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天微笑着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来看你准备好了没有,现在时候已快到了。”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

  陆漫天皱皱眉,道:“没有准备?无论你多有经验,杀人前还是要准备的。”

  孟星魂道:“我没有准备杀人。”

  陆漫天道:“可是你非杀不可。”

  孟星魂突然冷笑,道:“假如我一定要杀人,杀的不是老伯,而是你!”

  陆漫天好像很吃惊,道:“杀我?为什么?”

  孟星魂道:“因为我不喜欢让人从我头上踩过去,不喜欢被人当作梯子。”

  陆漫天道:“梯子?什么梯子?”

  孟星魂道:“你要我来,并不是真的要我刺杀老伯,因为你当然早已知道,我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

  陆漫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瞳孔却已开始收缩,道:“那么我为何要你来?”

  孟星魂道:“也许你已有了刺杀老伯的计划;而且确信一定成功。”

  陆漫天道:“那么我就更不必要你来了。”

  孟星魂道:“但你却不承担刺杀老伯的罪名,因为你怕别人会为老伯复仇,更怕别的人不肯让你代替老伯的地位,所以,要我来替你承担这个罪名。”

  陆漫天道:“说下去。”

  孟星魂道:“你要我在那地洞中等待着刺杀老伯,但我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你也许就已先发现了我。”

  陆漫天道:“然后呢?”

  孟星魂道:“你一开始就表示不信任我,老伯当然绝不会怀疑这计划是你安排的,你为他捉住了刺客,他当然更信任你。”

  陆漫天道:“然后呢?”

  孟星魂道:“你就会在他最信任你的时候,向他出手。”

  陆漫天道:“你认为我能杀得了他?”

  孟星魂冷笑道:“你是他多年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当然比别人更知道他的弱点,何况你早已计划周密,他对你却完全没有防备。”

  陆漫天道:“所以你认为我的机会很大。”

  孟星魂道:“世上假如只有一个人能杀得了老伯,那人就是你。”

  陆漫天忽然笑了,但笑得很特别,道:“谢谢你,你好像把我看得很高。”

  孟星魂道:“你杀了他之后,就可以对别人宣布,你已抓住了刺杀老伯的刺客,已经替老伯报了仇,别的人自然更不会怀疑你,你就可顺理成章地取代老伯的地位。”

  他冷笑着接着道:“这就是你的计划,你不但要出卖老伯,也要出卖我。”

  陆漫天冷冷道:“但你也有嘴,你也可以说话的。”

  孟星魂道:“谁会相信我的话?何况,你也许根本不会给我说话的机会。”

  陆漫天看着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过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很聪明,做刺客的人本不应如此聪明的。”

  他微笑着,好像在为孟星魂解释,又道:“因为自己冒险动手去杀人,已是件很愚蠢的事,为别人杀人更愚蠢,聪明人是绝不会做的。”

  孟星魂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因为他知道陆漫天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这句话实已触及了他的隐痛。

  陆漫天正欣赏他的痛苦,目中带着满意的表情,悠然道:“但聪明人通常都有个毛病,聪明人都怕死。”

  孟星魂道:“怕死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陆漫天道:“那只因你以前还不够聪明,但现在你显然已懂得能活着是件很好的事,无论如何总比死好些。”

  他忽又笑了笑,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来的那个人叫叶翔?”

  孟星魂咬紧牙。

  陆漫天又道:“你当然知道,因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但你却看着他在你面前被人杀死,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微笑着,接着道:“那只因你已变得聪明了,已不愿陪他死,就算你还有别的理由,也一定是自己在骗自己。”

  孟星魂的心在刺痛。

  他的确是看着叶翔死的,他一直在为自己解释,这么样做,只不过因为不忍叶翔的牺牲变得毫无代价,只不过因为叶翔要他活下去。

  但现在,陆漫天的话却像是一根针。

  他忽然发觉自己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伟大,他那么做也许真的只不过是因为怕死。

  他现在的确不愿死。

  陆漫天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会怀疑我,我随时都可以揭破你的身份,随时都可以要你死。”

  他凝视着孟星魂,就像是猫在看着爪下的老鼠,微笑着接道:“所以你若还想活下去,就只能听我的话去做,因为你根本已无路可走。”

  孟星魂握紧双拳,哼声道:“我就算做了,结果岂非还是死?”

  陆漫天道:“你若做得很好,我也许会让你活着的,我可以找另外一个人来替你死,我可以将那人的脸打得稀烂,要别人认为他就是你,那样你就可以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认得你的地方活下去,只要你不来麻烦我,就没有别人会去麻烦你。”

  他微笑着又道:“我甚至还可以给你一笔很大的报酬,让你活得舒服些,一个人只要能舒舒服服地活着,就算活得并不光荣也是很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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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 阴霾逼人

  他的微笑动人,说的话更动人。

  孟星魂迟疑着,道:“你说的话,我怎能相信?”

  陆漫天道:“你非相信不可,因为这是你惟一的机会,你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陆漫天走了,走的时候还是充满了自信。

  “你好好准备吧,最好莫要玩别的花样,因为我随时随地都在注意你。”

  他当然并不信任孟星魂,但却知道孟星魂根本没有花样可玩。

  孟星魂已是他网中的鱼。

  “我难道真的没有第二条路走?”

  就算真的已无路可走,也不能走这条路。

  “我绝对不能去杀老伯,绝对不能去杀小蝶的父亲。”

  何况,陆漫天说的话,孟星魂连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他知道陆漫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活下去的。

  “那么,我难道只有死?”

  死,有时的确是种很好的解脱。

  很久以前,孟星魂就曾经想到过自己迟早要用这种方法来解脱。

  他久已觉得厌倦,死,对他来说,非但不困难,也不痛苦。但现在呢?

  秋已深,秋日的黄昏仿佛来得特别早。

  菊花虽已渐渐开始凋零,但在暮色中看来,还是那么美丽。

  菊花和蝴蝶一样,它的生命总是在最美丽的时候就已开始枯萎凋谢。

  这岂非是件很令人悲哀的事?

  孟星魂忽然想起了小蝶的话:

  “蝴蝶的生命虽然如鲜花般脆弱,可是它活得芬芳,活得美丽,它的生命已有价值,所以就算死,也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

  人的生命岂非也一样。

  一个人能活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他怎么样活着,活得是否有价值?

  晚风中已传来悦耳的铃声!

  孟星魂的心忽然抽紧。

  他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我绝不能死。”

  他还没有真正地活过,所以绝不能死!

  可是,要怎么样他才能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