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老伯和孟星魂的坟墓。

  律香川忽然笑了笑,悠然道:“看来老伯真是个够朋友的人。”

  高老大看着他,显然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律香川微笑着又道:“他什么事都用不着朋友去操心,就连他自己的坟墓,他自己都早就准备好了。” 

  高老大也笑了笑,淡淡道:“无论如何,这坟墓总算很结实,一个人死了后,能有这样的坟墓,也该满意了。”

  酷热,一种令人窒息的酷热。

  这里并不是坟墓!

  这里就是地狱。

  但地狱中至少还有光,还有火,这里的灯却已忽然熄灭。

  孟星魂躺在黑暗中,流着汗,黑暗中仿佛已有只无隋的手,按住了他的喉。

  他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已很小,愈来愈小。

  “但老伯却还是活着的。”

  老狐狸终于骗过了所有的人,找出了他雪耻复仇的路。

  他的确骗过了所有的人,就连孟星魂都被他骗过了。

  可是孟星魂并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

  想到律香川最后发现真相的表情,孟星魂甚至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很想还能笑一笑,很想,想得要命。

  只可惜他已笑不出。

  律香川正在笑,没法子不笑。

  现在所有的仇敌都已被消灭,所有的阴谋和奋斗都已结束。

  等在他面前的,只有无穷的光荣、权力、财富、享受。现在他不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高老大看着他,已看了很久,那眼色也不知是钦佩、是羡慕,还是妒嫉。

  律香川微笑着,忽然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看?”

  高老大点点头,道:“当然好看,成功的人总是特别好看的,你成功了。”

  律香川道:“你妒嫉我。”

  高老大嫣然道:“有一点,一点点,其余的却都是羡慕。”

  律香川忽然叹了口气,道:“你若知道我的成功是用什么代价换来的,也许就不会羡慕我了。”

  高老大眨眨眼,说道:“你花了什么代价?你既没有流过血,也没有流过汗,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

  律香川道:“不错,流血、流汗的都是别人,不是我,可是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高老大道:“我只知道你这些年来并没有过一天苦日子。”

  律香川说道:“要怎么样才算苦日子?我半夜里睡不着,睡着了又被恶梦惊醒的时候,你看过没有?”

  高老大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子?”

  律香川道:“因为我担心,担心我的计划会被人发现,担心我的秘密会被人揭破,有时我甚至担心得连一口水都喝不下,一喝下去就会呕吐。”

  高老大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害人的滋味也不好受。”

  律香川道:“的确不好受,只不过比被害的滋味好受一点。”

  他又笑了笑,悠然道:“成功的滋味也不好受,只不过比失败的滋味好受一点。”

  高老大道:“那么你现在还埋怨什么?”

  律香川道:“我没有埋怨,只不过有一点遗憾而已。”

  高老大道:“什么遗憾?”

  律香川目光凝注着远方,一字字道:“我还没有亲眼看到孙玉伯的尸首!”

  他忽然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正从墙外掠人,快步奔了过来。

  这人叫于宏,是他带来的三队人中的一个小头目。

  律香川沉下了脸,冷冷道:“我叫你守在外面,谁叫你进来的?”

  他的态度并不严厉,但却有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他和老伯不同。

  老伯有时是狂风,有时是烈日,他却只是种无声无息的阴寒,冷得可以令人连血液都结冰。

  于宏的脸色巨变,人在七尺外就已伏倒在地,道:“属下本不敢擅离职守,只因有人送信来,他说是急事,而且一定要交给帮主亲拆。”

  老伯从来不是任何帮的帮主,也不是堡主、坛主,他喜欢别人拿他当朋友看待,虽然别人对他比对任何主人都尊敬。

  可是律香川却喜欢帮主这名字,他觉得这两个字本身就象征着一种显赫的地位和权力。

  律香川道:“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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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回 同归于尽

  信封是普通的那一种,薄薄的,分量很轻。

  信封上并没有写什么,里面也没有信。

  但这信封却并不是空的。

  律香川将信封完全撕开时,才看到一丛细如牛毛般的银针。

  这正是他的独门暗器七星针,正是他用来对付老伯的一筒七星针。

  他认得这一筒针,因为这种暗器他从未用过第二次。

  现在这一筒针竟又赫然回到他手里!

  他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厉声喝叫道:“送信的人呢?”

  于宏道:“还在外面等着。”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看见律香川的身子横空掠起。

  就在这时,他也听到了墙外传人的惨叫声。

  墙外的埋伏每三人分成一组。

  三个人中,一个是用刀的好手,一个是射箭的好手,另外一个用的是钩廉枪。

  于宏用的是刀。

  他听到的惨叫声,正是他同组的伙伴发出的。

  呼声尖锐而短促。

  律香川当然也听见了,他掠过墙头时,甚至已看到一条人影正从墙外向远方蹿了出去。

  那显然一定是送信来的人。

  可是律香川并没有追过去,反而将身子用力收缩,凌空纵身,又落回墙头。

  墙脚下有一柄折断了的弓和一根折成三截的钩镰枪。

  两个人都已伏在地上,头颅软软地歪在一旁,脖子仿佛已被折断。

  律香川这次带来的人,虽然并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也绝没有一个弱者。

  送信来的这个人竟能在一瞬间拍断他们的脖子,扬长而去。

  律香川凝视着远方的黑暗,忽然目中似又露出一丝恐惧之意。

  他没有追,仿佛生怕黑暗中有某一个他最畏惧的人正在等着他!

  过了很久,他脸色才渐渐恢复平静,轻轻跃下。

  高老大已在墙下等着,目光带着三分惊讶,七分疑惧。

  她轻轻问道:“送信来的是谁?”

  律香川摇摇头。

  高老大道:“送来的那封信呢?”

  律香川慢慢地伸出了紧握着的手,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