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和任远是不可能的,这就像是一个心理暗示,一再地强调,就成了真理。就好像她在电视上设定的固定台,1是中央1套,2是中央2套…其实只是她设定的习惯,就再也没有改过。
司机提醒她下车的时候,她才察觉车已经停到了玉林小区,她的思绪有些慌乱地收拢起来,扫了一眼计价器,然后递过去钱币。
虽然都是高中同学,但夏燕读书早,年纪比她们小了一岁多,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齐刘海,短发,喜欢走混搭路线,可以同时戴三四条链子,可以在红裙子下穿一双过膝的绿袜子,还可以戴那种没有镜框很夸张的眼镜。看到她,会让人觉得她就是那种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是那种没心没肺,迷糊天真的韩剧女主角。但事实上是,她就谈了一个男友,当初还是她先喜欢上李义峰,那么用心地追到,然后结婚,怀孕。一个盹都没有。尤薇薇和梅小清那时觉得李义峰并不适合夏燕,总是让人揣测不透,换一种说法,也许是觉得像他那样的男人并不是夏燕可以把握的,但她却是如开弓的箭,再也收不回来。
李义峰长得很帅,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当初梅小清和尤薇薇还说夏燕是好色,看上的只不过是李义峰的外表。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从外表开始的吗?”夏燕也承认,先觉得李义峰很帅才注意了他,然后慢慢地就爱上了他这个人。
李义峰去夏燕的学校招聘,人山人海的,夏燕不小心踩了前面一个人的后跟,别人没摔,夏燕却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在千钧一发,与地面接触的0.001分米的时候有个男人非常有力地一把拉起了夏燕,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夏燕看见李义峰了。四目相对,夏燕感到有强烈的电流吱吱地…心几乎要跳出来,噗通噗通的——这是夏燕对李义峰“一见钟情”的描述。
尤薇薇当时也在场,听后笑得花枝乱颤,她说:“事实上是你摔下去的时候,顺手抓了旁边人的领带,很不幸,你抓住的是李义峰的领带,他为了避免被你勒死所以才拉了你起来。”
夏燕仰起头,重重地“哼”一声说:“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很浪漫的相遇。”
惊鸿一瞥后,夏燕找到了李义峰的“摊位”,并很顺利的进入李义峰所在的旅行社。
刚到这家旅行社的时候,夏燕迷糊的个性发挥到极致。带团友去龙池看雪景的时候,夏燕会迷路,是李义峰很耐心地在电话里告诉夏燕怎样走怎样走;带团去野营的时候,夏燕忘记带路线图了,是李义峰开着车追了过来;夏燕在开客户会的时候忘记关微波炉了,里面的蛋糕炸得四处飞溅,是李义峰不停地向客户道歉才让客人息怒下去…
夏燕觉得李义峰多么美好呀,成熟,稳重,对工作一丝不苟。开会的时候,整理资料的时候,分配工作的时候,他的一颦一笑都让夏燕着迷。
也许当我们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都是这样地盲从。就连对方的缺点都变成了可爱的优点,而一点的优点又会被放大到无数倍,他就是好。就是很好。那时候的夏燕常常让两个好友给她出主意,怎么才能追到李义峰。
“欲擒故纵不懂?”尤薇薇对她的主动很是不以为然:“矜持,矜持会不会?”
“哪有那么多心思?简简单单地表达就好了。”梅小清说。
尤薇薇瞪她:“这个问题上你没有发言权。我怎么会有你们这两个傻瓜朋友?一个喜欢了就傻傻地把自己送上门去,另一个喜欢了却是怎么都不肯表白!夏燕,像李义峰那样总是被女人惯着的男人你就得晾一晾他,这才能引起他的注意!而梅小清,你以为你原地不动,任远就能在茫茫人海里注意到你?爱情就是一项技术活,要把三十六计都得用上。”
另外两个人听得啧啧赞同,但转身依然故我。
夏燕甚至直接去找李义峰谈话,说:“李义峰假如有个人喜欢你,你怎么办?”
李义峰把正在喝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他说:“是你吧?但是我并不喜欢你。”
若是旁人遇不到不爱,便转身就走。又何必在那个不爱自己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呢?但这是夏燕,她简单而固执,她坚持相信,她和李义峰是有可能的,她一定会让李义峰喜欢上她。她没有轻易地放弃。
想想,那时候的夏燕,是如此地无畏。她故意喝醉跑去李义峰的家,赖在他家的沙发上睡了一夜,半夜里偷爬起来用相机拍下李义峰熟睡的照片,再把照片存到她手机里,再“不小心”地被其他同事看见。
绯闻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制造了出来——这是夏燕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用绯闻制造出舆论攻势,这样她和李义峰就暧昧不清了。
果然,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同事们都在窃窃私语,而李义峰怒气冲冲地拦下夏燕,还没有开口,夏燕已经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一下,娇羞地笑了。李义峰真是越描越黑。
顺利地让别人误会后,夏燕开始不停地和李义峰“偶遇”。他晨练的时候,去超市的时候,在书店的时候,过马路的时候,夏燕都会“不经意”地出现,然后一脸笑容地说:“嗨。”
在公司见到李义峰,夏燕也会跟着李义峰上楼下楼,李义峰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夏燕,夏燕马上眯着眼睛笑,做可爱状说:“好巧呀!”
他也笑:“是呀,在男厕所门口都能遇见,真是够巧的。”
夏燕呀呀呀地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顺路嘛。”
夏燕把这一段告诉两个好友的时候,她们都笑得前伏后仰。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夏燕如此认真过,她的身上闪动着一种积极而耀眼的光芒。梅小清是如此地羡慕她的个性——就像蓬勃而张扬的热带植物。而她呢?更像是一株含羞草,很怯懦。
那时候,喜欢李义峰的人不仅仅只有夏燕,还有她的同事王娟、隔壁公司的李淑娜…她们都喜欢李义峰。而他是那种身边莺莺燕燕萦绕,却游刃有余的男子。
有段时间,夏燕在午餐的时候邀王娟去逛街,晚上的时候请李淑娜吃饭。很快就和她们熟了起来,夏燕明里暗里的说:“我喜欢李义峰,而李义峰也对我充满好感。”
再然后,夏燕就看不见王娟和李淑娜去李义峰的办公室了。
在夏燕看到希望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又闪了过来,原来李义峰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朋友。
那个长相甜美打扮清纯的女孩一到他们公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义峰看见她更是喜形于色,一把就抱住了。夏燕却是一点也没有打退堂鼓,跑到李义峰家里,乘他不注意,在他家的沙发下放了一件胸衣,在鞋柜放了一只丝袜,在枕头下放了几根长发,在他家的厨房放了色情杂志…夏燕想,他的“青梅”看见不气死也该吐几大碗血了吧。
那么勇敢的夏燕,一一击退了李义峰身边的女人。一来二去的,夏燕却是真的拿下了李易峰。尤薇薇和梅小清倒是没有觉得意外,在她们眼里,像夏燕那样可爱单纯的女人,又有谁能拒绝呢?只是这样辛苦追来的李义峰,会只是因为被感动吗?而他身边的那些女人虽然被夏燕清退,但以后呢,以后的以后他的身边还会出现喜欢他的女人,她的战斗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即使她们有着某种隐约的担忧,却不能阻止夏燕那么幸福甜蜜地进入婚姻的殿堂。而因为公司有规定员工不能内部谈恋爱,所以夏燕辞职换了工作。
有时候想夏燕这样简单的性格倒是很好,该结婚就结婚,该生孩子就生孩子。不像梅小清,谈的是犹犹豫豫的恋爱,说不出来对方多好,又没有觉得不好,不咸不淡地处着,以为也就这样了,但对方却给她亮了红牌,把她罚下场去。伤心是有些的,更多的应该是自尊心吧。
敲门的时候,是尤薇薇来开的。她先到了。有些无奈地丢了个眼风给她,房间里是经过了一场战争洗礼的,茶几上的杂志、遥控器、水杯、烟灰缸…零零种种地散落在地上,很无辜的样子。她能想到李义锋是怎样一甩手就拂掉了那些东西,又是怎样色厉内荏地叱责夏燕,在吵架方面,夏燕从来都不是李义锋的对手,他的口才可以去做律师了,白的也能说成黑的,道理统统都在他那边。好在夏燕会很快就恢复过来,把注意力转移掉,比如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她现在已经躺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一档育婴节目,专家正在说着,胎教并不是什么时间都适宜,也有它的最佳时间…
夏燕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很明显,就像在宽松的孕妇装里塞了一个皮球进去,她不能老是坐着,压迫感会让她的臀部很疼,她也睡不太好,晚上不断地要起来小解,还有,脚肿了,鞋子比以往增加了两个码,等等。她把怀孕的辛苦向两个未婚的好友抱怨时,她们心里也会有些恐惧。
“知道拿烙铁烫在身上是什么感觉吗?生孩子的痛是那个痛的十倍!”夏燕快速地说。
“还是不结婚的好。”尤薇薇随即说:“只是享受恋爱的过程。”对于她的这种“不婚”的论调,另外两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三个好友,对感情的态度却是迥异。你以为她是那种时尚外放型的夏燕却是迫不及待地嫁了人,你以为她是那种成熟理智型的尤薇薇却是谈着毫无结果的恋爱,还有梅小清,竟然可以在十年的时间里只是漫无边际地暗恋一个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对方知道,是不是很古怪?
替夏燕把房间整理好后,三个女人慵懒地偎在沙发上聊天,夏燕把手放在腹部,眼里是极芬芳的眼神,惊喜地说:“呀,宝宝刚才踢了我一脚。”
梅小清立即把手放过去,夏燕握住她的手轻放在腹部摩挲,让她感觉突然隆起的一下,那个时刻,犹如玻璃沙漏里缓慢透明的细沙,涌动着满心的温柔:“真好。”梅小清由衷地说。
“宝宝已经会跟我玩了。”夏燕微笑着说。
“名字取好了吗?”尤薇薇问。
“我取了好几个都被李义峰否决了,他说让他父母取…”
虽然夏燕说得很淡然,但她们也能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悦。
“这个你也妥协?”尤薇薇没好气地说。
“那又能怎样?”夏燕耸了耸肩膀:“婚姻的过程不就是不断妥协的过程吗?”
“你会惯坏了他。如果你们的婚姻只能依靠你的妥协,你的忍让才能维系,那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尤薇薇毫不客气地说。
夏燕的脸色变得恼怒:“为什么你总是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就想看着我离婚,就希望我离婚?我跟李义峰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好?好在哪里?!你不过是自欺欺人!”
“尤薇薇!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你这个心理有问题的女人!”夏燕把抱枕往面前一砸,立起身子就像一只善斗的猫。
“我心理有问题?我难道不是为你好吗?你让你自己处于劣势,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尤薇薇坏脾气地说:“所以李义峰根本不在乎你的感受,不在乎你的想法!”
“我愿意,我喜欢!不要你管!”夏燕冷冷地说。
梅小清看了看两个怒目相对的人,悄然起身打算远离战场。这样的争执她们时有发生,对爱情对婚姻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谁也无法说服谁。
“梅小清,你说!”尤薇薇凌厉地看着她,让她不由地坐回到沙发上。
她微咳了一下,偏着头想了想:“感情的事应该没有胜负之分。”
“是的!”夏燕扬声回答。
“爱情最高的境界是全身心的爱,但有所限度地付出!这才能保全自己!”尤薇薇激烈地说。
“婚姻最高的境界是就算拿着一副坏牌,也要尽量打到最好!”夏燕毫不示弱。
“都有道理。”梅小清啧啧地说。
“去!”另外两人异口同声。
“就会和稀泥!”
“完全没有立场!”
这个时候的夏燕和尤薇薇倒是站在了统一战线。
“我去给你们倒水。”梅小清一边笑着,一边起身逃开。即使走进厨房,还能听到两个人的辩论。
“李义峰就是吃准了你,才会肆无忌惮。”
“上帝也说爱是无限包容,而婚姻更是无极限包容!”
“那李义峰有了原则性错误呢?”
“他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如果呢?”
“没有如果!”
“假设一下。”
“这种假设完全不成立!”
“跟你真是没法沟通!”
“跟你完全说不清楚!”
“哼!”两人同时冷哼一声,别转面孔。
温润的水在杯中泛起氤氲的雾气,梅小清看着窗外清冷的夜色,从对面楼层涌出的光亮就像杂乱地按在一堵墙上,很默然。她并不排斥恋爱,也很愿意结婚,但她什么都无法做到,恋爱,或者结婚。她像是一枚图钉被自己给牢牢地钉住了,动弹不得。
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绕成了一枚茧。无从得知。


第三章 暗恋是一个人跟自己较劲
李义锋从北京回来的时候,夏燕已经忘掉关于发票的事了。她给梅小清打电话:“带了很多东西,冰糖葫芦,果脯,还有烤鸭,甜食我也不爱吃,让李义锋给你送过去?”
坐在办公桌前的梅小清,手里正在翻着一封读者来信,那个署名青青的女孩问,小妖,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却仍然犹豫矛盾痛苦,我该怎么办?
“给我拿点冰糖葫芦就好了。”梅小清把电话架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把手里的信纸塞进信封,然后把那封信放到旁边的一堆信里。提问很多,她不是每一封都要回答,她只挑选有代表性的或者有趣的一些问题回答,像青青这样的问题,她看到过太多,但却一次也没有答过。她自己都有这样的困惑,又怎么给别人指引呢?
“行。中午的时候让李义锋开车给你送过去。”夏燕热闹地说,一派幸福小女人的调调。梅小清也笑了一下,不管怎样吵闹,至少她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事了。
李义锋中午的时候送过来的,他身材高大魁梧,是那种典型的北方男人的身材,刚放下冰糖葫芦就要走,声音很洪亮:“楼下不能停车。”他说着,就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那一袋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就好像凭空落在她的手里,让她有些怔怔的。两粒一小袋的冰糖葫芦,塞得满满的一大袋。这不是她印象里的冰糖葫芦,怎么可以这么干瘪,这么空洞?而它的保质期足足有四个月。
北京的冰糖葫芦,是那种大颗粒的艳红的山楂,上面淋浇着一层晶莹透明的冰糖,而一根竹签从每一个山楂花瓣的一头直接冲下去,再撒一些芝麻上去,每一串都水水的,咬起来又酥又脆又甜,冰糖起的丝裹着山楂微酸的口感里,刺激着味蕾——很甜美的回忆。
还是在北京的那次吃到的冰糖葫芦。
回去的火车上,杨家真递给她一个保温提包,里面放着用矿泉水瓶子装的冰块,冰冻着现蘸的六串冰糖葫芦。杨家真说在三十四个小时的火车上,可以吃掉这些新鲜的冰糖葫芦,绝对不会坏。
梅小清心里有些感动,为他的这份细心和妥帖。在回去的火车上,她一口一口地咬着那些冰糖葫芦,牙有点疼,眼泪扑簌地落下来。为了不被人察觉,她就一直偏着头,看着窗外那些离北京越来越远的景。
“莫琦有没有时间?”在餐桌上的时候,杨家真随意地问了声。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梅小清的心却像被一块石头劈头盖脸的击中,有些懵有些疼。她当然知道杨家真为什么提到她,也对她和任远的关系一目了然。
“她最近在帮导师做些事。”任远回答。
“什么时候让她给我介绍个北外的女生吧,不过北外的个个都心高气傲,只想奔国外去,我们北邮的哪能入眼?”杨家真自嘲地说。
“上次老乡会的那个女生呢?”任远清淡地问。
“就是普通朋友,没什么进展。”杨家真又偏过头跟梅小清说:“还是你好,都已经工作挣钱了,不像我,是个穷学生,前途未卜。”
梅小清一时接不上话,她这样好吗?她已经工作,但他们还是学生,一下就让她觉得身份有别,觉得自己比他们都老…不是那种年纪上的感觉。
后来有私下里谨慎地问过杨家真,语气当然是很刻意地闲聊:“苏羽呢?不是说他喜欢的人是苏羽吗?”
苏羽也是他们高中同学,是个成绩优秀,长相漂亮的女孩。梅小清一直裹足不前的暗恋,也是因为听说任远高中里喜欢的人是她。想来就是这样的女孩才值得他的喜欢吧,就算是要做辛德瑞拉,也是要有资本的。
“不知道呀,你从哪里听说来的,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哈哈,下次问问任远。”杨家真笑着说。
“北京好干燥。”梅小清咬了咬嘴唇,那里皻开了一个口,有些疼。
“这个季节就是这样,再过些日子就开始下雪了。”——话题就这样结束了。任远是否喜欢过苏羽又怎样呢?现在他实实在在的有个女朋友,是北外的,很漂亮也很出众。
这样想的时候,心就灰了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去了长城。在北京旅游集散中心跟的团,大巴车载着几十号人,杨家真和她坐一排,任远坐在斜对面的位置,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装,抱着手臂微寐,周身蒙着清晨那种淡淡的光。时间从这疏远的空气中,从这一段空白中悄然地滑过去。而她的心里,盛放着的那些寂静的海水,把自己覆盖过去,带着静静的忧伤。
他有女友。
原来,到底还是被这件事伤到了。
八达岭长城人很多,这是个适合旅游的季节。总有戴着相同帽子或者胸前挂相同牌子的旅行团的人大坨大坨地从他们身边过去。放眼过去,巍峨不断,连绵不绝的长城,在层峦山巅盘绕过去,很壮观。
“去年暑假的时候去了趟嘉峪关,站在城墙上看了关外风光,倒是有些大漠孤烟直的感觉。”
杨家真又说:“下次准备去辽宁老虎山,看看长城真正的起点。”
梅小清对他的话有些似懂非懂,她第一次知道长城的起点和终点,也许历史课上学过,但她不记得了,但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出了差距。只是聊天,他们只是聊天,也能看出很多的知识量,而她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太浅薄了吧。
走到“天下第一关”的城楼下时,杨家真说:“梅小清,给你拍照吧!”
拍了独照,又拍了和杨家真的合影。
梅小清很想说,任远,我们也拍一张吧。但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那种念头戳着她的心,却又不断地否决,她尽量去看风景,尽量谈些其他的事。她几乎都在和杨家真说话,她可以和别人淡然处之,只有面对任远的时候,才紧张得连正视都不敢,眼神躲闪,呼吸急促——干脆不说话的好。
所以,除了必要的一些谈话,他们之间就没有主动的问答句。或者在他们都与杨家真谈话的时候,也不会去打断对方,插一句话进去。
冰糖葫芦就是在长城上吃到的。
有人举着个草垛子,上面插满了一串串冰糖葫芦,从冰糖上反射过来的晶莹的光,落在眼里,弥漫着除了甜之外的,浪漫的一些感觉。
“吃冰糖葫芦吗?”问话的人是任远,对象是杨家真。
“可以呀,不过这儿肯定卖得贵!”杨家真撇了撇嘴。
任远并没有问梅小清,走到卖糖葫芦的人那里,拿过两串。他在给钱和找钱之间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大约是远的缘故,这一次梅小清勇敢地接住这个目光,其实她根本不确定他是不是只是单纯的看这边,而已。她的心思纤细如尘。
关于对北京冰糖葫芦的记忆就是定格在那里的。长城上,如织的人群散去,杨家真也消失,只有她和任远,她拿着他买给她的一串冰糖葫芦,塞进嘴里,在唇齿之间感觉那种幸福和甜蜜。这是一串与众不同的冰糖葫芦,是被任远挑中的,是他递给她的,在清凉的阳光下,散发着初恋气息的冰糖葫芦。
她对他所有的爱恋,被紧紧地捂在心里。
如果我再见到你,隔了多年,该如何招呼你,是以静默,还是以眼泪?
也许是受了那袋从北京带回来的冰糖葫芦的影响,她从刚才丢的那堆信纸里,重新找出那个叫青青的女孩的来信。她在信纸的下面给出了一个答复:站在自己的角落里,假装自己只是个过客。
她只是路经任远的人生,就像汪国真的一首诗里说,你有你的方向,而我有我的方向。
那个受了影响的下午,她一直坐在电脑前,反复地听着张艾嘉的一首歌,她在唱,他曾是个可爱的少年,沐浴在黄昏的街。
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梅小清是不喜欢的。是个中年的男子,走路腰板挺得很直,总是穿得周正,头发一丝不苟,黝黑的面孔从来都是板起来的,当然这是对梅小清而言。他教的是历史,上课的时候书本永远摊在讲台上,在教室里绕着走来走去,带着一双好像洞察秋毫的眼睛——打瞌睡的,看小说的,偷写作业的,吃零食的,交头接耳的,等等,这些小动作丝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