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看向他,“因为有你爹娘对比,我二叔二婶也不是那么可恶?”

  张连芳和李庆德不由得担心起来。

  邵耀宗笑着点头。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没看错吧?小邵居然没生气。

  邵耀宗:“所以你打算去甜儿和小美常说的万姥姥家?”

  甜儿不禁问:“我们不去二壮叔叔家,去万姥姥家啊?”

  二壮道:“我不是叔叔。按照辈分你们得喊我舅舅。”

  小美也好奇:“那到底去谁家啊?”

  杜春分没打算走亲访友:“我想买两捆纸,看看我师傅和我爷爷奶奶。”

  张连芳慌忙扯她一把,压低声音说:“春分,快别说了。这话以后都不能说。”

  “咋了?”杜春分诧异:“破旧习俗连那事都破?”

  张连芳点头。

  杜二壮也跟着点头:“师傅,现在人死了都不许烧纸。”朝供销社看一眼,“供销社没卖完的不敢卖不敢烧,听说在仓库堆着快沤烂了。”

  邵耀宗忍不住问:“这么说你连那个万姥姥家也不准备去?”

  杜春分:“她跟我二婶是邻居。”

  去她家必须从杜广元家经过,杜春分不想往那边去。

  张连芳劝道:“去看看吧。上次你走的急,什么也没说。这次过去他们要是笑脸相迎,以后就当寻常亲戚处。要是跟你甩脸子,你正好有理由跟他们断往。你爷爷奶奶爹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

  邵耀宗张了张口,很想说她爹还活着。

  “春分,去吧。”邵耀宗对几个孩子说,“陪你娘过去。”

  甜儿和小美拉住她的胳膊往供销社拽。

  二壮不由地跟上去。

  张连芳扯一下邵耀宗的衣袖,“你之前说她二婶骗她两次,一次我知道,另一次什么时候?”

  李庆德也很想知道。之前二壮的事更重要,他们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所以生生忍了一顿饭。

  邵耀宗没想到杜春分连他俩也瞒。想想也能理解,李庆德和张连芳知道了也不能去小河村逮住两人打一顿。

  张连芳听邵耀宗说完,顿时想骂人:“难怪你们头天见面,隔天就领证。我刚才真不该劝春分。我以为先给她介绍个二流子,被春分发现,春分不愿意,接着给她介绍‘陈世美’。’

  邵耀宗听到“陈世美”三个字,不禁问:“你们‘陈世美、陈世美’的叫,他本人不可能叫陈世美吧?”

  李庆德:“林伟杰。”

  邵耀宗很意外:“这个名字?可真人不如其名。”忽然想到他弟在革委会,对林伟杰在什么地方很好奇,“他还在区革委会?”

  张连芳先叹了一口气。

  邵耀宗:“高升了?”

  李庆德摇了摇头:“别提了。人家现在是区里的二把手。你说这叫什么事?老实做事,有本事有能力的下去了,他们这些投机倒把的反而作威作福。”

  这几年关于外面的情况,邵耀宗跟廖政委、杨团长等人探讨过。

  邵耀宗安慰他:“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昏官当道是灭亡的表现,上面的人不可能不懂。”

  李庆德:“就怕消息被有些人拦下来,到不了他们那儿。”

  邵耀宗笑道:“拦得住一时还能拦住一世?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军队没乱,只要部队出面,他就是成了市一把手也没用。”

  李庆德想想去年严重的时候,人比魔鬼还可怕。

  部队一出现,瞬间让他们现出原形。

  思及此,李庆德不由地打量一番邵耀宗:“看来你这几年也经历了不少事啊。”

  四年前他绝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以前在部队过得舒心,没心思回忆往事。如今来到故乡,他不刻意去想,往事的一幕幕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出现的越多,邵耀宗越发不忍直视过去的自己——太蠢!

  可邵耀宗不想承认蠢的无可救药的人是他。

  邵耀宗:“以前上战场、上军校,后来又执行任务,太忙没空想那些。”

  李庆德信以为真,感慨道:“这就好。我和你张大姐总算不用担心,你和春分因为你爹娘的事打架。春分的脾气——”看到杜春分出来,下意识把话咽回去:“买的什么?”

  杜春分:“一个西瓜和几包糖果。”

  张连芳不禁说:“糖果好,就当你和小邵的喜糖了。”

  杜春分下意识看他。

  邵耀宗的脸热了,结婚四年第一次登门,恐怕也就是他了。

  西瓜杜二壮拎着的。

  杜春分怕累着她徒弟,转手给邵耀宗。

  二壮想也没想就说:“我拎着吧。让师母歇歇。”说出来,慌忙把西瓜递过去。

  邵耀宗气笑了。

  四个小孩同时转向他。

  甜儿意味深长地说:“师母啊……”

  邵耀宗捏着她的小脑袋,让她抬起头来:“再说一遍!”

  “师——爹!”

  邵耀宗松手。

  小美扑哧笑出声来。

  邵耀宗转向孩子,小美拔腿往西跑。

  平平和安安捂着嘴跟上去。

  甜儿扮个鬼脸。

  邵耀宗又忍不住瞪二壮。

  二壮慌忙转到他师傅另一侧,借他师傅的身体挡住师母的怒视。

  杜春分:“知道怕了?”

  二壮嘿嘿笑着往前跑。

  邵耀宗见状,忍不住说:“他倒是一点不愁。”

  张连芳笑着说:“这就是有师傅的好处。别说他一个小伙子,换我也不愁。”

  邵耀宗:“师傅只是师傅,代替不了父母。”

  张连芳微微摇头:“你说的那是现在。农村人不如咱们转变的快,在二壮眼里师傅就是长辈。”

  邵耀宗心中一动,问杜春分:“二壮的爹娘也认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杜春分没跟村长两口子聊过这事,不清楚。

  邵耀宗:“回头试试。他们这样想,不用跟他们废话,直接说你不同意。”

  “你们是谁家来的客啊?”

  苍老带着好奇的声音传到四人耳中。

  杜春分循声看去,原来他们已不知不觉地出了滨海市区。

  朝西望去,是一条不甚宽的石子路。

  路一边是郁郁葱葱的豆田玉米地,另一边是一条河。

  河边青草及膝,几个老人拿着鞭子正把生产队的羊往河边撵。

  四个蹦蹦跳跳的小孩停下来。

  甜儿回头找爹娘,看到二壮离她只有三步:“二壮舅舅家的。”

  “二壮?”

  小河村是滨海西离滨海最近的村子。

  赶着羊群的几人正是小河村的人。

  二壮是村长的儿子,所以没人不认识他。

  说话的老头眯着眼打量一番,确实是本该在饭店的二壮,“这几个是你表姐家的孩子?我记得你表姐家就一个闺女啊。”

  二壮笑道:“不是我表姐的。您不记得了?甜儿——就是大丫头。那个是二丫头。”

  老头仔细想想,村里好像只有一对双胞胎,“你是说春分家的俩孩子?可这俩孩子又是咋回事?我记得春分就生俩啊。”

  甜儿不禁说:“这是我妹妹平平和安安。二壮舅舅,我不叫大丫,我叫甜儿,妹妹叫小美。”

  老头问:“你娘啥时候又生俩?”

  甜儿不喜欢这个人:“你管我娘啥时候生的。”

  老头不高兴:“你这丫头,说话咋跟你娘一样难听。”

  “我是娘的孩子。”甜儿说着抬起下巴,“不许叫我丫头。”

  小美也不喜欢她的小名:“不许叫我二丫!”

  老头的脸色变了变,很不高兴,也懒得跟她俩掰扯,“二壮,不是说你师傅跟人跑了吗?咋又回来了?”

  小美不知道“跑了”的意思等于私奔,“我娘才没跑。”

  老头装没听见等二壮回答。

  二壮:“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师傅嫁个军官。你咋还不信?”

  老头嗤笑道:“这事你让我咋信?春分是厉害,有本事。可她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哪个军官要她。”

  邵耀宗隐隐听见这话,三步并作两步走:“我这个军官要她!”

第57章 婚事告吹

  身材高大的男人猛然出现在身前,老头潜意识觉得危险,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

  老头抬眼看去,男人得比他高一个头,面色不渝,像是要打他,“你你——你谁?”

  邵耀宗:“我就是那个娶杜春分的军官。”

  老头的脑袋被邵耀宗的突然出现搞蒙了,愣了一会儿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又往后退一步,色厉内荏:“你想干啥?”

  邵耀宗冷笑:“现在知道怕了?你以为杜春分是你家闺女,头婚都没人要。”

  “你这人说话咋这么难听?”老头气得的脸色涨红。

  张连芳很是诧异的看杜春分,这是小邵吗?

  士别三日,不敢看啊。

  李庆德小声问:“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回头我就知道了?”

  张连芳又转向她爱人,什么回头就知道了?

  杜春分笑笑,让两口子自己掰扯,跑过去:“这就难听了?合着跟人跑了不难听?”

  老头一见杜春分出现,跟四年前一模一样,就知道她这几年过得好的不得了。

  再一想二十年前将将十一岁的杜春分敢跟他十五岁的儿子打架。他媳妇好心劝说,姑娘家太泼辣,以后不好找婆家。结果被她嘚啵嘚骂一通,哭的恨不得去自杀。老头又不由得后退一步,这个有人生没人教的小泼妇咋突然回来了。

  杜春分冷冷地看着他:“咋不说了?”

  老头讪讪地说:“那些话——也不是我说的。都是你二婶说的。你二婶不说,谁知道你丈夫是黑是白。”

  杜春分:“那二壮刚刚咋说,跟你说了多少次——”

  “二壮这小子记错了。”老头慌慌张张打断她的话。

  跟他一块放羊的老头边乐边提醒:“我说大拿啊,你是不是忘了,春分可是二壮的师傅。”

  老头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二壮那小子护杜春分,她又岂能不护徒弟。

  老头的脸瞬间变得跟他的白头发一样白,身体颤巍巍的,不由得握紧鞭子。

  杜春分上下打量他一番,真怂。

  “我回来有正事,没空收拾你。再有下次,饶不了你!”

  老头吓得慌忙摆手又摇头:“没,没,你有事,快忙去吧。”

  刚刚提醒他的老人见他这样又觉得可怜,“跟你说过多少次,人前莫论是非,人后不道长短。你就是不听。春分,他这辈子就坏在这张嘴上。你也是知道的,别往心里去。”不待杜春分回答,转移话题:“啥时候回来的?”

  杜春分的视线转向他,“上午刚到。”冲甜儿招招手。

  甜儿不明所以地跑过去。

  杜春分打开她身上的军绿色书包,从里面抓一小把奶糖,“来得匆忙,没带啥东西。这个还是供销社买的。”

  老人一看是好糖果,不舍得客气,“你看你,回自己家买啥东西啊。”说着不由得朝他那老头看去。就给我一个吗?

  杜春分道:“你忙吧。”越过他就往村里去。

  老人见杜春分这么爱憎分明,微微叹了口气,等他走远,把糖分他一半,“吃吧。”

  “不吃!”老头别过脸去。

  老人立即装自个兜里,回家给孩子吃去。

  那老头见状顿时直了眼,他咋不再客气一下。

  老人装没看见,拿着鞭子朝另一边去,看着羊别越过大路吃庄稼。

  河边还有人,杜春分又分出去几把糖就让甜儿收好。

  甜儿虽然不喜欢那老头,可没忘记他刚刚说的话,“娘,那个老头咋说平平和安安不是娘生的?”

  平平和安安也记得这话。

  安安不禁拉住杜春分的手:“娘,我和姐姐不是上午生的吗?”

  张连芳和李庆德的脸色骤变。

  二壮听得糊里糊涂:“平平和安安也是师傅生的?我咋不知道啊。”

  杜春分瞪他一眼,你跟着瞎起啥哄。

  二壮再没心眼也知道这里面有事,顿时闭上嘴绕到张连芳身边。

  随着孩子越来越懂事,邵耀宗和杜春分料到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你说还是我说。

  杜春分干咳一声:“我说!平平,安安,还记得你们那个娘吗?”

  俩孩子知道有那么一号人。

  杜春分见她俩点头,又问小美和甜儿:“你们那个爹还记得吗?”

  林伟杰不曾虐待过甜儿和小美。

  姐妹俩离开生父的时候才两周岁多一点。不像平平和安安,快三周岁了还跟生母在一起。所以林伟杰在俩孩子心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甜儿和小美果断摇头,谁知道他谁呀。

  杜春分:“平平,安安,你爹生你俩的时候,还不认识娘。”

  邵耀宗下意识点头,随即猛然转向他,什么叫他生?不会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吧?

  杜春分装没看见,继续跟孩子说:“你爹当时得执行任务,没法照顾你们,就给你们找个娘。我生甜儿和小美的时候也不认识你爹。所以就给她俩找个爹。

  “你们那个娘和她们那个爹不好,我们跟他们分开,你这个张姨和李伯伯就介绍我和你爹认识。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平平和安安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原来我们是爹生的。”

  “咳!”邵耀宗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以拳挡嘴,一脸的不赞同。

  杜春分挑眉,不然你跟她们解释。

  邵耀宗别过脸去。

  张连芳和李庆德忍俊不禁。

  杜二壮抿嘴偷笑。

  平平和安安看到他,不禁说:“难怪二壮舅舅喊爹师母。”

  “咳咳!”

  这下换杜二壮呛的别过脸去,怕喷张连芳一口吐沫。

  杜春分干咳一声,十分正经地说道:“这事你们知道就行了,不可以跟任何人讲。万一传到你们那个娘和她俩那个爹耳朵里,知道你们现在又漂亮又聪明,一定会来跟我和你爹抢你们。”

  甜儿好奇地问:“为啥啊?”

  “因为他们养过你们。法律规定,给你们当过爹和娘,他们想来看你们,我们不能阻拦。除非搬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安安拉一下她的手:“我们在部队也能找到吗?”

  杜春分:“部队的坏人会告诉他们你们在哪儿。”

  安安瞬间想到陈月娥,小表情陡然变得很严肃:“娘,我谁也不说。”说着话就看二壮等人。

  二壮忙说:“我啥也没听见。”

  张连芳赶忙承诺:“我也没听见。”

  安安放心了,神色放松下来。

  杜春分给二壮使个眼色,前面带路。

  二壮指给四个孩子看:“那就是小河村。我们先去,别一会儿我爹娘下地了。”

  四个小孩小跑跟上。

  邵耀宗瞪杜春分:“你胡说些什么!”

  “那你告诉我咋说?”

  邵耀宗不知道。

  平平和安安再大个七八岁,想怎么说怎么说。可她俩虚八岁,周岁才七岁。不论怎么说,都会跟杜春分生分。

  杜春分会不会心寒,邵耀宗不知道。但他不希望亲妈变后娘。

  邵耀宗:“你也跟我提前商量商量。”

  “谁知道会遇到那个老东西。”杜春分回头看一眼,已有一里路那么远,老头坐在路边,已变成一个黑点。

  张连芳道:“春分这样说也行。等平平和安安长大,不用你们解释,她们自己就知道了。”

  邵耀宗担忧:“不会怪我们吧?”

  李庆德笑着问:“还不信你们自己养大的孩子?”

  邵耀宗信孩子的秉性,好比甜儿,在他们跟前那么调皮,一天恨不得挤兑他五次,却不许外人说他半点不好。

  李庆德:“那你还担心什么?咱们也快走吧。二壮他们到村里了。”

  四个穿着新衣服的漂亮小女娃,两个两个还一模一样,以至于一进村就惹得在村头纳凉的村民围观,纷纷问,“二壮,谁家的孩子啊?”

  二壮想想该怎么解释,因为他怕再一次听到,“春分不就生两个吗?”

  “我是邵耀宗和杜春分家的。”甜儿脆生生说道,“我叫邵甜儿。”

  问话的女人楞了一下,心想,谁是邵耀宗啊。再一想,恍然大悟:“春分家的的大丫啊。这个肯定是二丫。大名叫小美,对吧?”

  小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翻个白眼。

  “这孩子咋了?”那女人看二壮。

  二壮:“她不喜欢二丫这个名。”

  “哎,我还以为咋了。这么小就知道讲美?难怪你娘给你起名小美。这俩呢?”

  平平和安安长这么大第一次来乡下,爹娘又不在身边,不敢回答。

  甜儿一手拉一个,“她是邵一平,她是邵一安。我妹妹。”

  那人明白,“你爹的闺女?”

  二壮松了口气,道:“对,我师母的闺女。”

  “噗!”围观的人们笑喷,纷纷指责他,“你瞎叫啥?小心你师傅收拾你。对了,春分咋没来?这个春分,也是心大,一走四年。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托了村长的福,小河村的人都知道杜春分为啥不声不响一走了之——林香兰两口子缺德,她懒得跟这么没良心的一家纠缠下去。

  杜春分无父无母,小河村很多正直善良的人同情她,自打她走后,见到林香兰和杜广元两口子都当没看见。

  这些人住村东头的,离杜广元家较远,离村长一家较近,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关系还不错。

  村长一家跟杜春分关系好,连带这些人也喜欢杜春分。

  几个小孩虽然不懂人心,但已有辨别喜恶的能力。

  甜儿觉得她们跟河边那个老头不一样,打开书包,抓两把糖果:“吃糖。”

  那些人习惯性伸手,看到小孩一脸稚气,赶紧缩回去,“好孩子,你们吃吧。”

  小美大概数一下,得有七八个人,也往包里抓糖果:“我娘买给你们吃的。”

  几人不由得看二壮。

  二壮笑道:“是师傅买的。”

  众人纷纷伸出手:“谢谢大丫——”一见甜儿板起小脸,那人笑道:“忘了,甜儿。”

  有人逗小美,故意喊:“谢谢二丫。”

  小美看出来了,道:“再这样就不给你们吃了。”

  那人还想逗逗她,孰料一抬眼看到来了四个人,“是你娘吗?”

  平平和安安没有分糖,先一步转身看去,挥挥小手大声喊:“爹,娘。”

  杜春分几人疾走几步就到众人跟前。

  一群女人注意到杜春分身边的年轻男人,又见男人身高腿长,腰板笔直,气质跟市里的公安都不一样,不由得相互看了看,难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军官。

  众人不敢信。

  女人一旦离了婚,只能往下找。

  甭说小河村,滨海市有工作的女人也一样。

  这个春分二婚找的咋比头婚还好啊。

  有人不信,试探着问:“春分,不介绍一下?”朝邵耀宗看去。

  杜春分:“邵耀宗,我丈夫。”

  几个女人轻呼一声,居然真是那个军官。

  “现在在哪儿上班?”话对杜春分说,眼睛一个劲瞄邵耀宗。

  军官能在哪儿,肯定是部队。

  杜春分故意没拆穿她,顺着她的本意说:“某部队团长。”

  二壮经常回来,知道很多人都想知道传说中的军官是不是个糟老头子。以前没杜春分允许,他不敢说。

  现在她既然说了,二壮就加一句,“我师——姐夫现在转业就是咱们县公安局长。”

  众人惊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

  邵耀宗何曾被这么多女人围观,忍不住给杜春分使个眼色,赶紧走,这些女人太可怕了。

  杜春分:“我找村长有点事,先走了。”

  “忙你的去吧。”有人顺嘴接一句,忽然想到,“不去你二叔家?”

  杜春分想也没想就说:“不去!给他脸了。”

  众人毫不意外,闻言忍不住幸灾乐祸,“就别去。你是不知道,自打林香兰那个外甥从小科员变成咱们区革委会二把手,你二婶那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

  杜春分:“靠来路不正得来的东西早晚得还回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众人闻言以为她刚回来不清楚,就提醒她:“听说他那个岳父是一把手。”

  邵耀宗很想说,我岳父才是实打实的一把手,“那个班子就是为了稳住事态临时成立的。”

  有人问:“你咋知道?”

  邵耀宗笑道:“报纸上有报道,事态严重,上面紧急成立的。”

  又有人问:“这么说林香兰也只能得意几年?”

  邵耀宗提醒她:“几年我不能保证。但我知道革命不可能革一辈子。”

  众人想想从清末到现在,不说别的地儿,就是滨海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届领导班子。

  别说一辈子,能撑十年都是她林香兰烧高香。

  指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她侄子还不如一个小科员。

  这么想虽然跟自我安慰似的,可一想城里天天革命,还真说不好。

  众人得了满意的答案就放杜春分等人去二壮家。

  现在不过中午刚吃过午饭,天气热,不可能这么早下地,都怕中暑。所以二壮的爹娘都在家歇着。

  茅草房冬暖夏凉。

  外面热的烤人,进到屋里猛一凉快。

  村长和他媳妇愣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杜春分真回来了。

  当他们听到邵耀宗就是杜春分的丈夫,又愣住了。

  二壮没管他爹,找出大刀把西瓜切了。

  西瓜咔擦一声裂开。

  村长回过神招呼几人坐。

  杜春分让几个小的出去玩会儿。

  甜儿和小美原本对这边没啥印象。

  四年不足矣让一个小村落改变太多。

  听到熟悉的乡音,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若隐若现,甜儿和小美为了确定这一点,走到村中间的大路往西去,果然看到似曾相识的人。

  甜儿大声喊:“万姥姥!”

  姐妹俩像杜春分。

  万氏只是愣片刻就认出她们,颠着小脚迎上去:“大丫,二丫,我的小乖乖,你俩啥时候回来的?你娘呢?”

  甜儿已懒得纠正名字:“我娘和我爹在村长姥爷家。”

  万氏收回找人的视线,看到平平和安安,“这就是你爹的孩子吧?”

  平平和安安点一下头。

  万氏注意到俩孩子也一模一样,不禁惊呼:“也是双胞胎啊。可真巧。走,我们回家。累不累?这不年不节的,你娘咋突然回来了?是不是出啥事了?”

  村长也以为杜春分出什么事了。

  二壮没容他师傅开口,就把邵耀宗吓唬他的话和盘托出,末了直接问:“爹,大姨和姨夫是不是有你的啥把柄?”

  村长不禁反驳:“我能有啥把柄。”

  “那你干嘛让我娶表妹?我不清楚大姨家啥情况,你不清楚?我没想到表哥以后再没钱可能去饭店闹,你也没想到?”

  村长没有。

  杜春分和二壮都太高看了他。

  村长聪明也只是个村长,眼里就自家那一亩三分地,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滨海市。

  丈母娘恭维他有本事,大儿子娶妻生子,小儿子吃商品粮。日子越来越红火,不能不帮帮穷亲戚。

  小舅子跟他推心置腹地说,大姐就那一个儿子,不能让大姐夫绝后。

  妻子劝他,二壮娶别人家的闺女也得给彩礼。别人家的闺女再孝顺也没自家外甥女孝顺。

  儿子跟他分析,不娶大姨家的表妹,这个钱还得借。至少得借一百。一百块钱要不回来,等于二壮就花两百块钱娶个媳妇。

  村长想想二壮虽说吃商品粮,可上到二年级就不上了。一个小学没毕业的娶个中学生,那中学生勤快,聪明,这笔买卖不亏。

  听到二壮说他表妹还是未成年,村长觉得这不是大事:“春分,你二叔跟你二婶结婚的时候,你二婶才十六岁不也没事。”

  杜春分下意识回想。

  邵耀宗道:“那是什么时候?民国。”

  杜春分没正儿八经上过学,涉及到法律法规不如邵耀宗反应快,忍不住看邵耀宗,民国不违法啊?

  邵耀宗继续说:“民国纳妾都是合法的。”看二壮他爹,“现在你纳妾试试。”

  立马把他关起来。

  村长心中一凛,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指着东边,“就我这邻居,儿媳妇今年才十八。”

  二壮接道:“他跟我一样吃商品粮,全村人都羡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