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甚至懒得理她了。
他觉得千穗变得十分讨厌,不可理喻。
两人间的裂痕越来越大,那个叫佳奈的孩子,就像一个阴险的幽灵,恶化着他们的关系。
已经不可挽回了。

终于有一天,当千穗红着眼圈对观月发着千篇一律的牢骚:“如果佳奈是我生出来的孩子多好啊。”
观月积累了许久的怒气爆发了。
“够了!你根本就不会生孩子!我们永远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懂吗?给我闭嘴吧!”
千穗惊恐地望着他,两行眼泪流出来。
观月重重地摔上了门,转身离去。

一整天过去了,千穗把自己和佳奈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观月由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歉疚,再到最后的恐惧。
他站在门外,说尽了好话,千穗始终没有回应。
会不会是自杀了?
观月想着。
他曾经在心里发誓,绝对不让自己的女人再露出悲伤的面容。
这不是千穗的错,是他自己,对她失去了耐性。
“来人!把门给我撞开!”
观月咬咬牙,对手下下令。
他要向她道歉,像过去那样宠她,爱她。

一、二、三…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过来。
观月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没站住。
千穗躺在床上,对观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慈爱,那么满足。
“和也,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的肚子高高地隆起,好似怀胎九月的孕妇。身下是干涸的鲜血。

她一手拿针,一手拿线。
地上有一把染血的剪刀。
而佳奈,却没有了踪影。

和也,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幸福地说。

姑获鸟
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偷别人家的小孩来养,非常怕狗。
青行灯之六 夜月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温馨( |)的小故事~第六个故事:夜月

埼玉县近日来发生了几起诡异的凶杀。
死者已达到四人,他们皆因窒息而死,而且尸体上没有外伤痕迹。凶手的犯案手法十分老练,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为警方办案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这诡异凶杀的在县内引起了小小的恐慌。
七点钟,动画片变成了晚间新闻,星野日奈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放起音乐来。
因为那些与她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是她十四岁生日的夜晚,家里为她办了一个小小的派对。

日奈吹灭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在亲人们的祝福声中闭上眼睛。
今年生日她许的愿望,和以往几年的愿望一样。由于一直没能实现,所以这个愿望也没有变。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可能要一直许下去。

“我想飞。”
日奈在心中简短地默念着。
这是日奈从小就有的梦想,虽然早就知道不可能,但人总得有那么一两个固执的、明知不能实现的梦想,许起愿来才有意思。
生日宴过后,日奈回到卧室准备睡觉。

这个夜晚,月亮被云朵藏了起来。
天空中的云,折射着城市的光彩,永远泛着淡淡的紫色。
“唉,今天看不到月亮呐。”日奈喃喃地抱怨着,叹了口气。

盛夏的夜晚十分闷热。
日奈的家住在七楼,所以这种时候都是开着窗户睡的。
午夜沁凉的清风,是夏日最佳的安眠曲。

日奈睡了。
忽而一阵微风拂过,将她惊醒了。
日奈听见有什么声音,抬起头来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看见一个人从窗外飞了进来。不错,的确是飞进来的。

那是一个银发的少年。他的神情愉悦,全身上下沾染了风的气息,清凉又霸烈。
他对惊讶的日奈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这使他的笑脸看上去灿烂无比。
他长得很俊秀。
日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
不知怎么,她对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丝毫没有惧意,反而有些向往。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对日奈说:“你,想飞吗?”
这句话像一枚锐箭,直直地飞进日奈心底,触动了她最浪漫的那根神经。
“…可以吗?”日奈被吓了一跳,完全想不到会有这种邀请。
“当然。”少年的大眼睛愉快地弯成了一双月牙。
鬼使神差地,日奈向少年伸出了手。
“不,不是这样的。我要变样子咯,你不要害怕。”少年见日奈同意,十分高兴。他身子一缩,突然消失不见了。
日奈正在寻找,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地下冒出来。
“我在这哦,往下看。”

日奈一低头,看见地上有一块白色棉布。
“走上来,不要怕。”
日奈赤着脚将信将疑地走到上面,心中的激动远远压过了惊疑。
“起飞咯!”棉布忽然载着日奈腾空而起,日奈欢快地尖叫着死死捉住了棉布的边沿。
他们飞快地上行。
带着夏日味道的夜风温柔掠过耳畔,他们迅疾地穿透大朵破碎而黑暗的流岚,日奈空出一只手,高高举起,看到云朵在指缝间激碎然后呼啸而过,唯留一丝凉意在指尖。
原来这个夜晚并不是没有月亮,而是被云彩遮住了。
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日奈似乎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

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日奈习惯了夜色的眼睛突然被一片明亮到令人流泪的光盈满了,那是穿透了乌云之后,看到的月亮。
它以一个十分突兀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那一刻的感动与满足,都化成了潮水,从心尖最柔软的一点流出来,融进血液,流入四肢百骸,将身体充斥得满满的,眼眶不知为何胀得发酸。

身下的棉布没有停止,它仍带着日奈,在厚重的云层之上飞掠着。
月下的云层,被清灵如水的月光照亮了。
就如同一片不断翻涌着光华的奇迹之海。

不知不觉地,日奈流出了眼泪。
“你希望…时间停止吗?”少年的声音问道。
回荡在云层之间的声音,飘渺而空灵。
“是的,我希望。”
“你希望…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再也不需要未来吗?”
“是的,我希望。”日奈望着脚下那片奇迹之海,痴痴地答道。

“我满足你的愿望。”
棉布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日奈包裹起来,好像在包裹一件最珍贵的宝物。

那么,你,想飞吗?

一反木棉
一反木棉就是一反(长度单位36尺)长的木绵布,它轻轻的在空中飞来,缠着人的颈项,令人窒息至死,是一只颇可怕的妖怪,用刀之类加以物理攻击是不能斩开的,但用黑铁浆染黑过的牙齿,就可以把它咬开。
青行灯之七 丝罗
第七个故事:丝罗

神谷良不安地咬着衔在嘴里的烟头。
“阿宏,我把妹妹给你。要不要,说句话。”
冈本宏的手拘谨地插在裤子口袋里,转身走了几步。
他看见神谷真由子倚着门框站着。
她的头低垂着,枯草般的头发整齐地向两边分去,露出一道白生生的头皮。
“…要!”冈本宏不耐烦地在身上摸索着,翻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迟疑着递出去。
神谷良一把抓住那薄薄的几张纸,草草点了点,怕冈本宏反悔似的匆忙塞进口袋里。
“如果不是急着翻本,才不会卖这么点!”
真由子瑟缩着身体,看着神谷良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走过,带起一缕冰凉的风。
冈本宏仍然拘谨着,他伸出舌头飞快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世界变成了一部缓慢播放的黑白默片,真由子看见冈本宏黑油油的头发和苍白的脸。
还有一双没有波动的灰色眼睛。
只有嘴唇的红,仓惶地凸显着。
那是一个失去了颜色的下午。
有些人卖,有些人买,有些人不是人。

“他有没有告诉你,我怀孕了?”
寂静黑夜中,真由子蜷缩在凉席一侧,清冷月光照在她脸上,面容灰白如死人。
“你说什么?”
冈本宏甩甩头,想让自己从瑰丽的□幻觉中摆脱出来。
“我…”
真由子话还没出口,劈头盖脸的攻击就如暴雨般落下来。
冈本宏脱了鞋,把鞋底狠狠抽在真由子脸上。
真由子用双臂死死护着肚子,在地上不住打滚。
她不哭不叫,只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盯住冈本宏那张哭丧、扭曲,狂怒的脸。
“混蛋!买了个破烂货!”

高兴打,打就是了。
女人打残了也是女人,一样能用。
这是冈本宏的婚姻哲学。

真由子第二天起来时,脸已肿得不成样子。
但她能认出镜中的自己,因为她已习惯了伤痕累累。
冰凉水流洗去血迹,带着隐隐的痛继续生存着,干干净净地。
一只拖鞋砸在真由子的头上,不疼,但是吓了她一跳,瘦削的身子整个一颤。
“做饭啊!要饿死我吗!”冈本宏歪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真由子。
真由子咬咬牙,不看他,开始镇定自若地煮饭。
这一年,她只有16岁。

七个月后,真由子生下一个孩子。
当时她正挺着大肚子在井边打水,突然腹部一阵剧痛,冰凉的井水混合着血液流了一地。
在惨白的月光下,她流出的血红艳得令人揪心。
一个瘦小的婴儿滚落在地上,小小手掌绵软地展开着,哇哇大哭,像一个罪孽的象征。
那的的确确,就是一个罪孽。

麻央天生不会走路,她像一个软绵绵的布娃娃,无法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因此从一岁到四岁,她一直躺在床上。
她不喜欢这个散发着烈酒和酸臭味的家,还有那个凶恶的醉鬼。
每次他要打她,真由子总是挡在前面,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的伤害。
麻央到了四岁时,仍然不会叫爸爸妈妈,因为她不知道对谁叫。
真由子只告诉麻央自己是她的姐姐。因为她不愿承受某种深植于麻央体内的罪孽,也不愿解释为什么麻央生下来就不会走路。
她甚至无法给她正常的生活。她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活下来。

但是她失望了。
那天真由子在外拾柴回来,听见院子里有女孩的尖叫和冈本宏醉醺醺的咒骂声。
真由子冲进院子,看见冈本宏左手握着柴刀,右手拎着麻央。
他的脸因愤怒而充血,狰狞可怖。
噗的一声,鲜血四溅。
麻央的头软绵绵地滚落在地上。
那巨大的伤口,就像一张黑红色的嘴,对这个世界冷冷地嘲笑。

真由子发狂地尖叫起来。
冈本宏的表情阴冷而得意。
真由子哭泣着将麻央的尸身拾起来,放进背篓中。
她想到了四年没来看过自己一眼的哥哥神谷良。
这也是他的孩子。
他的罪。

真由子背着麻央回到四年没回过的家。
家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几个男人围着神谷良,恫吓着要砍他的手。
他绝望地抬起头,看见真由子。
那双浑浊的眼睛又迸发出一丝希望。
“这是我妹妹!我拿她抵债!随便你们做什么!”
神谷良哀求着。
真由子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几个男人把目光投向她。
她转身就跑,却被一个人拽了回来。

麻央鲜血淋漓的尸体正巧从背篓中探了出来,男人们哇哇乱叫着,松开了手。
真由子转身飞跑起来。
绝望,愤恨,心寒。
世界之大,居然没有一个容身之地。

背着麻央,她在山间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怕她,也许麻央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伤害她的人。
路过一条小溪,真由子把麻央放下,用溪水细细清洗她身上的血迹。
直到她像新生儿一样干净。
真由子用衣服将麻央的头与身体固定好。

夜色快降下来了,山里也许会有野兽出没。
真由子茫然四顾。
“姐姐,在这过夜吧。”
隐约的,麻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好,就听麻央的。”
真由子神情恍惚地回应着那个声音。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了。

只是,活下去也没有意义,就算与麻央一起被野兽吃掉,也比回去继续遭受无情的折辱好得多。
这样想着,真由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平安无事。

“姐姐,回家吧。”
真由子就着溪水洗脸时,又听到麻央的声音。
确切无疑的,就是她在说话。
真由子半是高兴,半是畏惧地看了看麻央。
昨天已经把她洗的很干净,但是一夜过去,麻央的嘴边多了一丝血痕。
不过她仍是死的。
“姐姐,快回家。”
声音是从脑子里响起的。
“好!姐姐还是听麻央的。”
真由子背起麻央,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真由子惊讶地发现冈本宏已经死了。
他的面目狰狞而恐惧,皮肤惨白。
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液。

真由子把麻央放在床上。
“从此,就是姐姐和麻央一起住了。真好啊!”
真由子从水缸里舀出水来,洗净了麻央嘴边的血迹。

又入了夜。
像往常一样,真由子睡在大床,麻央睡在小床。
她的身体丝毫没有散发出臭气,也没有腐坏的迹象。
看上去就像一个熟睡的女童。

“姐姐,麻央还要继续帮姐姐报仇。”
“这次,是要拿姐姐抵债的那个坏蛋!”
真由子半梦半醒之际,又听见麻央这样说。
迷离的睡眼,隐约看见一个圆圆的东西,飞出了门外。

小小的,圆圆的。

飞头蛮
头在睡觉时会飞离身体,到处吓人,据说会吸人血,将对方杀害。
青行灯之八 爱舐
第八个故事:爱舐

学校的浴室里,排气窗敞开着一条小缝。
秋风挟了枯叶悄悄吹进来,氤氲的水雾顿时在空气中变了个形状。
水野真纪打了个喷嚏,走到窗边踮起脚将窗户重重地关死了。
“这么冷的天还开窗户。”
关好了窗户,就一边抱怨着,一边重新沐浴在暖洋洋的水流下。

水野真纪有那么一点洁癖。
就算天冷下来,也一定要每天洗澡。
而且她不喜欢和别人一起洗。因为感觉浴室一旦人多了,就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似的。
因此她总是在大家都结束了洗漱之后,再一边抻着懒腰,一边悠闲地走进宿舍走廊尽头的浴室,洗个痛快。
这只是一个可以容忍的小小怪癖。

“真舒服啊。”真纪裹上浴巾,端着洗漱用品走出浴室。
她刚刚迈出浴室,就听见身后传来砰地一声。真纪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几分钟前刚关上的排气窗被风吹开了。好像外面有谁在迫不及待地等她走开似的。
怪念头,真纪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
反正也洗完了,她没有介意,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寝室。

第二天,真纪感冒了。
似乎从半夜就开始发烧了,身上出了不少汗。
粘哒哒,湿漉漉的。
有洁癖的真纪最讨厌这种感觉。
“真纪,没关系吧?用不用我们帮你请假?”同寝的女生问道。
“没事的,吃点药就好了。”
真纪穿好衣服下楼。
高年级的池田学长果然又等在楼下,他一手拎着为真纪买好的早餐,一手接过真纪递过来的背包。
一副小心卑微的样子。

池田是几个礼拜前开始对真纪展开追求的,他是体育部的部长,头脑聪明,性格又温柔忠厚。本来是被大家看好的一对。
但是真纪对他的回应却是:
“一靠近他,就闻到一股汗臭味。我才不会和这种脏兮兮的男人交往呢。”
明明不喜欢,真纪却舍不得池田带来的好处,因此干脆把他当跟班使唤。
其实池田只是爱运动,而且不时会犯懒而已。
放在其他女生那里,都是可以原谅的小问题。
但被真纪一讲,这缺点就被放大了好几倍,他无辜地被人冠以了“脏兮兮的池田”和“池田跟班”这样的外号。
几乎成了一个笑话。

“怎么?发烧了?吃药了吗?我陪你去医务室好吗?”池田紧张地问道。
“你真啰嗦。”
“我寝室有没吃完的感冒药,我给你拿过来好吗?”
“谁要吃你剩下的药!”真纪厌恶地从池田手里接过早餐和背包,往自己的教室走去。
“那我去给你买新的,你在教室等着就好了。”
“不用!闭嘴!再见!”真纪猛地回过身,不耐烦地大声说道。
本来真纪很少和他生气,这么好用的跟班,气跑了可惜。
但是今天病得难受,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真纪从来不会回头看看,站在她的身后的池田的身影。
无助,伤心,寂寞。
她总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一天过去了,病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晚上,池田又不屈不挠地打来电话。
“好啦好啦,你真够烦的。”池田才说了没几句,真纪就急着挂。
“晚上别洗澡了,再着凉就不好了。”
“我洗澡你也管?变态!”真纪语调提高了八度。
“不不,你误会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脏!”真纪大声吼道。
显然,池田在真纪心目中的职位已经从跟班上升到了出气筒加跟班。

“真纪,你不应该这样对我。”池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疲惫。
“叫我水野。”真纪仍然没好气。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
便轻轻地挂了。
这是池田第一次比真纪先挂上电话。
不过和他吵了一架,真纪感觉心情畅快了许多。

洗澡当然还是必须的。
发烧烧得身上粘哒哒,湿漉漉的。
这种讨厌的感觉,就像池田温柔爱慕的目光。一样的令人恶心。

空无一人的浴室,真纪哼着歌,愉快地洗澡。
排气窗不知道又被谁打开了。
真纪咒骂着砰地一声关上窗户。
从关上窗户的那一刻开始,浴室里就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好像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窥伺着。

水流哗啦啦,哗啦啦。
身上粘哒哒,粘哒哒。
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似的。
真纪心里突然有点慌,她关上了水流,匆匆走出去拿起毛巾擦身。
擦着擦着,突然脚跟凉了一下。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似的。

真纪哇地叫了一声,回过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那扇排气窗外的黑色显得格外的浓郁,墨一样化不开。
真纪迟疑地盯着那扇窗子,突然心中一慌,飞快地垂下了头。
她拿毛巾胡乱地在身上擦了几下,正想套上睡衣马上回去,后背却突然又凉了起来。
这一次,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只粘哒哒,湿漉漉的舌头,缓慢地、颤抖地,在身上游移着。
真纪不要命地尖叫起来,回头望过去。

她惊恐的双眼,竟迎上了一束温柔爱慕的目光。
可就连他的目光,也是粘哒哒,湿漉漉的。

垢尝
在众人皆睡,寂静的半夜,不晓得从哪裏潜入浴室的妖怪,专门舔食人们洗澡後的污垢,被它舔过的浴室不会更加干净,而会更脏。
青行灯之九 迷影
第九个故事:迷影

俊雄的房间里永远弥漫着一股草药味。
也永远阴暗,安静。
俊雄长得又瘦又小,比起同龄人来差了一大截。他已经八岁了,却还没上学。
因为他的身体太差了,经常得病,而且风一吹就倒,俊雄妈妈很不放心,只好天天把他关在家里,过着整日闭门不出,吃药如同吃饭的日子。

这一天,俊雄如平常一样坐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漫画书。
隐隐约约能听见外面小孩们嬉闹的声音。
和他一样大的孩子们,在这样的年纪里已经可以天天在外面疯玩,疯跑了。
他们的小脸都被风吹得红彤彤,手上长了玩单杠磨出来的茧子,膝盖或者胳膊肘上总有块伤,总是涂了红红的药水。
这个年龄的男孩儿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一个朋友也没有的童年是可怕的。

“俊雄,吃药了。”拉门外显出一个影子。
一个瘦削的,永远忧心忡忡的影子。
俊雄的妈妈似乎很少露出笑容,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俊雄,那样不行哦”或者“俊雄,吃药了”。
她把盛药的碗放在地上就走了。
俊雄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了,才端起碗。他拉开拉门走出房间,把药汤统统泼到院子里的草地上。
他恨这些散发着怪味的苦水。
仿佛就是它们,囚禁了自己的快乐。

“嘻嘻,俊雄真调皮。”
俊雄拉上拉门,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拉门后有一个女人的影子,她静静站在那里,显得纤细而美丽。
更重要的是,它看上去是一个快乐的影子。
而不像俊雄妈妈那样,瘦削,忧心忡忡。
“谁在那里?”
俊雄拉开拉门,门外空无一人。
再关上门,那个影子又变魔术似的出现在拉门上。

“俊雄,我们来玩捉迷藏,好不好?”
那声音轻快愉悦,一下便勾起了俊雄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