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哭着跑了出去。
香宝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站在原地。
莫离转身看向香宝,目光温和起来,“怎么头发乱糟糟的”,她拉着香宝在铜镜前坐下。
香宝乖乖坐在铜镜前,让莫离替她梳头。
“外头很乱,姐姐会保护你的。”
香宝歪了歪脑袋,笑嘻嘻地点头,“嗯。”
莫离这才微笑起来,越王勾践才继位不足一个月,吴国就兴师来犯,这种时候她怎么能让香宝出去。
“今天会有两个人来找我,一个叫文种,一个叫范蠡,你帮我在前面看着点。”梳好了头,莫离又嘱咐道。
香宝乖乖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出了院门,碰上了红肿着半边脸的春喜,春喜恨恨地瞪她,香宝暗叹,姐姐下手也忒重了点。
“香宝,你给紫菲姑娘送茶水去。”刚到大堂,便有丫头使唤她。
香宝端了茶水去西院,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房间里有调笑的声音传出,她立刻精神了起来,趴到门缝边去看。
房间里,紫菲姑娘只穿了一件薄衫,正轻摆着柳腰翩翩起舞,气氛十分的暧昧。
“爷,紫菲给您捶捶背,可好?”紫菲千娇百媚的开口。
“好,还是紫菲最贴心啊。”
“那爷可不要忘了常来捧紫菲的场啊…”
“不敢忘,不敢忘…”那坐着的中年男人抚须大笑起来。
“爷心里想的一定是莫离姐姐吧…”紫菲嘟起了嘴,似是不满的样子,随即又轻笑了起来,“那也难怪爷啊,莫离姐姐可是咱们‘留君醉’的头牌,只是姐姐美则美矣,脾气可是古怪得紧,有时候连大娘都畏她三分呢!”
“哪里,哪里,我心里可只有紫菲一人呐…”中年男人赶紧卖乖。
“紫菲不信呢…”那甜得腻人的声音撒起娇来。
香宝窃窃地笑着,忍不住抖了一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样的声音撒起娇来,功力还真是可怕得很。
“少伯兄,你可曾见过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偷窥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
香宝忙扭头去看,开口的是一个青衣少年,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明明早春的天气还带了一些寒意,他却手持羽扇,一副自命风流故作潇洒的欠扁模样,看那双色眯眯的桃花眼和两片薄薄的嘴唇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负心郎君的不二人选。
见香宝侧过半张脸,那青衣少年微微一呆,早就听说莫离姑娘是个美人,莫非她就是…
“你是?”收起了戏谑,青衣少年有礼地问。
“我是送水的丫头,倒是你,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身后又是为了什么?”香宝一点都没有被当场抓包的窘迫,大喇喇地道。
看到香宝全部的尊容后,青衣少年噎了一下,“我是来找莫离姑娘的。”
“哦?你是谁?”香宝干脆将茶水搁在一边,抱着双臂道。
“不要罗嗦,带我们去便是了。”见这丫头如此嚣张,青衣少年皱眉道。
“莫离姑娘今儿个不见客。”晃了晃脑袋,香宝很想俯视这家伙,可惜个子太矮办不到,只能委屈地抬头用鼻孔看他。
“为什么?”
“我们姑娘等人呢。”
“等谁?
等谁?香宝支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叫文种,一个叫范蠡。”
青衣少年闻言笑了,笑得很欠扁,他优雅地抬起十分修长漂亮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叫文种”,又指了指一旁那个没有开口的白衣少年,“他是范蠡。”
嘴角抽搐了一下,香宝看向那个白衣少年,懒洋洋的样子一下子消失不见,“是你?!”
“又见面了,祸水姑娘。”白衣少年微笑。
“祸水姑娘?你们认识?”文种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
“有过一面之缘。”范蠡想起那一日在街头,眼前这个小姑娘呆呆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
原来他叫范蠡啊…香宝笑眯眯地看着范蠡,“我带你去找姐姐。”
“姐姐?”
“我是莫离的妹妹,香宝。”香宝忙自我介绍。
范蠡笑着点头,“那么麻烦香宝姑娘了。”
“喂喂,你为什么无视我?!”文种不甘寂寞地挥了挥手中的扇子,道。
“这边请。”香宝难得有礼地欠了欠身子。
“好。”范蠡跟上。
文种彻底被无视了。
拐过一条雕花木廊,是一处清静的小院,院中琴声悠扬,莫离正坐在院中抚琴。
香宝回头刚要开口,便见文种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院中弹琴的莫离,连手中的羽扇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姐姐,他们来了。”笑了笑,香宝出声道。
悠扬的琴声蓦然被打断,正听得如痴如醉的文种瞪向香宝,“粗人。”
香宝笑嘻嘻地回头看他,小小声地凑到他耳边问,“那我姐姐如何?”
“美人。”文种也低声回她。
香宝得意地笑,“我姐姐可疼我了。”
“那又如何?”文种疑惑地看向她。
“得罪了我,我姐姐可是要恼的。”香宝嘿嘿地笑。
文种的嘴角开始抽搐,不甘不愿地讨了声饶,“刚才唐突姑娘了。”
香宝便笑得一脸的小人得志。
莫离没有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站在一旁的范蠡可是听得一字漏,不由得笑了起来。
“香宝,你们在聊什么?”莫离站起身,走了过来。
“我们在聊…”香宝张口便答。
“我们在聊姑娘的琴声呢!”文种忙接口,随即笑着走上前,“令妹十分可爱,姑娘的琴声也动人的很。”
香宝快笑抽了,这家伙两边不敢得罪啊。
“你是?”
“在下文种。”文种彬彬有礼地开口自我介绍。
“文大人。”莫离点头,随即看向范蠡,“那这位一定是越国大夫范蠡范大人了?”
范蠡笑着点头。
“香宝,你去端些茶水来。”莫离回头看向香宝道。
香宝点点头,转身出了院子。
看着香宝离开,莫离关了院门,转身看向文种和范蠡,“多谢二位大人应约而来。”
“前方战事正酣,不知姑娘这个时候邀我二人前来是何用意?”文种摇了摇手中的羽扇道。
“献计。”莫离浅笑。
“哦?”范蠡扬眉。
“听闻吴王阖闾亲自带兵,兴师来犯,越军被困于檇李,莫离千方百计邀得二位大人,特来献计。”
“请姑娘赐教。”文种笑道。
“大人可禀明君上,收罗越国所有的死囚,令其于阵前挥刀自刎,必可震摄吴军,丧其斗志,然后另派死士混于其间,趁吴军大意之时,必可将吴王斩于马下。”秋水明眸蒙上一层暗影,莫离缓缓开口。
与文种对望一眼,范蠡微笑,“计是好计,可姑娘如何肯定死囚会甘愿赴死呢?”
“范大夫心中早有计效,不是吗?”莫离微笑,“死囚本就难逃一死,如今为国捐躯,大人只需许诺死于阵前者一律免其罪名,且厚待家人,幸存者一律免罪重赏,如此,何愁无人响应。”
文种微怔片刻,随即击掌而笑,“姑娘好计。”
“…听口音,姑娘并非越人。”范蠡忽然开口道。
“我是吴人。”
“吴人?!”文种微微瞪大眼睛,“既然是吴人,为何…”
“嗯,我们很难相信姑娘呢,除非…姑娘给我们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范蠡开口,温和的眼睛里有一丝凌厉。
理由吗?
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莫离看向范蠡和文种,缓缓开口,“因为…我是要离的女儿。”
范蠡和文种微微怔住。
要离是谁,恐怕在吴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当年吴王阖闾刺杀王僚夺取王位之后,王僚的儿子庆忌逃往吴国,庆忌是当年吴国的第一勇士,吴王阖闾为了除去这个心头大患,便命我爹爹要离用苦肉计去刺杀他,虽然计谋得逞,可是为了取信于庆忌,阖闾还下令杀要离的的妻儿…”
那一日,残阳如血。
大队兵马冲进院子里,娘把她藏在水缸之中,她躲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
“要离叛国,尔等族人代为受死吧!”外面,有人高声斥骂。
“娘!娘!…”她听到弟弟的哭喊。
她躲在水缸里,看着满身血迹的弟弟跪倒在娘的身边,涕泪齐流。
她躲在水缸里,一动也不敢动,她眼睁睁看着娘紧紧蜷着身子倒在血泊中,她的肩膀一片殷红。
“不可能,爹爹不会叛国!爹爹不会叛国的!”弟弟扯着嗓子哭喊。
又一刀挥下。
“娘…”弟弟撕心裂肺地尖声蓦然响起,惊起庭院里的飞鸟。
那样的叫声,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要离,是吴国的英雄,他可以为了吴国,为了吴王阖闾不惜杀妻弃子以成全他的苦肉计,亲手为吴王阖闾除去登上王位的阻碍,可是身为他的女儿,我却想亲眼看到吴国的覆灭。”莫离坐回原位,轻轻抚琴。
琴声幽幽咽咽,令人耳不忍闻。
“…最后,成功刺杀了庆忌回国的要离还是自刎于金殿之前…”
“莫离姑娘…”文种皱眉,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我明白了,多谢姑娘相告。”范蠡微笑着道。
“这些事…还请二位大人保密,特别是…对我的妹妹,香宝。”
“为什么?”文种奇道。
“因为,她必须是快乐的。”莫离的嘴角微微漾起一丝笑意。
是的,香宝必须是快乐的。
所有的不快乐都由她来承担,她来帮娘报仇,她去寻找失踪的弟弟。
她的妹妹香宝…只要快乐的对着她笑,就可以了。
文种看着眼前十指纤纤,面带轻愁的女子,心里有某一角忽然被触动了。
“莫离姑娘请放心,今日之事,在下必不会对旁人提起。”范蠡起身告辞。
莫离点头微笑,“莫离弹奏一曲送二位大人。”
琴声悠扬,莫离看着他们离开,思绪不觉飘远。
是的,她的妹妹香宝,是她唯一的救赎,她必须是快乐的。
那一日…
等她鼓起勇气颤抖从水缸里爬出来时,只看到满院都是鲜血,弟弟不见了,妹妹也不见了,她哭着喊着扑到娘的身边。
娘却是早已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没有人了,唯有她独活,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然后,娘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
泪眼模糊中,她看娘的手臂无力的垂向一边,露出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已经气息全无的娘亲怀中护着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咧开小小的嘴儿,对她笑。
那一笑,驱散了整片天空的阴霾。
那是她的妹妹,香宝。
她发誓,会一辈子守护那样的笑容。
端着茶水站在门外的香宝缓缓垂下眼帘,快步出了院子,瞅准马棚旁边的干草堆,扑了上去,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堆上,草堆旁正好长着一棵大树,挡住了些许的阳光。
口中叼着一根干草,香宝抬头透过树叶的缝隙望向天空。
春光灿烂啊。
一直走出小院,快到马棚的时候,文种依稀仿佛还能听到莫离那悠扬的琴声。看着文种魂不守舍的样子,范蠡忍不住微笑。
“莫离姑娘…”范蠡缓缓开口。
“嗯?!哪里哪里?”文种回过神来,四下张望。
“我是说…莫离姑娘所说之事,子禽你怎么看?”范蠡笑道。
“少伯兄,你倒来取笑我,你跟那个祸水姑娘是怎么回事?”文种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白了他一眼,道。
范蠡但笑不答,视线落在马棚旁边的一颗大树下。
香宝口中叼着一根干草,正半倚在树下,惬意地抬头望着天空,头顶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洒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她倒清闲自在。”文种轻哼。
“咦?你们谈好了?”香宝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干草,笑眯眯地走向他们。
“嗯。”范蠡微笑,注意到一旁泼了一地的茶水。
公元前496年,越王允常死,其子勾践即位,吴王阖闾乘丧出兵伐越,两军对战于檇李,越王收罗全国所有的死囚,组成死囚营,于阵前挥刀自刎,吴军被惨烈的场面震摄,丧失斗志,混于死囚营中的死士乘机直扑向吴王阖闾,阖闾被戈伤到脚,死于回师的途中。
这一战空前惨烈,越军以三万大败十万吴国军队,至吴王阖闾伤重而重,名扬天下。
史称,檇李之战。
吴王阖闾死后,其子夫差继位为王。

三、春天来了

越王凯旋的消息传遍越国的时候,香宝正趴在柜台上流着哈喇子呼呼大睡。
“真是清闲啊。”耳边有人轻哼。
香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扭曲放大脸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巴掌抽了过去。
文种脸颊抽搐着,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挨了这个丑女一巴掌。
香宝这才看清眼前两人正是文种和范蠡,而她自己竟然趴在柜台上睡着了,好险没有被甘大娘看到,不然她今天又得饿肚子了。
刚想到饿肚子,香宝立刻闻到了桂花糕的香味,动了动鼻子,香宝本能地凑近香味的来源。
好香…
一抬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呃,是范蠡。
一阵清风,扬起他白色的衣袖,香宝呆呆地看了许久。
“回魂了回魂了。”文种毫不知趣地伸手在她面前晃。
香宝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瞪他。
范蠡眼中的笑意更深。
被香宝热切的眼神盯得发毛,范蠡忍着笑在她期待的注视下将手中的糕点放在柜台上。
“给我的?!”香宝雀跃。
范蠡点头。
“哇,你真好。”香宝毫不吝啬地赞美。
范蠡失笑。
“莫离呢?”文种问。
香宝鼓着腮帮子有些困难地咀嚼着塞了满嘴的糕点,懒得理他。
“莫离呢?”文种拿扇子敲她的脑袋。
香宝一伸脖子,咽下嘴巴里的桂花糕,瞪他。
文种作投降状,“香宝姑娘,你姐姐呢?”
香宝伸手,比了个三。
文种一头问号。
“给我三钱,我就告诉你。”香宝龇牙。
“你抢劫!”文种怪叫。
“不给算了。”
文种磨了磨牙,掏出三钱放在她沾满桂花糕屑的手上。
香宝两眼放光地将钱币收起,指了指身后,“就在上回我带你们去的那个院子里,自己去吧。”
文种几欲抓狂,忍得很辛苦才没有揍人,转身直奔院子。
香宝得意,一扭头,正对上范蠡若有所思的眼睛。
“咦?你不去吗?我不收你钱。”香宝眨了眨眼睛,又吞下一块桂花糕。
范蠡笑了起来。
看着那眼中温和的笑意,香宝半天没回过神来,张着嘴巴发愣。
自这日起,文种便几乎日日光顾留君醉,而且每次必见莫离姑娘,留君醉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个斯文俊美,举止风流的少年迷上莫离。
至于香宝呢,瞅上了那个和风似的白衣少年,不为别的,只为那白衣少年每回来都不忘给她带点心…
春天真的来了。
春光灿烂啊。
月黑风高夜,四下无人时。
香宝鬼鬼祟祟地从房中溜出,蹑手蹑脚地跑到马棚旁边的那棵大树下,开始挖坑,自从文种迷上莫离之后,她便猛敲竹杆,不知不觉居然快成小富婆了。
咧着嘴,香宝嘿嘿地笑,一边笑,一边挖坑。
从坑里抱出一个小匣子,匣子里放着钱币,还有莫离送她的银簪。数了数钱币,居然已经有三十二枚了。
有一回,春喜起夜的时候正好撞见香玉挖坑,还一边挖一边笑,被吓得不轻,第二天就病了。
香宝依然故我,每晚挖坑数钱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抱着个匣子,香宝眯着眼睛笑得像老鼠一样,她看到她的梦想在向她招手了啊。
依依不舍地将匣子放回原位,香宝开始填土。
“你在干什么?”身后,有人问。
“填土。”香宝答。
“填土干什么?”继续问。
“埋宝贝。”继续答。
“埋宝贝干什么?”
“怕被偷呗…谁?!”香宝猛地跳了起来,转过身去,“啊?!是你!”香宝跳了起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个家伙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
是那个红衣的小偷!偷她钱,害她不能吃饭,害她自己倒贴钱给甘大娘的罪魁祸首!
“小偷!你怎么会在这里?!”
“丑八怪,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不是丑八怪!”
“喏,还你。”他手一抬,故作潇洒地扔给香宝一包东西。
十分眼熟!是她的钱袋!打开数数,第一次被他偷走十枚,第二次被偷走七枚,一共十七枚钱币,一枚不少。
香宝狐疑地看着他,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看到一张被揍得像猪头的脸。
“喝!”香宝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了?”
“摔了一跤。”
“真的?”香宝上前细细打量,能够摔成这样真不容易啊。
“骗你干什么。”皱眉,红衣少年不耐烦地道。
香宝懒得理他,收了钱袋,推开他便要回房。
只是轻轻一推,“砰”地一声,那个家伙没有任何预兆的仰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香宝惊呼,随即又捂住嘴,四下瞧瞧,还好没有惊动其他人。
“别装死,我可没碰你!”香宝拿脚踢他。
他不动。
“起来!”
不动就是不动。
该不是死了吧,香宝有些担心地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万一死了她可怎么办…
还好还好,还活着。
香宝拍了拍胸口,站起身准备离开。
“娘…”
一声微弱的呢喃。
香宝的脚定在原地,咬牙,握拳,深呼吸!
与她无关,少管闲事…眼不见为净。
可是…
磨牙,香宝泄气地扭头拉起他的双腿,拖着他去柴房,一路上泄愤似的专挑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地儿走。
磕磕碰碰,好不容易到柴房里点上灯,香宝有点心虚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狼狈不堪,几乎辨不清人样的家伙。
不是她的错…她力量有限…
拿干草铺在地上,香宝拖着他躺在干草上,又拧了布巾来替他擦去脸上脏污。
脸上青青紫紫的,嘴角也破了,脸上肿了一块,好端端一张漂亮的脸蛋被揍得跟猪头一样,这个家伙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把他打成这样。
“娘…”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眉头紧皱,喃喃低语。
香宝长吁短叹,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探了探他的额头,居然发烧了。
“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其他伤痕。”眉毛拧成一个疙瘩,香宝解开他的衣服。
看着他苍白瘦弱的身子,香宝倒抽一口凉气,手微微一抖,布巾掉到了地上。
那样瘦弱的身体上,却是一处新伤叠着一处旧伤,他全身竟然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娘…娘…”
香宝无奈地伸手,“不要乱动。”
因为发烧而微微有些发烫的手触到了香宝的手,他握着她的手,一直紧绷的嘴角缓和了下来,不再乱动了。
试着想抽回手,却是徒劳无功,只要手一动,他就面露痛苦,香宝竟然不忍再动。
他究竟是谁?又是谁伤了他?
折腾了一夜,天明的时候香宝才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
感觉到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香宝睁开眼睛看他,“你没事吧?”
“哼。”他轻哼。
香宝瞠目结舌,随即闲闲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昨天夜里是谁可怜兮兮抓着我的手不肯放,还口口声声叫娘…”
他微微一怔,憋红了脸。
“你叫什么名字?”香宝趁热打铁的问。
“卫琴。”他张口就答,随即又忙抬手捂住嘴巴,红着脸瞪向香宝,仿佛在懊恼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话。
香宝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知为何想逗逗他,“你乖乖的,娘给你去拿吃的。”
“臭丫头!你再乱讲!”他果然恼了起来。
“为什么偷我钱袋?”笑意未减,香宝却很认真地问道。
他有些倔强地甩头,不理她。
香宝也不强求,站起身走出柴房,“你等等,我去找些吃的来。”
好不容易找了些隔夜的饭菜,香宝端着饭菜回到柴房的时候,那个家伙居然不见了!
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感恩的家伙。
放下饭菜,盘腿坐下,香宝独自享用,虽然是隔夜的饭菜,味道也很好呀。
香宝刚回房,便看到莫离坐在房中等她。
“香宝,昨夜你去了哪里?”
“呃,昨天月亮很漂亮,睡不着…看月亮去了。”
莫离看着她,哭笑不得。
躲进房间,香宝乐呵呵地准备将十七枚钱币收为己有,一转眼赚了十个钱币,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