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这样,周氏失笑,刚才一丁子伤怀的气氛顿时被冲散了,“来,你坐下,娘教你绾发。要说这绾发呀,可是女子一辈子的手艺......”周氏手上不停,心中却盘算着是不是给女儿买个小丫环了?
前些年日子过得苦,孩子他爹只身一人从金陵到京城来谋生,身上并无恒产。而自己娘家又穷,陪嫁也寒碜。家中的一应物事都是他们成新后慢慢置办的。
成亲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来,那几年光景不好,才是最难熬的。
待孩子大些,家里的年景才渐好了,特别是这两年,孩子爹擢升掾史后,家里是一年比一年殷实了。年前又盘下了一个庄子,再加上铺子的出息,买个小丫头,嗯,再添个嬷嬷,应该不成问题。再过两年,女儿就该及笄了,丫环婆子的事确是该提上日程了。
俩人絮絮叨叨,终于,周氏将一枝八宝雕花银簪插上,这头头发总算是弄好了。
周氏给她梳的是堕马髻,殷半莲侧身看了看,果然不错。只是太费时了。
周氏梳头的手艺算好的了,饶是如此,还是弄了小半个时辰才好。也就是闺中女子闲暇时间多,才能作此精心打扮。
“夫人,有人找小姐。”张婆子来报。
周氏问,“认得是谁吗?”
“就是前两日从清荷书院来的李管事。”
李达?周氏与殷半莲相视一眼,便去迎他。
李达一见他们就直接表明了来意,“殷姑娘,请随我回一趟书院。”
“发生什么事了?”
“时间有点赶,咱们路上说吧。”
殷半莲身上穿的这一身能直接出门,倒省了装扮的时间,“那么,娘,我和李管事走一趟吧。”
两人迅速出了门,不提周氏在家是如何地担心。
却说殷半莲在途中终于弄清楚了请她去一趟的缘由。原来是书院中教算学的名师何致远对她更换课艺一事颇有微词。
殷半莲皱眉,这种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知道二哥的做法有些不妥。
他们所求与书院有冲突,弊端是一定有的,但他们必须这么做。她以为山长的不满大约会在年后考查的时候暴发,却没想到会这样快。
李达看了一眼身边沉默不语的姑娘,忍不住提点了一句,“致远先生脾气有些古怪,殷姑娘,你多想想怎么应对吧。”
没想到他会提点自己,殷半莲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谢。”这份善意她收下了。
“李管事,你知道致远先生为何这般——”未尽之语,殷半莲知道他会明白的。
她更换的课艺也有好几门,为何就独独这姓何的冒出头呢?
良久,李达都没有出声,殷半莲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问的,交浅言深,人家未必会回答。
就在她都放弃索要答案的时候,李达出声了,
致远先生性情难以琢磨,可是我猜他这次会发作,多半是与你更换的课艺有关。
嗯?
致远先生向来爱慕遥琴仙子。
操琴的遥琴仙子与蒔花的听花先生一向不对付,而你弃了遥琴仙子,挑了听花先生的蒔花。
点到为止,李达没有再多说。
这些事不是什么秘辛,要查都容易查到,可殷半莲却似浑然不知一般。
这会,李达肯定殷半莲确实得了失魂症。
殷半莲无语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书院。因为殷半莲心里想着事,并未怎么留意书院的景致,只大约有点印象就是满书院都是菊花,菊香扑鼻。
李达领着她到了见月湖。见月湖这一片是书院最大的活动身子的场地,景致怡人,不少人就喜欢没课的时候在附近呆着。
加上这日下午又有致远先生教授算学的课,人就更多了。
殷半莲他们到的时候,惹来不少人侧目。
“何老,人我带过来了。”李达说。
何致远嗯了一声,挥了挥手,所有围着的学生都散了开来,可是都未走远,落在殷半莲的目光意味各一,并且三三两两凑一起私语。
而离殷半莲十步开外,几个女子围着穆重华坐在一起,唐惠小声地问,“她怎么来了我记得她没选算学的啊。”
姜宜秋也说了一句,“看样子是何夫子找她来的呢。据说上回马场摔马,她脑袋摔坏了,以前的事一点也记不得了。你看她,穿衣打扮都变了。连看人都是一副陌生的样子,莫非失魂一事是真的?”
“不知道呢,且看看吧。”穆重华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书扎上。
殷半莲之于她,就如同一只烦人的虫子,她既已出手惩戒过了,那就算揭过了。只要她以后别来惹她。
这些人,殷半莲都未理会,反正她一个也认不得。
“何夫子。”殷半莲鞠了个躬。
“老何,老何!”
这会,在殷半莲他们刚才来时的路上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一边疾步行来,一边高声呼喝着,惹来众人侧目。
“那些人是松鹤书院的?”有人认出来了。
“他们来干嘛的?”
“不知道,不过看着挺着急的样子。”
议论间,一行人已行至。
“柳老哥,你怎么来了?”何致远站了起来。
“老何,走,我找你有点事儿,咱们先回你那儿。”柳云明一边说,一边半拖着他走。
何致远挣脱开来,“老哥哥,有事一会儿说,待我处理好眼下这事先。”
“别别别,这事很急,咱得立刻就办。”柳云明急了,忙扯住他的袖子。
前两日,他这关门弟子来找自己,说他在清荷书院的妹妹想改个课艺,知他与何老头关系不错,托他来打声招呼。他也答应了,只是这两日又刚巧有个挚交好友来拜访,两人又是杯中君子,连喝了两日,这不把答应了弟子的事给耽误了。
刚醒来就听闻何老头闹妖的消息,他就知道要糟。
“晚点儿。”何致远摆摆手。
“老何,老何,饿找你真有事儿。”情急之下,柳云明连老家的话儿都带出来了。
“柳老哥,我大约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可眼前这事,我非做不可,你要是真当我是兄弟,就别说话。”说完这句,何致远已经不理他了。
柳云明只好转过头看向殷九华,脸色讪然。
殷九华冷着一张脸,没给他半点好脸色。
柳云明摸摸鼻子,这下糟了,都怪自己,喝酒误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抱着小侄子在电脑前玩,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电脑坏了,拿去修,回来后,发现稿子全不翼而飞。很苦逼的又重新写过。晚点还有一更。

反击


何致远重新坐下,“殷半莲。”
“在。”殷半莲知道肉戏要来了。
“听山长说,你前些日子摔马后得了失魂症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是吗?”何致远问。
“是的。”殷半莲沉声应道。
“然后你申请把下半年的考核延缓,山长也应承了?”何致远再问。
“是的。”
“听说你还要重新更换课艺?”
殷半莲深吸一口气,答道,“不错。”全场的节奏全由他掌握,她该如何打破这局面?冒然打断是不行的。
这样层层推进的问法,越发显得他们有理搅三分,原先同情殷半莲遭遇的皆被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弄得心理不舒服。
果然,彻彻私语声变大了。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恁多要求。”
“我看就是丑人多作怪才对。”
众口砾金,积毁销骨。卢秋仲打的好算盘!殷九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不远处凉亭上,被殷九华恨得咬牙的卢秋仲正烦躁得踱着步子,“过了,过了。”
他只是不忿殷九华用书院来拿捏自己,方欲借何致远之手略施薄惩。岂知何致远根本就是一头蠢驴,被人设计了还不知道。
这人除了能做些学问,其他事真是蠢得让人捉急。
“啧啧,那个女娃可惜了,闹成这样,怕是不好收场咯。”一邋遢老者抱着一壶酒靠了上来,一只手搭在卢秋仲的肩上。
卢秋仲嫌厌地推开他,“脏死了,给我滚远点!”
“我是衣服脏,你呢,手脏心也脏。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起我来了?”老者意有所指。
卢秋仲懒得理会他。
程婕在场外,看着场内成为焦点的殷半莲,冷冷地笑了。
“好,这些事你承认就行!”何致远站了起来,“你于书院马场摔伤脑袋,固然值得同情,但反过来一想,何尝没有你自己学艺不精的原因?便是如此,山长体谅你不易,答应你推迟考核的时间。可是你呢,竟然还不知适可而止。师者,如父也,岂是你凭着性子想换就换的?你还有一点尊师重道的心吗?”
何致远厉声喝道,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
殷半莲静静地立在那里,没有急着辩解,似是被镇住了一般。
何致远很满意这种效果,接着说道,“山长既然答应了你更换课艺的要求,老夫管不着也懒得管。可你偏偏选了算学这一门,老夫就不得不管。”
“老夫今日唤你来,就是想明白地告诉你,我算学这一门可以收蠢笨如猪的学生,可以收贫寒之子,甚至可以四肢不全者,独独不能收品德败坏之人!而你,老夫不想收,不能收,也不愿意收!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他甩袖,转身收拾东西欲走。
鸦雀无声。
这话搁在大齐这个尊师重道的朝代,已经是很严厉的批判了,若殷家不能解决这次危机,殷半莲的名声算是毁了。
这一席话下来,说得人震耳发聩,情绪澎湃。若殷半莲真是何致远口中所言之人,指定羞愤欲死了。
众人拿眼去看殷家兄妹。令人意外的是,殷家兄妹的情绪没有崩溃。
殷九华名声在外,此时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算得上是意料之内的事。可仔细看那殷九华,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紧紧咬着的后牙床,还是可以窥见其内心是煎熬翻腾的。
可殷半莲那么平静就值得探究了,是傻还是不懂?
“何夫子,且慢。”殷半莲知道该她出场了,若任由何致远离去,他前面的话就完全给她定了性,她日后要翻盘就难了。
“你给我扣了那么大的帽子,请容我替自己说两句。”
何致远皱眉,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必多说了,在老夫看来,随意更换授业老师,就是大逆不道!”
殷半莲没想到此人那么迂腐。
“所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学生心有疑惑,何夫子是否该听一听呢。”这人不逼就是不行。
“说!”
“我从马场上摔破头,前尘之事未曾留下半点记忆。此事,知道的人不少。打我醒过来,人生于我来说就是重新开始的,我想随着自己的心意重新选择课艺,这无可厚非吧?毕竟兴趣是学好一门技艺的首要条件。我也想成为夫子们的得意门生,而不是勉强自己学自己没兴趣的课艺进而成为一个拖尾巴的存在。不管这请求在夫子看来有多么的不合适,本意总是好的。”
何致远皱眉,“于你所言,你更改课艺还有理了?若此时你已嫁人,醒来发现丈夫不符合你的心意,岂不是要更换门庭?”
这话就诛心了,继方才不尊师重道之后,再加上这句,谁家还敢娶她?
殷半莲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可脸上仍是一派平静,“两者岂能相提并论?再说了,若是我们提出更改课艺的请求不妥,山长可以直接拒绝。只要他给的理由合情合理,我相信,咱们书院所有的学生,包括我,都会接受的。因为咱们都是明理明智之人。”
这话,谁敢否定?谁否定谁是傻子。
穆重华眼中划过一丝惊异,她没想到几日不见,一向横冲直撞的殷半莲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连带着一片人,谁也不敢反驳她刚才的话。反驳不就等于承认自己非明理明智之人了?
殷半莲接着说,“可他没有。便说明此事是可行的。”
被点名的卢秋仲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他哪里没有拒绝了,只是迫于无奈答应了而已。
而那邋遢老者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神色也认真起来,不再吊儿郎当地靠着人。
殷半莲乘胜追击,“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书院也有自己的规矩吧?您此番的作派是不服山长的安排么?其实你不服山长的安排,大可去和山长闹。可你不,反而来找弟子麻烦,莫非是欺软怕硬?”
何致远暴跳起来,“胡说,我没有!”
殷半莲淡淡地说道,“事实就是事实,不然,我今日不会站在这。而你刚刚的意思,就是全盘否定了山长的决定!”
对于殷半莲的话,何致远简直恨不得捏死她,可是看着冷静自持的她,似恍然悟了什么,冷冷地道,“哼,任你怎么狡辩怎么激将,我就是不同意收你,如何?”
殷半莲眼中闪过一丝幽暗,不受激将?那就别怪我了,“你是夫子,我是学生,自然不能如何。可国不行二法,何夫子你置山长的决定于不顾,恕学生直言,夫子今日的做法乃大错特错!令行禁止于你来说,简直就是屁话!阳奉阴违说的就是你!”
“最后我只能庆幸,幸亏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书院,而非朝堂。夫子你也仅是一个夫子,而非权臣重相,不然,国之乱矣!”
场面比方才何致远训斥殷半莲时更静。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何致远气得涨红了脸,看殷半莲的眼神像淬了毒液一般。
漂亮!刚才何致远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如今殷半莲还了他一顶。并且,今日之语传扬出去,基本上杜绝了他出仕之路。
而且情景对换,刚才殷半莲被扣帽子时有多淡定,就越发显得何致远的狼狈。
殷九华嘴角微扬,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华子,这真是你妹妹吗?怎么觉得变了一个人似的?”曲恒问。
马场伤人事件,因为清荷书院的两个正副管事分别去了程家和殷家,程婕殷半莲两人的后续情况也没有特意隐瞒,学院的学生们都知道了程婕摔断了腿而殷半莲则摔破了脑袋得了失魂症,也说不清谁更惨一些。
而清荷书院与松鹤书院比邻而建,两个书院的社交圈子其实差不多,所以消息基本上是互通的。
其实松鹤书院的男学生很少关心这些事的,只是曲恒、夏瑾瑜、韩洪章和殷九华玩得好,本来打算这两日相携上门拜访的。刚才在学堂上课时听说殷家妹妹出事了,他们担心殷九华,便跟着过来了。
“是啊华子,不是说失魂了吗?这彪悍程度是过去的近百倍啊。”韩洪章简直叹为观止。
“她只是失魂,并非变傻。”殷九华亦是回答得淡然。
韩洪章噎住了,他能说,这两人不愧是兄妹吗?
而不远处亭子上的卢秋仲简直大惊失色,殷半莲那话,毁的不止是何致远,传出去,连聘请何致远的清荷书院都会受影响,识人不明啊。可他一时间又想不出好办法来阻止事情的恶化。他此刻是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约束着何老头一点了。
他如今是真的觉得殷家兄妹太令人头疼了,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见月湖边,到了此时,旁边人的言语想法对于对峙中的两人来说,没有半点影响。
何致远狠狠地盯着殷半莲,眼中闪过幽光,“行了,你不用鬼辩了。说了那么多,你无非就是想顺利地更换课艺嘛。我等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既然你说山长答应了你更换课艺的要求,老夫就给山长一个面子。你呢,想学算学可以,但老夫也不是什么歪瓜劣枣都收的!须得经过考核。”
此话一出,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所有的人都拿眼看向殷半莲。
殷半莲却觉得此人太能自说自话了,而且自视甚高。不过,他那话不管是给他们俩台阶下,还是另有打算,她都不打算按他的想法走下去。因为经过刚才的事,她与何致远已有隔阂,所以这门课艺她是不会放入选择课目里了。只是可惜了一门能让她在总考核里加分的课艺。
殷半莲的不语,何致远只当她是默认了。
“这样吧,老夫也不为难你。”何致远将他的得意弟子叫过来,“秦曦,你来。”
秦曦有些不明所以,可夫子相叫,她依言过去了。
待秦曦过来之后,何致远继续说,“殷半莲,老夫出三题,若你能先于秦曦解出,便算你胜。你想学算学,老夫决无二话,你敢不敢应战?”
这是存心刁难!
殷九华冷冷一哼,方想拉起他妹妹走人之时,却被殷半莲反手压住,然后她往前踏出半步。她不能让殷九华替她出头,别看她把何致远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其实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不得已为之的做法,于她的名声来说总归是有碍的。殷家有她一个美玉有瑕的妹妹就已是不得已,无需再搭上一个殷九华。
“抱歉,何夫子,恕我不能从命。”
“怎么,怕了?连这点考核都不敢应下,还有什么资格在清荷书院里挑三拣四的?”何致远嘲弄道。
“非不敢,而是正如你看不上我一般,我也不想有一个在品德上有瑕疵的夫子。”若是她应了,岂不是要自打嘴巴?若是他在她说出后面那番话之前打住,能软和态度,即使要考核才能决定她的去留,她也应了。可惜,太迟了。
“都是借口!”何致远冷笑,“怕就直说。”
殷半莲无奈了,“即使我应下了,胜出了又如何?授业恩师,如身同再造,彼此关系不说亲密无间,至少不是如同你我一般彼此相看相厌,你又何必一再逼迫?”
“你才真真是伶牙利齿,颠倒黑白,一开始明明是你自己想挤进算学来的,如今老夫给你机会了,你却因害怕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拒绝。”
“你就那么笃定自己能过了考核?”何致远语带轻蔑。
众人都拿眼看向殷半莲,可她仍旧静默不语,别人也摸不准她的深浅。
何致远只当她心虚,方才她言语间流露出她能通过考核的笃定,他却是不信的,心里一发狠,“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对个赌。若你真的能胜出,有你的地方,老夫自动退避三舍。若你败了,就请自主滚出清荷书院,如何?”
众人倒抽了一口气,这下子玩大了。
良久,就在众人以为殷半莲不会答应之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好。”
众人又开始嗡嗡嗡地私语。
“她没疯吧?何老头出题,是出了名的难的,更何况现在何老头还看她不顺眼。”
“自大,真以为算学那么好过关呢。”
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何老头伸手挖了挖耳朵,然后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应战。”殷半莲依然不改答案,眼前的危机,少不了自己拿话相激的原因,却也是她想要的。
作为曾经学霸级别的存在,在诸多课程里总有几门要力压群雄的,不巧,数学正是她最擅长的捞分技能之一。
“好,好。”何致远连说了两个好字,“小武,过来。”
他招手将算学的教仪唤了过来,吩咐了几句,他就跑走了。
“咦,有意思,有意思。”凉亭上,那邋遢老者眼珠子一转,朝隐在角落处的小僮招了招书,然后耳语几句,那小僮便离开了。
“好!有胆量!”
一青衫女子从侧边缓缓行来,眉眼含笑,举止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写意。
书院的姑娘们认出此人正是听花先生墨云馨。
“何致远,为了替那瑶琴仙子出一口气,你竟把名声也搭上了,可真够拼命的。”
“住口!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无关旁人,莫要攀涉他人。”何致远面无表情。
墨云馨走近了,往亭子边一坐,靠着围栏,“哼,你倒好心。可惜啊,捅出这么大一个搂子,你那瑶琴仙子却躲起来避而不见,我真替你感到寒心啊。”
两人的对话,将三人之间的纠葛扯了出来,旁的人顿觉精神一震。
“墨云馨,请你闭嘴好吗?”何致远道。
墨云馨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你便是殷半莲?”墨云馨将殷半莲上下打量了一翻。
“正是小女。”
“听说你还选了莳花的课艺?”
“是的。”
“马马虎虎,还算差强人意吧。”这话,算是对她选了莳花这门课艺没有异议了。
“墨云馨,你有什么事等此间事了再办,成吗?”何致远不耐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

应战


原来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武教仪已将何致远要的东西拿来了。放在最上面的是两本约一指节高的帐册。
不难猜出这账册便是考题之一。
其实清荷学院的教学性质和现代的新娘学院差不多,就是为中上阶层培养出优秀的当家主母。
所以清荷书院与各大家族联系还算紧密,
为了不脱离实际,书院的很多考核都尽量贴近现实。
而算学的考核,账册都是必考项目,
而账册的来源,有各大世家名下的铺子,还有一些夫人们的陪嫁之类的。
若书院抽取他们铺子里的账册作为考核项目,等于是帮他们免费地查账,他们都很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