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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萍还站在那里,一双大眼睛还是不停的在他脸上打转,对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英

俊男人,她好像也很有兴趣。

  陆小凤又笑了:“你还在等我的回音?”

  秋萍点点头,飞天玉虎一定狠想知道陆小凤看过了他的信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什

么表情?

  陆小凤:“那么你回去告诉他,他送我的礼,我很感谢,所以我也有样礼物要送给

他。”

  秋萍:“是不是要我带回去?”

  陆小凤:“你没法子带回去,这样礼物一定要他自己当面来拿。”

  秋萍又露出畏惧之态:“可是……”

  陆小凤:“可是我不妨告诉你,我准备送他的礼物是什么,也好让你回去有个交

待。”

  秋萍松了口气:“你准备送他什么?”

  陆小凤:“送他一个屁眼。”

  秋萍怔住。

  她不懂,却不敢问,她想笑,又不敢笑。

陆小凤也没有笑,淡淡:“我准备在他鼻子上打出一个屁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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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龙《陆小凤系列·银钩赌坊》

第五章 突然来横财

  “骂人”当然绝不是件值得向别人推荐的事,却永远有它值得存在的理由,无论谁

痛痛快快的骂过一个自己痛恨的人之后,总是会觉得全身舒畅,心情愉快的,好像便秘

多日肠胃忽然畅通。

  只可惜这种愉快的心情陆小凤并没有保持多久。

  从客栈走出来,沿着黄尘滚滚的道路大步而行,还没有走出半里路,他就忽然发现

了两样令他非常不愉快的事。

  除了岁寒三友和他自己之外,道路上几乎已看不见别的行人,也不再有别人跟踪

他。

  除了这—点点准备用来付小费的散碎银子外,他囊中已不名—文。

  他喜欢热闹,喜欢看见各式各样的人围绕在他身边,就算他明知有些人对他不怀好

意,他也不在乎。

  “贫穷”岂非寂莫的一种?寂寞岂非总是会跟着贫穷而来?

  你有钱时候,寂寞总容易打发的,等你囊空如洗时,你才会发现寂寞就像是你自己

的影子一样,用鞭子抽都抽不

  走。

  陆小凤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那一阵阵迎面吹来的风,实在冷得要命。

  午饭时陆小凤只吃了一碗羊杂汤,两个泡漠,那三个糟老头子却叫了四斤白切羊

肉,五六样炒菜,七八样刚蒸好的白面馒头,还喝了几壶酒。

  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冲过去告诉他们:“年纪大的人,吃得太油腻,肚子一定会疼

的。”

  这顿吃得既然并不愉快,小费本来就可以免了,只可惜一个人若是当惯了大爷,就

算穷掉锅底,大爷脾气还是改不了的。

  所以付过账之后,他身上的银子更少得可怜。

  拉哈苏还远在天边,他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拐去骗,更不能去要饭,假如换了别

的人,这段路一定已没法子再走下去了。

  幸好陆小凤不是别的人。

  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不管遇着什么样的困难,他好像总有解决的法子。

  黄昏后风更冷,路上行人已绝迹。

  陆小凤背负着双手,施然而行,就好像刚吃饱了饭,还喝了点酒,正在京城前门外

最热闹的地方逛街一样。

  虽然他肚子里那点泡摸早已消化得干干净净,可是他心里却在笑,因为无论他走得

多慢,岁寒三友都只有乖乖的在后面跟着。

  无论谁都知道陆小凤比鱼还滑,比鬼还精,只要稍微—放松,就连他的人影都休想

看见了,他不停下来吃饭,他们当然也不敢停下来。

  可是饿着肚子在路上吃黄土,喝西北风,滋昧也实在很不好受。

  岁寒三友一辈子也没受过这种罪,孤松先生终于忍不住了,袍袖一拂,人已轻云般

飘出,落在陆小凤面前。

  陆小凤笑了,微笑着:“你为什么挡住我的路?是不是还嫌我走得太快?”

  孤松铁青着脸:“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很有幽默感的人,何况现在他肚子里唯一还剩下的东西就是一肚

子恼火:“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付‘么时候了?”

  陆小凤眨了眨眼:“现在好像已到了吃饭的时候。”

  孤松先生:“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赶快找个地方吃饭?”

  陆小凤:“因为我不高兴oo

  孤松先生:“不高兴也得去咆。”

  陆小凤叹了口气:“强奸逼赌我都听说过,倒还没听说过居然有人要逼人去吃饭

的。”

  孤松:“现在你已听说过了。”

  陆小凤:“我吃不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

  孤松:“饭是人人都要吃的,你难道不是人?”

  陆小凤:“不错,饭是人人都要吃的,但却有一种人不能吃?…

  孤松:“哪种人?”

  陆小凤:“没有钱吃饭的人。”

  孤松终于明白,眼睛里居然好像有了笑意:“若是有人请客呢?”

  陆小凤悠然:“那也得看情形qo

  孤松:“看什么情形。”

  陆小凤:“看他是不是真心诚意的要请我。”

  孤松:“若是我真心要请你,你去不去?”

  陆小凤微笑:“若是你真要请我,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你。”

  孤松盯着他:“你没钱吃饭,要人请客,却偏偏不来开口求我,还要我先来开口求

你。”

  陆小凤淡淡:“因为我算准了你一定会来的,现在你既然已来了,就不但要管吃,

还得管佐。”

  孤松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江湖中的传言果然不假,要跟陆小

凤打交道果然不容易。”

  好菜、好酒、好茶。

  孤松先生:“你喝酒。”

  陆小凤:“不喝一点。”

  孤松:“是不是要喝就喝个痛快?”

  陆小凤:“不但要痛快,而且还要快。”

  他满满斟了—碗酒,一仰脖子,就倒在嘴里,一口就咽。了下去。

  他喝酒并不是真的在“喝\而是在“倒”的,这世上能喝酒的人虽不少,能倒酒的

人却不多。

  孤松看着他,眼睛里第二次露出笑意,也斟满一碗酒,一口咽下。

  他喝酒居然也是用“倒”的。

  陆小凤在心里喝‘声采:“这老小于倒真的有两下子。”

  孤松面露得色:“喝酒不但要‘陕舅还要痛。”

  陆小凤:“痛?”孤松:“痛饮,三杯五杯,喝得再快也算不了什么。”

  陆小凤:“你能喝多少?”

  孤松:“能喝多少也算不了什么,要喝了不醉才算本事。”

  这冷酷而孤傲的老人☆—谈起酒经,居然也像是变了个

  陆小凤微笑:“你能喝多少不醉?”

  孤松:“不知道?”

  陆小凤:“难道你从未醉过?”

  孤松并没有否认,反问:“你能喝多少不醉?”

  陆小凤:“我只喝一杯就已有点醉了,再喝干杯也还是这样子。”

  孤松眼睛里第三次露出笑意:“所以你也从未真的醉过?”

  陆小凤也不否认,一仰脖子,又是一碗酒倒下去。

  棋逢敌手,是件很有趣的事,喝酒遇见了对手也一样。

  不喝酒的人,看见这么样喝酒的角色,就很无趣了。

  青竹、寒梅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脸上也全无表情,慢慢的站起来,悄悄的走厂

也去。夜寒如水

  两个人背负着双手,仰面望天,过了很久,青竹才缓缓问:“老大已有多久未曾醉

过?”

  寒梅:“五十三天。”

  青竹叹了口气:“我早巳看出他今天—定想大醉一次。”

  又过了很久,寒梅叹了口气:“你已有多久未曾醉过?”

  青竹:“二十三年。”

  寒梅:“自从那次我们二个人同时醉过后,你就真的滴酒未沾。”

  青竹:“三个人中’,‘总要有一个保持清醒,大家才都能活得长些。”

  寒梅:“两个人清醒更好。”

  青竹:“所以你也有二十年滴酒未沾qH

  寒梅:“二十一年零十七天。”

  青竹笑了笑:“其实你酒量还比老大好些aH

  寒梅也笑了笑:“酒量最好的,当然还是你。”

  青竹:“可是我知道,这世上绝没有永远不醉的人。”

  寒梅点点头:“不错,你只要喝,就一定会醉的。”

  只要喝,就一定会醉。

  这句话实在是千古不变,颠扑不破的。

  所以陆小凤醉了。

  屋子很大,生着很大的炉火,陆小凤赤裸裸的躺在—张很大的床上。

  他一向认为穿着衣服睡觉,就像脱了裤子放屁一样,是件又麻烦,又多余的事。

  无论谁喝醉了之后,都会睡得很沉,他也不例外,只不过他醒得总比别人快些。

  现在窗外还是‘片黑暗,屋子里也还是—片黑暗,他就已醒了,面对着这一片空空

洞洞,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痴痴的出厂中天神。

  他想起厂很多事,很多非但不能向别人叙说,甚至连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也许就为

了要忘了这些事,他才故意要跟孤松拼酒,故意要醉。

  可是他刚睁开眼睛,想到的偏偏就是这些事。

  该忘记的事为什么总是偏偏忘不了?该记得的事为什么总是偏偏想不起?

  陆小凤悄悄的叹了口气。悄悄的坐起来,仿佛生伯惊醒他身边的人。

  他身边没有人?

  他是不是生伯惊醒了自己?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他身边虽然没有人,屋子里却没有人。

  黑暗中,隐约对看见一条朦朦陇陇的人影,动也不动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也不知

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坐了多人。

  “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这人叹息着,又道:“可是这条路若是友得太

多了,想必也一样无趣得很。”

  陆小凤笑了。

  无论谁都笑不出的时候,他却偏偏总是会忽然笑出来。

  他微笑着:“想不到阁下居然还是个有学问的人。”

  这人:“不敢,只不过心中偶有所感,就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而已。

  陆小凤:“阁下黄夜前来,就为了要说这几句话给我听的?”这人:“还有几

话。”

  陆小凤:“我非听不可?”这人:“看来好像是的。”

  他说话虽然平和缓慢,可是声音里却带着种比针尖还尖锐的锋芒。

  陆小凤叹了口气,索性又躺下去:“非听不可的事,总是中会太好听的,能够躺下

来听,又何必坐着?”

  这人:“躺下去听,岂非对客人太疏慢了些?”

  陆小凤:“阁下好像并不是我的客人,我甚至连阁下的尊容都还未见到。

  这人:“你要看看我,这容易。”

  他轻轻咳嗽—声,后面的r]就忽然开了,火星一闪,灯光亮起,一个黑衣劲装,黑

巾蒙面,瘦削如几鹰,挺立如标枪的人,就忽然从黑暗中出现。

  他手里捧着盏青铜灯,身后背着柄乌鞘剑,灯的形式精致古雅,剑的形式也同样古

雅精致,使得他这个人看来又像是个已被禁制于地狱多年,忽然受魔咒所催,要将灾祸

带到人间来的幽灵鬼魂。

  甚至连灯光看来都是惨碧色的,带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

  端坐椅子上的这个人,也就忽然出现在灯光下。

  炉火已将熄灭。

  阴森森的灯光,阴森森的屋子,阴森森的人。

  他的衣着很考究,很华丽,他的神情高贵而优雅,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带着种发号

施令的威严,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个阴森森的人,甚至比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更阴森可

怕。

  陆小凤又笑了:“果然不错。”

  这人:“不错?我长得不错?”

  陆小凤笑:“阁下的这副尊容,果然和我想象中差不多。”

  这人:“你已知道我是谁?”

  陆小凤:“贾乐山?…

  这人轻轻吐出一口气:“你见过我?”

  陆小凤摇摇头。

  这人:“但你却认得我。”

  陆小凤微笑:“除了贾乐山外,还有谁肯冒着风寒到这种地方来找我?除了贾乐山

外,还有谁能用这种身佩古剑,劲气内敛的武林高手做随从?”

  贾乐山大笑。

  他的笑也同,而且还带着种尖刻讥消:“好,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果然有眼

力。”

  陆小凤:“不敢,只不过眼中偶有所见,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而已。”

  贾乐山笑声停顿,盯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你也已知道我的来意?”

  陆小凤:“我情愿听你自己说。”

  贾乐山:“我要你回去。”

  陆小凤:“回去?回到哪里去?”

  贾乐山:“回到软红十丈的花花世界,回到那些灯光辉煌的酒楼赌场,倚红假翠的

温柔乡去,那才是陆小凤应该去的地方aU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是实话,我也很想回去,只可惜.....”

  贾乐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也知道你近来手头不便,所以早就替你准备好盘

缠。”

  他又咳嗽一声,就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人,领着两条大汉,抢着口很大的箱子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