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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从不会怠慢客人,红凝是女子,不方便住外面客房,于是暂且被安顿在后园中,两间小屋临着池塘,少了精美的游廊,却多了曲桥残荷,池畔堆着白石,一丛矮竹掩映窗间,颇有韵致,这样的住处虽不够气派,幽静冷清的气氛倒正合了她的意。

回想山中清苦岁月,再看身边繁华世界,红凝苦笑,如此变化,才短短一年而已。

方才那知府十分殷勤,当街让二人查看尸体,又将前几名死者的资料细说了一遍,而后亲自送杨缜至门口才告辞回去。

二人进了园门便一路沉默,杨缜似乎并没留意她的反常,缓步带着她往前走,护卫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下。

红凝叹了口气,停住脚步:“王爷好象应该走那边。”

杨缜不理会,继续走。

红凝知道他想问什么:“他们都是被吸尽元阳,所以丧命。”

杨缜果然停住:“据朱家人说,朱二公子上个月起就染了病,但顶多是不思饮食,神情倦怠,略显羸弱些,怎会一夜之间就变成……”回想那张枯黄的脸,那干瘦的身体,简直就是一把骷髅蒙着一层皮,哪里像三十多岁的人,他也暗自心惊:“先莫名害病,死后都是这等惨状,相似的命案每个月便会发生一起,分明是同一妖孽为之,它究竟是何物?”

红凝摇头:“看过才知道。”

亲眼所见才能弄清楚,她说的是实话,但现下谁知道那妖怪藏在哪里,怎样才能找到它?杨缜明白此事查起来十分困难,沉吟:“你可有办法对付?”

红凝没有回答,径直回房去了。

杨缜看着那扇门若有所思,许久,他也推门而入。

红凝坐在窗前看池上残荷,神情如常,面前放着杯冷茶,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丢出一句话:“没有法子,王爷另请高明。”

杨缜走到她身旁,不说话。

红凝沉默半晌,抬脸看着他,莞尔:“王爷请我来降妖,如今我却已经法力尽失,实在是无能为力,让王爷失望了。”她试过许多方法,始终无法解开身上的封印,那个温柔的人抱着她,安慰她,却又亲手夺走她所有的也是唯一的筹码,甚至没有留下半点希望。

修道之人失去法力代表着什么,杨缜没有意外:“怪道这几日愁眉不展的。”

红凝收回视线,端起茶就喝。

杨缜微俯了身,伸手,修长的手指正好按在杯沿上,无意间触碰到她的唇。

红凝倒吃了一吓。

这样的举动极其不妥,俊美的脸上却神色不变,冷漠的眼睛里反浮现出几分笑意,他缓缓从她手中取过茶杯放回桌上,语气自然:“天凉,叫她们送热的来。”

似曾相识的脸更加鲜活,红凝发愣。

“凡事没有绝对,”杨缜直起身,负手,“你且安心住着,待我将这里的事安排妥当,过几日便带你进京拜会天师。”

回过神,红凝莫名:“天师?”

杨缜转身面向窗外,也看那池上残荷,满意之色更多:“本朝天师精通道法,或许能治好你。”

神仙有心封印自己,怎会轻易就让凡人解开?红凝知道他是好意,一笑:“法力尽失,蒙王爷收留庇护,已是感激不尽,此事民女自会想办法,不敢再劳动他人。”

笑意退去,杨缜皱眉:“你……”

红凝打断他:“城里每个月都会死人,此事不能拖延,俗话说远水解不得近渴,与其进京问天师,不如派他们在暗中就近寻访高人,或有能者。”

杨缜冷着脸看了她半晌,拂袖就走,口里淡淡道:“依本王看,法力尽失也没什么要紧,一样是伶牙俐齿逞强好胜,半点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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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气缭绕,檐头挑着朵祥云,天书阁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

神帝端坐案前,面沉如水:“昆仑族的人越来越放肆,觊觎中天之位多年,如今虽不敢与你争中天之主,却又请命任用他们的人为将。”

阶下,锦绣面西而坐,看着手中奏折皱眉,对方分明是趁着自己尚未归位,先将自己的人安派进来,削弱正宗神族的实权,更有架空中天的意思。

神帝道:“你的意思?”

锦绣道:“自臣被贬,十将一直镇守中天,并无差池。”

神帝点头:“话虽如此,但这次昆仑天君是与南极王联名上奏,以前日邪仙界来犯中天王不在其位为由,要求任用昆仑四神为将,他们有心为天庭效力,朕总不能没有表示。”

锦绣道:“邪仙界来犯也不只这次,既拖了这么久,帝君何不再拖下去。”

神帝冷笑:“你没见那上面的话?天庭近年几无昆仑将,若得两派合力,必能永保安宁。这分明是暗指朕打压昆仑族,待他们不公,朕怎好再落人话柄?”

锦绣合上奏折:“昆仑族法术独到,任用他们的人未必是坏事。”

神帝道:“但中天自古是我们正宗的腹心之地,怎能让昆仑的人插手,况且你不在,真放他们进去,难保不趁机动作,一旦成了气候,将来恐难遏制。”

锦绣忽然转了话题:“听说近日南滨也生了点事,帝君是不是该起用几名天将?”

任用是一回事,派去哪里又是一回事,重要的是堵住别人的口,神帝本已有主意,如今见他这么说,不由点头。

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下。

神帝端起玉杯喝了口:“那卷《通海》看得怎样了?”

锦绣摇头:“御神之术乃是至高无上的神术,锦绣难以参悟,修习起来更是力不从心。”

神帝不紧不慢道:“当初朕修习两万年,方才窥得些皮毛,如今天劫将临,能悟出多少也全凭你的造化。”

锦绣笑:“锦绣愚钝,怎比得帝君。”

神帝哼了声,似无意:“听说你近日又去过凡间。”

锦绣略有点意外,点头:“为些小事,两名桃妖在下界作孽,我看他们大有仙缘,所以特地走了一趟。”

神帝道:“凡间不比天上,人生只有匆匆数十年,当年那丫头也长大了。”

听出话中讽刺之意,锦绣愣了下,忍不住笑:“帝君是在笑话我?”

神帝斜眸:“朕说错了不成?短短数十年就像做梦,在我们这里,千年修行也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在凡间,十几岁的丫头已经很聪明了。”

锦绣道:“帝君说的是,人世短暂,怎比得仙道永恒。”

神帝这才露出满意之色,语气却特意加重了些:“她本已了断仙缘,难得你多情,费心为她争得这次机会,还有什么不安的,该担心你的天劫才是。”

锦绣道:“她始终执著于凡间之情,认为生老病死理所当然,若今世不能想通,白白错过这次机会,未免可惜。”

“她执著,你也执著不成?”神帝皱眉,“你虽能仗着法力逆天改命,但到底能否成仙,也是天意注定的,人间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的便是不该过于执著。”

锦绣道:“我也没想到,转过十世还如此固执,或许她一直记恨当初。”

神帝沉了脸,冷冷道:“当初怎么,小小花妖也妄想做花中神后,天条明令,神族血统岂同儿戏,昆仑天君之子修行难有成就,不正是因为他那凡人母亲?以至带累全昆仑族。你贵为天神,她命中注定无缘晋升上仙,你费尽心思逆天改命,却不想引出后面的事,原本她尚能修得散仙,如今却因情劫堕入轮回,你也是自食其果,还欺朕不知道么。”

锦绣道:“帝君法力无边,有什么不知道的,锦绣怎敢欺瞒,当初念在她颇有灵气,本族门下凋零,这才略施援手,逆天改命不过是想助她勉强修成下仙,谁知果真天意难违,倒让帝君看笑话。”

神帝道:“你虽这么说,朕看那丫头却是一心要做你的神后。”

锦绣沉默片刻,一笑:“年少轻狂罢了,师兄看着我长大,当年你我不也如此,何必放在心上。”

同门修行情同手足,见他直称师兄,更增几分亲切,神帝语气缓和了些:“正是念在她年少无知,朕不予计较,历经此事,你也该知道天意难违,虽说事情因你而起,但若她当时坚定心志,也不至落得这般境地,你不必过于内疚。”

锦绣依旧温和:“师兄教训的是。”

神帝气消了许多:“朕本有心成全她,留在你身边也未尝不可,是她自己半点不让,不识大体,如今你自认亏欠她,想要助她回归仙道,朕也不拦,但你修行至今,须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昆仑族可都盯着中天,此事关系到我们正宗的命脉,这关头万不可落人把柄,辜负了师父的期望。”停了停,他意味深长:“你莫非忘了昆仑天君的情劫?凡事天意注定,尽力而为,却不可强求,否则必招大祸,正如人间因果报应,你的天劫朕虽能相助,但能否安然度劫,全在你自己。”

他说“报应”本是无心,锦绣却听得面色一变,半晌才恢复平静:“锦绣明白,只是当初她穿越轮回时不知怎的出了意外,以至不能卜算她今后的命数,我实在难以放心。”

神帝没有意外,淡淡道:“是么。”

锦绣点头:“当年她命数不定,是因为我从中插手,弄巧成拙令她堕入下界,如今我想会不会又是天意,要我助她回归天庭,以弥补当初的大错。”

神帝轻哼:“天劫当前,你倒肯耗费法力去卜算这些琐事。”

锦绣也不在意他的讽刺:“还求师兄指点。”

神帝看了他半日,冷笑:“单凭此事,你就断定她命数生变?谁都有不能卜算的事,说不定她的命数与天庭一个重要的人有关,也未可知。”

锦绣愣。

媚术

一个多月过去,天气已经转冷。

月色还算明朗,夜深,王府廊上亮着灯笼,值夜的守卫往来巡查,相比之下后园就更加冷清了,丫鬟侍女们大多已经睡下,没睡的也偷懒聚作一处玩了,偌大的园子变得空旷而静谧,假山池塘修竹都沐浴在月光里。

忽然,角落传来压抑的吃吃的笑声,听得人面热心跳。

一对青年男女毫无顾忌在假山群里交欢。

女子上身趴伏在山石上,男子从后面进入,神情兴奋,狠命□,双手也未闲着,扶着纤腰直弄得销魂难耐,欲仙欲死。

本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无意中却撞见这样的事,红凝先是呆,接着也就镇定了,此刻大门已关,这里是王府后园,那男子应该就是府里的下人,虽说杨缜在外对这些事向来不怎么在意,治家却甚严,于门风上更是谨慎,府中下人丫鬟平日都难搭上话,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这事也不稀奇,只要贿赂守园门的几个老婆子,混进后园很容易,不过此人胆子委实太大了些。

当然她也留意到,这女子身份不太寻常。

这角度看不清面容,只见那身衣裳在月下如烟如雾,依稀竟有银光闪闪,绝不是丫鬟们能穿的样式,难道这府内还藏着这样一位佳人不成?在园内住了一个多月,除了先前两名美妾,并没见杨缜新收别的女人吧。

脑子里瞬间转过几个念头,仍难以解释,红凝到底不好再看下去,准备转身离开,谁知就在这当儿,那女子却有意无意侧过脸来。

一张艳丽非常的脸。

红凝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震惊。

原来杨缜这次来重州,身边只带了两名美妾,一位姓曲,一位姓王,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姓王的如夫人!

背着杨缜私通下人,这位夫人简直胆大包天!

身后男人动作越来越激烈,王氏仰脸,口里配合地发出浪叫声,然而那张脸上的表情竟是冷冷清清,并无太多欲望,倒是那双眼睛很奇特,深不见底,带着种神秘的叫人难以抗拒的魅力,红凝竟看得心生恍惚,急忙移开视线,忍不住赞叹,杨缜的眼光确实不错,两位美妾的姿色已属一流,这王氏平日说话做事都垂着眼睛一副怯怯的模样,却较曲氏更得宠些,原以为只是他偏爱柔弱女子的缘故,倒没留意这王氏的眼睛生得这么出色,自己同为女子尚且如此,男人自然更难抵抗。

可这样就更不好解释了。

杨缜虽有骄子之气,却绝对不失优秀,且风华正茂,当初法力未失,一眼就看出此人身体强健绝无恶疾,近日住在府中免不了听到些八卦,据说他常留宿于王氏处,论理王氏不至于太寂寞,这下人哪点比得过杨缜,竟令她冒这么大的风险?

红凝暗忖,见二人仍在动作,也不知看见自己没有,慌忙往旁边移动,想要躲到假山后面避开,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闹出来彼此反不好看,自己不过是个借住的外人,没道理白惹一身是非。

“看够了?”身后有人轻哼。

红凝大吃一惊,犹在发愣,紧接着就被一只手强行拖着走了。

当然,她也没有机会看到后面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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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王氏已经转过身,换了个姿势,重新与那男子合抱在一处,纤纤手指插入男子后脑发间,将樱唇送上。

男子快极,愈发疯狂,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闷哼。

王氏轻笑着吮他的唇,媚人的眼睛不再清冷,总算带上了表情,喜悦,兴奋。片刻之后,她略略抬起上身,男子便缓缓从她身上滑开,摇摇晃晃往旁边山石上倒下,瘫软在那里,竟已不省人事。

“还不打算回去么?”带笑的声音。

白衣翩翩立于月下,一双眼睛同样媚惑人心,只不过这双眼睛生在男人身上,就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柔,赫然竟是陆玖。

眨眼,王氏已经整理好衣裳,仰脸望着他,语气不太友善:“你来做什么。”

陆玖也不耐烦:“罢了,你当我想来自讨没趣?是姨父央我来的。”

王氏道:“不劳表哥费心,我不会回去。”

陆玖笑道:“依我看,你也太倔了些,人死后自会投胎转世,如同重生,岂不比守着个活死人强多了,你还是放他去吧,来世再找他也一样。”

王氏寒声:“转世又如何?我始终是妖,纵然他投胎转世千百回,也还是人,上天还是不会让我们在一处,如今我二人难得逃出雷刑,总算可以清静度日,这样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不会忘了我。”

陆玖正色道:“这是你的情劫,你若还执迷不悟逆天行事,只会自取其祸,到时可就不是雷刑这么简单,连父王也未必保得住你。”

王氏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表哥请回。”

陆玖不在意:“你这样为个凡人耽误修行,就不怕姨父对他下手……”

王氏冷冷打断他:“尽管下手,他死了,我便陪他一道死。”

陆玖悠然道:“你这模样也离死不远,待你将来在天劫之下神魂俱灭,他一样会被鬼差发现,抓去投胎,从此再不记得你,娶妻生子,和别的女人……”

话未说完,一团绿火直朝他扑去。

陆玖闪身避开,笑道:“我是奉命将姨父的话都转说与你了,将来出什么事可与我无关。”说完化作白光遁走。

王氏满面怒色站了半晌,转身要走,却不慎被旁边昏迷的男子绊了下,顿时一声冷哼,抬脚将他踢到地上,消失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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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紧紧拽着,步伐稳健,他走得不算快,红凝却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跑,饶是她遇事镇定,此刻脑子里也禁不住开始乱了,隐约还有一丝忐忑,毕竟自己的小妾红杏出墙,偏又落在了外人眼里,未免大失颜面,照此人的性子还说不定会怎么处置。

终于,杨缜停住脚步,丢开她。

夜风送来许多凉意,游廊上灯笼散发着朦胧而暧昧的光。

红凝忽然尴尬起来,其实女妖吸人元阳这种事往常见得多了,本来不算什么,何况她也不是有意偷看,可如今被他撞见,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正如一个女人不小心打开不良影片,偏巧这时候来了个男人。

沉默半晌。

杨缜果然开口低斥:“姑娘家,偷看这些!”

“我只是出来走走……”发现越描越黑,红凝无奈地停住,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十分意外,试探性地观察他的脸色,小妾出墙,他竟有这等胸襟?

杨缜面无表情,嗤道:“还要回去看个仔细么?”

原来他并没看清那女子是谁,红凝总算弄明白缘故,反倒松了口气,本来此人妻妾成群,王氏会出墙也不能全怪她,但王族尊严,岂能容忍后院出这种事,加上此人生性骄傲手段强硬,闹起来非出人命不可。

呼吸声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喷在额上。

红凝惊回神,抬脸,发现不知何时杨缜已逼近,二人的距离不足一尺。

他低头似笑非笑看着她,低声:“对这些事很好奇?”

红凝隐约察觉不对,想要后退。

一只手迅速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她的下巴,紧接着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猛烈的吮咬,那舌强硬地想要顶开她的牙齿探进更深处,放肆的,强迫的,没有丝毫怜惜,所有动作都在宣告着对方的强势与专制,这是个喜欢主宰一切的男人。

事先全无预兆,哪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红凝呆了半日才反应过来,他竟是受方才那一幕的刺激,想找人泄欲!心中顿觉屈辱,红凝恼怒至极,下意识用力反抗,谁知如今法力被封印,竟似变作了废人一般,对方身材本就比她高大,且自幼习武,正值气盛之年,无论在体格上还是力量上她都不占半点优势,挣扎半日竟推不开。

冷漠的眼睛变得迷乱,燃着欲火,他似乎已经失去理智,几乎是将她整个人压向自己,吻得更放肆。

发现难以脱身,红凝反倒冷静下来,终于觉得事情不太合理——杨缜向来骄傲自制,就算被这种事挑上了火,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去强迫一个外来的女人,这些举动完全不像他素日的行事。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方才那双眼睛。

深不见底的、销魂的眼睛。

犹如醍醐灌顶,红凝心里“咯噔”一下,自法力被封,她就不能再感受妖气,所以一直都没有发现王府中有任何异常,如今看来,王氏竟大有问题!

能将媚术施展到这种地步,绝非寻常妖孽,除非是……

法力尽失,见识却还在,红凝冷笑,怪不得看着那双眼睛时,心动的感觉似曾相识,那妖女早就发现自己了,杨缜估计就是着了道,而自己同为女子,因此侥幸逃过,还差点忽略了这事。

正想着,一只手熟练地探入她的前襟。

红凝又羞又急,见他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更暗暗叫苦,心知这样下去情势必难控制,忙伸手去取桃木珠,谁知手到怀里竟摸了个空。原来自失去法力,她就没打算再轻易插手这些事,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解除封印,何况王府有门神八卦守护,杨缜又是大有福德之人,寻常妖怪哪敢贸然来犯,因此她也不如往常警惕,眼下半夜睡不着爬起来走动走动,根本忘了带法器。

无奈之下,她干脆将牙一咬,趁腰间手臂略松之际,将身体往后一缩,提膝朝对方□撞去。

既唤不醒,只好先制住他再想办法了。她的主意原本没错,谁知杨缜是习过武点过将的人,虽失去理智,本能却还在,对外界的反应极其敏感,察觉到她的意图,他不由轻笑一声,侧身避过,同时轻抬右脚。

红凝始料不及,被他这么一绊,再也站立不稳,眼见就要倒地。

一条手臂及时揽住她的腰。

虽然没有摔倒,却再次跌入了他怀中,红凝大急,顾不得事情的严重性,扯下发簪朝他刺去。

还未刺中,杨缜便闪电般扣住她的手腕。

那手十分有力,红凝吃疼,手一松,发簪“叮”的落地。未等她再采取行动,他已先一步制住她的双手,反转身从背后抱着她压向廊柱,低头在她耳畔颈间亲吻,同时扯断她的衣带。

脸颊贴在冰凉的柱子上,双手被强制性地抱住柱子,一只有力的手牢牢锁着它们,有坚硬的特别的东西抵在腰后,红凝紧张又无奈,不再挣扎。

他在她耳畔命令:“不许叫。”

红凝苦笑。

“稍后也不许叫。”三分轻佻。

虽被迷惑心智,流露的却是一个人的本性,想不到他在这些事上也这么专制,还有这等癖好,红凝当真哭笑不得,园子太大,此地僻静,半夜三更能叫来谁,何况他如今中了媚术,早已丧失理智,根本听不进什么,就算惊动全府上下的人,又有谁敢上来扫他的兴?反倒令他们看笑话。

离了法力什么都做不了,那个人强大到可以掌控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命运。

偏偏是他。

身后的人紧紧压着她,使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柱子上,一只手迫不及待去扯她的腰带。

所有羞恼和愤怒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灰心,脸紧紧贴着冰凉的柱子,红凝闭上眼,带了几分认命的味道。

该来的就会来,无力的反抗是不是也算笑话?

正在她绝望之际,那只手出乎意料停止了动作,紧接着身后的人再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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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耳畔传来轻轻的倒吸冷气的声音,手臂猛地松开。

得以脱身,红凝立即退开好几步,惊疑地打量他,见那双眼睛逐渐恢复了清明与犀利,知道媚术真的已经得解,这才长长吐出口气。

杨缜如梦初醒,看看自己,又看她,厉声:“怎么回事?”

红凝平静地整理衣裳:“是我妄图强迫王爷,令王爷失了清白,如何?”

明知她是讽刺,杨缜脸色忽青忽白,冷暖交替,气息却逐渐平缓了,到底他对发生的事还是有几分印象,回想起来将脸一沉,忍怒:“好大的胆子,竟敢擅入后园,引诱婢女行此苟且之事,待我查出……”话说一半忽然发现自己现下做的事也不光彩,于是停住:“方才之事甚是蹊跷。”

红凝道:“王爷真不知道?”

杨缜皱眉:“她的眼睛……”当时不慎与那女子的眼睛对上,就心神荡漾如同被摄走魂魄,竟忽略了她的长相。

红凝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王爷的两位如夫人是何来历?”

杨缜愣了下:“都是京城人氏。”

红凝点头:“王爷近日是不是常留宿在王夫人房里?”

杨缜瞟她一眼,不答。

红凝忍了笑:“这是王爷的私事,民女原不该多打听,但要彻查此事,恐怕还须从王夫人身上着手。”

杨缜果然铁青了脸:“方才是……”

红凝摇头:“王夫人举止娴雅,想必是身世清白的大家小姐,何况重州城之案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那时她跟你尚在京城,自然与此事无干,只不过若有妖孽要借她的容貌作恶,也很容易。”

杨缜神色稍和,沉吟:“你的意思,府内有妖怪?”

红凝笑笑:“还是会媚术的女妖,稍有不慎连性命都会搭进去,因此王爷近日最好还是少去两位夫人那里,更不要随便看女人的眼睛。”

杨缜立即看她的眼睛。

“她也可能借我的模样,王爷不必太相信我,”红凝别过脸,淡淡道,“如今我法力尽失,做不了什么,最好暗中寻访真人高僧。”

杨缜道:“城里这几起案子都是她犯的?”

红凝道:“可能。”

杨缜道:“前日又死了个人。”

红凝道:“她现在找上新的了。”

杨缜颔首,想到先前失态对她做出逾礼之事,轻咳:“方才……”说了两个字又停住。

心知他拉不下脸道歉,红凝本没打算责怪,毕竟使出这等媚术的绝非寻常妖狐,能抵抗的凡人几乎没有,于是顺水推舟打断他:“方才王爷正是中了她的媚术,如今就怕她害了真的王夫人,借她的身份混进府内安身,王爷应该先在暗中查清真相,不宜打草惊蛇。”

她有意岔开话题,摆明是不计较了,杨缜的脸色却越发不好,冷冷看了她半晌,拂袖就走,丢下句话:“近日我都歇在书房。”

见他消失在廊角,红凝忍不住笑,估计此人是觉得自己这么轻易就算了,于贞操上面看得太轻,心生鄙夷,但若真赖上他负责,恐怕更加看不起,这种骄子脾气真难伺候,好在他总算正面回答了问题,既然他近日没歇在王氏房内,就间接地表示现在的王氏也有作案机会,眼下最紧要的是,弄清现在住在园子里的这个王氏究竟是不是原来那个。

笑意逐渐冷却。

天成的媚术,除了九尾狐族还有谁?

唇边犹挂着凉凉的笑,她徐徐转身:“中天王还不肯现身么?”

柳暗花明

他站在灯影里,俊美的脸上神情不辨。

虽然获救,带来的却是更多的灰心,她走到他跟前,眼神里尽是嘲弄:“满意了?中天王果然法力无边,我承认我斗不过你,封印我的法力,现在又前来相救,欠了你的情,我应该跟你说声多谢?”

锦绣沉默,并非有意令她受辱,而是早已不能卜算她的命数,能及时赶来,只因方才突然心神不定。

红凝道:“我的法力还要被封多久?”

锦绣没有正面回答:“强取内丹有损功德。”

红凝道:“我不修仙,不需要那么多功德。”

锦绣道:“你伤得太重,最好休养一段时日。”

红凝笑了:“中天王很会说谎。”

因为他说谎,致使她违背本性,一心顺着他的安排,不顾一切,急于求进,最终堕落凡尘,但她是不是并没完全忘记?锦绣看着她许久,轻声叹息:“何必以身犯险,与仙界作对,对你没有好处。”

红凝道:“这是威胁?”

他摇头:“你不能动陆玖。”

她扬脸:“你一定要阻止我?”

他不再回避:“是。”

双拳微握,红凝看了他半日,冷笑:“你真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

锦绣道:“这是我的印,无人能解。”

红凝冷冷看着他。

锦绣微侧过脸:“昆仑天君之子注定难度情劫,既为你而死,此劫已了,他与你从此便再无瓜葛,苦苦纠缠只会另生事端与祸患,纵使他将来登上仙籍,也不会记得你,天君更……”

红凝愣了下,打断他:“他将来能登仙籍?”

锦绣不语。

灰飞烟灭已是最坏的后果,谁知当你认定它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一线希望,红凝心中大震,呼吸几乎停滞,喃喃道:“你说,他还能活过来?”她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定定地望着他,喜悦:“陆玖才五尾,法力不到,他……他没有死对不对?”

明亮的眼神热切而激动,充满期待,就像当初她为那人求情时的模样,只为还一世的情,全不顾将来的天刑,若非他助她脱胎换骨,她早已不在这世间。

此刻告诉她真相,或许她就不会有这么多恨意,不会再执著于报仇?可能还会如愿走上修仙之路,去寻找永恒的情?

凤目中那些温柔逐渐褪去,锦绣低头看着她许久:“精魂无存,岂能复生。”

刹那间,脸上光芒尽灭。

锦绣抬手:“你……”

红凝后退两步,避开。

手停在半空,继而放下,锦绣移开视线:“劫数已过,再纠缠也无益,你若果真不愿求仙,过些时候……”停了半晌,他终于接着道:“过些时候我便送你回去,你会忘记这里的事,不必伤怀。”做人也好,他可以随时去照看。

“我为什么要忘记?”红凝打断他,“随便更改别人的命运很有趣?修仙与不修仙,过来与回去,都是你一厢情愿作的决定,可被你决定的那个人是我,我可以忘记你,不想忘记别人。”

正如当初送她去地府投胎时一样,那身影越来越远,甚至没有回头。

他不动,只是那双凤目更黯了些。

“她想必不知道你的苦心,你别计较,”一名白衣女子从暗处款步走出来,正是天女陆瑶,“别怪我多事,听说你匆匆出关,我一时担心便跟来了。”

锦绣没有意外,颔首:“多谢。”

由于他作了法,方才并没听清二人的对话,陆瑶站到他身旁,望着游廊尽头:“你在她身上用了花神的封印?”

锦绣道:“她性子急,恐怕会惹事。”

陆瑶一笑:“你这么做必定有道理,只不过帝君已赐了瑶池金莲露,她该不至于还在记恨,我听说她如今降妖除鬼,倒像是在修行,或许将来真能得偿所愿,二人仙界重逢,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锦绣移开话题:“陆玖呢?”

陆瑶柔声:“蒙你教导,他如今已收敛多了,我不会再让他乱跑,倒是你的天劫,帝君与父王都很担忧,你也知道我没那么小器,不如安心度劫,至于这边,我可以时常来替你照看她。”

锦绣不置可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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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缜出身显贵,待姬妾虽严厉,但在日常用度上绝对不委屈谁,王夫人的住处小巧秀丽,精致的游廊外种着几树海棠,几名丫鬟站在门外,衣着皆不凡,其中一名手里捧着半碗燕窝粥,见了二人忙行礼,又进去报知王夫人。

红凝自觉退到他身后。

杨缜不理她,率先进门去了。

红凝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小妾的房间他进去是理所当然,而自己未免有些不方便,毕竟主人没表示允许。

丫鬟打着帘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放。

正在尴尬,里面传来冷冷的声音:“还在外面做什么。”

知道他是有意,红凝不由苦笑,低头走进去,说不紧张是假的,万一这王氏真是昨晚的九尾妖狐,被揭穿身份就险了,如今万万不能让她起疑。

房内,杨缜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

王氏已替他解去披风,亲手奉茶,嗔道:“王爷这几日都不见,怎的大清早突然想起来看……”

见红凝进来,她忙住了口,红着脸陪笑让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