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不禁问:“明天开学第一天,上午发新书不上课,你们也在食堂吃?”

  江凤仪苦笑:“宁愿自己做,也不想再吃我做的。”

  杜春分还没想好做什么。

  中午开饭,一菜一汤,上午十点做也来得及。

  既然孩子喜欢吃,杜春分道:“那就酸菜鱼吧。”

  话音落下,李慕珍和刘翠华联袂而来,手里还拿着鞋底,边走边纳鞋。

  杜春分真佩服她俩的本事,说话走路还不耽误做活。

  她俩一听说江凤仪买三十块钱的票,也把兜里的钱全拿出来。孩子多,三十块最多俩月。

  一会儿杜春分手里的票就变成一沓钱。

  陈月娥眼馋。

  “这个钱也是你收着?”陈月娥撩起眼皮,居高临下看着杜春分。

  杜春分在本子上记下来,装没听见。

  陈月娥不禁拔高声音,“我跟你说话!聋了?”

  “跟谁说话?”杜春分啪一下笔往桌上一拍,霍然起身。

  陈月娥吓得后缩,眼角余光发现大人小孩都看她,丢不起这人,抬头挺胸,“这里是部队,不是你家!”指着杜春分。

  杜春分朝她手上一巴掌。

  啪地一声,离的近的廖星吓一跳。

  江凤仪拉着孩子后退。

  陈月娥懵了。

  杜春分扬起巴掌。

  李慕珍反应过来拉住她,“小杜,小杜,消消气。她故意的,就等你打她好讹你。”

  倒打一耙的事不止陈月娥会。

  李慕珍会,江凤仪会,姜玲也会。只是她们这些人不屑。

  陈月娥想说什么,一听这话顿时急眼,“李慕珍,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讹她?”

  李慕珍:“你不想讹她,你家孩子又不吃食堂,离这么近干啥。”

  校长给杜春分准备了一张桌子一条板凳。杜春分坐桌子后面,李慕珍等人都在桌子前面排队等着换饭票。可挤在最前面的不是江凤仪这个最先买的,而是陈月娥。

  陈月娥往四周一看,神色尴尬,讪讪道:“我好奇不行?”

  李慕珍:“没你不好奇的!”

  陈月娥噎了一下,“又不是你家的!”

  “吵吵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校长走过来。

  陈月娥扬起笑脸:“没吵,我们随便聊聊。”

  李慕珍忍不住翻个白眼。

  廖星转向她妈,这个陈月娥怎么这样啊。

  江凤仪摇了摇头,回去再说。

  校长问:“聊什么呢?”不待她开口,“小杜,卖多少了?”

  杜春分把钱拿出来,“还早。”

  陈月娥看到钱,心里又忍不住冒酸水,“校长,这个钱应该给会计吧?”

  校长生于民国长于战乱,经历过抗战内战,颠沛流离,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啊。

  陈月娥的小伎俩在他眼里真不够看:“杜春分同志是食堂大厨,也是食堂会计。身兼多职,小杜,辛苦了。”

  杜春分笑道:“为人民服务。”

  校长闻言也乐了:“好,好。你忙。”说完就走。

  陈月娥得了个没趣。

  李慕珍开口:“不买让让,人家买!”

  “娘,我买。”邵甜儿扒着桌子,递过去两分钱。

  众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李慕珍不禁说:“你买啥啊?”

  “买饭票呀。”甜儿说的理直气壮,“没有饭票咋吃饭啊?”

  李慕珍不禁看杜春分。

  杜春分:“两分钱不够。我身上没带钱,回家找你爹要十块钱再来。”

  刘翠华脱口道:“甜儿也买?”

  众人都有这个疑惑,四个小不点那么小,食堂随便剩点够她们吃了。

  军属们不是不羡慕,可谁让杜春分是国营饭店大厨呢。

  这事啊,真羡慕不来。

  杜春分笑道:“食堂是部队的,谁都一样。甜儿,快去。”

  甜儿不放心啊。

  “娘,给我留点啊。”

  杜春分烦:“再不去就没了。”

  甜儿迈开小腿就跑。

  杜春分看向众人。

  有需要的人也不再犹豫。

  校长准备的饭票多,可因为江凤仪、李慕珍和刘翠华买的多,待甜儿回来只有五块钱。

  甜儿知道十块比五块大,但不知道大多少。杜春分当众给她一把票,小孩可美了,跟廖星显摆,“我也有。”

  杜春分边收拾钱边说:“那是你们姐妹四个的。”

  甜儿奶声奶气道:“我知道啊。”

  杜春分不禁瞥她一眼,没你不知道的。

  随后,杜春分找副食厂的职工订米面油菜。

  陈月娥这女人闲着没事干,杜春分一走,她就问副食厂职工,杜春分买的什么菜。

  最常见的鱼和家家户户都吃得起的酸菜。

  陈月娥很失望,出来就跟朋友嘀咕,食堂定价贵。酸菜两分钱能买一颗,她一份酸菜鱼五分钱,怎么不去抢啊。

  这些杜春分可不知道。

  杜春分知道也懒得理她。

  翌日清晨,四个孩子在院里躲猫猫,杜春分和邵耀宗去副食厂。邵耀宗买自家吃的,杜春分拿她订的东西。

  副食厂有推车,好多职工的孩子中午也得在食堂吃,所以职工帮杜春分送过去。

  饭后,邵耀宗去部队,杜春分刷锅洗碗,家里收拾好才带着四个孩子去学校。

  杜春分怕甜儿调皮,再把老师气哭了,跟人老师说,只要她们几个不出去,想干啥干啥,别管她们。

  这么小的孩子讲不通道理,老师也知道不好带,就让杜春分放心,她有心理准备。

  刘翠华三人来得早,杜春分到时她们不光把做窝窝头的面和好,已经开始杀鱼洗酸菜。

  杜春分系上围裙,带上厨师帽,问:“你们想喝什么汤?”

  李慕珍笑着开玩笑:“我们想喝啥就能喝啥?”

  杜春分:“你们可以提意见,采不采纳是我的事。”

  李慕珍摇了摇头:“我们不懂。你决定吧。别花冒了就成。”

  杜春分想想那几天试的菜,“你们先收拾,我去副食厂看看。”

  这个点副食厂的很多菜都是人挑剩的。杜春分把剩的豆腐和香菇、青菜包了也没花几个钱。

  香菇青菜收拾干净,李慕珍等人也把鱼弄好了。

  杜春分让周秀芹烧火。

  三个女人就看到杜春分手腕一转,大鱼骨肉分离。

  杜春分把鱼头和鱼骨扔锅里,开始切鱼片。

  饶是周秀芹很早就知道杜春分是大厨,可也没想到她厨艺那么厉害,跟武侠电影里的大侠一样。

  究其原因,还是杜春分年轻。

  周秀芹见杜春分不光把鱼切成片,还把鱼刺挑出来,终于明白江凤仪为啥一次买那么多饭票。

  做的这么精细,她要有钱得天天吃食堂。

  她俩忙碌的时候,李慕珍和刘翠华也没闲着——做窝头。

  鱼骨过滤出来,鱼汤煮酸菜的时候,杜春分让周秀芹烧两口锅。她做改良版文思豆腐。

  豆腐、香菇和青菜切成丝,红薯淀粉勾芡,倒入豆腐汤中,加一点点油、盐和调料,一锅豆腐汤就好了。

  豆腐汤盛到保温的桶里,李慕珍刷锅,蒸窝窝头。

  锅底下塞几块木柴不用盯着。

  杜春分四人吃鱼头,也就是她煮汤捞出来的。不把鱼头吃掉,也不能带回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倒掉就缺大德了。

  杜春分几人吃个半饱,窝头出锅。杜春分看看墙上的挂钟,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刘翠华和李慕珍把窝窝头和汤抬出去,她把鱼肉放锅里打个滚盛出来,跟周秀芹去食堂。

  李慕珍和刘翠华打饭打菜,杜春分和周秀芹在餐厅等孩子。

  大孩子可以自己端,小孩子不行。

  邵甜儿一马当先跑进来,看到杜春分又惊又喜,“娘!”

  “小美,带着平平和安安找个位子坐好。甜儿,买饭去。”

  甜儿挤开大哥哥大姐姐,踮起脚尖也看不见。

  廖星把她抱起来。

  小孩指着酸菜鱼就说:“我要那个。”

  廖星问:“就要这一份?”

  小孩点一下头。

  杜春分冲她伸手,“馍票给我。”

  甜儿晃了晃小脑袋:“我不吃。”

  “你们四个吃一个。”

  甜儿想想,平平和安安可能喜欢,很是吝啬地给她娘一张,“快端过来啊。我饿啦。”

  杜春分朝她屁股上一巴掌。端着碗拿着窝窝头和四双勺子筷子过去。

  伺候好自家个小祖宗,杜春分又帮其他孩子端。

  七八十个孩子,其实来自二三十户人家。最少的人家是廖星和廖云姐弟俩。大多是兄弟姐妹三四个。

  这些孩子有的三人一碗,有的三人两碗。

  杜春分和周秀芹帮忙端过去,大的喂小的。只是很多大孩子看到鱼不敢给弟弟妹妹吃。发现这点,杜春分让大孩子先尝尝。

  鱼鲜嫩,无刺,不论三四年级,还是初中生都是又惊又喜。

  廖星好奇地问:“杜姨,这就是我妈说的酸菜鱼吗?”

  说曹操曹操到。

  江凤仪进来,不禁问:“这么快就吃上了?”

  “你中午也在这儿吃?”杜春分问出口,江凤仪身后又多出一人,正是邵耀宗。

  杜春分不禁眨了眨眼睛,他咋来了。

  邵耀宗干咳一声:“你以前只管做饭,不用管别的,我怕你忙不过来。”

  江凤仪很是意外地看向邵耀宗,这个小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

  “爹,爹,我在这儿。”甜儿站起来。

  食堂餐厅有四排桌子,两排高的中学生坐,两排矮的小学生坐。

  甜儿站起来伸出小手挥呀挥,也没人家坐着吃饭的中学生高。

  小孩意识到这一点,撑着桌子站板凳上。

  邵耀宗吓出一身冷汗:“下来!”

  “爹,给!”甜儿把窝窝头递给他。

  邵耀宗心梗:“你是我亲生的。”

  学生们不明所以,好奇地看过去,他手里的窝头头啃的乱七八糟,隐隐还能看到口水。

  江凤仪哭笑不得,“这个小甜儿。”看到她女儿和儿子,走过去问,“好吃吗?”

  酸菜鱼是用粗瓷大碗盛的,满满一碗菜。廖星和廖云姐弟俩就买一份。

  鱼肉滑嫩,白菜虽酸,可配上窝窝头刚刚好。

  菜还有半碗,杜春分又在旁边走来走去,廖云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妈一问,廖云立即说:“妈,你再买一碗,我们一起吃。”

  知子莫若母。

  江凤仪不客气地说:“你想吃还差不多。”转向杜春分,“不是一菜一汤吗?怎么没买汤?”

  “汤是豆腐汤,廖云说他不喜欢豆腐。”

  廖云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江凤仪知道儿子贪恋酸菜鱼,正好她手里有票,让李慕珍给她盛碗汤。

  淀粉放的不多,汤不至于粘稠,也不至于清汤寡水。

  江凤仪尝一口,不禁问:“这不就是菜汤吗。哪来的豆腐?”

  “白色的跟线一样的是豆腐。”杜春分提醒。

  廖云勾头看去,青的黑的白的,都是一条一条的,压根没一块一块的,一百个不信。

  甭说江凤仪,买了豆腐汤的学生不见豆腐还以为杜春分虚假销售。

  只是碍于汤滑溜溜的,还有点点胡椒提味,比家里做的好吃,所以忍着没说。

  邵耀宗吃着女儿的窝窝头过来,很是意外地看杜春分,“文思豆腐?”

  “文思豆腐?”江凤仪惊呼。

  廖星好奇地看向她妈。

  江凤仪解释:“鲜嫩的豆腐切的像头发丝一样。”说完一脸不敢信看杜春分,“你这刀工,已,已臻化境啊。”

  买了豆腐汤的学生又忍不住咬一勺,细细品问,真是豆腐味儿。

  可是一想到那软嫩嫩的豆腐,学生不信,“这是在哪儿买的豆腐?”

  杜春分道:“副食厂早上卖剩下的。其实不行,还有大块的。”

  江凤仪看看碗里的汤,“你这大块还没我小手指甲大,这也叫大块?春分,这个手艺在食堂可,可真是大材小用。”

  杜春分倒是蛮开心的,一来厨艺不会落下,二来部队开的工资比她以前高。

  “在哪儿不是为人民服务。”杜春分表现的无所谓。

  廖星起身道:“妈,我也想买这个豆腐汤。”

  “买去啊。”

  甜儿听得似懂非懂,看到廖星买,跟风说:“娘,我喜欢豆腐汤。”

  部队食堂这会儿应该吃饭了。邵耀宗回去估计也没多少东西。可食堂不收钱,他又没饭票。

  杜春分想一下,“但得给你爹买一碗酸菜鱼和一碗豆腐汤,还有四个窝头。”

  “啊?”甜儿掰着小手数一下,要好多好多张饭票,“我不吃啦!”

第30章 狐假虎威

  邵耀宗气个仰倒。

  小学生中学生齐笑喷。

  甜儿很好奇,这些人笑啥呢。

  杜春分想揍她,这个小气鬼居然是她闺女。

  邵甜儿肯定投错胎了。

  “你的钱谁给的?”杜春分瞪着眼问。

  哎呀娘呀,她咋给忘了——爹给的。

  甜儿嘿嘿笑着拿出一把,很是豪迈地往邵耀宗手里一塞,“买去吧。”

  邵耀宗也想揍她,这个皮孩子。

  江凤仪忍着笑又买俩窝窝头和一碗酸菜鱼。

  学校食堂是池主任忙活的。池主任担心众口难调,学生闹事,上面追究,下了班紧赶慢赶过来,还是晚一步。不过看到学生们埋头大口吃大口喝,放心下来。

  已有收上来的饭票,池主任知道杜春分的手艺,就跟杜春分换饭票,买一份酸菜鱼和豆腐汤端家去,给家人改善改善伙食。

  他娘在家,所以他的几个孩子不用在学校吃。

  池主任出了食堂,碰到几个老师犹犹豫豫,看样子想去食堂又怕不值得。他故意停下跟他们打招呼。几人一看池主任的东西,鱼片白嫩,豆腐汤里还有好几样东西,不论味道如何都值票价。

  老师前脚进门,校长和会计后脚进来,找杜春分换饭票。

  会计没参与试菜,不知道味道咋样,保险起见要份酸菜鱼。

  校长知内情,菜、汤和窝头各来一份。

  杜春分可没准备老师和学生家长的。豆腐汤就做一小锅,校长那份是最后一份。

  有学生没吃饱想买汤,锅里刮干净也只有半碗。

  李慕珍急的连忙给杜春分使眼色。

  杜春分进去看看鱼汤,不出她所料还有大半锅,“鱼汤不要钱,要汤就过来打。”

  所有人看杜春分,难以置信。

  酸菜鱼里的汤很少,然而学生们会过日子,汤也不舍得剩下。有学生做好酸掉牙的准备,鱼汤确实酸,但微酸。鱼汤很香,浓浓的肉香。

  只卖汤一份也得一分钱。

  杜春分:“做的时候我特意多放几瓢水。”

  学生们意识到这是真的,饭量大的学生立马把碗送过去,然后又买个窝头泡汤吃。

  因为不要钱,除了大人和邵家四个小不点都吃撑了。一个个捂着肚子,扶着墙出去。

  校长来的最晚,他吃饭又慢条斯理的,以至于留到最后。看到学生们这样,又好气又好笑。

  会计感慨:“我还担心第一天没人来吃。”

  江凤仪不赶时间,留下来帮忙收拾碗筷,“春分的厨艺要是去部队连队,咱们的兵能把部队吃穷。”

  杜春分长的漂亮,会计听校长夸杜春分厉害,一直以为她长相沾了光。

  吃了酸菜鱼,会计说不出话她靠脸的话,一个劲点头:“是呀。邵营长,每人得多吃两个窝头或一碗饭吧。“

  邵耀宗把碗筷递给周秀芹,道:“差不多。春分,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杜春分摆手,“半天就这一点活儿。凤仪嫂子也上班去吧。”

  江凤仪随邵耀宗到外面,忍不住说:“小邵,春分这妹子真不错,以后可不能让她伤心。”

  邵耀宗没听懂。

  江凤仪不爱掺和别人家的事。

  然而杜春分的情况特殊。

  无父无母,身世凄惨,头婚还不幸福。杜春分没有怨天尤人,没有变的尖酸刻薄,还能积极面对生活。江凤仪一想到她的情况,佩服她,又忍不住心疼。

  多好的闺女,命运怎么就那么不公啊。

  “你爹娘。”

  江凤仪的话太直,邵耀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尴尬,她怎么知道。

  邵耀宗下意识想问,是不是听杜春分说的。

  江凤仪得上班,整天跟他前后脚回来。他在家的时候杜春分从未主动去过隔壁。听她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邵耀宗想弄清楚,“嫂子听谁说的?”

  “老廖啊。”江凤仪说出来,注意到邵耀宗的脸色很不自然,她一点不意外。

  家丑不外扬。何况是爹娘。

  既然已经说了,江凤仪也不再拐弯抹角,“老廖说你结婚前工资大头给你爹娘,婚后还给三四成。这哪成啊。日子还过不过。”

  邵耀宗想蒙混过去,可他更想知道江凤仪对此事的看法:“最近几个月没给。”

  江凤仪倍感意外,她以为就他出去那个月没给。

  邵耀宗心底一沉,果然,除了他爹娘,所有人都跟杜春分一样,认为他不应该给那么多。

  “四个孩子花的厉害。”

  江凤仪欣慰:“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好。你才三十一,你爹娘还没到六十吧?”

  邵耀宗的爹娘结婚早,不过五十出头。

  江凤仪:“你家还有弟弟,前些年你出钱帮扶家里,往后应该你弟弟出力照顾。”

  这话跟杜春分的意思差不多。

  原来这点也不是她一个人那样认为。

  原来一直是他自欺欺人,以为爹娘不在乎他,是他给的不够多,不够孝顺。

  邵耀宗收起满心思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别嫌我多嘴多事。”

  邵耀宗挤出一丝笑:“嫂子为我好。”

  江凤仪感慨:“你能说出这话就够了。你爹娘日子过不下去,春分不可能看着他们去死。虽说我跟她认识时间不长,可春分妹子那么有本事的人,不屑干那么种事。”

  邵耀宗赞同:“我了解她。”

  两个月前或许不知道。

  在一起这么久再一无所知,邵耀宗可以转业回家了。

  话又说回来,饭菜被一群小饭桶吃的一干二净,杜春分四人没得吃了。

  幸亏还剩一点点小青菜,杜春分打两个鸡蛋,做一盆鸡蛋青菜汤就窝头吃。

  四个人两个鸡蛋,匀到每人碗里只有蛋花。好在用红薯淀粉勾芡一下,否则还不如自家做的。

  李慕珍一手端碗喝汤,一手啃窝头,“明天得多做点。”

  杜春分:“明天咱们先吃。”

  刘翠华点头:“我觉得不论剩多少,只要你说不要钱,都能给你干光。这群小崽子,真跟狼一样。”

  李慕珍瞥向她:“你儿子和闺女可在里面。”

  刘翠华道:“说的就是他们。他们见我在不好意思过来,别以为我没看到,让同学给他们一人买仨窝窝头,末了又要一碗鱼汤。”顿了顿,忍不住抱怨,“我也没缺他们吃短他们喝啊。”

  李慕珍笑着着问:“你舍得用一筐鱼头鱼骨熬汤?”

  刘翠华被问住。

  她不如杜春分舍得,也不如姜玲舍得,每次给家人改善伙食,买一条小鱼恨不得兑一锅水。即便听杜春分的放两头蒜进去,鱼汤也清的能当镜子照。

  周秀芹跟几人不熟,不敢插嘴,等两人停下才问杜春分:“明天吃啥?”

  杜春分也没想好:“我去副食厂问问,啥便宜吃啥。冬天啥都贵,留着钱跟票冬天用。”

  李慕珍和刘翠华完全赞同。

  饭后,三人分工,一人刷锅,一人洗碗,一人打扫餐厅卫生,让杜春分歇着。

  杜春分的双手矜贵,再说,家里的活她都懒得干,三人不让她做,她就晃悠悠去副食厂找人唠嗑。主要是聊最近的菜价。

  有了心理准备,杜春分就回去算账。发现赚了一点点,她谁也没说。

  现在赚钱也是因为东西便宜。

  天冷了打鱼费劲,价格肯定上涨。然而她的菜不可能涨,因为票已经卖出去。

  小本本上写满,杜春分挎着书包去学前班,瞧瞧邵甜儿有没有调皮捣蛋。

  一窝孩子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正唱“红星闪闪放光彩”唱的特起劲。她就回家准备晚饭。

  中午都不在家,邵耀宗早上也没买鱼买肉。杜春分摘个冬瓜,炖一锅冬瓜汤。

  猪油炖冬瓜,放几片姜,放一点盐就很美味。

  几个孩子中午吃酸的,晚上正好想吃些清淡的。

  邵甜儿双手捧起碗,一口气喝完把碗往桌上一放,发出嘭地一声,格外豪迈。

  邵耀宗脑海里闪出一个人——花和尚鲁智深。

  然而一看甜儿接下来的动作,邵耀宗笑不出来,小孩又用袖子擦嘴。

  邵耀宗慌忙抓住她的手,“又忘了?”

  甜儿被她爹拽到压水井边,不禁嘀咕:“好麻烦啊。”

  “吃饭不麻烦?”邵耀宗瞪她一眼,给她用胰子洗干净,“玩去吧。”

  甜儿很想往外跑,可怕她娘削她。

  倚着门框盯着几个妹妹。

  平平和安安快速吃好。

  小美按照自个的节奏来,慢吞吞,不急不慌。

  甜儿大声问:“你可以吃快点吗?”

  “我为啥要吃快点啊?”小美用勺子舀一口汤。

  甜儿气得跺脚,“可以端起来喝吗?”

  “我不喜欢端起来喝。”小美摇了摇头。

  甜儿叉腰:“我不等你啦!”

  杜春分不禁看向她。

  小孩蔫了,屋里的靠门上,跟念经一样念叨:“快点,快点,快点啦。”

  杜春分问:“那么快干啥?廖星和廖云还没吃饭。你们过去盯着人家吃啊。”

  甜儿的眼珠转了转,瞄向西边。

  杜春分:“咱们吃饭的时候,姜玲刚开始做。”

  姜玲烧炉子,没有烟囱杜春分也能知道是因为蔡母来她家压的水。

  那时候邵耀宗还没下班,蔡副营长也没回来,杜春分体谅蔡家老弱妇孺,还帮蔡母拎到大门口。

  蔡母进院就跟姜玲感慨,“小杜真是个好人。”

  墙不隔音也有好处,杜春分在这边听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并不是故意说的。

  她要是故意的会很有礼貌地说,邵营长的爱人,或者营长夫人。

  甜儿顺着门滑坐在地上。待她起来,军绿色的裤子已变成灰色的。

  邵耀宗忍不住:“甜儿,能心疼心疼你爹吗?”

  “爹咋啦?”小美边擦嘴边问。

  邵耀宗:“爹每天晚上或早上都得给你们洗衣服。你们能让爹休息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