宪是疏于管教。
而她七堂妹周盈盈也在此局中,不知道做了什么,得到郑氏的青睐,然后得了那十数万两银子的酬劳。
没错,黄奎变卖产业而来的银子全都到了周盈盈手中,谁也不知道竟是她七堂妹得到了。也是到了后世,见识多了,周蓁蓁将此事翻来覆去的研究,方琢磨出来的。
这也是之后许多年她大伯一房不缺银子的原因。有了这一笔横财,以及利用周宪爱闯祸这一点从她家这只备用银袋子不时搜括来的银钱,她大伯官运亨通,一家子的运道非常好。要知道这还是在她大伯未曾经略地方不曾刮过地皮的前提下哦。
但裴华应该是知情者,他在后来还伸过好几次援手帮周盈盈。只不知他们是何时相识的?
周蓁蓁算了算,她泓大婶子的布局应该已经在进行中了吧?
周盈盈在其中做了什么,取得了泓大婶子的信任,周蓁蓁不知道,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是与周宕有关的。
但她回想了前世的事,周宕死在了莫老安人刻意怠慢和周泓的漠视之下,一场急症夺走了他的性命,时间就在郑氏死后不久,尚未出殡之时。所以裴华愤怒,一举揭开了周氏家族的这桩丑闻。
思及此,周蓁蓁心有戚戚。
此时,她泓大婶子临终之前最忧心的莫过于周宕和周秀秀兄妹了吧?
她抽周宪这一顿,可以说有一半是真的恨铁不钢,另一半则是提醒泓大婶子,稚子若无长辈真心疼爱庇佑,那就很容易被人揪着拼搓圆捏扁。
周蓁蓁所思不错,她拿戒尺打了周宪一事然后被罚跪小祠堂一事,很快就从四房往外传去。
冯奶嬷经了周蓁蓁的连续打脸,才不会替她遮掩呢,只恨不得所有周家的人都知道她做错了事被罚了才好。
所以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六房那边,周秀秀辞了周盈盈回去之后,换了衣裳就立即去看望母亲郑氏。
郑氏刚喝过药,见了她柔声问道,“怎地回来这样晚?”
“和盈盈姐说了一会话。”
消息传到的时候,周秀秀正与郑氏说起明天一早周盈盈会过来看望她一事。
听到那句‘凭由你这样下去,如何对得起娘亲的期盼?’,郑氏怔怔的。
她七窍玲珑心,别人只关注到周蓁蓁无故发作亲弟弟,她却想到周蓁蓁抽打亲弟弟的用意。
周宪的顽劣,她是知道的,和她家周宕一样,在周家坊是人嫌狗厌的。但因为在周家坊,许多人得过她的接济和恩惠,对周宕的劣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但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而且再大的恩义也有消耗完的一天,女儿还可以外嫁,也不碍着什么,但是儿子呢?他如何能在婆母的恶意对待以及丈夫的迂腐漠视之下平安长大,这才是她忧心的。
“周宪有个好姐姐。”郑氏微笑着一叹。
对于这句,周秀秀却不大能理解。
“秀秀,这些日子,你替为娘多留意你蓁六姐的动向吧。”可惜,为了确保计划,许多心腹她都顺着她婆婆的打压送了出去。让女儿来做这事,也是最不会引起婆母怀疑的。
现在的周蓁蓁学会了一个技能,那就是跪着也能睡着。
因为以往周蓁蓁在跪小祠堂一事上不曾偷工减料的原因,萱北堂那边对她倒是放心,只每日派陈嬷嬷过来看一眼就回去了。
所以这三天对她来说,是理清思绪的三天,是歇息的三天。从小祠堂走出来的这一刻,她已经理清了所有,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陈嬷嬷也发现了,周蓁蓁从小祠堂出来时,只精神不济了一些,不似以往半死不活,连走路都走不路需要人搀扶。
倒惹来了陈嬷嬷的些许侧目。
对她,周蓁蓁只笑笑,然后去了一趟萱北楼,何老安人没见她。
这段日子她爹不在,去了外地会友。不然还得去一趟她爹的院子,现在倒是省了,于是她就回蒹葭馆。
周蓁蓁回到蒹葭馆,下人立即送上精美热乎的佳肴,然后香汤沐浴,之后她好好睡了一觉。
睡醒后,她收到一封信,信是她表姐写的,约她下午在文会楼见个面。
见到这信,周蓁蓁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算了算时间,这封信比上一世还要早出现在她跟前,估计是她近来的行为让她姑姑一家很不满了吧?而且时间就约在下午,那么急,想来很迫不及待了吧?
“云霏,准备帮我梳妆更衣,表姐下午约我在文会楼相见。”怎么着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云霏脸色很怪,表小姐不是住在府里吗,有什么事不能在府里说?
周蓁蓁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就不懂了吧?她哪好意思在府中说那件事呀。
第6章
周蓁蓁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周宪疯玩回来。
周宪身后的林奶公追着他的脚步,向他禀报,“六姑娘今儿从祠堂出来了,九少爷要不要去蒹葭一趟?”
周宪冷哼,“跪祠堂那是她活该,她抽爷那顿,小爷都还没和她计较呢。”
隐蔽处的周蓁蓁磨牙,小子,欠调、教!
云霏站在周蓁蓁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她家主子一个冲动就冲出去再抽九少爷一顿。
“这次那蠢女人还像之前那样被人抬着回蒹葭馆吗?”周宪问杨奶公的话远远传来。
听着他口是心非的问话,周蓁蓁眼神一柔,算他小子有良心。
文会楼,一听就知道是名人雅士汇集之所。此楼离周家坊不远,乘坐马车过去只需要一刻钟左右。
表小姐蔡彤已经等候在雅间里了,周蓁蓁直接上去二楼就成。
双方见面,自然少不了寒暄几句。
“你被罚跪小祠堂那日,我与娘亲正在外头作客,不然的话也能替你向外祖母她老人家求求情。”
周蓁蓁罢罢手,心里只当这些话说说罢了。
对蔡彤约她出来的目的,周蓁蓁心中早有计较。但敌不动,她也不动。
蔡彤道,“这次约你出来,是有一桩事要告知于你。”
“表姐请说。”
表小姐蔡彤的目光落在周蓁蓁莹白如玉的脸蛋上,不可否认,周蓁蓁姐弟三人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其中又以周蓁蓁为最,高挺秀气的琼鼻,肤白赛雪,明眸皓齿,鹅蛋脸,看着就有福气。若说有什么缺点,那便是眉型尚可,就是眉色有些淡了。
对此,周蓁蓁是知道的,但一则眉色是天生的,越年长,颜色会深一些,但颜色也不会从浅棕色变成黑色就是。还有眉毛代表眉运,也就是兄弟运。她兄弟不给力,眉毛自然就淡且疏。反正她对自己的眉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是这样的,五年前,你娘和我娘曾私下为你和我二弟订下了亲事……”
周蓁蓁适当地表现出一脸的惊讶,心中却在想,她表姐约她出来,果然是要谈这事。
她表姐口中的亲事,是五年前她娘亲和大姑母私下里订下的,她和她二表哥俱不知情。
她二表哥蔡谨,清秀斯文,身上书卷味甚浓,生成一副端方君子的样貌。
她娘李氏偏爱读书人,五年前,她二表哥年方十一,小小年纪在读书上天分已显,当时教他的夫子曾断言,五年之内,他蔡谨必为秀才,现今果然应验了。
当时蔡家似乎遇到难以启齿的难关,需要大笔银子周转,这门亲事就是在那时候订下的。相当于蔡家用她二表哥的亲事,从她娘手中获得银子周转。
这门亲事,不难看出她娘是主动的一方。
但大姑母也提出了条件,以不能影响她二表哥读书为由,在她二表哥弱冠之前,这桩亲事不能向外提及。
这条件她娘亲答应了。
这就是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桩亲事的原因。
但她娘也不傻,这桩亲事除了她之外,还是有人知道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外祖父。
喜欢读书人这一点,她娘和外祖父是一脉相承的。
而且她娘和大姑母还有一协议,如果她大姑母那边毁约,只需将那笔银子如数奉还便可。
现在的情况是,蔡家正蒸蒸日上,她表哥方十六已经是秀才公了。明年下场试着冲击一下举人老爷,成的话是万幸,不成的话权当积累一下经验,无伤大雅,反正他还年轻呢。
蔡家在挑选儿媳妇方面有了更多的选择,而她又是那样的性子,名声也不算顶好,她大姑母自然就不乐意了。
所以她这次携女归家,就是为了解决这桩让她很不舒服的婚事的。
在她大姑母心中,她二表哥是有大前程的,哪能有半丝污点瑕疵?
这不火急火燎地来解决这门不为人知的亲事了嘛。
蔡彤觑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们冷眼看着,你们俩人也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此次来周家之前,我娘曾特意探过你二表哥的口风,他也说了,只拿你当妹妹看待,没有想过男女之情。”
“我娘的意思呢,为了顾全你的名声,是想让你和你外祖父商量一下,将这桩亲事悄悄退了。你们女方提出退亲,面子上也好看。”
听到这话,周蓁蓁呵呵。
其实这些年看,她外祖父也知道齐大非偶。如果蔡家或者她姑母私底下提出解除婚约的话,她外祖父纵然觉得可惜,也会同意的,毕竟结亲是结两姓之好。
如此一来,悄悄儿解决,对双方都好。
但是她大姑母没有去找她祖父,反而来找她这个不知情的当事人,其中的原因,无非就出在那笔银子上了。
她大姑母并不想归还那笔银子。也是,进了口袋的银子,还是那么大一笔数目,再掏出来,那肯定是比割肉还疼呢。
前世呢,此婚事也是在她泓大婶子逝世之后,她表姐来找她谈话时她才知道。而如今之所以提前,大约是受不了她的粗鄙了吧?毕竟这两天她确实挺闹的。
彼时,她已对陈粲芳心暗许,哪会乐意这门突然冒出来的亲事啊。于是她亲自找了她外祖父,说她不同意与蔡家二表哥的亲事,还闹腾得很厉害。
后来她外祖父哀声叹气地去和她大姑母商量,将她娘亲为她谋划好的亲事作罢。
并且因为他们是提出毁约的一方,自然不好追问那笔银子了。
而且蔡家正渐渐起势,依她外祖父的意思,权当资助蔡家了,希望日后他们能念在他们曾帮助过他们的份上,他们三姐弟有难的时候能伸个援手。
那笔银子足有三万两之巨,前世她不缺吃不缺钱,银钱更没缺过,又满脑子被风花雪月给塞满了,自然不觉得这笔银子有多重要。
但现在嘛,这门亲事她同样不乐意,可是她娘撒出去的钱财,可不能全家了蔡家。
现在蔡家使的,不就是前世的套路?就指望她这边作为突破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