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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柳意欢也不知是真是假,痛叫一声,招式突然一换,两只胳膊抡得风车一般。毫无章法,没头没脸朝大宫主身上打去。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比武,倒像是泼妇发狠。

大宫主一时倒也对他这种打发无可奈何,须知柳意欢要是耍起无赖来。神仙也一时半会没主意。他只得先后退几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发疯。

柳意欢只觉被他拂过的地方越来越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里。冻住筋脉血管,肩上越来越重,竟像扛了几十斤重的冰块一样。他心知不好。中了他地冰咒,一旦被催动起来。全身的血管都会被冻住,一直冻到心脏,就是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

他舞了半天胳膊,终于支撑不住。咬牙反手在石剑上一拍。厉声道:“你们先走!”

那石剑被他一拍之下,立即微微颤抖,大有一飞冲天地气势,然而晃得两下,还是稳住了。没飞起来。璇玑见他并不上来,不由急道:“柳大哥!你......你不要一个人留下!”

他恍若未闻,头也不回,肩上的冰寒一村一寸往下侵袭,渐渐令人不能动弹。他忽然露出一个很猥琐地笑容,望着大宫主,道:“难怪把宫主的位置传给你,不简单呐。”

大宫主将手一抬,厉声吩咐:“都拿下了!”

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离泽宫诸人得令,立即拔剑攻击。一时间锐利剑气充斥整个天空,年轻弟子与长老们混杂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剑气地海洋,都是对准了海边的这几人。很显然大宫主是下了决心舍弃罗长老也要维护离泽宫尊严,这片巨大剑气如果放出去,不要说柳意欢,只怕这一片沙滩都会翻天覆地。

柳意欢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笑道:“这下可不好过了,够狠毒,好手段!”

话音一落,忽觉脑后热浪熏天,他茫然地回头,只见璇玑手中的崩玉剑又凶险燃烧起来,无数条细小的火龙在上面飞快地穿梭,急不可耐。她厉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说罢便要挥剑放出火龙。那大宫主先前在宫内早已见识过她三味真火的厉害。这丫头很有些古怪,如果逼急了她,那火焰只怕比方才的还要凶猛。三味真火不同凡火,那是天上的火,离泽宫诸人受不起这等烈火,只怕要死伤惨重。

他心念急转,一瞬间想到无数个法子,脚下一动,青影乍闪,一眨眼就冲到璇玑身边。抬手作势要去抢她的剑。璇玑冷不防他动作这样快,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中途招式乎变,袖袍一展。竟是抓向旁边重伤的禹司凤。

众人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不是来救罗长老,却是抓禹司凤的。柳意欢和亭奴都是大吃一惊,然而一个中了冰咒无法动弹,另一个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干瞪着眼。

那宫主一把抓住禹司凤的领口。轻轻一提,眼看就要将他抛回去。忽然脸旁一炽,像是被火舌舔了一口。剧痛无比。耳边传来璇玑森然的声音:“放下他!”

他认定璇玑经验不如,又自负自己的速度,竟恍若不闻,足下一点,倒退了几丈,正要聚力纵身而起,却见眼前火光大盛,无数条火龙奔腾而来,竟比他还要快上数倍。大宫主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禹司凤,一把丢开他,急急后退,却仍是迟了一步,被其中一条火龙咬住胸口。擦过去,天火焚烧,其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纵然沉稳如他,也痛的嘶声大吼。被一众火龙掀翻过去,仰面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离泽宫诸人见宫主居然被重伤,都是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放剑气,纷纷抢上前来查看伤势。

柳意欢不顾自己身上的冰咒漫延,先将禹司凤抢了过来,亭奴顺势将他二人抓山石剑,柳意欢喘息未定,一把将动弹不得的罗长老腿下去,他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死死瞪着柳意欢。他呵呵一笑,低声道:“师兄你保重吧,咱们后会无期!”说罢再次勉力拍了拍石剑,道:“快,快走!”

石剑终于微微晃动起来。一飞冲天,霎时隐没在云端天际,再也见不到踪影。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五十章 离泽宫(七)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抢人行动暂时算得上是圆满落幕,只是柳意欢中的冰咒很是毒辣,不知如何消除。好在他甚是硬气埋头不吭一声,管璇玑借了崩玉剑贴在肩膀那块。崩玉剑性极烈,靠在肩上融融而有暖意,好歹也能让那冰冻速度减缓一些。

他受了伤,御剑再也飞不远,只能先回到格尔木。璇玑见他一落地就晕了过去,不由急道:“怎么办?要怎么解开冰咒?”

亭奴和禹司凤都是神色凝重,过得一会,亭奴才道:“冰咒隐伏在筋脉内脏之中,最难消除。就我所知,只有两种法子可以解,一是找那下咒之人解开;二是用相克的咒法抵消了去。”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众人都明白这两个法子可行性几乎为零。先不说大宫主被璇玑的火龙给烧伤,死没死也不清楚,就算没死,他肯定也不会过来解开冰咒的。而冰咒属于水行,与水相克的是土,这里谁也不会御土术,也只能干瞪着眼。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法子,眼见柳意欢冻得嘴唇乌紫,浑身打颤,他们急忙多加了三四床棉被盖在他身上。又唤了小儿送了四个巨大的火盆,放在屋角熊熊点燃。亭奴解开柳意欢的以上,只见他右边从肩膀开始,一直到整条胳膊,都变成了淡淡的青色,那青色又有渐渐从左边蔓延的趋势。

他立即将崩玉剑靠在那青色的边缘处,只觉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当即回头道:“璇玑,你去格尔木的药铺问问。有没有晒干的玉枝草卖。如果有,先买上二两回来熬汤。”

璇玑一听玉枝草三个字,立即道:“是昆仑玉枝草吗?”

亭奴微微一愣,“有昆仑玉枝草自然是极好的。但那种十分珍贵。想来这里是没得卖。普通的玉枝草便也可以。”

璇玑赶紧翻出自己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把异香扑鼻的干草,道:“我这里有昆仑玉枝草!小阳峰上长了很多,是用来喂灵兽的。我见它很香,所以晒干了拿来装香囊……你看看,能用吗?”

亭奴大喜过望,急忙将那一卷干草接过来。一根根抽出细细端详。只见叶长而纤细,上面螺纹不断,正是极其珍贵的昆仑玉枝草。这种玉枝草还会结出玉枝果。用来喂养灵兽。聚集灵气,是再好不过的。

他笑道:“天下像你这样奢侈的人真是少见,居然用玉枝草做香囊。若是教那些药铺老板看见,必然要气得吐血。”

璇玑瞪圆一双妙目,不明所以。

原来玉枝草本身已经是很昂贵的药物,昆仑玉枝草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多少药铺老板为了一两根昆仑玉枝草削尖了脑袋找门路进货,市价被炒到了离谱的高价,简直比最好的野山参还要贵重。所以璇玑没事拿它做香囊,无异于暴殄天物,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们如果知道,只怕会诅咒天雷劈死她。

既然有了玉枝草,当下众人更不多话,璇玑和禹司凤去楼下熬药,亭奴留在客房里照看柳意欢,打了热水帮他擦身上。

璇玑依照吩咐,先把玉枝草小心洗干净,再放进药罐里兑了一半的水,一半的酒。放在炉子上小火煎熬。忽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她回头,正对上禹司凤含笑的双目,她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用收拨了一下黏在腮边的发。低声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了摇头,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璇玑又惊又喜,只觉她似乎比先前大胆了许多,虽然不明白是怎么搞的。然而心底到底欢喜,隔了半天,才喃喃道:“司凤……?你

你不会后悔吧?柳大哥说……你以后永远也回不道故土了……是我害得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才好。”

他还是摇头,过一会,才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补偿。我一直患得患失,为咒语所困,看不透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明白,想不通的是自己。”

他见璇玑似懂非懂,不由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璇玑心中欢喜到了极致,忽然笑道:“司凤,我们要赶紧变强!然后去不周山把玲珑六师兄他们统统救回来,揪回来之后,我们就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好?”

他只是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忽而染上愁色,凝神不知想什么。

璇玑低声道:“你是想情人咒的事情?那个面具一直没笑……会有反噬吧?”

禹司凤微微一愣,道:“不是。如今我心中再无惶恐,情人咒也奈我不得。我是想……是想……”

想什么?璇玑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

终于,他叹了一声,低语:“我在想师父……他将我带大,如今却……我担心他的伤势。就这样一声告别也没有地走了,实在辜负他的恩情。”

璇玑想到是自己把大宫主打伤,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轻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下次……我和你一起去离泽宫向他赔礼道歉,求他原谅,我会说动他的,一定。”

禹司凤“嗤”地一笑,在她头上一揉,“你那个口才……还是不能指望你,其实,只要能天天和你一起,我便非常满足了,这一切,都不枉。”

璇玑忍不住抱住他,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只觉他的怀抱温暖馥郁。禹司凤张开双手环住她,这样温柔的拥抱,比任何紧密炽热的相拥都要让人心动。璇玑轻声道:“司凤,柳大哥曾问我,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他说你舍弃了所有退路,我却有很多条退路。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就算有很多退路,那些路上没有你,也无趣得很。眼下咱们在一起了,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谁也不可以丢下谁。不管是谁,在这条路上走失,都是没有退路的事情。我……也和你一样,没退路了,这下……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对你不起……其实、其实我……”

她似是说到了什么难题,卡在那里,不知如何继续。

禹司凤抚着她的脸颊,低声笑道:“你何时多了这么些小心思,我竟第一次知道。”

璇玑涨红了脸,嗫嚅:“有时候……也会想的……我又不是木头人……”

身后的玉枝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异香溢出了好远,惹得客栈里的人都寻香过来问煮什么。璇玑和禹司凤急忙分开,仍有些害羞,耳朵根子都红了。眼看那玉枝草煮得刚好,两人稳稳滗了一碗出来。见对方面上都还留着潮红, 不由相视一笑。

昆仑玉枝草总算将柳意欢身上的冰咒暂时压制住。缩在右肩上,乌青得一大块。亭奴说,半年之内没有大碍,只要在半年内找到会御土术的人,那么柳意欢这条右胳膊还是稳稳挂在那里,不会坏死。过了半年,那便危险了,为了不让冰咒将心脏冻住,他将不得不把右膀子斩断。

“老子才不要断一只手!不然这生意做得太不划算!”柳意欢躺在床上,口沫横飞地说着,他说一句,对面的禹司凤和璇玑就点一下头。禹司凤手里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送到他嘴边,笑道:“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御土之人。来,先把汤喝了。”

柳意欢把眼睛一瞪,理所当然:“废话,当然要你们小两口来找。我这伤是为了谁才负的?你们帮忙,那是天经地义,不帮忙才是狼心狗肺!”

禹司凤无奈地点头,将汤勺塞进他嘴里,省得他继续嚷嚷,说难听话。

璇玑说道:“柳大哥,你知道那些帮派有会御土术的人?我和司凤打算明天就动身去找。”

柳意欢喝了大半碗汤,才笑道:“明天就走也不必。我嘛,开个玩笑而已。这伤留在胳膊上,不疼不痒的,没大碍。我这段时间还有些私事要办,等不得你们去找人。再过几个月不是要开簪花大会吗?四大派的人都会聚集在浮玉岛,那里人才济济,必定有会土咒的人。咱们到时候就在岛上见。”

禹司凤微微一惊:“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可是你的伤……”

柳意欢摇头道:“半年后才会发作,无妨。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爱和你们两个小鬼扯在一起。别看我这样,也有正经事要做的。”

他的正经事就是嫖妓喝酒吧?璇玑和禹司凤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那,大哥你是回庆阳?”禹司凤想起他先前和离泽宫的恩怨,这次又伤了宫主。他一个人在外面荡,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我换个地方玩……哦不,我另有要去的地方,你问那么多干嘛?”柳意欢又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禹司凤摇头道:“大哥,我是担心你。”

柳意欢怔了一下,登时两眼放光,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招牌的猥琐笑容,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劲晃。笑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还以为你有女人就忘了老子呢!”

禹司凤伤势还没好,被他这样三晃两不晃,头晕目眩,只得叫道:“好好!大哥你自去,我们……不缠着你。”

柳意欢把他放开,道:“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用,你伤势还没好,走不得远路,留下来安心养伤就是。回头在浮玉岛见,万事大吉。”

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我要带着亭奴,有事需要他帮忙。”

他一定又要把亭奴带坏!璇玑怀疑地看着他,想到上次在妓院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亭奴居然被他教唆得坦然面对妓女,她就觉得眼前此人是个坏蛋。

柳意欢咳了两声,“不要这样看我,你已经是小凤凰的人了,要守妇道……”

“大哥!”禹司凤哭笑不得。

柳意欢笑了两声,忽然正了神色,说道:“玩笑就不开了。你们两个人留在这里,璇玑好好照顾小凤凰,他的伤势不轻,加上这番颠簸,想必伤了元气,须得好好静养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留在格尔木,这里离不周山太近,我怕他日生变……但他的伤不适合再走远路,只能留下来。总之你们一切小心。璇玑你也莫要再冲动,许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所有事情,都等到簪花大会咱们碰面之后再说,明白吗?”

两人难得见到他这样正经说话,急忙点头。

柳意欢长长吁了一口气,靠回床头,轻道:“说起来,小紫狐也是下落不明……盼她逃过这一劫才好呢。”

璇玑心中一颤,急道:“柳大哥知道她的下落?”

柳意欢微微一笑,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该遭的劫躲也躲不过去。各人自有缘法,日后有因缘,自然得以相见。”

两人知道他当日用天眼看过,想必心中有数,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听他的意思,紫狐应当没有什么危险,璇玑便松了一口气。

柳意欢喝完汤,把碗一丢,躺回床上用被子把头一蒙,叫道:“我要睡觉了!你们快出去吧!非礼勿视啊!”

璇玑和禹司凤忍俊不禁,互看一眼,这才携手走出客房。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一章 情怯(一)

自柳意欢和亭奴走了之后,臣下交替,过了差不多小半年的样子。禹司凤的伤势好了大半,只是遭遇阴雨天气时,旧伤会隐隐作痛,但这方面是速求不来的,只有慢慢调理。

伤愈之后,他怕自己长时间卧床静养,耽误了修为,早早便和璇玑约定了每日拆借剑招,修炼法术,不求精进,但求不退步。他二人没事就开始学对方门派里的剑法妙招,居然略有心得,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功力的缺陷是一种弥补。

本来天下修仙招数千变万化,没有毫无破绽的招式,各个门派之间很有些互补,譬如灵动补足了朴拙,稳健补足虚浮。离泽府的修行套路比浮玉岛还讲究轻、巧、快,然而招式上却并无过多华丽,和浮玉岛双剑合璧的绚丽华美比较起来,黯然失色得多,不过忽东忽西忽左忽右,身形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倒也是浮玉岛万万不及的。更有很多招式非人力所能办到,若非轻身功夫像那大宫主一样出众,发起招来也像老鹅排翅,笨拙的很。

璇玑的轻身功夫在少阳派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已经算是非常出色的了,但有些招式她也学不来,看禹司凤那样轻飘飘一个折身,一个反转,轻松得像吃葡萄,轮到她自己,不是半途中跌下来,就是来不及出招。她以前跟楚影红修行,何曾遇到过这种窘境,无论怎样困难的法术招式从来没有教过三遍以上的。这次却在禹司凤面前丢了大脸,他虽然不在意,只说这套外人学不来,但璇玑自己不这么想。

她执拗起来。谁都掰不过她,简直卯足了劲,和它们对上了。每天钻进去练,一练就是一整天功夫,连饭都顾不上吃,颇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最后禹司凤能把少阳派的瑶华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时,她也终于勉强过关了。

“这套剑法,简直是背后有翅膀的人才能学会。”

璇玑苦苦钻研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能大成功。不得不哭丧着脸放弃。然而想到了自己花了这么久的功夫却没成什么模样,到底还是不甘抱怨了一下。

禹司凤刚刚练完剑法,额上满是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听她这样抱怨,便笑着走过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能练到这样的地步。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

璇玑自己也是满身汗水,把剑收回去,往石头上一坐,叹道:“爹爹说过,天下间的修仙功夫。有的是大众,有的是小众。所谓大众呢,就像我们少阳派这样的,谁都能学,也能学出个结果,但真正学精了,却非常困难。我想,小众大概是你们离泽宫的功夫了,简直是独门绝技,挑人才能学会的。”

禹司凤但笑不语。两人并肩坐在大青石上,林间微风阵阵,令人通体舒畅。这里是它们找到的秘密修行场所,难得树林中有一块地势宽敞的地方,足够施展开身手。此时正值盛夏,骄阳如火,方圆百里都被那阳光晒得白花花一片,气都透不过来,这里却有绿树成荫,比外面要阴凉多了。

这地方是璇玑找到的,她自嘲,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而是招享福偷懒的好地方。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都有本事第一时间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靠上去,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璇玑刚才练剑出来一身汗,如今被林间的风一吹,顿时浑身清爽。她忍不住往石头上一躺,像一只大猫,把脑袋枕在禹司凤的腿上,一面轻道:“不知道柳大哥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禹司凤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在妓院喝酒吧。”

“他……难道没有不在妓院的时候?”

“有的。那大概就是在酒馆里喝酒。”

璇玑默然。过一会,又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柳大哥以前和离泽宫有什么龌龊?”

禹司凤沉默半响,道:“陈年旧事,何必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不过第一次见他,实在离泽宫的地牢里。那会他第一次试图逃出离泽宫,却被人抓了回来。:

璇玑问道:”他为什么要逃?“难道也是因为外面有个他放不下的人吗?想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

禹司凤没发现她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是因为她受不了离泽宫的规矩吧。柳大哥是个酷爱自由的人,不喜欢别人管着自己。我第一次见他,被他用一个果子逗乐过去,听他说了一个下午的笑话,从此觉得这人很好……和师父师伯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笑了笑,“那以后我天天溜去地牢里找他玩,他每天都说……嗯,说很多有趣的东西。我们就这样渐渐熟悉了。”

其实柳意欢那时候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无聊得要死,有个小孩儿陪自己玩那是再好不过的。他这个人哪里来的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根本就是为老不尊,他每天都和禹司凤大说女人经,完全是个急色鬼的模样,居然没把禹司凤教坏成为一代色魔,也算是幸运。

“后来老宫主死了,留下遗言放他出去,这就算逐出师门了。那天我去找他,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

他忽然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来,半响,才道:“就是这些了。他的事情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璇玑奇道:“你没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和他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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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低声道:“因为我不记得了。那一年所有的事情,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两人都是无语。在石头上靠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禹司凤排排她的脑袋,柔声道:“走吧,该回客栈了。晚上这里蚊虫多。”

有时候他会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关于哪一段莫名其妙被消减的会议。拼凑不到一起,他总是会忘记。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有没有答应柳意欢的询问。去问他。他也只是笑,卖关子不说话,被问急了,他就会老一套的四两拨千斤:有没有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凤凰还和我亲密,像小时候一样。这样就足够了嘛!

吃完晚饭,旋即很乖地回自己房间了。其实刚开始的日子她是缠着要和他睡一起的,可是这次禹司凤说什么都不肯答应。高翔她要进来和他睡一张床,她就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强人所难向来不是璇玑的专长。磨了一阵子看他还是丝毫不肯松口,也只得乖乖地和他一人一间房。她觉得很可惜,那一夜和他睡在一张被子里,很温暖,偶尔想起要重温,他却不肯了,她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他冷酷无情。

对于这件事,禹司凤甚是强硬。冷下脸拒绝他,其实也是有自己苦衷。他们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首肯,就算修仙者没那么多世俗规矩,但年轻男女无缘无故住一间房,对自己没什么,对璇玑来说却不算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的伤势已然大好,两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万一一个把持不定,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俗话说,近情情怯,以前两人尚未表露心迹,处于暧昧的时候,他倒是颇为胆大。如今真正放下所有顾虑,他却不敢了,仿佛放纵了自己的欲念,就是亵渎她一样。越是真正靠近那个人,心中千万般狂想反而一一收敛起来,情怯,莫过于如此。

禹司凤剔亮灯火,从包袱里取出皇历细细翻看,算着簪花大会的日子。还有四个月,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格尔木这里一直没什么风吹草动,更不见乌童有什么动静,这种现象并不能让人安心。倘若他不停地派人来捣乱,反而更好些。如今的情况,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前两天收到柳意欢的信,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定海铁索事件,如今全不销声匿迹,所有的妖魔仿佛都在一天之内消失,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破坏铁索的事情一样。

“不祥之兆”——柳意欢用朱砂笔在后面写了这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让他沉吟了很久。

乌童曾说,他是右副堂主,那么在他之上应当还有左副堂主和正堂主两人。如今的情况明显是敌暗我明,他们对两大派的行踪了若指掌,而槠磊他们却来年其他两个堂主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这个堂中规模如何,目的为何。乌童很明显对定海铁索一事并不伤心,他的目标应当是把少阳给铲平,那么,其他两个堂主对他这种野心究竟是清楚呢,还是被蒙在鼓里?

他皱眉沉吟,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打着翅膀,纱纸糊的窗面外,透出一团晕染的红光。禹司凤生性谨慎,当即吹灭了烛火,悄声走到窗边,凝神去听,一时竟不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