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大喜:“林兄弟,教教我们?”
“但是你们要帮我打听消息。”
“什么消息?”
林疏想了想,缓慢道:“关于上陵试的......什么都行。”
两兄弟即刻便动身了。
林疏留在屋里,望着窗外蓝天白云,心中只有四个字。
我想上学。
之前凌宝清对他说了一番“有教无类”之类的话,还有上陵学宫的“上陵试”,他记在了心里,但未曾想到,这个世界的情况确实如凌宝清所说,只要你有天赋,绝不会被落下。
因为,单单是两月后“上陵试”的通告,就贴满了城头的告示墙,甚至人手一份。
他想要走上修仙的道路,必须先改造自己的体质。
而改造自己的体质,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操作,但可以确定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得到珍奇的天材地宝,其二,得到效用神奇的绝世功法。
这两样东西,凡人的世界里是没有的。
甚至那个凌凤箫的圆筒,材质特殊,刀枪不入,要想得到打开它的方法,也只能往修仙上靠。
而他假如想离开凡人的世界,目前可以选择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上陵试,进入上陵学宫。
天赋?没有。
希望能有其他的路子。
过了大约半天时间,李鸡毛与李鸭毛回来了。
他们穿街走巷,把林疏带到了城里一家书铺里。
“林兄,快看。”
但见那密密麻麻的书柜里,排列着许多书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从入门到筑基》。
而后是《上陵试状元教你怎样备试》。
再然后是《学宫轶事:儒道院与仙道院之恩怨情仇》
“老板说,熟读他家的这些书,必定可以考上学宫。”
林疏:“......”
一时之间,他仿佛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揣着高考准考证,在学校旁的的小书店里挑选参考资料。
他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抽出一本《百晓生详说上陵学宫》。
竖排的文字阅读起来并不难,他以前也是这样学秘籍的。
——上陵学宫坐落在蜀州,是为南夏第一学宫,每年六月在南夏全境举办“上陵试”,约有千人可以通过上陵试,进入学宫。
而上陵学宫并不只是一个纯粹修仙的地方,或者说,修仙只是学宫的一部分。
整个学宫共分三个部分,仙、儒、术,被称为仙道院、儒道院与术院。
百晓生写到这里的时候,提起一段轶事,原来学宫分为许多部分——道、武、儒、丹、器、乐......数不胜数。
后来学道之人积攒一身灵力无处发泄,跑去学习武功。学武之人熟习拳脚功夫后发现人力终究有限,跑去研究道法来辅证武功。最终两院人员极端混乱,几乎分不出彼此,干脆合并为仙道院,而那些丹、器、乐、扶乩、观星,每一届的人数实在太少——但凡有一点天赋的都去了仙道院求武功、求长生,但凡有一点抱负的都去了儒道院学习如何济世□□,而其余院弟子凋零,每一院至多两三个人,最后无奈合并,这才勉强维持住了体面——虽然仍旧十分萧条。
林疏忽然觉得自己还可以拯救一下。
既然除了仙道院,还有别的院,那么他就可以选一个像是什么炼丹、阵法的方向,在剩下的两个月里疯狂背诵丹方或是阵图,没准真的能通过上陵试,进入学宫。
百晓生在书中说,进入以后,学宫每隔半年还会举行考核,连续两次考核不通过就会被开除。到时候,他也可以疯狂背诵,找回期末周的感觉,或许不至于被开除。
但是,这个想法在他翻到下一页,开始看上陵试的具体操作步骤的那一刻,就被完完全全地推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可能是一篇校园文。
☆、第7章 上陵梦境
据百晓生的解释,因为上陵试的项目多且繁琐——儒道院的考试要问策、制文,仙道院的考试要观察每个考生在灵力控制上的天赋,对武功招式的悟性等等,术院则更加难办,需得开炉炼丹,实地观星......种种考试,不一而足,而报名上陵试的人数又十分多,若是这样仔细考核下来,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材料与时间。为解决这一问题,上陵学宫集南夏所有阵法大家之力,专门制作了一个大阵“上陵梦境”。
阵法启动后,每个人都会被幻境之力拉扯,进入上陵梦境,学宫所有的考试都在这里举行,不论是上陵试,还是每半年一次的考核。
——这竟然是机考。
林疏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迅速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是上陵试中儒道院的具体考试流程,林疏便又翻几页,来到仙道院的部分。
考试共分三项,解释起来也非常易懂。
第一试: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尺之台,起于垒土,修仙须先养气。
诸学子在上陵梦境静坐,首先将气机流转遍周身七百二十大穴,其后梦境会指定任意几个穴位,须自行选择经脉路径,将气机流遍,共试五次。最后,梦境会在经脉、穴位中增添阻塞障碍之处,学子须选择是冲破还是绕过障碍,怎样在这些障碍下尽量使体内气机流转圆融。
第二试:道,非道,亦非非道,修仙须悟道。
这一试纯粹考验悟性高低,梦境会在各家典籍中选择二十个精要之句,学子说出对各个句子的理解,而后,梦境会将两个观点相反之人拉入同一梦境,两人在梦境中进行论道。
第三试:下武精技,中武入哲,上武得道,道武不可分。
进入第三试后,梦境流转,学子选择自己的顺手武器,分别在晨、昏、昼、夜;春、夏、秋、冬;阴、晴、雨、雪这十二境中演练武功。百晓生在此处添加注解说,武功高低倒是其次,关键在以武见道的悟性,悟性高者,纵然抡起斧头,亦与悟性低者不同。
讲完三试,百晓生继续解释,大致意思是,这三试都非常不易,但学宫的本意并不是要学子圆满完成这三试,而是借此观察每位学子的天赋悟性,只要第一试基本顺利,后两试中的任意环节有出彩之处,都有可能通过上陵试,进入学宫。
也就是说......整个上陵试所要检验的“天赋”,是玄学上的天赋,不是物理上的天赋?
——也对,他们根本不用检验物理上的天赋,因为那些经脉滞涩不通之人,不论看过多少穴位图,背过多少遍《养气经》,都根本不可能气机到底是怎样在身体中流转聚集的,现实中不能,到了梦境中自然也不能凭空想象出什么方法。
上陵梦境是幻境。
也就是说,在那里,他根本不会受到这具身体的限制。
其它人,若是天生经脉不通,第一试根本无计可施。
但他上辈子那句身体的经脉,已然不是“通畅”二字所能形容的了,日日夜夜,气机不知在七百二十大穴间流转了几万遍,任脉迅,督脉缓、冲脉滑、带脉利,哪一处的经络应该怎样用气机来走,早就熟稔在心,第一试的所有内容,对他简直像喝凉水一样容易。
第二试则很让人窒息,连日常说话都困难的自己和人论道怕是天方夜谭。不过,按照百晓生的说法,自己进入上陵学宫应当不难——毕竟有上辈子的底子在。
总而言之,还炼个鬼的丹,直接选择仙道院就好了。不仅上陵试不成问题,连学宫里的每次考核都不必再担心。
唯一的问题是,他该如何解释,为什么自己明明连一丝灵力也凝聚不出,一只鸡都杀不了,却能通过考试?
李鸡毛与李鸭毛注视着林疏,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书籍的封面很久很久,忍不住出声:“林兄弟?”
林疏轻轻吐出一口气,道:“走吧。”
由于上陵试临近,书铺老板最近生意十分红火,几乎人人来到这里都会买许多指导书回去,老板见这三个人才仅仅买了一本薄册,心中很是不满意,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气得吹胡子瞪眼:“呸!考不上学宫的货色!”
林疏默默走。
考不上已经不是他担心的问题。
他怕自己考上了,然后被学宫里所有人怀疑到底是怎么考上的。
上辈子那被人扫落一地的书和笔突然浮现在眼前,使他有点想吐。
回去以后,他没有做别的,只是努力调动自己贫瘠的语言教李鸡毛与李鸭毛怎样认穴位,怎样引气机,又教了他们剑法中最基本的点、刺、劈、砍、撩五式,知道了这些,若是在修仙一道上真有天赋,自然会被上陵学宫选上。
因为这个,李鸡毛与李鸭毛俱对他十分仰慕信任,林疏却越来越心神不宁起来。
当晚,他就因此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梦里还是闽州城外那片阴森的荒野,他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居然是之前萍水相逢的凌宝尘。
凌宝尘拉住他的衣角,花容失色,声音极其无助。
“林师兄,”凌宝尘哭哭啼啼,“大小姐被尸王抓住了,我逃了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办......林师兄是上陵试的头名,一定修为高深,武功极高,必定能救出大小姐......”
他不知该如何作答,被凌宝尘一路拉到尸王的巢穴。
凌宝尘拔出了剑给他。
而他,毫无灵力,拔剑四顾心茫然。
——然后就被尸王一掌拍死了。
最后的场景是大小姐被尸王吊在半空中,冷冷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身体:“没用的东西,早该被我剥了皮。”
林疏感到自己被命运扼住了咽喉,一阵窒息后,睁开了眼睛。
“......”
这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学宫众同学的交流:
——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能每次考第一???
——肯定是被大小姐包养了。
——傍上大小姐,少奋斗二十年。
——大小姐,抱抱我。
☆、第8章 撒手没
六月,大暑将近,烈日炎炎。
这几日,连日闷热无比,河流干枯不少,地里庄稼尽数蔫了,全城只盼着一场大雨,这雨若下不来,怕是要有一场大旱。
李鸡毛从地里干活回来,满身大汗,一回家就往自己身上泼了水,在堂屋里使劲儿扇蒲扇。
“你这狗——省着点水!”李鸭毛倒了一小杯凉水给他。
“下午就该你去了。”李鸡毛把那些水咕噜噜灌下,抹了一把嘴,对李鸭毛道:“仔细晒成死狗。”
“我呸,”李鸭毛道,“我今儿能走一个大周天了,你可快点赶上,咱们俩要是能去修仙,就再不用受这鸟罪了。”
李鸡毛叹了口气道:“说的容易。”
一月无雨,闽、粤、黔,赤地千里,眼看又是一个荒年。不知还有多少年轻后生像这两兄弟一般,盼着侥幸通过上陵试,从此脱离人间,过上仙人日子。
看着日头走到正中,李鸭毛道:“咱们去找林兄弟吃饭。”
——林兄弟家自然是没有饭的,得他俩带上,这两个月来,日日如此。
他们去的时候,林疏正在树下练剑。
三尺杨树枝,斜斜挽一个剑花,两兄弟在门外看了许久,也不过是最基本的点、刺、劈、砍、撩五式,不见有新鲜的剑招。
——实则不是林疏不愿意练别的,这具小傻子的身体实在孱弱,两月下来按时吃饭喝水,也没见什么好转,舞个树枝都要气喘吁吁,更别说复杂剑招了。
他有些头昏,恰李鸡毛李鸭毛来找,也就放下树枝,回了房。
这些天,这两兄弟常来找他,有时候问一些气机、穴位之类的东西,有时候只过来玩——说起来,还是第一次会有人来找自己玩。
他上辈子,六七岁的时候,看别人都有朋友,也曾经羡慕过,想有一两个一起的玩伴。只是,都止于想想罢了。他从有记忆起就跟着师父——据说是师父从孤儿院里领的,至于这个坚持在现代社会束长发穿道袍的老头,到底怎么能顺利领养到孩子,林疏是怎么都想不出,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被老头从孤儿院里偷出来的。
被偷出来以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背剑谱,学功法,同龄人说的那些东西......他完全不懂,他甚至连电视都没有见过。因此,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身边的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小孩子都是结伴玩的,一旦一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朋友,那他将来也不会有了。
后来小学毕业,到了初中,他终于可以勉强跟上现代生活的节奏,但是已经孤僻到了某种程度,不再想去和人接触了,时间一久,自言自语的功力倒是很高,对上别人就成了哑巴。
到了这里,村子里的生活简单且千篇一律,这两兄弟又非常诚朴,整日在他眼前笑来闹去,渐渐竟也熟悉了起来,只要他们不近距离来碰自己,林疏就能和他们相安无事,也算是一段难得的体验了。
继续相安无事了几天,眼看就是上陵试的日子。
大娘把三人送到村口,对李鸡毛与李鸭毛道:“你们两个完蛋玩意儿,自己考成什么样老娘不管,千万别把小疏丢了!”
李鸭毛笑嘻嘻道:“放心吧娘,我们俩会牵好他的!”
林疏看着这一幕,想了想,自己也没有走失过,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给大娘留下了易丢的印象,有点茫然:“......”
大娘把目光投到林疏身上,大是担忧:“你看看!又是这副万事不入耳的样子!可不是撒手就得没了吗!”
“他听着呢!”李鸭毛为他开脱,“就是不会做表情,显得呆了点儿!”
大娘“呸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林疏道:“跟好啊!”
距离太近,林疏有点僵硬,默默点头。
大娘这才满意,挥了挥手,放他们离开了。
宁安府是一个小县,从南郊到城中央也只有十几里,他们各骑一头灰驴在土路上并排走着,林疏额外带了一顶斗笠——这是大娘知道他身体不好,怕他被大太阳晒晕,特意添的。
林疏边被驴子驮着走,边看道旁风物景色。
刚入城的时候,两旁街巷稀疏,房屋低矮,都是些老旧木泥房,不甚繁华,过一处牌坊,到了内城,才看见颇为气派的官衙,沿街也渐渐有了商铺,卖些瓜果点心,吆喝声此起彼伏,颇有一番意趣。
及至快到了考场,就很有些车水马龙的意思了,人声也很是鼎沸,考场竟是个几十丈见方,青砖铺地的空地。
越过黑压压的人头,林疏看见前方竖着一根极高的竹柱,其上高挂青色幡,书着大字“上陵试”,参加者就以这竹柱为中心,各自席地而坐。
李鸭毛:“这也真磕碜。”
李鸡毛点头。
林疏认为也是。
不过等几乎所有人都来到,他觉得,这场地的敷衍和简单也不是没有原因——整个宁安府也不知有没有五千人,光是来考试的就有一千,怕是所有年轻人都来了这里碰运气。上陵学宫在整个南夏一年不过招收千人,可参加上陵试的人数就要有数十万,若是真的仔细安排场地,在现实里详加考核,着实是不易。
李鸭毛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根麻绳,系了林疏一根手腕,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道:“等会人多,你要是真丢了,我娘怕是要把我吊起来打。”
巳时,鼓敲三下,喧闹的人群静了下来,远远听见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起!”
以竹柱为中心,青石板上忽然蔓延出乳白的复杂阵法纹路,须臾后,光芒大盛。
林疏的意识陡然被拉扯,一阵失重感之后,再睁开眼睛,已经身处一处晨雾弥漫的山路上,路边有一块石头,上刻“上陵梦境”。
他拾级而上,几十个台阶后展露转过一个弯儿,峰回路转,忽地就到了山巅。
山巅朝日初升,晨风送爽,他面前出现一个长相极为和气的蓝衣男子虚影,朝自己拱了拱手:“道友请静坐。”
林疏静坐。
“道友家在何方?”
“闽州,宁安府。”
“道友叫什么?”
“林疏。”
“道友今年多大?”
“十四。”
“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说罢,蓝衣男子继续道:“道友请闭眼。”
林疏闭眼。
“道友请冥思。”
林疏冥思。
蓝衣男子笑:“一戳一蹦跶,道友真听话。”
林疏:“......”
这考试系统智商还挺高。
作者有话要说:林疏:呱。
今天除了六点,其它时候如果有更新的话,就是我在修前面的文~
☆、第9章 君心似铁
林疏依着蓝衣人的话,闭眼静思。
忽又听他道:“道友可是来应试仙道院?”
林疏:“嗯。”
他应了一声,忽然又想到,这考试系统从一开始就喊他“道友”,莫非还自带了识别功能。
“既如此,”蓝衣人清了清嗓子,“第一试之一,气机流遍大周天,道友请。”
林疏感受着体内经脉穴位,果然通畅无比,与现实中的那具躯体不同。
大小周天乃是养气入道的基础,小周天人人可做,大周天则要复杂一些,是需要熟能生巧的功夫。呼气,气聚丹田,沉至气海,下涌泉穴,再吸气,沿督脉过三关,上达头顶百会穴,最终会于舌尖,循环运行。每一流派的内功,在具体路径上微有差别,但最终结果相同:奇经八脉,七百二十大穴,皆有气机流过,周而复始,绵延不绝,每经过一次大周天,体内气机就会深厚一分,所谓“修为”,便是在周天运行中日积月累而成的。
林疏被他师父带回家以后,就开始学认穴位,走大小周天,因此这一回颇为顺利。
蓝衣人击掌赞叹:“道友这必是从小打下的根基,在下佩服。第一试之二,请道友细听。”
只听他轻声吟诗:
“中冲孤雁破云霄,几度劳宫破寂寥。
转过大陵来间史,曲泽天池莫招摇。”
这诗的意思显然是要将气机由手中冲穴流转到胸腹天池穴,中间须过劳宫、大陵、间史、曲泽四个大穴,路径中规中矩,不须如何曲折,林疏照着做了,途中想,也不知大字不识几个的李鸡毛李鸭毛二兄弟能否听懂诗词。
待他做完,那系统立刻吟下一首,如此五次,算是过了这一试。
系统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第一试之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道友切勿睁眼,先运大周天。”
林疏依言做了,忽觉后背被人以手指连点,封住肩井、章门几个大穴。
修仙之人,若天赋有问题,或是受伤、中毒、修炼出现岔子,穴位经脉很容易便会出现问题,妨碍大周天运行,此时就要以气机冲破穴道,拓宽经脉,或是改道其它经脉,一切全看这人对气机的控制能力如何。
林疏控制体内气机硬生生冲破肩井处障碍,绕过章门,取天宗,勉强走过一轮大周天,然后缓慢靠大周天聚气,渐渐冲开风门。肩井、风门既开,章门处的障碍便已松动,几个大周天后便不攻自破了。
系统又是双手疾点,封住几处关键经络。
——这第一试原本就是考验基本功,因此不论系统在经脉穴位上如何做手脚,总归有法可循,几个来回下来,障碍都依次被林疏突破。
系统轻道一声“好”,就在林疏以为这一试已经结束时,忽然察觉到身前一阵疾风袭来,直取胸腹间“膻中”死穴!
他的动作比直觉更快,刹那间错身躲过那根手指,右手向前,擒住系统的手腕,使他不能寸进,然后睁开了眼睛。
系统被他制住,眼中含笑:“道友原该静坐,不能出手。”
林疏放开系统的手:“不该任膻中受伤。”
膻中为气机聚集之地,就算是走火入魔,只要不是倒行逆施的大岔子,膻中就不会出事,而若是外力致使膻中受损,半条命就已经没了,修仙更是无望。
系统笑道:“极是,道友已经看破迷局,果真机敏。”
林疏:“......”
这个系统,还会骗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图灵测试。
正想着,系统语气关切道:“道友乏了么?”
林疏:“不乏。”
系统:“那我便即刻开第二试罢。”
——怕是真的能通过图灵测试。
也不知道要多深奥神奇的阵法,才能搞出这样一个上陵梦境来,至少,他上辈子所知的那些东西是不够的,这个世界的道法,恐怕比上辈子自己见过的丰富许多。
哦,他上辈子只见过一个门派,一个修仙的人,便是自己的门派和自己的师父。老头子曾提起,原也是有别的门派的,只不过他们都太没有出息,找不到好徒弟,渐渐没落成了凡人,战争年代又失联了一批,现在整个仙道便只有咱们门派一根独苗了。
——自己这一根独苗又为避雷针所害,被天道发配到了这里,原本那个世界里的仙道,怕是卒了。
系统:“道友?”
林疏回过神来。
系统笑:“道友真可爱。”
林疏:“......”
这系统有点问题吧。
“第二试,”系统与他盘膝对坐,道,“请解‘忘我’。”
他一身蓝衣,笑得和和气气,看着林疏的眼睛,让林疏感到很是不自在,但想着这是一个虚拟的影像,也勉强能接受了,说话时便不像与活人说话时那样困难,可以顺利地答名词解释题。
“静坐之时,内外凝然,化身虚无,与天地......”
到了“天地”这里,他顿住了一下,想自己往日静坐观冥的时候,也并没有像典籍所说那样感悟到天地,只不过是空空荡荡的发呆罢了,便略过,道:“化身虚无,忘物,忘身,是为忘我。”
系统点了点头,下一问却甚是刁钻,像是专门按照他上一个回答而定的:“请解‘天地’。”
这题却不好答,因为这两个字在不同的语境下往往含义不同,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从比较玄学的角度来答:“上不可达之地为天,下不可达之地为地。”
系统若有所思道:“照道友所言,人力有穷,终有不可达之地,人生天地间,便如生在一樊笼中,穷尽一生,无法得窥樊笼外之物,可对?”
林疏点头。
系统咧嘴一笑:“既如此,道友请解‘逍遥’。”
林疏:“......”
这系统成了精吧。
他照着自己的理解解释,系统再找出他回答里的盲点,刁钻提问,如此十几个往来,问得越发咄咄逼人,林疏诚实回答,虽然有表达不出来的地方,但好险也算招架住了。
百晓生说第二试共二十问,林疏数着个数,到了第二十个,系统却没有继续刁钻下去,而是另起了一个话题。
“请解‘天行有常,人道有为’。”
林疏惘然了。
他想起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
前一天的晚上,他师父刚教过“天行有常,人道有为”。说是整个天地的运行自有其规律,自古如此,就算现在的那个什么什么“科学”,也是在研究这些东西。而人生天地间,凡人抓住这些规律,顺应而为,如春种夏长,秋收冬藏,便可以从中获利,修仙人则俯仰于天地间,感悟这个“常”,与之同化,心境、修为皆会有大大进益。
那一天,他和之前的所有日子一样,观冥,练剑,默默上学,听课,放学。
上了什么课,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放学铃响,潮水一般的人群黑压压涌出教学楼,他被人潮推挤,从教室推到楼梯,又从楼梯推到校门,混沌茫然间抬头看天,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这样被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洪流裹挟向前,所见、所闻、所历的一切,愿意或不愿,做或不做,都是这洪流的一部分,而他身处其中,并不能做什么。
整个天地的运行自然有其规律,但那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系统此刻的目光过于温柔慈和,它又不是现实的人,林疏本想按照师父所教的那套说辞作答,对上这样的目光,竟缓缓将自己心中所想说出了。
“人生天地间......”他道,“如滴水......在江河中,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是人道有为。”
系统缓缓点头,目光温和,让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江河终入海,是天行有常。”
系统温声问:“道友,还有吗?”
林疏诚实道:“我不会说。”
系统又问:“天行有常,人当如何?”
“不如何。”
系统再问:“天行有常,你又如何?”
“不如何。”
系统大笑。
他上上下下将林疏打量一遍:“天行有常,你不如何,道友,你有好一颗浑然天成的道心,天生便离于人群,合该求索大道。”
林疏不想说话。
他以前觉得自己有精神疾病,该去看医生,他师父也说这是自己有一颗天生的道心,无需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