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于浚伟配合的嗓音传来,刚好地,及时地,富有效果地,和另一位男士的冷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该怎么管教自己的男人,看来,黎千金还是得和在下小学两招呢。”
“你!”
苏易愉快地露齿一笑。戏演完了,来个完美的退场吧。
就这样吧,够了。她转过身,叫于浚伟坐下点餐。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脸上倏地传来一阵刺痛——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偌大的餐厅里响起。
“黎……”她一吃痛,诧异地抬起头,可是眼一定——面前的人,不是黎玉珊啊!
“你……”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明明不认识的女人。
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女人却一点也不像是不认识她:“贱人,浚伟原来就是被你缠上了才要和我分手!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什么叫做你们交往了七年?我们一小时前才分的手,什么叫做你们交往了七年?”
苏易目瞪口呆,半途插出的程咬金,咬得一伙人触不及防。
她睁大双眼,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女人的一脸铁青。半晌,突然像想起了什么,目光倏地移到于浚伟身上。
而这个男人,此时此刻竟用手撑着太阳穴!
见鬼的,他竟然又在揉太阳穴!这不是每次他遇到麻烦时的习惯性动作吗?
“于浚伟!”苏易一怒,霹雳狮子吼声立即响便整个餐厅,管它优雅又静谧,去他的影响其他客人,现在全世界最巨大的问题,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再一次让她在众目睽睽下成为这种角色,而且、而且,是在黎玉珊面前?!
“于浚伟……”她的声音下一秒被女人哭哭啼啼地盖过——
“浚伟,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和我分手?她到底哪点好,比我漂亮还是比我温柔还是比我有钱,你竟然为了她和我分手?”八点档老牌剧场再一次轰轰烈烈地上映,轰轰烈烈地摧毁了她好不容易排演好的一切。
苏易抬起头,看到的就是黎玉珊在错愕两秒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转为兴奋的眼——
“天哪!!”她夸张地指着苏易和那个于式前女友,“不是吧?苏易你又干了这种事?七年前这样,七年后又这样?”
剧情一时间急转直下,黎玉珊的声音这回又生机勃勃又兴致高昂了:“苏易,你也太不上道了吧,丢不丢人哪,你都成职业小三了……”
“够了!”
“闭嘴!”
在场的两位男士突然间同时发出声音,于浚伟气愤地瞪着这个火上浇油的女人,而黎玉珊身旁的男士,则是忍无可忍地打断她——
“你到底要不要吃饭?”
“要、要。”可是,眼前的戏码多精彩呀,她怎么能舍得错过?
黎玉珊一边应呈着,一边还愉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说苏易,你这样……哎,怎么说呢?我说你是不是抢人家男人抢习惯了?”
“黎千金,”突然,在一边当了许久观众的Vivian站起,也不管酒杯仍握在手中,就笔直地朝黎玉珊走过来,“闹了一整晚,还不累吗?”
“怎么会?好戏才刚上场呢。”
“是吗?那您真是辛苦了,真该犒劳一下。”说着,美丽的女子风情万种地来到黎玉珊面前,带着无害的优雅微笑,那只握着酒杯的手稍一抬,动作平稳地,没有任何预兆地,就和她本人一样优雅美丽地——
“哗!”一整杯的红酒顺着黎千金的裙子滑下。
“你……”黎玉珊呆住。
气氛顿时凝结,就连那个正和苏易闹着的女人也一慑,一时间连句屁话都吱不出来。
“真对不住,一时失手。”Vivian优雅地笑了笑,听不出半点愧疚的声音柔媚地响起,同时,那双不为所动的眼儿瞥了眼黎玉珊身后的男人。
照理说,黎玉珊就算呆住了,她身后的男人也应该奋发向前替女朋友讨公道吧?
可让人忍不住要动容的是,这男人竟然还是冷冷的,只是在红酒招呼到自个儿女朋友身上的那一秒,眼里有某种忍无可忍掠过。
“你、你竟敢泼我?!”一分钟后,被泼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你这个女人!”
不到半秒,黎千金的小姐脾气开始抬头,急匆匆地从最近的餐桌上随便抄起一杯什么就要往Vivian身上摔。
“够了——”可是,她的自家人却拉住了她——是的,这男人的容忍已经到极限了——“回去换衣服。”
“可是……”
“闹够了没有?”他不耐到极致地瞥了眼她身上的酒渍,随后,不顾众人目光惊讶,转身往餐厅大门走去。
整个宽阔背影传达出的就只有两个字:“丢人!”
下一秒,行动的人不是黎玉珊。苏易在一干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瞪了眼成事不足的于浚伟,随后,也朝大门疾驰而去。
狗屎,她真是受够了!
“醋桶、醋桶……”第三个行动的也还不是黎玉珊,于浚伟看苏易一走,连忙赶上去。
寥寥淡淡的餐厅音乐继续响起,包围着剩下的几个人。
还有一旁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声音:“各、各位,可以……就坐吗?”
“醋桶、醋桶……”长腿让于浚伟三下两下追上了,在餐厅外几步,一把拉过苏易的手臂,“苏醋桶——”
“见鬼的谁是醋桶?你那桶伟大的醋还在餐厅里!”苏易甩开他的手,一脸怒气。
于浚伟很无奈:“我真不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那你总该知道和女朋友分手的三十个小时内不可以靠近我吧?都警告你多少遍了?!”
“我这不是看你被人欺负,想帮下你吗?”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对了?”
“我……”于先生百口莫辩,看着这只醋桶气得脸色乌黑。
但他也真的很冤啊,不过就是本着助人为乐的出发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说结果出乎意料了点,但,他的本意是好的啊。
再说了,这只醋桶在那个笨女人出现之前,不也演得开开心心,乐得眼睛鼻子就差没挤到一起了,什么叫做小人得志——这也算是人生一个很不错的体验了吧?但,结局一出差错,他这个最大功臣就在倾刻间变成了最大汉奸。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去你的不是故意的!老娘就活该倒霉被你那些白痴前女友一次次泼凉水甩耳光?我招谁惹谁了我?上一次是没创意地被泼咖啡,这次是更没创意地被甩耳光,而且是在黎玉珊面前!”
“那下次让她们创意点……”
“于浚伟!”
“……”
“你给我去死!”
餐厅里,Vivian点完餐后把Menu交给服务员,透过玻璃窗,即使隔音效果再好,她也完全可以感应得到外面那一男一女的对话内容。
因为她习惯了,于帅哥被苏小姐教训的场面几乎就是她生活中最具标志性的风景。风风火火地大吵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合好,前后时间她曾做过观察,不超三天。
在Vivian的总结陈词中,这位于氏接班人平日最大的娱乐,就是使出浑身解数把股票苏惹到抓狂加崩溃,然后再抓破脑袋诚心诚意地请求苏经理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这小人计较,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当然于大帅从不这样认为,在他的自我辩白中,这些行为都是无意识地,是客观的——中途杀出个前女友,你说这是他能控制的吗?你说他能愿意吗?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愿意呀!——所以,于帅哥说他是无罪的。
无罪的于浚伟就这样在城市最繁华的街头,不顾他人指指点点,诚心得就差没跪下来给女人磕头了。可这女人竟然还狗血地不领情,冷着脸手一挥,拦了辆TAXI扬长而去。
这就是今晚这场饭局的结局。
Vivian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桌上拿过烟盒。
看来,这一支昂贵的红酒今晚只能和这个女人分享了。
“照你这样说,浚伟和那个女人……呃,苏小姐,真的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林美妮有点心虚地问,刚才甩苏易巴掌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Vivian的还是很优雅,音色悦耳地回答:“是的,我们三个就是那种好到不分性别的朋友。”
“那怎么办哪?我害他们吵架了?”
“应该没事,”优雅的Vivian啜了口红酒,气定神闲地,“保守估计,他们应该在三天内就会合好。来,我们干一杯。”
Vivian果然英明,Vivian就是料事如神。
不出三天的第二天下午,于浚伟和苏易又风风火火地相邀出现在她眼前。不过这一回地点不再是昂贵的法国餐厅,而是她自己的咖啡厅。
她叫Vivian,她的咖啡厅叫Venus。于浚伟和苏易拌嘴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在Venus里。
“我说让你去我爸公司你又不去,整天在那破证券公司干嘛呢?升职又那么难,这不,瓶颈期来了吧?”
“吵死了,那你呢?你爸不也整天叫你回公司上班,你还不是成天抱着几副破画,去上个班还要人家求爷爷告奶奶?”
“那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你以为你那破画室比‘东宇’有前途吗?太子爷不做跑去学人家当什么自由画家?切,你以为梵高谁都能当啊?就你那点破天分,我呸——”
吵吵嚷嚷的男女声一路沿袭进咖啡厅,不过没人留心——习惯啦,习惯真可怕。
“真好,看到你们雨过天晴,真是让人开心。”Vivian微笑,一看到两人跨入Venus,立即很识相地走到吧台后面去,开始磨豆准备煮咖啡。
“你错了,”风流倜傥的于公子今天还是这么倜傥,外加一副搞定了某事的自满,“我们是昨天,切确地说,是昨天早上九点半就雨过天晴的。”
“这么快?”高情商的Vivian当然也要配合人家的自满,做出一脸崇拜外加不可思议状。
“那当然,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生气个三天,第二次就可以省一点,第三次、第四次嘛……越来越少,少到最后,呵呵,结果,我们聪明的Vivian应该猜得到吧?”他挤挤眼,最后那个结果没有说出口,但是那神情那动作那语气,早已无声胜有声——
最后嘛,她就会逐渐习惯了。
“于浚伟,你是想死吗?”苏易在某人背后狠狠地拧了他一把。
“喂喂喂,谋杀啊?很痛诶!”
“你也会痛?”
“干嘛不会?我是人,又不是醋桶……”那个据花痴们描述很宽广很有安全感的背部又遭来风风火火的一拧。
Vivian在一旁摇着头笑:“你们就是非得这样,难怪咱醋桶要一次次挨耳光。”
Vivian说这句话是有含义的。
但凡熟悉苏易的人,都以为她和于浚伟最终会走到一起。即使没有一个类似天长地久的结局,至少也要曾经深爱过。当然,这些人里曾经包括他们的共同好友Vivian。
所以每次于浚伟把苏易整到抓狂再自己很抓狂地想方设法哄妥她时,Vivian总是这样说。
可事实上呢,他们并不是。七年前不是,当然七年后的今天也不是。
在苏易看来,他们之所以那么看好她和于浚伟,完全是出于某种对偶像剧言情小说的憧憬,出于女性对天物不忍暴殄的珍爱。因为她和于浚伟的相遇相知,在某种层面上来说,真的算得上是一段浪漫的偶像剧情——大家都这么说。
其实本来不应该是那样的,因为那时的苏易根本不想认识任何人。那时的她被那个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指着鼻子大吼:“滚出去,从今天起你不是我女儿!”然后全世界纷纷背离。那时的她觉得世界一片荒芜,当然她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温情的人?
然后她就走了,抱着那个和她一起被扔出家门的古奇行李,坐上公车前往就读的大学城。
那时她还在念大一,离下学期开学还有几天,学校不让住宿。苏易在学校附近找了家宾馆,夜深时躺在陌生的床上回想她犯的让父亲母亲甚至整个家族颜面尽失的巨大错误。她一边回忆一边问自己:这个错误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严重到从此以后我再也无法回家了吗?
但是她想了很久很久,始终也想不到答案。
对无解的思考是痛苦的,她痛苦到失眠,失眠很久后又终于在天边开始泛白的时候睡过去。
这时于浚伟出现了,当然,不是在梦里。
她梦里出现的还是父亲对着她大吼大骂的样子,苏易看到他高高地扬起手往她脸上摔过来。但他的手还没碰着她的脸,刺耳的手机铃声响了。
不知是在哪里响的,但是很大声很尖锐,仿佛是近在眼前的声音,一直响一直响,响到苏易终于从梦境中挣扎出来,才发现这是现实版的铃声。
她从床头扯过包包找出自己的手机,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屏幕上根本没有来电显示。可是,NOKIA最经典的那款铃声还是在响。在半夜三更偌大的空荡房间里,诡异地形成一阵不知来源的声响……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思绪突然一阵灵光,苏易的心一时间提到嗓子口,某种灵异的念头倏地闪过,冲击着她还不是太清醒的神经。
铃声依旧在响。响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它终于断了。
寂静的空间里,她几乎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噔噔噔、噔噔噔”。
然而两秒后,铃声又响起!
苏易几乎要尖叫了,努力用了三分钟极力压制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认真辨别。很久很久,突然发现那个声音源自于枕头底下。
她努力克制住害怕的心情,用颤抖的手拉开枕头。果不其然,一只NOKIA手机正躺在她的枕头下。
打电话过来的男人不像鬼片里那样发出惊悚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丝丝倦意传入耳:“你好?”
但是苏易惊甫未定,一句简单的“你好”不足以让她说服自己这不是灵异事件。
“你好?”对方又问了一句。
苏易仍旧没有出声。
“喂?”不一会儿,对方又问了一句。接着不待她开口,让人郁闷的事发生了。
“垒猴啊?”只听对方稍顿了一下,用粤语问了一句。
“俚系详啊?”半晌得不到回应后又转成闽南语。
“Hello,who’sthat?Sorrytotroubleyou.”最后,他竟然转成国际通用语!
敢情这位先生怀疑她不懂国语所以听不懂他的话?看她半夜三更遇到了怎样一个傻B!
苏易的大脑在这时突然清醒,怒气也跟着一整个扬上来,不待他再继续扯出韩语日语法国语,她的骂语也脱口而出:“你有病啊?三更半夜打电话来练口才吗?变态!”
对方愣了一下,好半晌,才以不确定的声音问:“真的有人?”
“不然是鬼吗?”
“真的有人啊?”这一下,电话那头传来男人兴奋的欢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在客来宾馆35号房吗?我刚刚发现手机不见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因为昨晚我是在那过夜的,我就想可能把手机落在那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机里存了一些重要资料,我一着急就给忘了时间了。打扰你了。”
男人的语速很快,带着兴奋。不过好在他的每句“不好意思”都说得很诚恳很用力,苏易高昂的怒气才稍稍消减。
天边的鱼白逐渐扩大,就在一瞬间,天地相接的某一处突然完全亮起来,紧接着天就亮了。
苏易轻叹口气,对着电话说:“好不容易才睡下去,结果被你吵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的声音马上又盈满十二分诚意,“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赔罪,好吗?”
“你是想拿回你的手机吧?”她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拆了他的台。
男人笑得讪讪然,一副诡计被识破的样子。
就这样她认识了于浚伟。在大学城最好吃的那摊豆浆油条前,这个男人等在那里,英俊的鹰勾鼻下满是笑意。
Vivian说你可真幸运,住一晚宾馆就能结识到这么个大帅哥:“你知道他是谁不?他可是上一届学生会的主席,老爹是外贸界的大腕呢。你竟然就这样误打误撞认识他了,而且还是以这种充满戏剧的形式。”
她说苏易啊苏易,你有想过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苏易说好的开始就该有好的结局吗,这世上多的是擦肩而过的人。
Vivian不以为然地哼了声,目光突然聚积到教室外的某一处,然后亮起来:“看看看看,说曹操曹操到呢。这不,于浚伟就在这里。”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于浚伟正站在教室窗外,朝她露出好看的微笑。
很多人问过苏易那时于浚伟是不是在追她,不然这么一号大帅哥怎么成天往女生宿舍跑。她说应该不是吧,他没向我表白过呀,而且于浚伟说他喜欢高挑的有古典美的女子,就像迎新晚会上那个当女主持人的周诺。
而那时的苏易就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衣着普通,不化妆也不做头发。在美女如云的师范学校里着实乏善可陈。所以于浚伟总是说:“苏易啊苏易,你怎么这样呢,没有古典美也就算了,连打扮也不打扮,看,这下连现代美也没了。”
这就是于浚伟眼里的苏易,有什么办法呢?宣称爱潮流有品味的于少爷向来只喜欢美女,而且是美得很不入俗的美女。不过也好在她本身就对这一类型的男士没兴趣,两人刚好一拍即合,狐朋狗友凑合着一当就是六七年。
平白辜负的,就是那堆把他们当男女朋友的同学们。他们总是说:其实啊,于浚伟和苏易早就是一对啦。
如果不是一对,怎么会动不动就粘到一起举止亲密而且看上去那么像一对?
可事实就像我们都明白的,爱情需要一个燃点,就像激情。细水长流的相处总是太温和太容易把感情平淡化,于是燃点变高了,周遭气温降低了,然后一直是朋友的男女就永远都是朋友了。
所以,这世上有多少看上去很像是一对的男女,其实也不过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形式?
而苏易和俊友于浚伟,就是这样。
苏易在写字楼里加班查看黎氏的资料,上司老何说她已经很久没这么拼命了。
“怎么,这笔Case志在必得?”
“那当然。”苏易朝他笑一笑,接着看手头上关于黎氏的资料。
上面说黎老先生的外贸事业在08年金融危机的撞击下溃不成军,百分八十输往美国的产品都被退回来了,公司需要暂时转移经营重点。而在今年实体企业都欣荣不起来的市场条件下,金融无疑是最好的投资方向。
所以他找上了她们,也撞上了苏易。
有时候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诙谐,你能说不是吗?
至今她仍清楚地记得黎先生当时指着大门对她吼“滚出去”的场景。即使当时的他看上去是那么那么地生气,可她就是知道其实他是那么那么地害怕。某种丑陋的阴谋在他大脑里斗争,最后阴谋胜了,她败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真相,满屋子的人诚惶诚恐,包括那个怀胎十月生下她的女人。他们只说她犯了错,巨大的让人羞耻的错。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到这一刻仍不清楚,世界上那些关系够亲密的人,是否只要错误够巨大就可以相互割舍?
一道尖叫声打破了苏易遥远的记忆:“天哪苏经理,你不是整晚都没回去吧?”
助理Mary刚好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跨进来就看到她。
苏易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公司里坐了一个晚上。
但她还没有说话,紧接着,另一道尖叫声再次从Mary口中迸出来:“天哪!”
“怎么了?”
“经理你快看!”就像看到巨型恐龙,Mary突然奔出去拿进一台笔记本:“苏经理,完了,完了,大市狂泻!”
2009年原本走得顺风顺水的股市在八月突然急煞车,在全世界的环保倡导下,股市也一片绿油油,严重打击了大片投资者看好股市的坚决性。
不久后,写字楼的电话开始响起来,这儿响那儿响,大堆大堆的客户纷纷来电,或请教行情或寻求慰藉。
上司老何一到公司就直蹦她的办公室,一脸愁容地告诉她不好了,好几个原本有意的投资者临时反悔,包括黎世轩。
“我和他们联系了,下午就过去找对方详谈,不然个个都这样反悔我们要怎么办?”老何一脸严峻,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苏易一个绿色文件夹,“这是黎氏的资料,你下午就去,我要飞一趟温州找其他投资者。”
“什么?不是说下个月吗?”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下个月?!”
“可是……”
“别可是了,马上就去。”
说着,绿色文件夹就这样躺到她手里,带着黎先生的联系电话,还有那个她曾经被叫“滚出去”的地址。
有时候这世界的变化就是这样,七年后当她重新站到这个地方,曾经不快乐的记忆在这幢重新装修过的别墅前,找不到太多相似的痕迹。可是她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着当时的情景,那个男人就在别墅门前,就在那里,就是那里,把她的行李扔出来,说:“滚出去,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