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去,林薇安已经顾不得了,她拉着行李几乎小跑地朝前。她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那个中国男人挡住了导游:“既然她决定了,就让她走吧。”
导游气急败坏地跺脚:“她可给我闯祸了!”又用英语扬声对门口的侍者说:“替我拦住刚才出去的那个女人!”
林薇安听到身后有人追,就像是在经历警匪片,紧张得让人浑身颤抖。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是跑,只是跑,在夜色茫茫里,没命地奔着…
“你醒了?”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薇安的思绪慢慢地合拢起来,凌乱的情节里依稀地意识到了什么。
她在餐厅里晕倒了,然后身不由己地被带到这里,有医生给她打过针,她一直在睡。做了很多的梦,纷沓混沌。
“你是?”她下意识地拉开毛毯看了看自己还穿着侍应生的衣服,放下心来。
他讥诮地笑:“我确定我不是色狼。”
她抿了抿皻裂的嘴唇,动了动酸疼的身体,脑袋里像灌满了铅,但那种眩晕的感觉已经过去了,环顾四周,大理石的地板,墙壁上大胆的印花,装饰得富丽堂皇,就像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名店。
在客厅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可以看见外面修剪整齐的绿色草坪,而在玻璃窗的右边,是小小翠绿的竹林。终于把目光落回到男人的身上:“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他起身去厨房,从暖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再把已经熬好的粥点上火重新地加热,放到餐桌上,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白色的烛台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艳丽大丽花,原本昨天的计划是跟Sophie晚餐后就带她来家里喝一杯马提尼…结果他却带了另一个女人回来。
林薇安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汩汩的水从喉咙里涌进去的时候,身体终于有了些力气。
用手背揩了揩嘴唇,然后开始发问:“这是你家?”
“是。”
“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有骑士精神。”他嬉皮笑脸地说。
林薇安扫了他一眼:“你是合法的?”
“对,我有永久居留权。”他直接地问:“来巴黎多久了?”
她含糊地恩了一声,并不太想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态度让他有些激怒,这是对待一个恩人的态度吗?与他设想的差别太大了,他想的应该是她醒来然后感恩涕零,再把来法国的种种全盘地托出,他就可以以一个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多么罗曼蒂克。
但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浑身张开毛的警惕小猫。
她停顿了一下,站起来:“我得走了。”
“就这样?”他愣了下问。
“那要怎样?”她反问他,盯着他。她的目光有着少女一样的天真和无辜,又有着股泼辣刁蛮的劲儿,那双轮廓狭长的眼睛真的很美,睫毛抖动的时候就像菊花的花瓣。
“你至少要问问我的名字,或者以后你还需要我。”他饶有兴致地说。
“认识任志远吗?”林薇安脱口而出。其实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性,但她还是问了出来。
他已经在她的梦呓里听到很多遍这个名字,知道这对她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带着捉弄地回答:“我认识。”
“那他在哪儿?”
“也在巴黎。”他信口胡诌着:“不过不是很熟,大约听到有人提起过,我得核实一下,这样你给我你的电话,我帮你打听到了,会告诉你。”
“你是律师?”林薇安看到台面上摆放着他穿律师黑袍的照片,惊讶地问。
“我说过你会很需要我!”他暧昧地笑,并不介意她跳跃的思维,从一个问题到另一个问题,她好像并不在意他是否认识任志远,又好像不那么迫切地想要找到这个人。
她高傲而冷漠,她没有礼貌甚至不懂得感恩,好吧,看在她是个美女的份上,他原谅她了。
她嗤了一声:“把你的名片给我一张。”
他立刻讨好地递过去名片,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圆润的指甲盖,关节处有着好看的梨涡。
“我可以替你拿到合法的身份,这虽然挺棘手的,但我的律师行就是专打这种官司的,你只要把具体的情况告诉我,我会替你想办法,…”
“不用。”她不容置疑地打断他。
他再一次愣了愣,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在法国非法停留的人梦寐以求的就是合法的身份,有些人十多年了还拿不到,他愿意帮她,竟然还被拒绝!她难道就想这样做黑工,想一天到晚躲着移民局?
“你是怕付不起律师费?”他试探地问:“我…”
“我得走了。”她不等他回答,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叫Jacque,中文名柳霄!”他跟在身后急急地说:“你的包!”说完他就后悔了,如果她忘记了她的包,她还会折回。
她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包,但他却没有松手,他们都拉着挎包的背带,她用劲地拉扯了一下,瞪他:“松手!”
“我送你!”他轻佻地笑:“其实你也可以留下来,你看…”
她再用了些力气,几乎是咆哮:“我让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他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日里他非常有绅士风度,但现在,现在的他像个无赖,又像个流氓,但他就是有种舍不得她走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他交过法国女朋友,瑞典女朋友,甚至交过一个黑人女友…她们无一例外不是有着傲人高挑的身材,精雕玉琢的面孔,但这个“Lin”却是让他觉得非常地有意思,生病时的娇弱无助,醒来后的疏离高傲——像空旷里的百合花,又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够味!
“信不信我给移民局打电话?”他使出下三滥的威胁手段,他堂堂一个大律师现在竟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实在是下不了台面。
“随便你!”她火爆地踩了他一脚,在他吃疼地松开手之际,又拿起包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色狼!”他在躲闪里哭笑不得,天地良心,他帮了她,她不仅不感谢他,还是一副“早知道你就有歹意”的样子!这个无理取闹,又自以为是的臭女人,他恨不能把她拉过来重重地扇她几巴掌。
但她已经像狐狸一样窜出了他家——她的元气这么快就恢复了!他只觉得刚才的一幕荒诞不羁,又觉得愤恨难平,只是拿出手机拨给Sophie:“亲爱,我过来接你!”他真是气坏了,气坏了!昨天晚上熬了一整夜,连一个礼貌的贴面吻都没有得到!
林薇安冲出大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巴黎最贵的十六区。朝身后错落有致的高级公寓狠狠地啐了一口!别让她再遇到他,她一定会拿鞋跟砸他的!
环顾四周,这富人区的环境是真正的好,一边是布洛涅森林,也是以前国王的狩猎场,另一边是塞纳河,推开窗,看到的就是巴黎盛世的景。
长空寥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绵绵细雨,林薇安走了很远的距离才找到地铁站。
如果是在国内,她早就扬手拦的士了,但这是巴黎,人民币是要换成欧元用的,打一次出租车人民币都得上百元去了。好在巴黎的地铁便宜,星罗棋布只要不出站,一张票就到了。
上午的时间车厢里人并不太多,沿线都是涂鸦,文字,符号,乱七八糟的画,她不得不佩服,有太多无聊的法国人做这件事了。
到一个站的时候,上来一个弹电子琴的卖艺者,那是一首悠扬的法语歌,林薇安静静地听了会儿,但并没有掏钱出来。现在的她估计比他还穷。在巴黎,林薇安常会遇到乞丐,他们并不是乞丐的样子,只是会很友好地走到面前用英语问她能不能请他喝一杯咖啡。那个时候她就会假装完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挥挥手,大步地走开。
他们也不会不高兴,在身后祝她好运。想想,做乞丐也能做得如此优雅,也只有在巴黎了。
在地铁站出口的地方,有个法国警察正在例行巡逻,她远远地走开,又稍稍地迟疑了一下,在停顿了片刻后她转身朝着警察大步地走过去。她知道是时候了,她要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了,她要以一种让他诧异或者愤怒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心情就变得轻松而愉悦起来。
她走到警察的面前,那个法国警察只是礼貌地冲她微微一笑,她顺顺当当地走了过去,又不甘心地折回来,她走到警察的面前,对他说:“我的护照丢了。”
护照真的丢了,但是被她自己丢的。她知道,如果警察要核实她的身份,就必定会把她送到乔治五世大街——中国大使馆!这样憔悴的自己,这样狼狈而虚弱的自己,就这样的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
警察在她的反复解释里,终于弄清楚了她的目的。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警惕起来,他拿起对讲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法文,林薇安耐心地等着他。他的同事过来了,他们把她带上警车,她说她要去中国大使馆。
那是一栋楼高四层的法国老式建筑,在巴黎最为繁华的闹市中心,门口有着观光的游客,大片的喧嚣里,林薇安深呼吸了一下,她揉了揉头发,显得更加凌乱。
在接待处的时候,她镇定地对工作人员说:“任志远。我找任志远。”天知道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内心有怎样的颤栗。他们看了看她身后的两名法国警察,对这样的场面并不觉得诧异,微笑着告诉她稍等。
“是什么问题?”前台工作人员问她。
她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我的护照丢了。”
“你最好找一名律师。”对方提醒她:“你没有护照在确定身份后会马上办理遣送手续。”
“不是要六个月时间吗?”她狐疑地问。这是师姐告诉她的,把护照丢掉这样警察要核实身份,她就会有六个月的时间留在巴黎。六个月的时间足够了,就算她被遣返回国,一辈子也不能来巴黎,她也在所不惜。
“现在核查身份并没有那么久…还有,你得需要律师保释。”工作人员非常尽心地说。
她的心在不断地下沉,懊恼不已地骂了自己几句,该死的。怎么不多查一下资料,怎么不多问问人,这样冒冒失失地就闯到警察那里,前功尽弃!她难道要不痛不痒地出现在任志远的面前,然后就被押上飞机返回中国吗?她需要时间,她太需要时间了!她看了看旁边正在与别的工作人员交涉的巴黎警察,退了一步,揣测这样逃出去的可能性。
在进退维谷之间,任志远已经从二楼下来。“啪”的一声,时光被划成无数的碎片,碎碎地扎进她的呼吸里,极其的疼。她的手不由地蜷缩起来,昂起头努力地让自己的目光罩着他,他依然挺拔,俊朗,乌黑的剑眉,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翼,面部像是被雕刻出来的完美线条,一身烟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显得更加地成熟和稳重。
他的目光里有讶异,但很快就被不动声色地掩饰了过去,他径直走到她的面前,与她直视。他们谁也没有让自己的目光躲闪开去,就像一场拉锯战,先挪开目光的一方就是输掉的一方,她淡然微笑,他气定神闲。
“在巴黎多久了?”他暖暖地问。
“一个多月。”她温和地说:“我护照丢了,你能帮我吗?”
“过了离境期?”
她迟疑,扫了警察一眼,微微点点头。
他笑着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马上核查她的身份,然后遣返回国。她是成都人,家住…”
“任志远!”她终于克制不住愤懑地嚷出来:“不想见到我?这么着急地想要送我走,是心虚了吧?你害怕什么?害怕我缠着你?我告诉你,任志远,我来巴黎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他妈就想来巴黎,我要钓法国凯子,要挣大把欧元!”
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她豁出去了,如果她真的就这样被送回国,她也要当着他所有的同事狠狠地丢了他的脸!她把自己变成个泼妇了,她早失掉了优雅。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眸子里真切地浮出无尽的笑意,她的坏脾气是一点儿也没有改。
她在他的笑容里有了挫败感。她为什么要被他轻易激怒呢?他的目的不就是逼她这样吗?稳了稳情绪,两颗水银般的眸子在双眼皮里转动,换上非常诚恳的语气说:“好歹也是你的前女友,帮我一把。”
“既然你都说了,是‘前’女友,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他冷冷地刺过去一句。
“我要留在巴黎!”她的肺都要气炸了,但面上却是纹丝不动的笑容:“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办法留在巴黎!我有律师,我要给我的律师打电话!”她已经不记得她走出“律师”家门时怎么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但就算那是个狼窟,她也要进去!
“随你!”任志远说完,转身即走,好像再跟她说一句话也是多余。
一步一步上楼的时候,他没有让自己转身,他知道如果他转身就会看到她柳絮刀一样的目光唰唰地刺向他,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变,五年前就是这样咄咄逼人,就是这样“不择手段”,五年后依然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
当年他真是费了很多力气才跟她划清界限,但现在她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了,是真的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吗?他不信。世界这么大,却偏偏是巴黎,在巴黎,他们遇到了。只是看她穿着侍应生的服装,看她憔悴的面容,看她凌乱的发,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让他有些不忍,在巴黎应该待得并不顺吧。
“她的名字是林薇安?”段落探头进来时,正看到任志远手插在荷包里站在窗口的位置,背影落拓。刚才的一幕在他的眼里并没有太多惊讶,倒是有些好戏开场的感觉。他跟任志远是在五年前认识的,他们一同进了外交部,又一起被外派,最开始是在非洲,那里环境恶劣,条件艰苦,疾病和各种危险都有可能,但任志远却是连抱怨都没有,他们也是在那样的环境里建立起来的生死之交。但即便如此,关于任志远的感情,他却是一无所知。只是某次听到他拒绝一个漂亮的法国妞时,说了句,我有女友,在中国,她容易嫉妒,很会吃醋。
后来他追问过有关“女友”的种种,任志远都说那是他的一个托辞罢了。他不信,他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女伴,他就像是一个绝缘体,只是专注于工作。但他相信,他的心里真的有这样一个“女友”,他提到她时眉眼之间的柔情是藏不住的。只是那个人是个模糊的概念,除了知道“她”喜欢嫉妒,喜欢吃醋,却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
林薇安?段落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漂亮。但比她漂亮的女人也很多,比她有气质的也多,或者比她温柔的更多…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会成为任志远的前女友?
“帮她找个律师。”任志远缓缓地说。
段落饶有兴致地笑:“既然都是前女友了,又何必在意?”
任志远犀利地盯了他一眼:“也学会话中有话了。我只是对她有歉意。”
“你甩了她?”
任志远停顿一下,声音低了一些:“可以这样说。”
“原因?”
任志远挑了挑眉:“不要八卦了。”
“她很漂亮。”他强调地说了一句:“不乏有人想要帮助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等着任志远问下去,但他就是岿然不动的态势,段落妥协:“不用你帮她找律师,她有。”
任志远的唇边浮出一丝冷笑,寒意从眸子里透了出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她,但她却不断地来招惹了他。
他还记得当年的她,十六岁的青春期,张扬而狂妄,直接把他堵在篮球场上,一把栗黑色的短发,五官干净利索,那双如狐狸般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笑了笑:“敢不敢跟我赌,如果你赢了,那你就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如果我赢了,那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在一片口哨声和起哄声里,他扔了篮球骂了一句“神经病”转身即走。
马上就面临高考,课程很紧,压力很大,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分了心。但总有人笑眯眯地来问他,你那个高一的小女友呢?他以为稍为有点自尊心的女孩都会离得远远的,但他低估了她。她满世界地宣布他是她的人了,还编造种种可笑谎言。
“男人嘛,总是好面子,哪能当着别人对我低眉顺眼,但私底下他对我可真好,带我看电影。”
“请我吃刨冰。”
“走路的时候永远走在左边,帮我挡车呗!”
“他还会在大马路上给我系鞋带,我都不好意思了,他可真是体贴。”
“还督促我学习呢,给我讲题,帮我补习,是脑子特别好使的男生!”
“对了,还天天打电话给我,说起来就没完,害得人家晚上都睡不好…”

这些话源源不断地被好事者传来,她就像拿了个大喇叭在学校里广播着。他开始可以淡然处之,后来也可以不闻不问,她喜欢编故事,爱幻想,也由了她去。但她却开始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她总是课间的时候到他们班来找他,把他们教室当自个儿的,一进来就嚣张地坐在他座位边。他能感觉到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而她毫不在意,拿起他的书本就翻。他不耐烦地夺过来,她就又拿起一本,他懒得管她,她就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又放下,涎着脸冲着他笑。有一次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她拽出教室,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是不是女生呀?!怎么可以这样没皮没脸?”
她的眸子黑亮黑亮地,扬起头望着他时,他的目光竟然躲闪了一下。
她娇嗔地笑:“怎么,生气了?”
阳光落在她的眉梢上,小小的面孔亮闪闪地发着光,她忽的抓住他的手,有那么片刻他忘记了收回自己的手,忘记了在转角处有多少人在那里看着好戏,也忘记了这段时间是怎样被她的纠缠闹得心烦气躁。
“其他人我一个都看不上,我就喜欢你!”她脸都没红一下。
他这才慌乱地抽出自己的手来。她的手很有力——这是当时的感觉。
有好些日子她都没有再来他们教室,有人再问“你的小女友”呢?他竟然失了神,她在篮球场上要跟他打赌的倔强模样,她出现在他们教室里的无赖模样,她握着他的手时那种豁出去的模样,还有那些她编的“看电影、吃刨冰、系鞋带、打电话…”
她把头发剪得像个小男生,她宁愿被罚站教室外边也不在升旗日穿又肥又丑的校服,她骑着单车甩开手从一大群的学生里横冲过去,她睨着眼睛看人,很屌很耍酷的样子,她会吹口哨,把袖子撸起来一个人搬桌子…
他没有察觉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她的,也许是她不再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其实他是有点盼着她出现在他的教室里,或者背着双肩书包在教室外晃来晃去,又或者在每一次学校里遇到的时候开心地蹦到他面前打招呼。
他冷淡,他疏远,他假装不认识她,他早对自己说了,恋爱的事要等大学毕业以后才可以。但她的出现就像一场事故,急促地让他失了原本的状态。
有天他看到她的单车在音像店门口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也进了那家音像店。她戴着耳塞,一边哼得唧唧歪歪,一边轻轻地摇晃着身体,她抬手去拿左边一张碟片的时候,抬眼看到了他。
她的脸上立刻露出惊喜雀跃的表情,取下一边耳塞递给他:“任志远,给你听首歌!”他接过来,立在她的身边,听着Edith Piaf浑然天成的声音传来,是首二战时期非常著名的法国歌曲,《La Vie En Rose》(玫瑰色的生活)。
Des yue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
De l homme ququel j appartiens.
Quar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Il me dit des mots d amours,
Des monts de tons les jours.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Il est entre dans mon coenr,
Une part de bonhenr.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C est lui pour moi,
Moi pour lui.
Dans la vie,
Il me l a dit,l a jure,
Pour la vie.
Des que je l qpercois,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Mon coeur qui bat.
Des nuits d amour plus finir,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lace,
Les ennuis,les chegrins trepassent,
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
Quar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Il me dit des mots d amour,
Des monts de tons les jours.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I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Une part de bonheur,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他的双唇吻我的眼
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当他拥我入怀
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他对我说爱的言语
天天有说不完的情话
这对我来说可不一般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进我心扉
我清楚它来自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