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替孩子们摇了摇头,端着碗筷去厨房。

  邵耀宗跟进去,“你也帮我劝劝。”

  “就她们那个记性,你指望她们一觉醒来还能记住?”杜春分往外瞥一眼,就看到甜儿打头,小美、平平和安安随后,风一般跑出去。

  杜春分用炒菜锅做的冬瓜汤,钢筋锅没用。

  钢筋锅通常用来煮粥,所以里面没油。

  杜春分就兑一锅水烧热给几个孩子洗澡。

  邵耀宗懒省事,先用她们的洗澡水洗衣服,然后再端去外面下水道边漂洗。

  几个孩子玩一天,沾到枕头就睡。

  杜春分也累,但是没睡,家里有了挂钟,她见时间还早,被子全翻出来。

  邵耀宗不禁说:“今儿又不冷。”

  “我看看回头分开睡还差几床,要不要再添两床厚的。”

  安东的冬天很冷,家里没炕,取暖的炉子还在堂屋,烧上一夜也没多暖和。

  “再买四床,以防万一。”

  杜春分挑眉,好大的口气。

  邵耀宗不禁低头打量自个,他没怎么着啊。

  杜春分没卖关子:“咱家现在的生活,现在的开销,要是每月再给你爹娘三十块钱,肯定得花冒。”

  邵耀宗有那么一丝丝不自然,他想起早两天碰到师长,师长说他胖了。

  用杜春分的话说,胖是钱堆出来的。

  邵耀宗底气不足地说:“以前家里穷,爹娘又说修房子,城里什么东西都得买,我想着他们年龄大了,容易生病,手里有点钱,病了也舍得去医院。”

  “有没有听说过升米恩斗米仇?这话对你爹娘也好用。”

  杜春分把被子收起来,就往床上爬。

  邵耀宗不过走个神,她已躺下。

  “先起来。”

  杜春分不想起,“啥事还得起来?”

  邵耀宗张了张口,一见她的眉头动了,担心又嫌他磨叽,立马拉开抽屉。

  一大一小两个笔记本。

  杜春分看了看崭新的,还有硬皮包裹着,一个能买一沓写字本,顿时懵了,是她想的那样吗。

  邵耀宗很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瓮声道:“写字本薄,容易破。”

  杜春分又惊又喜,“真是给我的?”

  邵耀宗轻微点一下头,希望杜春分不要看到。然而杜春分眼尖,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耳朵红了。

  杜春分不由地勾头打量他一番,这是开窍了,还是被她喂熟了。

  邵耀宗拉灯躺下,粗声粗气道:“睡觉!”

  中间隔着四个孩子,杜春分伸手也够不着他,无声地笑了笑,笔记本放枕头底下。

  他进步这么大,杜春分喜得睡不着,“啥时候买的?”

  “今天上午。”邵耀宗不待她开口又说:“不早了,睡吧。”

  部队那边的熄灯号还没响,能有多晚啊。

  杜春分怕他又缩回去,可不敢拆穿他,“我今儿也挺累的。明天你就别过去了。”

  邵耀宗:“你不忙我就不去。”顿了顿,“怎么就做一菜一汤?”

  杜春分回想一下,“校长和池主任的主意。这里的孩子不差钱,做一荤一素,那肯定都吃荤。中学生跑得快,被他们吃了,小学生,像咱家这几个这么小的还吃啥。一汤一菜,一荤一素,没得挑,大家都省事。”

  “明天做什么?”邵耀宗好奇。

  翌日,杜春分买了一袋白菜和昨天一样多的鱼。

  白菜便宜,香菇贵,所以今天的菜比昨天多,实际花的钱比昨天少。

  昨天还剩不少窝窝头,杜春分就没做新的,周秀芹烧火蒸点米饭,煮一锅鱼汤。

  刘翠华和李慕珍洗白菜,然后把白菜帮和叶分离。杜春分打鱼丸。

  鱼丸白菜汤盛大保温桶里,杜春分做醋溜白菜。放的油不多,比刘翠华家做菜多一点。

  学生们已见识到杜春分的手艺,即便有的孩子,比如师长的小儿子不想吃菜,看在鱼丸汤的面子上,也没瞎嘀咕——做的什么玩意。

  杜春分的手艺也没让买白菜的学生失望。

  廖星就忍不住跟同学感慨,白菜比鱼丸好吃。

  鱼丸味道淡,确实不如微酸微辣,清脆的白菜好吃。不过得知那白白嫩嫩跟鸡蛋白似的东西是鱼肉做的,还是杜春分亲手做的,皮小子们也伸出大拇指。

  师长的小儿子下午放学到家就忍不住说:“那个杜厨师真牛!”

  师长的夫人很担心儿子在学校吃不好:“中午吃的什么?”

  “醋溜白菜和鱼丸汤。汤是鱼头煮的,免费喝。不过不可以剩。”

  师长进门听到这句,不禁说:“不剩就对了。吃肉不如喝汤。味道还行吧?”

  少年朝他妈努努嘴:“我妈再练一百年——”一见他妈瞪眼,立马改口,“我现在就好奇她明天做什么吃。”

  同好奇的不止她一个。

  廖星和廖云姐弟也好奇。

  刘翠华和李慕珍的孩子也好奇。然而除了杜春分本人没人知道。

  周三的饭格外简单,主食窝窝头,汤是海带和千张切成细丝煮的汤。菜是黄瓜炒蛋。

  李慕珍担心油用光了。

  杜春分有计划,打算买肉熬油。

  孰料第二天副食厂就从安东拉来一头猪。

  杜春分把猪大骨、脊椎、下水包圆,又把这个月的肉票全换成肥肉。

  副食厂的小斗车大半车,起的早的孩子看到那么多,纷纷惊呼“加餐”。

  杜春分赶紧提醒他们,没排骨,只是脊骨,肉不多。

  脊骨跟大骨头一样不要票,上面的肉自然被挑的很干净。

  猪肉难买,哪怕是肉沫,在食堂吃的学生们也很高兴。

  杜春分到学校,就把脊骨剁成很小很小的块煮汤。学生多,骨头少,她就把大海带切成块放进去。素菜是用熬油的锅炒的豇豆。

  饭后,李慕珍注意到下水和棒骨没收拾。

  四点左右,杜春分收拾下水。

  学校关门前,她把炉子封上,棒骨和下水放炉子上慢煨一夜,第二天下水切成丝,又是道荤菜。素菜是凉拌黄瓜。

  一周的最后一天,杜春分也没糊弄。用一点白面洗一块面筋,然后用面水煮面筋汤,放点海带丝和千张丝。荤菜就是猪油渣炖白菜。

  虽然没有正经的肉,可猪油渣好吃,学生们再一次吃的晚上不想吃东西。

  傍晚,廖家吃饭,廖星和廖云姐弟俩只喝小米粥不动筷子。江凤仪想笑又想生气,“就不该让你们去食堂吃。”

  廖政委不禁看她:“我怎么听说你今天也去了?”

  江凤仪欲盖弥彰地说:“吃饭!吃完饭再说。”

  廖政委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白菜比酸菜便宜,这个小杜不会过几天带人腌几缸酸菜吧。”

  杜春分暂时没这个打算。

  工作的时候她很认真,周末休息就不再想食堂的事。

  周末上午,邵耀宗在家看孩子,杜春分又上山弄一颗枯树,下午在家做甜辣黄瓜。再不做黄瓜季节就过去了。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日,她又弄一棵树。

  厨房塞满木柴,得往堂屋火炉旁边放了,杜春分才停。

  邵耀宗跟战友调班,周末该他值班调到其他时间。

  要搁以往,肯定有人不乐意。

  半个月而已,杜春分的厨艺传遍军区,不少人家想给孩子改善伙食,或者家人来探亲,就去食堂买菜。没有一次让他们失望,他们也希望邵耀宗能帮杜春分分担一些。

  九月的第一个周末,杜春分没打算上山,蔡母却一大早喊杜春分。

  蔡母闲不下来,孩子睡着,姜玲看着,她就上山捡柴,留冬天扔烤炉里。

  以前的人没东西吃,经常要下地下河上树上山。

  蔡母会过日子,没少弄野菜,因此认识很多野蘑菇。她怕山上有野猪,想找个人陪她。思来想去,杜春分最合适。

  杜春分的性格直来直去,两口子双职工不差钱,不会跟她抢东西,也不会在背后说她坏话。

  然而两人就捡一天。

  九月十二日再去,发现很多地方被踩的不成样子。

  蔡母气得大骂:“肯定是陈月娥那个贱人!祸害成这样,明年就绝种了。”说着话心疼的把翻出来的根埋回去。

  杜春分料到了,因为那天她们捡的太多,一人一大筐。

  陈月娥一伙人整天盯着她,肯定忍不住羡慕嫉妒,继而跟鬼子进村一样扫荡干净,让她没得吃。

  “检点柴回去?”

  蔡母用小棍把地面摊平,道:“检点柴——”看到不远处的东西,“别捡柴,捡这个东西。”搂到杜春分面前,“这个是从松树上掉下来的。松树油多,这个特好烧。”

  杜春分拿起来看一下,外形很奇怪,有的地方还脱落了,露出褐色的东西,“这是——”顿时福至心灵,“这东西可以吃。”

  “这东西可以吃?”蔡母好奇。

  杜春分想说十多年前,对岸打仗,她爷帮忙送粮食,这边的老乡给她爷一兜子,她天天当瓜子嗑了吃。

  “大娘,这里面是松子。”

  蔡母点头:“我知道松子。”指着脱落的地方,“这里肯定是松鼠啃的。”

  杜春分拿出一个,手上用力捏开,小小的果仁出现在手中。

  蔡母不明所以。

  杜春分示意她吃下去。

  蔡母毫不犹豫地放嘴里。

  杜春分绝不可能害她,不为别的,就凭她有几个孩子。

  “哎,真可以吃?”

  杜春分:“婶子,改捡这个。你跟姜玲带着手套剥开,用我家的大铁锅炒。我来炒,咱们两家一人一半。”

  蔡母一直不知道这东西可以吃。杜春分比她力气大,肯定比她背的多。听杜春分的意思跟瓜子一样,不炒的话可以吃,但不好吃。俩人平均分,蔡母总觉得占她便宜。

  蔡母想到儿媳妇说的话,邵耀宗是她儿子领导,杜春分是领导爱人,不能占人家便宜。

  “你家人多,咱四六分吧。你要是不愿意,我不要全给你。”

  炒松子是力气活,当年她爷跟她奶换着炒,炒一锅累一身汗。

  思及此,杜春分道:“行。我们多捡点。部队那边肯定有粗砂,到时候我买点。这个你就别跟我争了。”

  不用花钱,蔡母乐意,别看脚小走路晃晃悠悠,腿很利落,捡的跟杜春分一样快。

  下山路不平整,杜春分在后面帮她扶着。

  蔡母背的很轻松,有工夫跟她聊天:“小杜,你说这山上有没有山核桃?”

  “可能得往里去。”

  蔡母可惜她年龄大,不能往里跑。

  “那你去看看。我听人说吃啥补啥。你家那个平平和安安还不如小美机灵,可得好好补补。不然啊,将来甜儿和小美考上大学,她俩没考上,你养再好,人家也得说你是恶毒后娘。她们的亲娘后悔了,几句话就能把孩子哄走。”

  杜春分很意外,老太太懂得真多。

  “哄不走。”

  蔡母摇了摇头:“没有对比肯定哄不走。就怕有对比。一个坐办公室,一个跟你一样辛苦做饭。时间长了,亲生儿女心里也有疙瘩。人都是这样。我那几个儿子,当年要谁当兵谁都不去。还说小石头他爹有出息,他们也不羡慕。

  “现在小石头他爹只是个副营长,不知道哪天就得回老家,我那几个儿子三天两头写信要来看我。我有啥好看的?以前天天住一块。还不是惦记他兄弟的东西。”

  杜春分挑眉,老太太原来真懂啊。

  “你不该跟我说。你跟姜玲说。”杜春分补一句,“姜玲要知道你这样想,肯定把你当成亲娘。”

  蔡母嗤笑一声:“咋可能,人家有自个的娘。不过姜玲也是个好闺女,每周都买条鱼,她吃多少就给我盛多少。”

  杜春分:“姜玲是很实在。我给她送两次鸡肉,天天要给我看孩子。”

  这事蔡母知道,不由地停下,“山上好像有野鸡。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你咋不打?”

  “没带弹弓啊。”

  蔡母想到她们的目的是捡蘑菇。

  可惜被那个坏痞子祸害了。

  再想捡只能等下次雨后。

  “下午还去不去捡这个松子?”

  杜春分:“你不累咱就去看看。”

  蔡母不累,她这个岁数赶上收获季节能割一天小麦。

  俩人没去太早。

  两点多上山,蔡母在半山腰捡松塔,杜春分往里跑。结果不光捡到山核桃,还捡到掉落的板栗。

  杜春分背着满满一筐跟蔡母汇合。

  蔡母看到板栗外壳上的毛刺,又想到里面还有一层毛皮,她没本事收拾。姜玲得买菜做饭洗衣服,抽空弄得还不够一家人塞牙缝。又想想要不是杜春分跟着她,她也不敢往山上来,直言板栗和核桃归杜春分。

  杜春分怕几个孩子把核桃当弹珠扔着玩,就把东西放姜玲家中。反正新鲜的板栗能放好些日子,不着急收拾。

  陈月娥瞄着杜春分,发现东西往姜玲家送,顿时不羡慕。以己度人,肯定不是好东西,否则杜春分怎么舍得给别人。

  邵耀宗很好奇,“你跟婶子忙一天,忙的东西呢?”

  “先放她家,她家厨房空。”

  邵耀宗不禁说:“还不是你弄太多木柴。我觉得够咱们烧一冬。”

  杜春分想说,正好,不用再买煤。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八月下旬她给张大姐去了一封信,算着时间农历中秋前能收到。不出意外下周能收到她的回信。

  杜春分问:“邵耀宗,说正事。这几个月你没往家寄钱,你爹娘要是确定你来真的,会不会来部队闹?”

  邵耀宗心中一突,“他们那么大年龄,来部队?”

  “以前没去看过你,是你定时寄钱回去。”

  邵耀宗烦的挠头,“那,怎么办?”

  “他们能找到这儿吧?”

  邵耀宗想了想,又往四周看看,山高林密,“不一定。”

  “拍电报让你去安东接他们,去还是不去?”

  邵耀宗想去,眼角余光看到四个孩子从外面跑进来,其中平平和安安大变样,不过半年时间,还长高一点,顿时犹豫起来。

  杜春分的眼珠一转,好现象啊。

  “先别去?”杜春分试探着说:“平平和安安太小,不记事,过半年她俩忘了你爹娘的种种不好再去?”

  邵耀宗不想再看到俩闺女怕他。

  他这辈子对爹娘问心无愧,却亏欠孩子很多。

  好半晌,杜春分有点不耐烦想催,听到邵耀宗说:“找不着我,他们有钱,自个会回去。”

  杜春分心里乐得简直想拍腿。

  “可不许心软。”

  邵耀宗摇了摇头,“不会了。”

  为了孩子他也不敢。

  每当杜春分提一次邵耀宗的爹娘,邵耀宗总是又期待又担忧。期待他爹娘的到来,说明心里还有他。担心他爹娘为了钱闹。

  然而这些期待和担忧全变成了失望。

  阳历九月十六,邵耀宗替杜春分收到张连芳的信。

  杜春分让邵耀宗帮她看。张连芳的信中提到了他爹娘。李庆德是公安,偶尔办案经过他老家,亲眼看到他爹娘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

  张连芳还在信中让杜春分转告邵耀宗,不用担心。说句夸张的话,他俩小年轻不见得能活过那老两口。

  邵耀宗可以不信杜春分,因为她不喜欢她爹娘,还有点私心。但他无法怀疑张连芳和李庆德。俩人知道他在乎爹娘,爹娘病了或怎么了,不可能瞒着他。

  “信里写的啥?”杜春分问。

  邵耀宗又看一眼,“都挺好。领导挺照顾你徒弟二壮,他也很好。”

  “领导敢不照顾吗。”

  邵耀宗听糊涂了,“欠你情?”

  “我跟他说我二婚丈夫是军官。”

  部队虽管不到地方,但滨海也有驻军。滨海的军官当中要是有邵耀宗的战友,邵耀宗一个电报过去——我的家人受到不公平待遇。他战友找到地方政府,滨海政府肯定不介意给他一个面子。

  邵耀宗想通其中关键:“你真会狐假虎威。”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邵耀宗噎住,又不能跟她上纲上线。杜春分不是利用他欺负人,而是自保。

  “拿好!”

  邵耀宗把信往她怀里一拍就往外走。

  “干嘛去?”

  白天一日比一日短,邵耀宗从部队回来,太阳已经落山。

  看一会儿信,天快黑的看不见路,“找甜儿她们回来。”

  杜春分朝西边努努嘴,“顺便把姜玲剥的东西都拿过来。我明天早上做。”

  粗砂和小石子准备好,有锅有柴,就等剥开的松子和板栗。

  邵耀宗没吃过松子和板栗,可杜春分既然敢给孩子吃,指定没问题。

  “天天上班做饭,你不累吗?”

  食堂的饭跟饭店相比轻松多了。

  蒸窝头不需要她,切菜烧火打扫卫生不需要她,她只需要做。

  起初一周不重样,杜春分是担心学生们吃腻了。

  不知道他们真喜欢,还是家里的长辈告诉他们肉有营养。猪肉限购,让杜春分三天两头做也做不出来。所以很多学生向杜春分提议,每六天两次鱼丸汤两次酸菜鱼。

  今天做的便是鱼丸汤。不过里面不是白菜,而是切成片的萝卜。

  副食厂虽然没猪肉,但他们每天都会去安东县。杜春分今儿下班路过副食厂,请职工帮她买几根大骨头和一副猪下水,明天吃猪杂汤。素菜就是炒白菜。

  这顿饭简单,明天不会太累,杜春分道:“明天还行。”

  “那你做吧。”

  倦鸟已归巢,孩子们还不知道回家。

  邵耀宗揪住甜儿的小耳朵。

  甜儿疼的吸溜嘴,连声保证,“回家,回家。”让邵耀宗松开。

  邵耀宗压根没使劲,所以他一松手,不记打的甜儿拐去姜玲身后。

  拎起两袋子,邵耀宗边往外走边说:“我叫你娘来。”

  “告状精!”甜儿赶忙把拨浪鼓,布老虎还给姜玲,迈开小腿追上去,抓住邵耀宗的手,威胁他:“不许说!”

  邵耀宗:“走不走?”

  “走就走!”

  甜儿跑到门口就喊:“娘,爹贪玩,不愿回家,管管爹!”

  邵耀宗无语。

  姜玲等人想笑。

  蔡母不禁说:“甜儿真厉害。以后也不知道谁敢娶。”

  姜玲顺嘴说道:“厉害的人。”

  蔡母被儿媳妇堵得说不出话。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个理。有这么厉害的姑娘,肯定也有这么厉害的后生。

  甜儿见她娘跟没听见一样,不依:“娘,管管爹!”

  杜春分瞥她一眼:“我让你爹去找你。管啥?”

  “啊?”小孩惊了一下,转身跑出厨房往堂屋钻。

  邵耀宗随后进来:“这些东西放哪儿?”

  买床的时候邵耀宗又买个大橱柜,放在厨房里。

  厨房里原本就有木柴,加一个橱柜,塞得严严实实。万一着火,就他们家厨房的东西,能把这一排房子点着。

  杜春分:“扎上口,横着放橱柜上面。”

  邵耀宗部队食堂饭菜盐重,杜春分母女五人中午吃的好。所以晚饭也没再做浓油赤酱的菜。一锅青菜鸡蛋面。

  一家人中午不回来,早晚吃的简单,以至于鸡蛋还有剩余。

  杜春分今天吃了几个鱼头,她觉得营养够了,就打五个鸡蛋——四个孩子加邵耀宗。

  邵耀宗的鸡蛋咬一口,发现杜春分碗里只有青菜和面,顿时吃不下去。

  用筷子拨开他咬的地方,剩下的送杜春分碗里。

  杜春分愣住。

  邵耀宗不在自然地干咳一声:“你忙,多吃点。”

  杜春分想笑又意外,邵耀宗这个愚孝的也知道疼人,“给你打的。”说话间还给他,“今天做鱼丸剩的鱼头和鱼皮都让我们几个吃了。”

  邵耀宗想起以前,他们家做鱼丸,煮汤的鱼头和鱼皮都是他和杜春分吃。食堂人多,鱼头多,那么,杜春分说的是实话。

  “以后留给她们吃吧。”

  甜儿抬起头来。

  杜春分:“你爹说,以后他的那份鸡蛋留给你们吃。你爹好不好?”

  甜儿把嘴里的面条咽下去:“亲爹!”

第31章 爆米花

  邵耀宗口中的鸡蛋险些喷出来,慌忙别过脸去。

  杜春分想揍孩子,可理由太牵强,“是不是亲爹还用你说?”

  小孩歪着脑袋看着她,我又没说错。

  杜春分放下筷子:“能好好说话,能不皮吗?”

  邵甜儿感觉到危险,往嘴里塞面条。意思不言而喻,我得吃饭,你别说话啦。

  “吃饭吧。”邵耀宗开口道。

  不趁机做点什么,太便宜邵甜儿。

  杜春分问:“吃过饭洗头?”

  甜儿苦着小脸,一看她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嘴一扯,“我爱洗头,我爱洗澡。我最喜欢娘给我洗。”

  邵耀宗口中的汤又险些喷出来。

  平平和安安也忍不住笑了。

  杜春分见状,趁机说:“天气越来越冷,过几天得换厚被子,床上放不下,我和你爹打算搬到东边,你们四个还睡西边。”

  甜儿问:“你们不跟我睡啊?”

  杜春分微微点头。

  “太好啦!”

  她邵甜儿终于解放啦。

  杜春分不禁看向她。

  小孩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面。

  杜春分转过头,视线掠过平平和安安,两个孩子的笑容消失不见,变成泫然欲泣。

  “咋了?”杜春分问出口,知道了。甜儿和小美知道分开睡她也不会消失,内心敏感不安地平平和安安很害怕,怕她不要她们。

  邵耀宗看过去,就转向杜春分无声地问,是他想的那样吗?

  杜春分问:“平平,安安,喜欢跟娘一起睡?”

  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点头。

  杜春分笑道:“我以为你俩吃的肚子疼。这点事啊。那就一起睡。不过可不许嫌挤。”

  两个小孩又同时摇头。

  甜儿苦着小脸:“娘……”

  杜春分:“你跟平平和安安商量,她俩同意,就分开睡。先把面吃了。”

  甜儿快速吃完,眼巴巴看着平平和安安。

  姐妹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只能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邵耀宗给姐仨擦擦嘴,甜儿一手一个,拽去卧室慢慢商议。

  小美瞥她仨一眼,晃晃小脑袋,脸上露出不符合年龄的无奈。

  邵耀宗看到这一幕又想笑,这俩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逗。可一想到平平和安安,来到这边这么久,平时看起来开朗多了,却还是那么胆小,他就笑不出来。

  杜春分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他爹娘过来闹一场,平平和安安又得回到半年前。

  思及此,邵耀宗忍不住叹了口气。

  杜春分顺嘴问:“咋了?”

  邵耀宗:“半年了,我以为平平和安安忘了。”

  “也许忘了他们长啥样。但那个被亲人讨厌的感觉不容易忘。”

  邵耀宗微微点头:“你说得对。以前她们太小,我以为什么都不懂。”

  “懂。只是不会说出来。还有可能不敢说。小河村也有胆小的孩子。咱们当爹娘的越是对她们严厉,她们就越不敢讲。”

  小美不吃了,竖起耳朵听。

  杜春分见状,不说了。

  小美很失望,轻哼一声,捧着碗喝完汤就走。

  邵耀宗拦下,朝桌上努努嘴。

  小美抓起毛巾胡乱擦两下。

  杜春分无奈地摇摇头收起碗筷。

  邵耀宗:“我刷。水壶里的水还热着,你给她们洗头。早点洗早点擦干。”

  中午得做饭,杜春分本打算早上洗。可早上天凉温度低,她又怕孩子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跑一圈再着凉感冒。

  杜春分调好热水放青石板上,就去屋里抓孩子。

  四个孩子趴在床边,甜儿和小美分别在平平和安安左右。平平和安安耷拉着脑袋,甜儿和小美勾着头打量她俩。

  杜春分纳闷,问道:“看啥呢?”

  平平和安安下意识抬起头,脸上挂满泪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

  杜春分吓一跳:“咋哭了?”不禁转向甜儿。

  甜儿慌忙说:“不是我,是娘。娘让我们自个睡,妹妹才哭。”

  杜春分抱开小美,给平平和安安擦擦眼泪,把孩子拉到腿边,“是不是甜儿劝你们不要跟娘睡。你们想跟娘睡,又不好意思拒绝甜儿,急哭了?”

  虽然不是,意思差不多。

  平平和安安怯怯地点了点小脑袋。

  邵耀宗不见母女几人出来,就去找她们。结果到卧室门口正好看到俩闺女小可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