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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不在,园内日常琐事都是王氏与曲氏代为掌管,红凝是客,彼此算不上熟,两位如夫人并不曾因为身份就简慢于她,时常派丫鬟前来问候,所需物资一应俱全,丫鬟们更加客气,礼数周到,不失王族之风。因想着对方热情,红凝虽懒于客套,也不好过分,略欠身作礼问了好,这才往椅子上坐下。

王氏细细问了几句,无非是缺什么东西丫鬟有没有错处,红凝一一作答,又道谢。

杨缜低头抚袖。

几日不见他来,王氏正在忐忑,轻声陪着说了两句笑,见他只淡淡应答,更不抬眼看自己,饶是他在外人面前向来如此,态度也远不似往常,顿时满脸疑惑,垂首退到一旁。

模样柔顺,楚楚可怜,媚态却远远不及,心思灵巧,善于察言观色,但自己的心事也流露在外,实在不太可能是昨晚那妖孽,红凝暗忖,见她不安,忙起身笑道:“民女住在园内多有打扰,蒙两位夫人关照,本想过来拜谢,正巧遇上王爷。”

杨缜冷眼看她,不答。

王氏还礼不迭:“既是王爷的贵客,不嫌妾身失礼就好,姑娘说哪里话。”

红凝看着杨缜轻轻摇头,表示并无异常,口里笑:“如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民女就不打扰王爷与夫人,先回去了。”

杨缜淡淡道:“那就走吧。”起身便走。

王氏面露失望之色,知道他的脾气,也没有直言挽留,只是低声道:“方才叫她们熬了些燕窝粥,正要给王爷送去,王爷既来了,何不用过再走?”

杨缜不在意:“不了,我还有些事。”

王氏垂下眼帘,不说话。

走了两步,杨缜回身:“近日园里无事,你且好好歇着,少出门。”

王氏眼圈微红,答应。

此人姬妾成群,何曾费心去关注这些女人的想法,红凝不好多说什么:“城里最近出了几桩命案,王爷很着急。”

重州城的命案人人尽知,王氏闻言也释然了,送二人至阶下:“案子虽要紧,王爷也当珍重,不要太过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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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心守着一个男人,看着他的脸色办事,然此人姬妾众多,再受宠,失去兴趣被冷落也是迟早的事,这在王族不新鲜,但这回似乎没那么单纯,他竟对王氏下了禁足之令,红凝暗自后悔,毕竟他亲眼见到昨晚的场景,纵然知道那是别的女人借了自己小妾的模样,恐怕心里也不会舒服,委实不该将真相告诉他。

杨缜神色平静,只管顺着游廊朝前走。

红凝看看四周,见无人跟来,便开口道:“此事与王夫人无关。”

杨缜“恩”了声,没有表示。

红凝不好再说。

杨缜停住脚步:“若我真要因此冷落她,你又能如何?”

想不到被他看穿,红凝一笑:“民女怎好管王爷的家事,只是王夫人实在无辜。”

杨缜淡淡道:“你管的还少么。”

红凝不语。

目光略显凌厉,杨缜继续朝前走:“当务之急是先查出那妖女的下落,以免她再去外头作恶……”

红凝恍然,毕竟她顶着的是王氏的模样,别人不知内情,万一当作王府丑闻传开,此人最好面子,怎容得这些风言风语,想来禁止王氏出门也是这缘故。

杨缜道:“她虽没错,却与此事有关,否则那妖孽为何偏偏借她的容貌?”

一个人若无非分之想,麻烦怎会找上门,可见那下人早已对王氏有觊觎之心,狐女才会变作王氏的模样去引诱他,有人敢打自己小妾的主意,红凝这才明白他为何发怒,于是岔开话题:“既然是府上的人,查起来也不难,只要找到他,或许就能打听出……”她忽然停住,伸手指着不远处:“那是谁?”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杨缜似明白了什么,倏地沉下脸:“站住。”

那人穿着青衫,书生模样,本无精打采朝前走,陡然听见人呵斥,顿时吓一跳,看清之后忙过来作礼:“王爷。”

杨缜打量他:“你不是府里的人。”

那书生不敢抬头,恭敬回道:“草民钟文才,前日来探亲的,赵兴赵侍卫正是草民的表兄。”

精神委顿,目光不似常人清明,与中了媚术极其相似,红凝越发怀疑,面上却笑道:“怪不得眼生,我看钟公子气色不太好,可是住得不习惯?”

心中有鬼,钟文才含糊了几句。

男人更清楚男人的毛病,杨缜看他这副模样,心底早已猜出大半,冷笑着正要说话,忽听得背后传来王氏的声音。

王氏扶着丫鬟匆匆追上来:“王爷。”

杨缜怒道:“不是让你好生歇息么,出来乱走,成何体统。”

不明白他为何发火,王氏垂眸:“王爷方才忘了披风,妾身看天冷,王爷或许要出门,就赶着送来了……”说完示意丫鬟递上披风。

杨缜愣了下,面色略缓:“不必,你先回去歇着。”

王氏答应,带着丫鬟回后园去了。

红凝一直在留意钟文才,自王氏出来他就开始发呆,此刻更似失了魂,一时更加确定,原想着取毕秦的内丹替他解了媚术,可转念一想,她又打消了这念头:“钟公子?”

钟文才回神:“那……那是……”

杨缜脸色差到极点,正要发作,却被红凝抢先道:“王爷既有要事,还是别再耽搁了。”转脸朝钟文才笑:“钟公子且忙去吧。”

钟文才满脸疑惑,诺诺地告退。

杨缜看她:“本王的事,你倒很喜欢作主。”

红凝坦然:“无凭无据,王爷想要拿他怎样?以王爷的身份,就算冤枉谁也没人敢作声的,冲女人发火更不算什么。”

杨缜淡淡道:“既这么聪明,说话怎的不知道讨人喜欢。”

红凝笑:“民女天生不讨人喜欢。”

杨缜拂袖便走。

红凝忙道:“王爷留步。”

杨缜不理会。

红凝上前拉住他:“王爷且慢,民女当真有要事商量。”

看看她的手,杨缜忍怒:“口口声声自称民女,却敢强留本王,本王看你是越来越放肆。”

他不计较是顾及身份,自己也不能太过分,红凝明白这道理,放开他,难得陪了笑脸:“民女不是担心王爷只顾恼怒,忘了正事么。”

怒气逐渐消退,凌厉的眼睛反露出一丝笑意,杨缜道:“你打算怎么做?”

红凝毫不迟疑:“探出那妖女的底细,再设法对付。”

杨缜道:“怎么探?”

“钟公子是中了媚术,不如从他身上着手,”红凝取出两道符,“将这两道符烧了令他服下,我自有办法,这事对王爷来说很容易。”

杨缜接过符:“又拿人作饵?”

红凝道:“不拿他作饵,他必死无疑。”

杨缜转身正对着她:“你如今法力尽失。”

红凝也看着他,语气平静:“那妖孽是九尾狐,三味真火炼人魂魄,所以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我们难逃一死,不但死,而且连魂魄也要灰飞烟灭。”

杨缜愣。

红凝笑道:“王爷若是怕,后悔还来得及。”不待杨缜作色,她又迅速敛了笑,正色道:“此事稍有不慎便凶险万分,王爷带兵上过沙场,自然不怕,民女却怕死得很,现下没了法力,只能用符探一探消息,还望王爷做得隐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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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不如昨夜晴朗,勉强也能看清楚,时近三更,园内一片沉寂,假山旁果然有个人影在焦急等候。

不远处的阁楼上,红凝站在窗边阴影中:“果然是他。”

杨缜紧抿着唇。

红凝道:“那并不是王夫人。”

杨缜冷冷道:“混帐奴才。”

察觉他神情不对,似有杀机,红凝皱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仰慕佳人并不算死罪,何况那妖孽对他施了媚术。”

杨缜看她一眼,轻哼。

听出鄙薄之意,红凝道:“爱美之心乃是人之常情,王爷若怕玷污了尊府,民女走就是。”

杨缜道:“你以为你走得出去?”

红凝听得好笑:“王爷竟要仗势欺人,强留我不成?”

杨缜道:“那又如何。”

想不到他这么说,红凝反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杨缜看着她,怒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丝戏谑:“如今你法力尽失,武功也未见高明,本王果真要欺负你,你又能怎样。”

红凝不语。

杨缜道:“数次冲撞本王,该当何罪。”

红凝微笑:“先前不知王爷身份,多有冒犯,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莫非王爷真要民女磕头赔罪不成?”

杨缜面不改色:“也好。”

红凝怎会真的磕头赔罪,只得干笑两声:“哪有客人给主人磕头的道理,王爷少不得多包涵些。”

杨缜道:“全无诚意。”

红凝无奈:“王爷一定要降罪,民女的确无能为力,但王爷绝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一个弱女子,做出这等卑鄙无耻有失身份的事。”

杨缜道:“好厉害的嘴,你是弱女子?”

红凝不答。

杨缜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爱美之心,的确是人之常情。”

红凝意外。

杨缜上前一步,朝她俯下脸:“既是人之常情,本王自然也难免。”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气氛莫名变得暧昧,月光斜斜射入窗户,看着那张俊美的似曾相识的脸,红凝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谁知就在此时,身上传音符忽然有了动静。

二人一愣,同时转脸望去。

不知何时,假山旁已多出道白影,与先前那人抱在一处。

输与赢

传音符被放到桌上,那边喘息声笑声时断时续,动作十分激烈,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越发清晰。

昨夜的场景重现,加上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二人未免尴尬。杨缜移开视线,缓步过去往椅子上坐下:“等什么,还想看?”

无意撞见一次,就被当成了偷窥的女流氓,红凝暗悔不该答应让他来看,硬着头皮问:“那符已经让他服下了?”

杨缜冷着脸不答。

清楚此人的办事手段与效率,红凝知道问了废话,于是定了定神,也过去坐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还有另一道符。冥思苦想这么多天,对于现状,她并不是全无办法——毕秦的内丹是修炼千年所得,自然带有天地灵气,如今自身先天灵气被封,正好借来用,当然作用不大,可使几张小符足够了。

红凝抬手点燃那符。

符纸燃尽,纸灰却不散。

杨缜看得惊异,正要说什么,却被红凝止住,只听她开口问:“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片刻,传音符里钟文才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杨缜这才明白,先前哄钟文才服了两道符,其一是传音符,另一道竟是作这种用处,她想控制钟文才,通过他的口去套那妖精的底细,而只有将符放到他腹中,才能瞒过那妖精。

狐女果然并没有发现异样,虽说她变作王氏的模样,却并不清楚王氏的底细,不过对方既中了自己的媚术,她便毫无防备,随口道:“妾身自然是重州城的人。”

声音软媚,杨缜听得心中一颤,立即道:“重州城何处?”

狐女笑道:“西河街。”

更确定不是王氏,杨缜沉声:“西河街哪家?”

见他问得多了,狐女也警惕起来,道了声“亲亲”:“你我只管乐罢,总问这些个事儿做什么。”

红凝怕她生疑,忙道:“小生白天好象在王爷府上见到了夫人。”

这理由十分充足,狐女不再怀疑,仗着媚术柔声哄他:“你认错了,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着呢……”

红凝将手一挥,传音符便没了动静。

杨缜轻轻吐出口气。

红凝道:“白天钟文才那样,我就猜他肯定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果然如此,想是他当初无意中在哪儿看见王夫人,心生仰慕,然后被这妖女窥破,才幻化了骗他。”

杨缜没说什么,盯着她看了半日,忽然冷笑:“好厉害的法子,单凭一道符就能控制人心。”

红凝笑道:“民女虽没了法力,但谁若是想欺负,也未必容易。”

杨缜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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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红凝便替钟文才解了媚术,杨缜亲自审问,总算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与红凝所料相去不远。原来那日钟文才进府投亲,去城外寺里游玩,不慎遇到前去上香的王氏,见她容貌美丽未免心动,却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正在烦恼,夜里“王氏”就自动找上门来。

街上,二人缓步而行。

红凝四下张望,皱眉:“想不到西河街这么大。”

照杨缜的身份,下令进行全城搜查不难,可这样难免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而且那妖女借的是王氏的容貌,连二人也没见过她真正的长相,总不能按着王氏的模样去找。

她兀自烦恼,杨缜却没将那狐女的话放在心上:“西河街不过是她随口胡言,你不是说妖怪也怕人气么,她既是妖怪,又怎会住在城里。”他停住脚步:“倒是你解了钟文才的媚术,今夜她再来,必会发现,如何应付?”

红凝道:“顶多再叫他中一次罢了。”

杨缜道:“最毒妇人心。”

这么下去,元阳被吸尽,钟文才就会死,红凝笑:“那妖孽我们现在是万万惹不起的,王爷倘若不忍,不妨寻点人参鹿茸替他好生补补,让他多支撑几日,或者亲自出马去将他换下来,想来以王爷英姿,那妖孽定不会不满。”

杨缜面皮抽动:“姑娘家不知羞耻。”

红凝正色:“民女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疏忽,中了媚术知无不言,我还怕他到时会供出我们,如今不仅替他解除媚术,还将那妖孽在他身上留的气味也除去了,现在最好让他藏起来,或者悄悄离开重州城,那妖孽不会找到的。”

杨缜皱眉:“他走了,今后我们就再难打听那妖女的行踪。”

红凝挑眉:“王爷的心肠也未见得好。”

杨缜冷冷道:“这等混帐死不足惜。”

红凝道:“有非分之想,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

“若知道,他还能留住这条狗命?”杨缜也不看她,转身朝两名侍卫道,“回府。”

知道他回去安排了,红凝一笑,继续寻找。西河街很长很大,而且相邻几条街都同属西河街一带,民居商铺众多,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敲门打听,一时她竟不知该从何找起,走了半日觉得两腿酸软,便随意进了家小店,叫了碗热汤,坐下苦思对策。

不是不知道三味真火的厉害,但那妖女果真出身九尾狐族,能不能打听到陆玖的消息?

忍住心中激动,红凝握紧那段金色桃枝。

正在此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张二伯,前些日子托你带的东西可都有了?”

声音被有意压低了,纵然如此,听在耳朵里仍是十分柔美可怜,红凝立即抬眼看,只见一名打扮素净的年轻妇人站在柜台前跟老掌柜打招呼,模样秀丽,看上去甚是贤淑。

老掌柜忙从柜台下取出个纸包递给她:“正要送去,你倒先来了。”

那妇人接过,称谢。

老掌柜关切:“戚公子的病可有些起色?”

胡夫人垂首:“还是那样,劳二伯惦记。”再三谢过,拿着纸包走了。

红凝立即起身过去:“张二伯,她是你的亲戚?”

老掌柜眯着眼看了她片刻,仍觉得面生,但听她叫得亲切,便当作自己记性不好,摇头:“哪是什么亲戚,这夫人姓胡,半年前嫁与戚家三公子的,为这事戚三公子还被他老子赶出了家门,谁知成婚不到一个月,戚三公子就害了重病,大夫都没法子,戚老爷只骂她克夫,也不肯管,亏了这位夫人不离不弃,平日里替人做些针线活糊口,还要照料戚三公子,着实不容易,所以街里街坊的没事都帮衬她些。”

红凝若有所思,半晌才又问:“她现下住在哪里?”

一个姑娘而已,并不是什么登徒子,老掌柜也不防备:“东三巷,柳婆子隔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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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只有几户人家,十分冷清,胡氏与丈夫住的地方并不难找,随便找人打听就知道了。

院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正如传言所说,丈夫重病,胡氏白日里便关了门不与人往来,的确恪守妇道。红凝站在墙外禁不住迟疑,法力被封,不能感受妖气,如今尚且难以确定她是不是那只妖狐,总不能无缘无故闯进去,该找个什么借口?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背后响起柔美悦耳的声音。

转身看见来人,红凝意外:“是你。”

陆瑶眼波流转:“姑娘怎的到这儿来了?”

红凝很快恢复平静:“王妃是神仙,都能来凡间走走,红凝是凡人,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陆瑶道:“姑娘言重,什么王妃,不过是她们笑话罢了,我叫陆瑶。”

红凝没有理会这些:“你找我?”

陆瑶款步走到她面前:“陆玖的事实在是对不住姑娘,父王已经责罚过他,昆仑天君那边帝君也已经赐了……”

“要我原谅他?”红凝截口道,“不可能,白泠不会再回来,一句责罚就能免除他犯的过错,你们的天刑呢?”她摇头:“我忘了,你们连法力都是用来对付凡人的。”

陆瑶微笑:“是说封印?他这样做想来也是为姑娘好。”

红凝自然知道那个“他”指谁,转了话题:“不知陆姑娘找我有何贵干?”

陆瑶柔声:“他让我代他照顾你。”

让未婚妻来“照顾”?红凝心里想笑,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多谢,中天王也太费心了,何必这么劳师动众,我不用人照顾就很好。”

陆瑶轻轻叹息,依旧端庄优雅:“陆玖是我的弟弟,姑娘必定不会很喜欢我,但既受他所托,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力满足。”

红凝也不推辞:“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就是照顾我了。”

陆瑶笑道:“姑娘何必这么固执,也罢,将来再说。”

雪袂轻拂,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红凝垂眸看着地面,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打算一直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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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处理过钟文才的事,杨缜见她久久不回,自行出来寻找,谁知正好撞见二女说话,一时不便过来,此刻见陆瑶离去,不免拿话嘲笑她。

破天荒的,红凝没有还嘴,只是抬起脸看他:“王爷来得真巧。”

杨缜负手踱到她身旁:“我看她也会术法,你们是同门?”

他不知道陆瑶的身份,应该是没有听见前面的对话,红凝冷笑,也不回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缜道:“钟文才已经被送走了。”

红凝道:“你派人跟踪我。”

杨缜既没否认也没解释:“原以为你不简单,谁知和她比起来,你还是个小丫头。”他饶有兴味看她:“她在向你示威。”

红凝反笑了:“王爷很会煽风点火。”

杨缜道:“她才是女人中的女人,你输了。”

红凝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可如今不得不承认,这次她的确输了,凡是与那个人有关的事她都输得彻底,他掌握她的命运,一次次给她希望,却又一次次亲手将它们毁灭给她看,到如今也不放过。

见她不作声,杨缜又道:“女人争锋吃醋,使些花样手段也不稀奇,倒是你,别的事都不笨,这上头……本王意外得很。”

红凝讽刺:“争锋吃醋,王爷在说自家的事么?”

杨缜不紧不慢道:“女人柔弱些,自有人怜惜,偏处处要强不肯落败,事事都一个人支撑,别人既看不见,到头来只会委屈了自己。”

红凝道:“王爷担心得太多了。”

杨缜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着压低声音:“想哭便哭,女人弱些也没人会计较。”

莫名的怒气上来,红凝倏地别过脸:“王爷这话我倒不明白,我为何要哭。”

杨缜顺势放开她,抬眉:“果真不伤心?”

“这是我的事,与王爷无关。”红凝冷冷说完,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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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大门,再走进后园,天色已黄昏,身后脚步声却一直没有消失,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池塘边,见四周无人,红凝终于忍不住停下:“王爷还跟着我做什么?”

杨缜道:“她是代谁来照顾你?”

红凝回身,坦然看着他:“王爷想看笑话?”

杨缜走到她身旁站了片刻,摇头,语气带了丝笑意:“她分明是有意说那些话,未必就是真的,你这么聪明怎的看不出来,白伤心一场。”

伤心?红凝笑起来:“王爷好象误会了,真假又如何,都与我无关。”

“分明难受,偏不肯承认,”杨缜面色不改,“你这么好强倔强,且毫不领情,是男人都会选她……”

“自作聪明。”红凝懒得再多说,打断他,转身要朝房间走。

腰间忽然一紧。

一只手紧紧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湿热的唇落下,依然霸道专制,感觉却大不似上次,上次是本能的欲望,这次更多的是戏弄。

红凝惊怒不已。

她越是奋力推拒,他便越是放肆,终于,他轻而易举制住她扬起的巴掌,同时抬脸离开。

红凝冷冷看他:“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又中了媚术?”

杨缜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原来你是在意这些的。”

红凝忍怒不语。

杨缜丢开她的手:“我比他如何?”

红凝反倒被问得一愣,下意识道:“谁?”

“你喜欢的那个人,”杨缜唇角微扬,“本王与他长相相似?”

红凝沉默,早该想到的,此人是闻名朝野的睿王,年少时便上战场参与政事,洞察力自然非同一般,只怕从一开始就已经留意到自己的异常了。

杨缜道:“是谁?”

红凝道:“你不是他。”

杨缜道:“他喜欢那女人,不肯娶你?”

红凝知道他弄错,没有解释:“时候不早,王爷该回去了。”

“真那么喜欢他?”带着温度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他低声笑,“你不妨将我当作是他,如何?”

红凝真愣了。

杨缜放下手,不等她说什么,缓步离开:“本王的话你先记着,过些时候再回也是一样。”

戚三公子

莫非这位王爷是在表白?红凝对着池塘出了许久的神,还是低头笑,长相相似,终究不是一个人。

准备回房,身后却站了个人。

红凝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夜色苍茫,看不清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更不知道那眼睛里此刻是什么样的神色,因为他没有看她,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沉默许久。

红凝先开口:“中天王是来赏月,还是来看笑话的?”

他终于将目光落定在她身上:“我可以解了你的封印。”

红凝道:“有条件。”

他点头:“不要对付陆玖。”

红凝道:“我的命都在中天王手上,区区法力算什么,中天王要便拿去,何必降低身份与我谈条件,这是在可怜我?”

锦绣敛了眉,声音略显严厉:“陆玖是北界王之子,得北仙界庇护,桃妖的内丹纵然有用,但稍有不慎也极凶险,你该清楚三味真火,怎能再任性妄为。”

红凝笑了:“原来中天王在担心我?”

锦绣默然片刻,点头:“是。”

见他直言承认,红凝反倒意外:“当初内疚的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是你,封印我的还是你,如今说担心我的又是你,我是不是该感激?”她盯着他的眼睛:“堂堂中天王不是能预测未来么,若不是你故意把我送到白泠身边,他就永远不会找到我,也不会……你知道这些,却故意看着它们发生,推波助澜,满口都是天意都是命中注定,你说,我该怎样感激你?”

锦绣道:“我当初并不知情。”

这话听在耳朵里,红凝只觉得好笑:“中天王不是神通广大么,满口命数,却连凡人的命数都看不清。”

不是看不清凡人的命数,而是这一切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凡与她有关的事情他都不能卜算,事情确实发生了,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锦绣没有再分辩,上前:“听话。”

那语气满含担忧与无奈,若有若无的宠溺几乎让她死心复燃,红凝立即后退:“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她索性将先前的猜测问了出来:“你做这些无非是内疚,因为你根本不喜欢那个小妖,却骗了她修仙对不对?”

她这么以为?锦绣站定,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