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羽欲言又止。

偌大的北京城,当初是怎么也遇不到,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碰到。只是为时已晚。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自机场与连羽偶遇,姚大小姐激动得扭伤了脚后,她兴高采烈地请了假。终于眼不见心不烦,暂时摆脱了庄蝶的魔爪。

姚小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厚厚一大块石膏绑在腿上,死乞白赖地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可尽管如此,她等的人还是连个影都没有露。

“你有让许念把医院地址告诉他吗?”姚小同越想越不甘心。

阮丹丹冲她翻了个白眼:“姚小同,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我哪里勉强了,我和连羽多有缘分啊。你单身这么久了,突然给我带这么一个男朋友回国,恰好他和连羽又是好朋友,这概率得多小啊。再说了,世界上几十亿人,怎么偏偏就我俩相遇了?”

“是啊,你怎么不说楼下食堂送外卖的大叔,你和他都连续相遇二十天了。”阮丹丹冲姚小同翻了个白眼。

姚小同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阮丹丹拿起旁边的一个苹果,咬下一大口,一边吃一边摇头:“出息啊,姚小同。”

姚小同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苹果:“不许吃!让你打听的事呢?”

“没得吃还想我帮你做事儿呢?”

姚小同想了想,拿纸擦了擦手中的苹果,塞给阮丹丹:“小心噎死你!”

阮丹丹乐不可支:“姚小同,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见姚小同不理她,眼巴巴地支着头望着门外,阮丹丹叹了口气:“好啦,帮你打听了,他大学毕业之后出来当艺术品修复师,有个工作室,一直都在北京。”

“艺术品修复师,”姚小同想了想,“听起来真是拉风死了,挺适合他的……他一直很喜欢这些。”

“当然拉风,”阮丹丹白了她一眼,“想当年我爸妈吵架,把老爷子摆书房的一个古砚台磕了,找修复师补了一下,直接补掉我妈一部车的钱。”

姚小同心领神会:“你是让我去把我家那些瓶瓶罐罐摔了?”

阮丹丹被气得吐血:“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姚小同淡定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个思路不错,这样子我就可以见到他了。”

阮丹丹都要崩溃了:“停!不要再想了!你想被你爸打断腿吗?千金买笑也不是你这样的啊。”

“那是哪样的?”姚小同好奇地问。

阮丹丹彻底没话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阮丹丹再次斟酌着开口:“小同,他一直都在北京……这北京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找他很难,但是他找你却很简单,可是他从来没有来找过你。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

“而且……他不是就要结婚了吗?今年秋天。”

说到最后,阮丹丹看着姚小同的样子,都觉得于心不忍。姚小同低下头,不说话。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病床上,把房间分割成碎碎的许多块。

姚小同最后是被阮丹丹活生生踢出了医院。

“说好的,帮你搞到地址,你就别在医院装病号了,赶紧点把床位腾出来。”

“知道了……”姚小同把声音拉得老长。

“摔古董的事儿你就别琢磨了,缺德啊。”

“挖墙脚的事儿你也悠着点,缺德啊。”

姚小同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对了,”阮丹丹皱眉,“听说你一直没回过家,你和你爹还那样呢?”

“女大不中留嘛。”姚小同“嘿嘿”一笑。

“算了,”阮丹丹说不过她,“快收拾一下,跟我走了,我今天预约了一家日本料理,等了好久的位!回国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着,快陪我去吃!”

姚小同万万没想到,就在阮丹丹订的日本料理店里,她再次遇到了连羽。

餐厅临着湖边,回廊两旁种满了花,花期早一些的几株已经开了。姚小同和阮丹丹脱了鞋,穿着袜子走在木质地板上,转角处有人走过来,阮丹丹立刻停了下来,姚小同后知后觉地望过去,便看到了连羽。或者说,是连羽和他身边的庄蝶。庄蝶这天穿着一件米色的阔领上衣,走在连羽身边,见连羽停下来,t她便也跟着望过来。

庄蝶和连羽的事,姚小同心中一直不肯承认是真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街上碰到两个人约会,冲击太大,姚小同愣在原地,根本回不过神来。就连一旁的阮丹丹,也是一脸懵懂。

还是庄蝶看到了,笑着说:“哟,真巧。”

可不是吗,姚小同无比嘲讽地想。

阮丹丹先反应过来,腔调要拿捏好,于是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句。

打过招呼后,连羽大概是觉得姚小同和阮丹丹都没什么值得介绍的,点点头,与她们擦肩而过走了。姚小同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样对谁都比较好。

虽然事实是这样,可是等进了包间,姚小同突然把包往地上一扔,忍不住骂出了声。

“怎么了?”阮丹丹无比同情,“吃醋了?”

“不是!”姚小同一脸铁青,忍不住扯着自己头发大喊,“我和她撞包了!”

对女人来说,和情敌撞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阮丹丹弓着腰笑,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来,将菜单递给姚小同:“别怄气了,等会儿就去买个新的。”

“你懂什么!”姚小同一肚子的火正好没处发,“是可忍孰不可忍!”

阮丹丹懒得理她,叫来服务生,自顾自点了餐。姚小同也只好盘腿坐下来,又点了两瓶清酒。

距离她第一次喝酒,已经有十年的时光了吧。那时候是冬天,连羽的画得了国际大奖,她趁着学校放假,去外边买了几瓶白兰地扛到他家里为他庆祝。她还煞有介事地去厨房折腾了一整天,给他做了庆功宴,可结果呢,筷子还没动几口,她先喝了几口酒,不胜酒量,莫名其妙地醉了。

后来她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在连羽家客房里,她推开门去找他,看到他还坐在饭桌前,一点一点艰难地把她做的菜全吃光了。

她酒才刚醒,整个人迷迷糊糊,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连羽没回答,倒了一杯一早就准备好的醒酒茶给她。姚小同赤着脚端着茶杯,连羽看了她一眼,坐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

别人都说连羽对她不好,可是好不好,真正明白的人只有她自己。

回忆那样长,思念这样短,绕来绕去,绕不开的人,始终还是他连羽。

阮丹丹夹起一片北极贝,叹了口气,给姚小同说:“你不要难过了。”

“我还是觉得是在做梦,”姚小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连羽真的会爱上一个人,然后和她结婚?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事,”阮丹丹说,“生老病死,结婚生子,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接受现实吧。”

“要是有一天,你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你也能这样坦然地接受现实?”

阮丹丹笑起来,她是出了名的好看,眼角像有桃花开,她说:“我能。”

“小同,我们都不是小孩了,如果真的有一天,和所爱之人走到了穷途末路,相忘于江湖的那一步,那一定不是错过,”阮丹丹放下筷子,看着姚小同,“是罪有应得。”

吃过饭,阮丹丹买单的时候,服务员却说:“连先生已经把单签过了。”

“嘿,有意思,”阮丹丹说,“就当是给我接风洗尘了,走,陪你买包包去。”

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姚小同爱去的那家奢侈品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偌大一家店铺,零星地摆着包和鞋,净是璀璨的灯光。大概正是因为人少,所以一进门,姚小同就看到了导购小姐手上的包。

她“咦”了一声,问:“这么巧,我上个月来,你们还说国内没上这款。”

“是啊,”对方笑了笑,“这是今天才上的。”

姚小同心情立即好了不少,说:“给我试试。”

导购小姐抱歉地回答:“不好意思姚小姐,这个包已经被前一位客人买下了,您要不然看看别的?我们这次还上了一款手拎包,整个北京也就这么一个。”

姚小同瘪瘪嘴,随口问道:“谁啊?”

导购小姐没吭声,可是正巧有店员从储物室里走出来,问:“小姐,您看这个颜色合适吗?”

姚小同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坐在沙发边上试鞋子的女人也抬起头,四目相对,竟然是庄蝶!姚小同一下子就知道了买包的那个人是谁了。她一口老血,差点没当场血溅三尺。这一刻姚小同觉得,可能这个庄蝶,真的是上天派来克她的。

阮丹丹见了,也是一愣,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姚小同:“今儿我算见识到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姚小同你人生可处处是惊喜。”

姚小同没吭声,忽然有些恼怒地想,这包她还就非要不可了。

可她的怒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庄蝶已经先开口了:“哟,姚小姐,真是有缘,看来我们的眼光很相似嘛。”

正好另外一名店员拎着包装好的包走到庄小姐面前,毕恭毕敬地说:“庄小姐,这是您的包。”

“等一下!”姚小同跷起二郎腿,“那个包,我要了。”

“这……先生已经付过款了,”店员一脸窘迫,“也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哦?”姚小同心中一怔,自然是猜到了店员口中的先生是谁,提高了音量,“连羽?出来!”

她话音刚落,刚刚接完电话回来的男人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心的姚小同。阮丹丹事不关己地抄起手,心想今天出来免费看了这么多热闹,还真是赚了。

那个包横在两个女人之间,谁也没有动。两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向连羽。连羽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了现在的状况。姚小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下一秒,连羽开口对庄蝶说:“东吴,别闹了。”

然后他走到姚小同的面前,将包包递给她,说:“没记错的话,你正好这个月生日,我欠你一个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红色的鳄鱼皮,光泽度很好,这款包很保值,再隔个二三十年,就算有一天她家道中落,身无分文,放在古董市场里,也能卖个好价格。

店里灯光绚烂,店员笑意盈盈,一切都是美好的,如同电影里的画面。

姚小同伸出手,接过连羽手中的这个包,轻声说:“谢谢。”

离开了步行街,姚小同和阮丹丹走到地下停车场,坐在车里,姚小同一句话都没有说。

“怎么了?”阮丹丹好奇道,“我觉得今天连羽对你态度很好啊,还战胜了你的情敌,你怎么还一脸闷闷不乐的?”

“不是这样的。”

姚小同转过头,怔怔地看着阮丹丹,她难过地说:“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是自己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她是自己人,所以是宠溺的“别闹了”。而自己是外人,所以他彬彬有礼,客套生疏。


第二章 一个人的婚礼
而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女孩,都能嫁给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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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姚小同上班,脸上明显挂着四个字“不在状态”。

“又是怎么了?”孙大年嗑着瓜子问她。

姚小同有气无力,把昨天自己的“丰功伟绩”跟他讲了一遍。

“不过当时连羽叫她的名字很奇怪,什么东吴。”

“我看过她身份证,是叫庄蝶,可能是小名吧。”孙大年说。

“哼,”姚小同抓狂道,“我也有小名!”

“是吗?”

“小小同!!”姚小同举起手,脸上肉堆在一起,故意卖萌道。

孙大年一阵恶寒。“等一等,”孙大年说,“东吴?”

“怎么?”

孙大年放下手中的瓜子,用纸擦了擦手:“我知道这个庄蝶是谁了!”

姚小同不明就里:“谁?”

孙大年十分同情地看了姚小同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门泊东吴万里船,她就是东吴。”

姚小同还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孙大年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索了“东吴”两个字,然后递给姚小同:“东吴是她的笔名,出道很早了,每一本书都很畅销,咦,这张照片拍得真是好看。写爱情小说的吧,我有个表妹是她的粉丝,老是东吴长东吴短的,我刚刚才反应过来。”

姚小同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的样子,又忍不住去偷瞟孙大年的屏幕:“有什么了不起。”

“你完了,姚小同,”孙大年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论长相没有人家美,论身材没有人家好,就连才华也差太多,你拿什么和她比?你的天然呆吗?哎,人家粉丝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死你。”

“孙大年!你到底站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孙大年义正词严,“我建议你还是去炸婚礼现场吧。”

姚小同终于一把抢过孙大年的手机,手指往下拉,一目十行,看着庄蝶的资料。脑海里,响起的却是阮丹丹说过的“生老病死,结婚生子,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接受现实吧”。

如果他所爱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低俗脑残,没品?

“不就是一个写书的吗!”姚小同咬牙切齿,“我也——”

“你也?你也什么?”孙大年好奇地看她一眼,“你也写书?”

“不是,我也——”姚小同欲言又止,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算了。”

然后她站起来,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欸诶欸,上班时间呢,你干吗?”

“买书!”姚小同咬牙切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半个小时后,姚小同抱着厚厚一摞书走出书店,她买下了东吴所有的书,包括再版的、精装的。

“有我这样的情敌,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姚小同心想。

既然都已经翘了班,姚小同打算顺路去不远处的一家蛋糕店买点曲奇饼干。她站在马路上,望着对面,耐心地等着红绿灯。在这个时候,姚小同余光看到了转角处的一对情侣,两个人的穿着和身材都十分打眼,姚小同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不打紧,姚小同发现,那个女人,不正是庄蝶吗!庄蝶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亚麻色的卫衣,庄蝶仰起头,不断地在说什么。

男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庄蝶的头发,然后转身走了。

绿灯亮,姚小同怔住,看着庄蝶,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姚小同立即走上前,试着叫她的名字:“庄蝶?”

女人回过头,确实是庄蝶。她没有化妆,素颜看起来像是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姚小同当场傻了眼,现场捉奸?

“庄蝶!”姚小同怒道,“你这个骗子!”

庄蝶却一点没有被人撞破的尴尬,无所谓地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脸从容地看着姚小同,眉毛上挑,一副你奈何我的样子。

“你!”姚小同气得不行,“你太不要脸了!”

“你看到了?”庄蝶问。

“废话!”姚小同说,“亏连羽对你这么好,你还说什么要办一场让人终生难忘的婚礼,你真让我恶心!”

“小姑娘。”庄蝶终于笑了起来,摸出一根烟,利索地点燃,像是变了一个人,“我到底哪一句话说过,我要和连羽结婚?”

“那你……”

庄蝶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姚小同,她的眼珠颜色很黑,看起来无欲无求,让人捉摸不透,她吐了一口烟圈,说:“这场婚礼,没有新郎,只有我一个人。”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庄蝶笑着说,“忍不住想逗逗你,希望你原谅。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我……”姚小同只觉得五雷轰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她不知所措,说话结结巴巴, “可是婚礼的钱是他刷的卡。”

“我之前有一笔钱放在他那,让他帮我做理财,这也是我那天让他跟我一起去你们工作室的原因。”

姚小同沉默不语,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的真实性。失而复得后再失去,才是最让人痛苦的一件事。

庄蝶看着她纠结的样子,想了想说:“还有件事,本来不想告诉你。”

姚小同一下子就猜到了:“和连羽有关?”

“嗯,”庄蝶睨了她一眼,说,“我和你之间,除了连羽,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庄蝶打开挎包,从里面摸出一张照片,递给姚小同:“他非砍了我不可,但是管他的呢,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当是给你赔礼道歉。”

姚小同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发现照片上是一家汽车修理厂的大门,背后写了地址,是庄蝶的字迹。“什么意思?”

“好奇的话,自己去看看咯,”庄蝶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是,姚小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能确定,这个人,还是你当初爱着的那个?”

“这很简单,”姚小同接过照片,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因为他是连羽。他变成什么样,我就爱什么样的他。”

庄蝶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姚小同。过了一会儿,一直到那根烟在她手头燃尽,她把烟头杵在墙上按灭,突然开口道:“你知道我婚礼为什么要定在九月三十号吗?”

庄蝶靠在墙上,单脚抵着,眼睛望着天空,好似看见了很远很远的一个人,她淡淡地说,“九月的最后一天,我失去周嘉梧。”

“周嘉梧……是刚刚那个人?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在庄蝶解除了“情敌”这个身份后,姚小同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甚至忍不住有点同情她。“为什么?”庄蝶瞟了一眼姚小同怀里抱着的自己的书,不满地说,“年纪轻轻的,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地恶劣,”姚小同说,“失恋都这么不可爱。”

“喂,小丫头,好好给我办婚礼,”庄蝶回过头瞪了姚小同一眼,“不然我真的把你的连羽哥哥抢走。”

“不可能。”姚小同头也不回,“连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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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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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连羽发现自己家对面搬来了新邻居。他住的小区偏离主干道,安静不吵闹,绿化和环境一流,面对的客户群体主要是年轻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过于高昂,是单身公寓中的奢侈品,入住率不高,所以连羽对面的房子一直都是空着的。

搬家的工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了,可见此人东西实在很多。

连羽侧身让过放在走道上的衣橱,结果突然从衣橱后面冒出个人头,姚小同笑嘻嘻地对他说:“嗨。”

姚小同这天扎着高高的马尾,显得神采奕奕。一瞬间,好似时光流转,回到十七岁那年,她站在教室门外,大声喊他的名字。

“连羽……连羽……”

连羽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这些年,他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就连庄蝶都说他是面瘫脸,天塌下来也还是从容不迫。

“你……”连羽皱眉。

“惊喜吧?开心吧?”姚小同自顾自地从衣橱后走到连羽面前,咧嘴一笑,“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啦。”

姚小同生来就有自嗨的天赋,而且每次发作起来,都让人想怀疑世界,又不忍心打断她。

连羽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姚小同,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是啊,”姚小同笑嘻嘻地接过话,不羞不臊地说,“我依然爱你。”

连羽被她噎住,顿了顿才继续说完:“……依然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地打扰别人的生活。”

姚小同愣住,过了三秒,又换上那副厚脸皮的嘴脸:“那是别人,不是你对吧?”

“不,”连羽朝电梯走去,漠然地与她擦肩而过,“我也很讨厌。”

连羽是去工作室取他下一个需要修补的文物。一个裂开的清朝瓷碗,从缠枝秋葵的中央断开,就算是碎掉,也有一种美。

连羽工作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一丁点的吵闹都不行。通常来说,都是顾客将东西送到工作室,他再取回家,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住的地方。他的助理有一次开玩笑,说他过的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其实真的有那么一点意思,他并不讨厌这个世界,但是也无法热爱它。

这天,连羽在工作室待了很久。期间许念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晚饭有安排吗?”

连羽顿了顿:“有。”

其实并没有。那天下午,连羽就一直待在工作室里发呆,也不愿意参加同事们的聚餐,也不想回家。等到天黑下来,他才不得不回去。连羽一个干净利落的倒车,将车稳稳当当停进车库,车灯照在对面的墙上,他趴在方向盘上,电台在放一首老歌,王菲的《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