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我妈!”兰清秋打断她,“你爸爸是不是外面养人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妈,我想说的,可今天过年。”许诺蹑嚅道。
“过年?家都被人抢了,还过什么年?要不是那个女人打电话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们一大一小合着骗我,那狐狸精给你下了什么药,你爸爸被迷了去,你也一样!”
“妈,我没有——”
“没有?你们一家四口都坐一起吃饭了还说没有!”
“许诺,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愤怒的兰清秋不断把许诺往外推,她真的很生气,一股蛮劲,许诺根本敌不过她,很快被推到门口,她抓着门把哭道:“妈,你听我说——”
“我不听,你都跟能狐狸精坐着吃饭!”兰清秋把她手拽开,推了出去,狠狠关上门。
“妈!妈!”许诺用力拍门,“妈,你开门,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兰清秋不听,她早被愤怒和失望冲得失去理智。
就在许诺逃走后,吴琼回到楼上,并没有给许淮安打电话,她进卧室看儿子,对着儿子坐了很久,直到保姆听到卧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她跑过去,看到孩子的眉角在流血。
“许诺做的,”吴琼往她手里塞了个大红包,“老板问你,你懂怎么说吧。”
保姆捏了捏红包,点点头。
给孩子止血,吴琼望着那蛮深的伤口,爱怜地亲了亲他。
她给小春城的兰清秋打电话,第一句就哭了:“是兰姐吗?”
吴琼没辞职前,是做销售的,她很会说话,她说,她生下孩子,才发现许淮安结婚了,许诺来白城,她还以为是亲戚的女儿,每天给她做饭带她去玩,哄她开心…很多很多,颠倒黑白,吴琼眼都不眨,当她问“怎么办,兰姐,我儿子才六个月,不能这么小就没有爸爸”,兰清秋崩溃了。她挂断电话,完全乱了,只知道丈夫出轨了,还生了个儿子!而女儿,去了这么多天没有回一句话!
当流言被证实,证据摆在面前,兰清秋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这么多年的劳累和付出,对丈夫的信任和自信,全部付诸流水。
许淮安!你竟然如此狠心!
当年那么多人追她,条件都比他好,可她选了最穷的许淮安。
她爱他,这么多年,生了许诺,度过很多苦难,柴米油盐没有磨平她的爱,反而沉淀了她的爱情。长年分开她也不觉得苦,因为她执著地相信付出会有回报的,他们将来肯定能过好日子,可他都跟别人生了儿子…
兰清秋坐了一夜,一动不动,浑身发冷。
直到门铃响了,女儿冰冷的身体扑进怀里。她被冻坏了吧,兰清秋本能地想去给她找衣服,想起吴琼说她们相谈甚欢,她忍住了,想看看许诺怎么说,可女儿让她失望了,她和许淮安一样,把她当傻子!
这一刻,女儿和丈夫的背叛叠加在一起,沉默了一夜的兰清秋爆发了,她疯了似地把许诺赶出去,任她怎么敲门也不管。她恨,恨许淮安,连带着女儿也怨上。
许诺敲了半天,没人回应,她放弃了。她坐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默默流泪,连妈妈都变了,门都不让她进。她真的又冷又饿,她一天没吃东西,就想着回家,家里有妈妈。
外面下雪了,不大,星星点点,像小盐粒往下洒,却足够孩子惊喜。
许诺很喜欢下雪,干净纯白,很美,往常下雪,她再冷也会往外跑。
这一次,她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痴痴地望着雪花,觉得快死了,死在大年夜。外面这么热闹,烟火不要钱地放,她却连门都进不了。许诺抱紧双臂,眼皮往下耸拉,她也不知道做错什么,惹怒了所有人,连妈妈都不要她了。
好冷,真的好冷,许诺的视线有些模糊,隐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件老式的军大衣,骑着自行车赶过来,身上落了不少雪花。
好想帮他扫一扫,许诺想,陷入黑暗。没一会儿,她感觉被抱起,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帮她穿上衣服,很暖和,带着干燥的体温,她听到他在骂。
“你疯了?这是你亲女儿,你要冻死她吗?”
许诺在摇晃中醒来,看到老人有些驼的背,艰难地踩着自行车。
雪纷纷扬扬,她眼眶一热,委屈地叫:“阿公。”
老人回头看她,喘着气说:“走,咱们回家。”
许诺眼泪流出来,抱着老人的背再也没有放开。
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会爱这个英俊的男人一辈子,比谁都爱。


第6章 长大真是件很悲伤的事,许诺无可奈何
后来,莫铖也曾问过:“如果那晚出现的是我,会怎么样?”
“我会永远离不开你。”
莫铖沉默,他走在前面,闷闷说:“可惜没有时光机。”
是啊,要是有时光机,那该多好。
长大后的许诺也想过,为什么她会变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刺猬,只要有人靠近,就扎得别人一身刺。可她不是天生一身刺,如果说这刺是有人一根一根扎进去,那第一根刺就是父母扎进去的。他们都说爱她,都痛得让她说不出话。
许诺变得冷漠,从那一晚开始,除夕雪夜,她差点被冻死在家门口。
幸好,阿公救了她。
许诺很爱她的外公,不单单这晚,从小祖孙俩就亲。
外公兰飞赫,以前被拉壮丁拉去当兵,到了很大年纪才回家,就生了兰清秋。妻子早逝,没什么亲人,特别疼这个外孙女。以前兰清秋忙着工作,许淮安在白城,许诺无人照顾,兰飞赫就经常把她接过来照顾。
许诺最喜欢坐在阿公肩上骑大马,摸他的耳朵,像只小袋鼠挂在他脖子上,缩在他怀里睡觉。要是醒来,看到回到自己家,都会失落好几天。
许诺看到阿公就哭了,她跟他说她的委屈,爸爸养女人,妈妈不让她进门…这些外公都知道,就是许淮安打电话过来说许诺不见了,打家里电话又打不通,问有没有在他那。
外公一接到电话,也没心思骂女婿,连夜骑车赶过来。
还好他来了,一看到孙女缩在那,他的心就揪起来,这对父母心够狠的。
他带许诺回家,一路上陪着许诺骂他们,说回家就就给她发压岁钱。
许诺好受了点,没再哭,帮外公拍掉衣服上的雪花。
风呼呼地刮,雪不断飘落,大家都几乎缩在屋里过年。十里长街,万家灯火,许诺望着投在窗户的光影,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许诺想她再也不回家了,反正妈妈连门都不让她进,可眼泪又控制不住流出,她哽咽地问。
“那妈妈呢?妈妈一个人怎么办?”
兰清秋是初二那天过来的。
一过来,就抱着许诺大哭,她看起来糟糕透了,以前虽然朴素,但底子不差,如今短短几天像老了十岁,她哑着声说:“许淮安回来了,要和我离婚。”
“离婚?想都别想!”兰清秋冷笑,一副恶毒的样子,“他对不起我,还想要我成全?不可能!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他一起!”
提起爸爸,她完全像个疯子,仇恨,怨念,眼里全是鱼死网破的恨意。
这样的妈妈许诺没见过,她害怕往后躲,阿公拉着她叹气:“别吓到孩子。”
兰清秋这才想到许诺,红着眼睛问:“阿诺,你会跟着妈妈,对不对?”
许诺楞住了,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以前有同学父母离婚,大家开玩笑说如果爸妈离婚,要跟谁,许诺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要做出选择。
爸妈的离婚战役正式打响。
许诺觉得爸爸这次回来不一样了,对妈妈,对她都没有了从前的亲密。
一开始他还念着过去的感情,跟兰清秋道歉,不过这点内疚很快在不断地争吵中销声匿迹。许淮安的另一面暴露出来,薄情冷酷,商人作派,他拿多年的发妻当商业对手:“说吧,你要多少钱?”
兰清秋崩溃了,抓起什么朝他砸过去:“我要你去死!”
屋里一片狼籍,两人吵架,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利器。
许淮安甩手要走,许诺站在角落,抱着头哭得撕心裂肺,看父亲要走,本能去拉他。许淮安看到她,心一软:“阿诺,跟爸爸走。”
“别碰我女儿!”兰清秋跳起来,过来抓许诺。
她太着急了,也不管拉到许诺头发,没注意她痛苦的表情,就把她拉过去。
“疯子!”许淮安冷哼一声,甩门走了。
他一走,兰清秋就失去战斗力,瘫倒在地上又哭又骂。
许诺站着,看着一屋子的玻璃渣,不远处摔坏的相框是爸妈的合照。他们过去多好,总腻在一起,有很多合照,像年轻的情侣甜蜜地靠在一起。许诺看着照片,两人偎依着对镜头微笑,破碎的镜面把笑容划得支离破碎。
许诺抬头,看到披头散发的妈妈,为什么相爱的人会变成这样?
许淮安这一走就是几个月,他去白城,像养精蓄锐,回来继续吵架。
吴琼从不露面,倒是妈妈会问,那个狐狸精怎样,许诺便把那几天的印象说一遍。妈妈听完又问,一遍又一遍,许诺有些不耐烦,兰清秋冷着脸:“怎么,不耐烦?你和许淮安一样,对妈妈不耐烦了?”
她现在都是连名带姓三个字许淮安,咬牙切齿。
许诺不敢回答,兰清秋过来推开:“那你走啊去找你爸爸!”
每次都要把女儿吓哭,她才清醒过来,又抱着许诺哭。
许诺有些怕这样的妈妈。
每次吵完架,兰清秋就看着过去的照片流泪。
许诺听到妈妈低声啜泣:“为什么要伤我的心,伤我的心…”
许诺很难受,爸爸真无情,回到白城,还有情人和儿子,而妈妈只能抱着照片哭。
可她无能为力,许诺太小了,起初她害怕,跟着妈妈哭,再后来她放学,听到家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她明白,爸爸回来了,他们又在吵架。她停下来,没有推开门,背着书包往外跑。
她不想回家,在街头晃荡,不知道去哪,只能到附近的长留公园,就着昏黄的路灯把作业做完,然后坐着发呆,想着晚点回去他们估计吵完了,反正盛怒的夫妇这时是不会想起女儿的。
许诺不懂她的家为何会变成这样,她夹在中间,快喘不过气。
长椅的中间趴着只通身乌黑的小黑猫,懒散的模样。许诺看着它,当一只猫多好啊,只要长得可爱,乖一点,就能得到主人的爱。她靠近,伸手摸摸它,小黑猫没躲,歪着头看她,绿琉璃般眼睛没有一丝杂质,清澈明净。
比水还清,许诺的心一下子软了,轻声问:“你有家吗?”
她抱着猫絮絮叨叨,说她的烦恼,她要变成没爸爸的孩子…直到身边传来一声轻笑,许诺抬头,是个半大的男孩,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他穿着衬衫拖鞋,手插在裤袋里,怡然自得地望着她:“我的猫。”
许诺有些尴尬,放开猫,小黑猫跳上男孩的肩,蹭了蹭他,尾巴一甩一甩。
他们真好,许诺羡慕地看他,男孩点头,坐到长椅的另一边,两人各据一方,相安无事,就小黑猫在中间跳来跳去。许诺忍不住去摸它,碰到男孩冰冷的手指,他漫不经心挠猫的下巴:“它叫软软。”
猫如其名,真是柔软的小动物。
他又说:“你可以抱抱它。”
许诺抬头,发现他有双温和的眼睛,他说:“难过时,可以找些温暖的东西抱一抱。”
许诺楞住了,少年冲她笑了笑:“比如一只猫。”
那一年,许诺没法阻挡爸妈愈演愈烈的战火,倒交了贴心温暖的朋友。
猫主人很神秘,不爱话说,带着软软,在长椅一坐就是半天,见到她就点点头,保持着和人的疏离感。这份疏离正是许诺需要的,不知何时起,她害怕与人亲近。
许诺当把长留公园当疗伤地,爸妈吵架了,妈妈失控打她,她就去找他。
猫主人从不安慰许诺,也不好奇,就把软软借给她,静静地陪着她。
有时候,许诺也和他说话。
她说,我爸妈要离婚了,他说,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是谁。
她说,我恨他们,如果要离婚,他们当初就不该生下我。他说,是啊,生也不生好点,生出个残次品,活不好,死不掉。
两人说着各自的事,毫无关系,却总能安慰到许诺。
无论许诺说什么,猫主人总有办法让她觉得,她不是最悲惨的那个。他有1型糖尿病,要一日三餐注射胰岛素,控制血糖。许诺见过他扎针,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她问疼吗,他说习惯了,又说。
“阿诺,你也要习惯,习惯这世界给你的伤害。”
那一刻,许诺所有的伤心和彷徨仿佛都找到了答案了,为什么爸妈要离婚,她要遭遇这些,没有为什么,你只能面对,然后习惯。长大真是件很悲伤的事,许诺无可奈何,她有些庆幸,能遇上猫主人,她甚至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可他撕开伤口,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
许诺问过他名字,他摇头:“阿诺,我们不要做朋友,变成朋友后,会向对方的要求越来越多,最后变成互相伤害。”
许诺不清楚他经历了什么,这么悲观,但却有些认同,父母的事告诉她,不要爱,就不会有伤害。
许诺叫他软软他哥,小黑猫软软的哥哥。
他不是朋友,他就是软软他哥。


第7章 人生总是充满离别,可你要学着去习惯
爸妈的离婚战打了整整两年,还是给人民政府添麻烦,打到法院去。
最后法院宣判,许淮安赔偿兰清秋50万,许诺的抚养权归妈妈,小春城的房产也归她,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许诺坐在下面,望着庭上站在原告被告席的男女,想,终于结束了…
许诺想哭却没哭,这两年,她哭得太多了,但眼泪感化不了任何人。
会心疼你流泪的只有在乎你的人,如果他不在乎你,流再多眼泪也一样。
宣判那天,许淮安回来收拾东西。
这是他在这个家的最后一晚,他要回白城,以后那里会是他的家。
爸爸在卧室,妈妈坐在客厅,许诺站在卧室门口,咬着唇看里面的男人。
不知为何,她看着现在的爸爸,总觉得有几分陌生,觉得他不是记忆中的父亲。
许淮安没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许诺小声叫他:“爸爸!”
许淮安看着还小的女儿,神色复杂,蹲下来摸她的头发:“阿诺啊,爸爸…”
他要走了,许诺忍不住哭了,拽着他的衣服抽泣:“爸爸,很晚了,明天再走吧。”
“为什么要等明天?”兰清秋怒气冲冲,过来推他,“走,你马上就走!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床,你别说住一晚,多呆一分一秒也不行!滚!你给我滚!”
许淮安被推得连退了好几步,生气道:“我马上就走,你这个神经病!”
“你说什么?”兰清秋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大吼一声,“你站住!”
“干吗?”
“我要检查!这个房子是我的,我要检查你没有带走我的东西!”
许淮安气得脸都青了:“你当我是什么?小偷?兰清秋,这么多年夫妻,你一定要做得这样绝?”
“绝?许淮安,要说绝,全世界男人有谁比你绝!”
行李被扔到她面前,许淮安双目赤红地望着门外,并不看她。
兰清秋真的蹲下来检查,她的神情很决绝,可手却颤抖,一件一件拿出来:“这件是我给你买的,你不能带走,这件也是…”
兰清秋以前很喜欢给丈夫买衣服,她不舍得打扮,却说许淮安在外做生意,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再贵也舍得,搭配成套,什么都替他准备得好好的。
满地衬衫西装,不堪入目,却是曾经的幸福。行李箱的衣服几乎被倒空了,直到兰清秋拿出一张照片,她楞住了,那是张全家福,一家三口对着镜头,那时他们没如今富裕,但笑得很满足。
许淮安也楞了,放缓语气:“其它我不要,这张给我。”
“不!这屋里的东西你一样也别想带走!”兰清秋咬牙道。
一滴眼泪落到照片上,下一秒却被撕成两半,又再撕,许淮安过来阻挡,照片已被得七八张小纸片,他愤怒地望着前妻:“你一张照片都不留给我!”
“家都不要了,要照片做什么?你要心里有这个家,会变成这样?”
“我不跟你说这些!”许淮安一脚踹开行李,“老子什么都不要,现在就走!”
说罢,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兰清秋对着照片发呆,直到他快走出门口,又猛然跑过来拉他,哭道:“淮安!淮安,你别走!”
那一瞬间,她才突然意识到,丈夫要走了,他们离婚了,他们毫无关系。可她不要这样,明明他们这么好,明明相伴十几年,有女儿有一个家。这十几年,她只有他,心里想着的也是为了他,他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她像溺水者死死抓着丈夫:“别走了,淮安,我们别离婚了。”
她甚至低声下气恳求:“我原谅你,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以后还好好过。”
真的,一想到她接下来的人生和这个男人再没有关系,她就觉得快死掉,活不下去了,一分一秒都没法活了。他怎能这样,当初求婚时,他说会爱她一辈子,就算她老了丑了也一样,可她还没老没丑,他就不要她了。
许淮安一脸的受不了,拼命要甩开她:“兰清秋,都离婚了,你不要闹得这么难看!”
兰清秋根本不管不顾,对还在哭的许诺喊:“阿诺,快来拉你爸爸,别让你爸爸走。”
许诺过来拉爸爸,也跟着哭:“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
许淮安只想尽快摆脱这难堪的困境,用力去掰她们的手:“放开我!”
兰清秋没有注意他眼中的厌恶,仍哭哭哀求:“求求你,淮安,你不要生气,我给你跪下,你不要走。”
说着,她真的跪下去了,抱着许淮安的腿,只求他不要走。
许诺呆住了,被父亲甩到地上,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父母。
那么骄傲那么倔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全心全意爱着爸爸的妈妈跪在地上,求爸爸不要走。她做错什么?明明出轨的是爸爸!
女人为了爱情,要卑微到何种地步,低到尘埃?不,远远不够,他还会踩你一脚,就算你尊严全无去挽留,他也只感到厌倦只觉得烦。
许淮安还在尽力摆脱兰清秋,他往外走,甚至拖着妻子瘦弱的身体要逃离。
许诺绝望了,不知为父亲的绝情,还是母亲的卑微。
她摇晃地站起来,不去理会脸上的擦伤,打开门,指着外面,一字一顿道:“许淮安,你走!你走了,就别再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叫自己的父亲,那边的两人震惊了,兰清秋惊慌说:“阿诺,你在干什么?”
“妈,你让他走!”许诺忍无可忍地大吼着,眼泪不断落下,“你做错什么,要向他下跪?做错事是的他,不要脸的也是他,你让他走,我们两个可以过得很好!”
兰清秋手一松,许淮安脱了禁锢逃也似地走了,路过女儿,许诺没有看他,别过脸流泪。
在许淮安踏出门口,兰清秋又如梦初醒要追。
许诺抓住她,不让她追:“妈,你醒醒吧,他不会回来了,他不要你了!”
这是许诺第一次明白,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丢弃你,你再怎么挽留也没用,当一个人不爱你,你的情深只会招来他的厌恶,你的卑微只会让他更自以为是。许诺抱着绝望的母亲,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我以后绝对不会纵容自己去爱一个人!绝对不会!
那一年,许诺十二岁,初识爱情的残酷。
崩溃的兰清秋还在大吵大闹,她推开许诺,拿起什么朝她砸过去:“你为什么不拦住你爸?你还让他走,阿诺,你要没爸爸了,你知道吗?”
“那又怎样,没有他,又不是会死?”
许诺捂着额头,湿湿的,很热,她一看,一手心的血,那是个茶杯。
这不是兰清秋第一次打她,自从父母闹离婚,妈妈心情不好,就会打她。她打自己时,许诺就特别恨她,可每次打完,妈妈抱着她哭,许诺的恨又消失了,因为她清楚,母亲是不由自主,她太苦了。
只是今天,许诺看着一屋的狼籍,已经疯了的女人,再也支撑不住,爬起来,向外跑。
她需要救赎,需要抱着一个人狠狠哭。
许诺一直跑,跑到长留公园。
软软他哥并不那,他平时很神秘,许诺每次也是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以前她来到这里,总是能遇见他,隐约觉得只要她需要他,他就会出现。可今天没有,长椅空荡荡的,软软不在,软软他哥也不在。
许诺无助地喊:“软软!软软他哥!”
没人应她,倒是有路人对这一脸血哭得像疯子的小女孩指指点点,犹豫着要不要过来问她发生什么事。许诺喊了几声,没有人,她趴在长椅哭了半天,直到像所有眼泪委屈都流尽,她才抬起头,眼睛肿得都睁不开。
她茫然地坐着,发现长椅有刻字,痕迹很新,字迹很清秀,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