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出口,声音就湮灭在烟灰中。
长安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没时间思考,她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子,指着东南方的窗户,拍了一下陆承礼的肩:“去踢那个窗。给我吃奶的劲儿去踢!”
陆承礼见她醒了,立即大哭:“媳妇儿!着火了!媳妇儿我怕!”
“快!”这个时候,长安没心思安慰傻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冲他的耳朵大吼:“再不踢,咱们就要死在这儿了!快点!”
陆承礼忙不迭就去踹。
他虽神志不清,但身体确实二十三、四的壮小伙儿。用尽全力这一撞,立即就把窗户给开了。陆承礼见状立即转过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浓厚的烟尘熏得他眼泪直流,长安哪有空夸奖,立即喝道:“钻出去!”
陆承礼没听话,反倒是抱起长安,先把她往窗户外丢去。
长安的这具身体其实才十四岁,格外纤细。窗子才那么点儿大,一丢就丢出去。长安重重地砸在地上,滚了几滚,才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喜房在陆家的南面,窗外有风,风一吹,火光更甚。
长安扶着腰,准备转身去拉傻子。就在这时候,她听到木头噼啪一声碎裂的声音。长安心中一凛,立即伸头去看——
就见陆承礼还站在窗边,两眼亮晶晶地看着长安,似乎在等着她夸奖。而这傻子的身后,身后一根裹满了火的柱子歪了几下,对着陆承礼的后脑勺就重重地砸了下来。
血光溅到长安的脸上,陆承礼这傻子,就这么傻笑着倒下去。
火势迅速蔓延开来,长安愣在窗边,吓傻了一般。半天一个激灵回过神,她二话不说,单手支起窗棱翻过窗户,托起陆承礼就往窗外爬。
她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力气,拖着一个强壮的男人,速度快到自己都没意识到,千钧一发的时刻,生生带着人爬出了窗户。而就在这一刻,喜房整个屋子的脊梁忽然塌陷下来。噼里啪啦的瓦片砸下来,长安拖着陆承礼,整个人软面条似的仰躺在地。
与此同时,陆家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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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火烧了一夜,天色熹微才将将熄灭。
浓烟滚滚,零星的火苗萦绕陆家。风一吹,浓烟燎得到处焦黑。陆家人口单薄,主屋和东边屋子住着父子俩,其他屋要么空着要么安置下人。昨夜最先着火的是陆老爷的屋和喜房这两处。主宅一着火,连着整个院子都烧毁了。
陆老爷子身患重病,本身就行动艰难,这火势一起他便没能逃出来。原本喜房这处也锁了,里头一人是傻另一人身中迷药,按理说也该逃不出来。不过许是陆承礼命不该绝,素来倒头就睡的傻子昨夜没睡踏实,生生捡回一条命。
不过傻子活下来又有甚用?乡下本就没规矩,此时见主事人倒了,谁还有那闲功夫去管个傻子好不好?
陆家下人们收拾了包袱,各自逃窜去了。
长安拖着昏迷的陆承礼去前院空地,冷眼瞧着下人边逃边顺走陆家的财物,不发一言。她身上的迷药劲儿过去了,如今才发现。这小身板看似瘦弱,力气却非常大。一声不吭地撕了一块亵衣的一块替陆承礼包了头,她坐在地上开始沉思。
事已至此,长安也不迟钝,知道自己是换了壳儿。
长安坐在树下,就着天边细微的晨光,举着手反复地看。这双手不是她的,她小时候做菜切了手,手背上有一道很长的疤,这手却十指纤纤。而且,身高也好似矮一截,没有一米二的大长腿。
意识不清醒前,长安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拐卖。现在意识回笼,她记起自己的车撞上护栏,连人带车翻下海的事。
她应该是死了。
一睁眼发现没下地狱,反而是穿到了古代,她忽然就有点庆幸。
活着总比死了好。
沉思了几息,长安就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飙车。
转头看了眼树下的人,头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人还昏迷着。陆承礼,好像是叫这名字。陆承礼虽是个傻子,却生得明秀俊雅。此时闭着眼靠在树边,恍若最俊美不过的公子哥儿。
长安扭了扭脖子,站起身。
陆家其实不大,两进两出,前后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的树木被烧了大半,花草枯了,房子毁了,院墙却好好儿的。
廊下走走窜窜的,都是跑得慢的陆家的下人。长安一身红嫁衣站在前院正门口,下人们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陆老爷一死,他们的身契也烧了。这小妇人就算是陆家少奶奶,没喝茶,也还管不到他们头上。
于是该跑的跑,该拿的拿,旁若无人地从长安身边窜过去。
长安也没管。她对这个时代也不了解,初来乍到的,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自然没心思去引发冲突。
浓烟还在飘,给地面铺了厚厚一层灰。照着这情况,陆家应该是倒了。昨天那两女的说了一大堆,长安其实都听进耳朵去。陆家糟心的亲戚暂时不管,她踢了踢陆承礼的大腿,好像自己一来就背上了个大麻烦。
她老公,不对,她夫君,是个脑筋不清楚的傻子。
昨夜之前,长安是不想承认这个身份的,但现在她不能昧良心。这傻子拼命救了她一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什么的,不太可能。但那点做人的良知,让长安实在做不到将傻子扔在这自身自灭。
叹了口气,长安的人生哲学——在有限的认知里做些及时止损的事情。
两个人活命,在这个古代环境下,没钱是不可能的。长安拍拍衣裳上的灰,决定去找找,看能不能弄来些往后她跟傻子生存的资本。
第一个目标地点,陆老爷子的正屋。
根据她通过各色文学作品和古装剧,一般地主老爷的钱都藏自己能摸得着的地方。陆老爷的为人她不了解,但根据一般套路,主卧藏钱是理所当然的。
正屋就在前院,走两步就到了。
长安过去的时候,四四方方的正屋墙角还有零星的小火星子在亮。四个墙面都塌了,屋脊砸到地上砸出好大一坑。刚烧过的房子,一阵风过,一股热浪扑在脸上。长安再屋前站了一会儿,撩起裙摆,走了进去。
屋里已然被火燎得已然看不出原样儿,都烧没了。
长安小心地踩在其中,直奔卧室,钱财什么的,不在床底就是在墙里。
转了一圈,古董字画什么的,没有。
就算有,也被烧干净了。
她目光如雷达一般,迅速扫视着灰烬。看有没有没被拿走的,或者一些破损不严重的财物。
然而找了一圈,除了一些烧不掉的玉器瓷器,没什么值钱的,倒是叫她在靠窗子的地方发现了个焦黑的人影。
四肢以扭曲的姿势抓在窗棱上,脸部已变形。估计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曾大声呼救过。人烧成了干尸,五官、头发、衣裳全烧没了。长安虽说胆大,但也没见过真尸体。冷不丁看到,汗毛瞬间全立起来。
长安顿了好半晌,才喘出了一口气。
她快步走过去,脱了嫁衣外裳就盖上。死者为大,长安嘴里念叨了几声入土为安,才扭头去翻床底。陆老爷睡得这张大床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非常沉。抬了一下,她抬不动。这时候也顾虑不到脏不脏,她撅着屁股爬进去。
正当她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冒出来:“……可是少奶奶?”
长安冷不丁吓一跳,嘭地一下撞到了头。
她手脚并用,迅速爬出来。只见一个头发被火燎得跟枯草似的,瘸腿的老仆一瘸一拐地从墙角冒出来。他身上衣裳被火燎得破破烂烂,手脚也被烧得皮肉焦黑。他拄着根焦黑的木棍,跌跌撞撞就往主卧冲过来。
长安下意识退后了两三步,冷眼看着他。
“您,您可是陆家昨日才进门的少奶奶?”老仆瞧长安一身红嫁衣,通红的老眼里惊喜万分,“老奴,老奴常松,是跟再老爷身边伺候的下人……”
“常松叔?”长安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叫常松的老仆‘哎’了一声,眼睛又红了。他把地将木棍往地上一丢,一手伸进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把钥匙,跪在了长安面前:“少奶奶,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少爷呢?少爷可还在?”
长安接过来,是一串铜钥匙。
左右看了看,不知道真假,长安狐疑:“……这是?”
“老爷的财物都藏在私库,屋里都是这些不值钱的摆设。”常松一面抹眼泪一面说,“昨夜的大火,老奴听见老爷呼救。奈何老奴不中用,门窗都锁了,老奴一个废人敲不开,撬不开,眼睁睁看着老爷被烧死……是老奴无用!”
说着,他便甩起了巴掌。一巴掌一巴掌地甩在脸上,脸迅速肿起来。
长安被唬了一跳,连忙去阻拦。
常松还在哭,上气不接下气:“竟若真不小心着火,哪有一燎就全着的?定是被人浇了油才烧起来就扑不灭……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谋财害命!尽然将老爷困在屋里,活活烧死!”
这话不用常松说,长安也猜到了。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长安只能告诉他陆承礼还活着。常松一听,果真就不哭了,巴着长安就问陆承礼在哪。长安指着外院,说人在外院树下,一会儿领着他过去瞧。常松大喜过望,于是听长安的,先把陆老爷的尸体抬出来。
人一抬出来,常松趴在陆老爷身上又痛哭失声。
说起来,常松跟其他仆人不一样。常松陆家老人,从小伺候陆老爷,也差不多四十年了。这腿还是当年跟陆老爷出门行商,被山匪砍断的。
长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说了快点,陆承礼还在前院昏着。
常松一听,眼泪一抹,就连忙又要去瞧瞧陆承礼。他在陆家四十年,无儿无女,说句不规矩的话,陆承礼在他心里比他亲儿子还重。陆承礼能活下来,真是好大一个安慰。
“好好好!少爷还活着就好……”
知道长安新媳妇儿不知事儿,常松小心地抱着陆老爷的尸骨。一面抹眼泪一面又给长安细说陆家的情况。
长安耐心地听着,总算把这里头的关系给捋清楚了。
她现在这具身体是陆老爷年前从乡下小陈家庄花了三十两定的媳妇儿。说是定,其实跟买差不多。因为陆老爷时日无多,家中就一个脑筋不清楚的陆承礼。昨日陆家二房说什么娶妻续香火不是真,陆老爷这么说是为了绝二房的心。二房那父子俩都染了赌瘾,大房的这些钱财是万万不能丢给二房的。
娶儿媳妇别的不求,就求媳妇儿能看在陆家家财的份上善待陆承礼。
长安听着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陆承礼靠着树干,脸上都是血迹。衣裳拖在地上一身灰,白皙的脸也脏兮兮的。他双目紧闭,眼睑微阖。
清晨的光下,纤长的眼睫根根分明,神情单纯无辜得像个不知事儿的孩子。
长安虽早有发现,如今再一看还是惊艳,这傻子,说一句公子如玉都不为过。
可惜了……
心里遗憾,长安走过去,摸了摸陆承礼的额头。
这一摸,长安才发觉不对。这傻子神情安详,搞得她都没注意到他在高烧:“常叔,这附近哪儿有大夫?陆承礼不对劲!”
常熟还背着陆老爷,着急地往地上一栽。
长安连忙过去扶他,常松爬过来,小心地探了探陆承礼的额头,连忙惊叫:“找大夫!李大夫!老奴这就去,少夫人您看着少爷!”
说着,他将陆老爷放到地上,拄着树枝跌跌撞撞往外跑。
长安拦都拦不及,就看到常松慌得不行的背影。她抓了抓头发,想想又心酸。这傻子,真是一夜之间什么东西都没了。
善心一发作,她干脆又去找了个钵,打点水来。
烧成这样,先给他物理降温。
长安举目四望。也是巧了,陆家前院就打了口井,且离得不远。长安走过去,挑了个轻巧的钵,取了半钵井水回来。端着水在陆承礼身边蹲下,这傻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长安听他乱七八糟地说着话,叹了口气,又撕了一块衣料子。
沾了水,替他擦脖子和手心。
长安不是专业学过护理,急救什么也不过懂个皮毛。凭借印象替陆承礼擦,擦半天嫌费事,干脆在陆承礼身边坐下。
冰凉的井水一碰,傻子胡话声音更大了。
“唉,你没家了,正好我也孤身一人,”长安一边擦一边小声说,“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陆承礼紧皱着眉,眼睫剧烈地颤抖。
与此同时,北疆战场上一个身穿朱红甲胄,头戴红木蛇簪的绝美男人从高高的城墙一跃而下,跃至城墙下一匹白色骏马之上。只见他驾着骏马越过人墙,半空中从身后箭筒里取出三只箭矢,拉满长弓三箭齐发,箭无虚发。
厮杀声,咆哮声,映照着漫天霞光。他一人一匹骏马冲入敌军阵营,一剑斩掉敌将首级。
正当敌军大乱,他割下头颅返程之时,一只利箭破空而来。
被人一箭穿心的周和以不可思议地人群之中他的副将罗秀,罗秀掩在将士之后,远远对着他勾起了嘴角:“玉面罗刹周和以?呵~你的不败神话结束了王爷……”
这一瞬间只觉得耳边厮杀的声音全部消失,他的灵魂浮到半空。
周和以漂浮在半空,战场一片混乱。罗秀换上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大喊道:“贼人杀了我们将军,将士们,为将军报仇啊!!!”
震耳欲聋的哭喊,他听到将士们愤怒的咆哮。这一役,打了三天三夜,最终还是以大盛惨胜告终。周和以看到罗秀带着残兵班师回朝,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不知过了多久,他飘荡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附住。然后似有千万钧重的力量,压着他快速往下沉去。
他耳边忽然响起女子轻声的呢喃:“你往后就跟着我吧……”
“你跟着我吧……”
“跟着我……”
周和以眼前一片漆黑,手脚像被绳索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他是死了吗?这里是哪里?地狱?还是奈何桥?头痛欲裂之中,周和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长安忽然发现昏迷的陆承礼醒了。明媚的晨光之下,陆承礼一双清凌凌的茶色眼睛,变得黝黑如墨。


第四章
远在京城内,十八岁的十九皇子周和以在宫宴上无缘无故倒下去。心爱的小儿子出事,明德帝大惊失色,宫廷一片混乱。
远在江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周和以半闭着眼睛。
细碎的晨光下,一个女子皱着眉半蹲在他面前。他头痛欲裂,手和脚不知在哪儿蹭出了细小伤口,不伤人,却格外的疼。尤其后背,动都动不了。
他心中惊异,面上却不动声色。
微微抬起的眼帘,待看清眼前女子模样,他只觉得十分眼熟。
似乎在哪儿见过……
心中略一思量,他眸中诧异一闪——姜氏的义妹!
一个死了五年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镇定如周和以也不禁愣神。他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子,巴掌大小的鹅蛋脸,琼鼻秀目,便是京城也难找出三个似她这般小小年纪便出落得绝色的美人。暖洋洋的光披在此女肩上,她手中正捏着一块污秽的布巾子,皱着眉看他。
不,这不是小姜氏,小姜氏被姜氏当着他的面沉了塘,骨头怕是都泡烂了。眼前的女子年纪尚幼,至多十三四岁,这应当只是跟小姜氏相像。
长安擦拭他额头血迹的手一顿,若有所觉地挑起了眉头:“醒了?”
空洞的女声这一刻真切地回响在耳边,清清楚楚。
周和以眼中惊异一闪,没动。
长安有些奇怪,不知为何,对上陆承礼这一刻突然沉静的眼睛,她有种眼前的人不傻的错觉?偏圆的凤眼冷清清的,长安将冰凉的帕子贴到他的额头。
高热之中的周和以不禁打了个寒战,神志更清醒了些。
他收回打量的眼神,安静地垂下眼帘。
“醒了就吭个声,能站得起来不?”长安却也没大惊小怪。陆承礼虽是个傻子,但也并非全然的智障,或许傻子的脑子偶尔也会思考什么重要事呢?
长安觉得自己不能狭隘地去看待一个傻子,尤其这人长了一张非常赏心悦目的脸。说不定此时的正常是她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大脑自动给人美化呢?这么一想,长安被自己给逗乐了,苦中作乐,好像也不错。
稍微动了下脚,蹲太久,她腿麻了。
见陆承礼神情又恢复恍惚,她心想,果然,刚才肯定是她错觉。
陆承礼不是正常人,长安也不问他了。脏布啪一下丢进钵里,染的血一沾水就晕开,迅速染红一钵清水。她锤了锤腿,叉腰站起来看向大门。
去给陆承礼请大夫的常松还没回,她想想,干脆再去换钵清水。
“你坐着莫乱动,”长安脚下有千根针在扎,扎得她龇牙咧嘴的,“我一会儿回来。”
周和以眼帘静静地垂着,晨光下,显得人沉静又乖巧。
长安走到井边,背对着他,捡起抓着地上木桶的绳索,嘿咻一下将桶丢进井里才慢慢地抬起了头。周和以才又一次抬起眼帘,陆承礼茶色的眼睛不知为何黝黑得犹如染上墨汁。
他迅速扫视一圈四下,不由地又是一愣。
四下里,除了一片大火燎过的灰烬和毁坏的院墙,空无一人。
周和以不动声色地打量院子,浓烟还在随风飘荡,隐隐晃动的树木。目之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他蹙了蹙眉,这是在何处?因不清楚眼前女子是何人,他也不贸然开口。眼前的景象,两人似乎没遇到什么好事。
默默掐了下腿,尖锐的疼痛涌上头皮,他才确定自己是活着的。
不远处,长安舀了满满一桶水,单手轻轻松松就提上来。
若说穿到这被亲娘卖了的小姑娘身上有什么让长安特别满意的,大概就是小姑娘力大如牛这一项了。长安知道这是古代,女人柔弱不是好事。况且原主家里好像还有好几个不省油的灯在,一把子能打大汉的力气可是保命的本事。
长安心里盘算着往后,想好了两条路。
她记得,这具身体还有个快咽气的奶奶。虽然还没见过,但出嫁那日,长安也听到是什么情况。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知道老太太不好,看在小姑娘给她一次生命的份上,她的奶奶的事情,她肯定要管一管。
将水倒进钵里,长安便在琢磨找个机会回乡下一趟。
若是原主奶奶人还在,她就想办法接出来。若是死了,那她便去替原主送终。反正陆家没了,陆承礼也无处可去。这傻子,往后只能是她的跟屁虫。
长安反复思量,树下的周和以盯着她也陷入了沉思。
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少女越看越像姜氏的义妹。虽说见面不多,但小姜氏的容色委实叫人心惊。如今回想起来,他依稀还记得那人的模样。
周和以之所以这般肯定,实则小姜氏是因爬他的床榻被姜氏沉得塘。他当时意识不清,却也清晰地记下了小姜氏惊恐的求饶。然而姜氏是非要置这义妹于死地的,那种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痛恨,他到如今都印象深刻。
不过那是姜家的家事,无论其中曲折如何,周和以都站在外人的角度冷眼旁观了……如此,这少女到底是谁?
“常松叔去给你请大夫了,你乖乖坐着别动。”
长安端着清水过来,火红的衣裙在晨光下格外的醒目。周和以这才注意到,少女穿着的破裙子居然是嫁衣。而后他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朱红。
成亲两个字,猛地涌上心头。
“陆承礼。”长安叫他。
周和以浑身僵硬。
长安一边拧着湿布一边小心地措辞道,“你也看到了,家里着火,咱们要搬家了。你爹爹昨日把你交到我手中后就笑着去找你娘亲了。你爹爹为了照顾你,二十多年没去找你娘亲。现在你是个大人,他说他可以放心,昨晚就走了……”
周和以眼神倏地一闪,没作声。
长安抓起他搭在腿上的手,清脆的嗓音带着令人信服的笃定:“估计你娘亲性子比较着急,他没来得及跟你道别。往后,你就跟着我。知道吗?”
“……我爹走了?”一夜没出声,周和以嗓音哑到不行。
“嗯。”长安替他擦手心,头也不抬。
周和以盯着她,顺势哑着嗓子问:“那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估计不回来了吧。”长安淡定地回,“你也知道你很烦,他为了养你,二十多年没见过你娘亲。接下来的日子,他会专心陪你娘亲。”
“哦。”
“跟着我也不会太差,”长安换了只手,继续替他擦,“我虽然不会像你爹爹那样,但至少会保证你不会肚肚饿饿,也给你蜜水喝。”
周和以:“……”听到这他也注意到少女奇怪的说话语气,这人是当他傻子吗?
“你乖乖的,常松叔回来,咱们在商量去哪儿。”
“哦。”
周和以地闭上眼,却没有睡意。额头贴上的冰凉布料让他神志更加清明。他控制着呼吸一长一短,像睡着,其实竖着耳朵听四周的动静。
长安又替他擦了会儿手心脖子,起身继续去搜罗。私库在哪,常松也说不上来,还得费心思去找。长安如今没工夫,只先搜明面上能看到的,保不齐这里头还有东西剩下。在这无亲无故的古代,钱财都是立身根本。抱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念头,长安打算再地毯式扫荡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