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她,现在的苏易,一度的黎景希,和这栋房子这一家姓黎的人没了任何关系。
自嘲地对自己笑了一下,苏易重新调整心情,走上前按门铃。
来应门的管家透过大门栏杆看她:“是‘东宇证券’吗?”
“是的,劳烦您,我找黎先生。”苏易微笑着对她说。
管家打开大门:“麻烦你了小姐,黎先生因为身体不适,这阵子都在家办公,有劳你特地赶到郊区。”
“没事。”她维持着微笑,但这笑,达不到眼里。
这里的一切比起当年发生了一些变化。大门换了,玄关处也重新装修,她走进大厅里,触及眼的色调全部换成金黄色。可是苏易脑海里却无法控制地浮现着当年的场景。
如今她来到这里,竟是为了极其现实的金钱交易。
变数,这就是变数。
“周小姐,这位小姐就是‘东宇证券’的,来找先生。”管家的声音打断了苏易的沉思。
她立即回过神来,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子正站在客厅中央,看上去很有古典美的脸上,嘴角勾起,朝她点头微笑。
“你好,我是黎总的秘书,黎总现在正和黎太太在阳台喝下午茶,您介意稍等一下吗?我马上通知他。”说着女人用手势请苏易坐到沙发上,立即往阳台走去。
金黄色的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为详谈而备的资料在旁边躺着。
很多很多年前,谁又会想到今天他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面?毕竟,她也曾以为此生此世再不会踏足这所别墅。
“小姐,麻烦你走这趟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一时间,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
苏易的手竟然不争气地发起抖来,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转过脸,就见眼前的男女纷纷一震——
“是你?”
“小易?”
不到一秒,不,不到半秒,前面的两人脸上风起云涌,全部换上巨大的惊异。黎太太甚至一抖,放开原本扶着黎先生的手。
“小易?真的是你吗小易?”她完全不确定到底自己看到了谁——几年不见了?有七年了吧?——她一时间激动地向前迈出一步,“小易,你是不是小易?”
苏易没有回应,苏乔云激动得有点控制不住脚步,直直地向她奔过来:“小易,让妈妈看看小易!”
她伸出双手颤抖地握住她的,眼里一时间充满泪水。
苏易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是感动?错,是讽刺!
“黎太太,抱歉,我是来谈合同的。”蓦地,她淡淡地开口,对着眼前的女人扯出一抹礼貌而生疏的笑。
苏乔云一时愣住,原想抚上脸颊的手就这样定在空气中。
“小易……”她喃喃地看着苏易。
“我姓苏,是‘东宇证券’的营销经理,今天代表公司来和黎先生讨论投资事宜。黎太太,麻烦您松手,我想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
大厅里一时陷入一阵沉默。四个人,包括黎氏夫妇和秘书、管家,纷纷以不同的神情望着她。
她成了主角了?对,就和当年一模一样,她成为另一个剧本的主角。
不着痕迹地松开黎太太的手,苏易看向黎世轩。他的脸还是震惊的——是的,震惊,震惊的同时带着尴尬,还有一抹稍纵即逝的……狼狈。
她心里不禁闪过一丝讽刺:“黎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谈合约了吗?”
安静的书房,一切沉寂得只剩下脚步声。
苏易随着黎世轩走进书房里,秘书跟在后面,还有一脸尚未平静的黎太太。
气氛很压抑,黎世轩一直没有说话,苏易也就不再开口。几个人一个跟一个地上楼。到了书房,苏易随着黎世轩走进去,苏乔云却在门前停住了,进了不是退也不是。
“我想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合约上,不是吗?”许久没有人说话,苏易看了眼黎世轩,打开文件夹把资料递到他面前,“我们‘东宇’非常有诚意想和黎先生合作,不过黎先生您这边似乎有点疑问,是因为这个月的大盘走势吗?”
资料被递到他面前,强迫黎世轩撇开私人恩怨。
她想速战速决,因为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
是的,她的小拇指微微地颤抖着,尽管脸上是训练有素的微笑,可是她心里,她心里强烈地想跑出去。
黎世轩拿起资料,脸上依旧是五味杂陈的表情:“小……呃,苏小姐。”
苏易在心里冷哼——苏小姐?
哼!
“这个月的股市看上去不太稳定,我不想贸贸然投资。”看得出他正在压抑心里某种情绪。
也对,从父女转变成合作者的确是一件比较不寻常的事。尤其还经历过那种不寻常的充满阴谋的“决裂”。
“其实您应该为此感到高兴的,”苏易拿出专业的一面——即使厌恶这个地方,但她一定得对得起自己的业绩对得起公司,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年终分红:“大市下挫从另一方面看,是为投资者提供一个建仓的机会,现在大盘还在三千三百多点,谁知道它会跌到哪里?但黎先生,以我们专业的分析来看,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一轮的调整不会少于八百点。”
“什么?”黎世轩睁大眼,在巨大的数字变动面前,他一时忘记了方才不自然的气氛。
果然呀,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利字面前,还有什么算得上重要呢?
“您不必紧张,这对您来说绝对值是个好消息,毕竟您的钱还没进去不是吗?”她控制着内心的讽刺,不让它光明正大地流露出来,打开资料翻到数据图上,递到他面前,“三千多点的行情从前半年的涨速来看的确是高了点。不过一旦调整下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买入机会。”
苏易指示着文件止的图表,密密麻麻的图表上显示着大盘这一年来的走势:“两千多点在历史上不算高位,您应该知道上一轮的调整是从六千多点开始的,历史上有过这么高的记录,说明未来的大市不可测量。我们如果能把握这个机会进入,您觉得您的资金在不远的将来会怎么扩大呢?只要有心等待,不远的将来大盘完全可以走出两千多的低点,如果这个机会您没有把握住,就真是可惜了。黎先生您想想,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许多投资者往往会被下跌吓到,把钱揣在手里不敢投资,却在这样的担心下错过最好的买机。”
黎世轩皱起眉头,牢牢盯着资料上的图表。半晌,他的手指指到图表上:“但现在我们并不确定它会跌到哪个位置,也不确定会跌多久,如果我现在把钱交给你们,大盘却一直下挫,我的资金不是得不到最好的利用?要知道两千万的资金即使不用来周转,存到银行里一个月的利息也不是个小数目。”
“不不,黎先生,您可能还不太清楚现在各银行的利率调到什么程度了吧?通货膨胀越来越严重,银行就那点利率,恕我直言,您的钱如果不投资,呆在银行里只能贬值,而且外贸行业今年也不是那么好做,不是吗?”
黎世轩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就像被提出到痛处,他的担忧和头痛的表情一下子写到脸上。
08年的金融危机呀,真是害惨了这一行外贸商。尤其是和美国合作的那一列。
“美国虽然宣称开始走出金融危机,但次贷问题是积储了大半个世纪的,要走出这种低迷,决不是奥巴马就能轻易解决的事。相信这一点,黎总裁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
苏易微笑地看着他,彬彬有礼地。黎世轩的目光在资料上逡巡,好半晌抬起头来,目光和她一接触,立即又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呵,这个老男人。
他在挣扎吧?也许他很想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文件上,很想把对面这个小丫头当成纯粹的合作者。但他在这种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和这个该死的丫头见面,七年前的一切突然全部涌到脑海里。
怎么,怎么,难道他还想像当年那样,明明是那么那么地害怕,却硬是装得那么那么地生气?
哼,真是笑话。
现在的她,早就不是七年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女孩。
苏易站起身来,不待黎世轩开口:“黎先生,我今天来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让您尽快签约,我只是想向您解释风险和机会的并存性。这是合约的样本。”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袋,“您可以先过目。如果不想进行这项投资,当然大可直接把它扔进垃圾筒里。不过如果您决定信赖我们,随时联系我,我会让秘书带正本过来。”
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个地方,她不会再踏进来。
说着苏易朝他点头示意,把牛皮袋放到黎世轩跟前,转身向房门走去。
苏乔云仍然立在那里,带着尚未平静的表情。
“小易……”她欲言又止,就像存积了一世纪的话想对她说。可是话一出口,又哑然无言,只是站在那,带着希冀的神色看她。
苏易礼貌地向她颔首,快速走出房间。
“小易!”黎太太急急呼喊,在她经过门口时抓住她的手,“小易……”
苏易在她的拉扯下顿住脚步。
场面一时间沉默。黎太太似有无数话要说。可是说什么?当年,是她先放开了手。
所有人对她怒目以待的那一刻,她,苏易一直相依为命的母亲,没有站到她身边。
“黎太太,时间不早了,司机已经在外面久候。”苏易没有看她,淡淡地说着,一边试图挣开她的手。
可是她却抓得更紧了,像在脑中努力构思要说的话,却始终拼不出来。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七年前,如果黎太太在她被扫出黎家大门时这样抓住她,也许苏易会泪流满面感激涕零。可是它迟了。
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错过之后,从此苏黎成陌路。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自己都想喟叹的笑。这一次,真的挣开了这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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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领着苏易走下楼,这一个在之前排练过无数多次、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商务谈判终于还是结束了。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苏易提了提神,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然而,一把预告不幸的声音还是传入她耳里——
“哟,‘苏’经理,难得光临呀。”
苏易转过脸去,看到的正是她在本月已见识过两次的黎千金,正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够狗屎,这个月她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非但接了个这种破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这个破女人?
不过,她这下也没心思再陪这只火鸡演客串了。
稍稍顿了下脚步,苏易就决定当成没听到,继续往大门走去。
“站住!”仿佛被她“无礼”的态度惹恼,黎玉珊倏地站起来,“怎么,有脸进这个家门却没脸见我?”
没脸见她?
呵,这下,就算她股票苏再疲惫再不想说话再懒得看她,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而且是那种真的真的觉得很搞笑才发出的、会心的笑容。
“黎千金,才几天不见,怎么您的脸皮又厚了?哪家医院做的整形?”
“你!”
“行啦,婆婆妈妈的,本小姐今天是来工作的,没时间陪你话家常。”她懒懒地说,顺势拨了下刘海。
天气还真热。
黎玉珊这下才恍然大悟:“哦——我就奇怪呢,原本听说这次的谈判对象是个年轻的小姐,我就说谁那么厉害,年纪轻轻就能爬上‘东宇’营销副总的位置,原来又是苏小姐你呀。这下我就不好奇了。看来苏小姐一定又用了当年的老招术了吧?可否透露一下,是哪位高层的床那么好跳,让你苏小姐一跃三级跳,跳到我家耀武扬威呢?”
“玉珊!”黎玉珊话音甫落,苏易也还没想到要怎么回复,身边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已先她一步响起,“你给我闭嘴!”
黎世轩不知何时也来到大厅,对着黎玉珊瞪眼。
“玉珊你在胡说什么?”黎太太也一脸愤然。
可是她那点气势,向来骄纵的黎玉珊哪会放在眼里?
越多观众在场,她的戏就演得越有劲。尖锐的大小姐声音嚷得整个大厅像个菜市场:“怎么?我说错了吗?我这可是在肯定她的求生技能呢。要知道一个年轻女人在外面,除了身体外一无所有,这种日子是多么艰难哪。你说对不,苏小姐?”说罢,她甚至还转过脸来,一脸好问地询求苏易的意见。
戏演得这么好,她怎能不配合:“是啊黎小姐,这年头怎么做都难,要不黎总裁怎么会找上我们呢?不过黎小姐您也别急着查哪位高层的床好跳,就您旁边这位先生,以小姐您的尊容,想维持长久关系我看还真是得下点功夫呢。这年头外面的女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不漂亮二不温柔的女人怎么跟人家论持久战呢?我看你先别急着琵琶别抱,稳得住身边这位再说吧。”
“你!”黎玉珊被她一堵,顿时接不了口,双目圆睁地瞪向她:“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咯。”苏易淡淡地看她一眼,顺带瞥过仍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始终没有出声,就和上次在餐厅时一样冷淡,冷眼旁观着他那有个性的未婚妻在一旁大演仙人跳。
表面看上去这么这么粘乎,次次碰面都贴到一起秀亲密。可是这男人无一次例外的态度冷淡,无一次例外的冷眼旁观,真让人怀疑其感情的坚固性。
“你的男人不错嘛,”苏易轻笑,稍稍走近黎玉珊,压低嗓音,“做人厚道点,要不然哪天惹毛了我,姑娘我可难保会一时兴起,抓您那位英俊的未婚夫起来试菜呢。您不也一直想看看我到底多有魅力吗?”
“就凭你?”
“就凭我,怎么着?于利集团的少东都能被我收服,更何况是您身边这位……怎么说呢,看上去对您这么——‘冷感’的绅士?”
“你……”黎玉珊的脸刷地白了,就像被人踩到最薄弱的地方,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即使苏易刻意压低了嗓音,但相信以大厅的安静程度,就算是最角落的管家也听到了这句威胁。
“你敢?”
“为什么不敢?”苏易看着她,笑容甜蜜。
说句良心话吧,其实她也就中等美貌,化下妆打扮一下也不过就文学系某班二号班花的水平。所幸的是,黎玉珊连二号都不如。
苏易微笑着,黎玉珊怒气冲冲,无疑眼前的笑容更加刺激了她神经的冲动,让她开始没有一点气质地口不择言:“贱人就是贱人,你除了勾引男人还会干什么?别忘了当初我们家就差点毁在你手上……”
“够了!”黎世轩怒吼,怒气冲冲地打断她的谩骂,“你给我住嘴!”
“爸爸……”
“住嘴!”
整个黎家陷入一阵压抑的气氛。
哦哦,看来是要内讧了。不过,又关她何事?
此刻她最大的任务就是离开这里,回公司或者回家,继续准备明天见下一位客户的资料。
所以,苏易提起包包,不再说任何的话,转身即走向大门。
身后某道注视目光始终无奈而悠长,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小易……”
可是太晚了。
大家都知道的,一切都太迟了。
司机把车开出郊区,静寂的车厢里飘着苏打绿的那首《无与伦比的美丽》,妖娆的男音此刻是甜蜜的幸福的,就像在讽刺方才的那一切。
从车窗看出去,城市的灯红酒绿纷纷向后倒退,那一些看起来像烟花般脆弱的灯火,这样肆无忌惮地照到心头。
司机说:“苏经理,刚刚我开车的时候,在车镜上看到黎夫人在外面站了很久。”
“是吗?”苏易仍看着窗外,直到司机将车开到公司楼下,她下了车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她不想对司机讲故事,就像一直以来不想对任何人讲这个似乎是颇值得同情的故事,告诉他们在很多很多年前,曾经某一刻她也有爸爸妈妈,有很温馨的家。可是某一天她犯了错,全世界突然间站到同一战线顽固地对抗她。包括她那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
她一直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千夫所指的那一刻那个女人没有站到她身边告诉她不要怕。究竟是她犯的错误太过分太罪无可恕太不值得原谅,还是她太爱黎先生,亦或者太爱黎太太的殊荣。她不知道,到现在仍不清楚。她唯一确定的是从那时起,这个女人便成为“黎太太”而不是“妈妈”,然后时光苈荏,逐渐地,她十遍百遍千遍地说服自己,对这个女人已无爱恨。
就像时光总是要过去的,没有爱恨了断关系的两个人仍然是活着的。
二十二岁的那一年她大学毕业,她努力工作省吃简用。她比“东宇”的任何员工都勤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对着镜子练习口才,以最流利最完美的语言把业务介绍给客户。终于她的月薪和职位一样快速地向上发展,终于她的银行卡里有了一小片积蓄。然后,她把银行卡连同向于浚伟暂借的另一张卡寄给黎太太。
苏易告诉她,黎太太,这里面是我大学四年四万块的学费加四万块的生活费。2001年至今6年的时间,银行利率因通货膨胀和通货紧缩一调再调,我折中算了5分。6年共计24000。
她把本息共计的104000元人民币存在卡里寄给她,即使这样做太详细,详细得有点不尽人情。可是她告诉她:“黎太太,我是学经济的,做的都是和钱有关的工作,麻烦您原谅我的专业。”
她在银行卡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她甚至在外面的信封上写下自己的住址。她那时候24岁,以为有些事在这封有地址的信之后会有所不同。
可是没有。
她太天真了,到24岁还那么天真。那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来敲苏易公寓的门告诉她:“苏小姐,黎太太想见你一面。”
没有。
那封信,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头,没有任何回音。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走了许久,突然间,就像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全部被抽离,颓然地坐到一旁的梧桐树下,把脸埋进膝间。
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切都是那么冷漠,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就像那个冬天一样瑟瑟发抖。
没有人过问,应该过问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了。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就算很久很久之后,耳边终于传来了声音:“喂,你在哭吗?”
可那把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稚气,即使再模糊也知道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一定,不是她要的。
第二天Vivian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易正窝在床上喝奶茶。
大半夜的失眠让她头痛欲裂,股市一片惨绿的疯狂下跌也让她懒得回公司面对天南地北的电话,干脆叫助理请假,然后窝在床上关上手机什么也不做。
Vivian在近中午的时候打她的座机:“怎么样,听说你昨天去了黎家?”
“你怎么知道?”苏易把茶杯搁到床头柜上,有点漫不经心地应着。
“你的助理中午来Venus吃饭,我问她的呗。怎么了,今天怎么没上班?”
“头痛。”
“怎么了?昨天不顺利?”
“也没有啦,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签合同就看他们了。”她懒洋洋地回应,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
这一头的Vivian突然沉默,就像猜到了什么。大半晌,一口气轻轻叹了出来:“算了,那样的父母……苏易?”
“嗯?”
“你已经不姓黎了,六七年也这样熬过来了,咱不是都过得好好的?”Vivian像是想安慰她,可是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只能这样老掉牙地说着。
苏易忍不住被她的老掉牙逗笑:“知道啦,又没怎么着,就是头痛而已。哦对了,前两天于浚伟说你要回老家一趟,怎么回事?”
突然,她想起前两天于浚伟约她吃饭时说到的话。
Vivian顿了一下,立即又声色优雅:“没怎么啊,就是很久没回家了,想回去看看我妈。”
“要去多久?”
“十来天吧,Venus那边你和浚伟帮我看着哈。”
“行。”
“那好,什么时候有空就过来拿下店门钥匙。”说完,Vivian挂上电话。
Vivian的电话挂上没多久,苏易死赖在床上的时光也基本上结束了。
当她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准备把杯子拿厨房清洗,座机又响起,这一回是顶头上司老何的声音。
“苏易!”何老大的声音完全迥异于Vivian的轻柔,犹如霹雳狮子吼,迅速响遍整条电话线传过来,“你搞什么鬼?知不知道大市狂泻两百多点?你竟然给我窝在家睡觉,有没有搞错?!你说你对得起我吗?你说得过去吗?”
她的大脑经方才Vivian的一个电话已经完全清醒,迅速接受完老何传递来的信息后,整个人从床上跳起。
“你说什么?!”大市狂泄两百点?
“苏、经、理,你没来上班在家也关注下大市吧?”老何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苏易完全可以想象他在那边双手撑着太阳穴的紧张劲,“限你半小时内到,内部要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对策!”
说完不等她说出任何反驳的话,便急急地挂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