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家。

  楚俞姝的奶娘过来撩了帘子进来,被刚送过来的大红喜衣映的刺眼。

  “姑娘真想好了?”

  楚俞姝坐在铜镜前,低头梳着乌黑的发,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那披散的发编起来盘成发髻,簪上红色的绒花。

  她又要嫁人了。

  可嫁的,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她说想好了,“衣裳都送来了,我也答应了表哥,不能食言。”

  从祖父生病用药,表哥就一直跟她说,那新晋的药材皇商曹氏,对续弦妻室没有什么过多要求,只要八字相合就行。

  他说,“你看,外祖的病久不能愈,说来还是缺那些上好的药材。曹家正是因为能给宫里贡上好药,才成了皇商。以后你嫁过去,外祖吃药还用犯愁吗?”

  最初他说得时候,她没答应。

  她卖了自己的嫁妆田,添置了些好药,但名贵的药材用的极快,嫁妆银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这时,有人给她送了药。

  她下意识就认为是北海,但是北海不承认,她犹豫了,不敢乱用药,表哥听说后,就拿走说帮她换好药来,却又出了后面的事情。

  幸而北海没事,被放了出来。

  她以为这些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又思量着如何再去卖几块嫁妆田,给祖父换药。

  可北海却因为刺伤表哥,再次入狱,而且要被判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事情来得极其紧急,午时就要行刑。

  她去找了表哥,让他放魏北海一马。

  表哥指了被刺伤的腿,“表妹,说得轻松,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不会放了他。”

  她彼时已有预感,“何事?”

  “就是嫁进皇商曹家的事。”

  他说这是一桩好亲事,“曹家不图你什么,就想让你嫁进去冲喜。你嫁过去,外祖就有药吃了!你还用卖嫁妆田过日子吗?”

  她抿嘴看向他。

  他说着,笑了一声,“我呢,确实有曹家给报酬,但你一点都不亏。而且你想,你嫁给魏北海的六年都没怀孕生子,虽然是和离不是被休,可谁家娶你不得思量?人家曹老爷儿女双全,你万事不用操心,等到曹老爷百年之后,曹家也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最要紧的,是你只要答应,我立刻去衙门,放魏北海出来。”

  楚俞姝笑了,“好。”

  他啧啧,满眼惊奇,“魏北海那废物,你还真是对他念念……”

  “行了,我嫁人,你放人,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

  她应了,曹家很快送来了嫁衣。

  楚俞姝叫了奶娘,“帮我试试衣裳吧,虽然不是自己绣的,但若不合身,这两天您还能帮我改改。”

  她走了过去,奶娘却眼眶一湿。

  “姑娘,不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嫁妆,何必穿呢?”

  楚俞姝却笑了,“自己绣的未必好,别人送的也未必差。穿吧。”

  奶娘沉默了,拿帕子擦了泪,抱过曹家送来的喜服匣子,取了衣裳。

  只是她抱起那匣子,放在匣子下面的箱子露了出来。

  那是个陈年老箱子了,曾跟着远书嫁进魏家,又在和离之后回到楚家。

  她看着拿箱子,视线朦胧了起来。

  这一次,属于这个箱子的一切,她都带不走了。

  ……

  京城一个不起眼的酒馆。

  俞姝让人把魏北海从椅子下面拉了起来。

  烂醉如泥的人还在找酒,“……我有钱!给我酒喝!”

  俞姝示意车夫帮他醒醒酒,车夫用了凉手帕拍在了魏北海脸上。

  凉水一激,魏北海清醒了,看见了俞姝:“韩、韩姨娘?有何贵干?”

  俞姝并不跟他废话,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远书要嫁人了?”

  魏北海在这话里愣了一下,“那个姓曹的皇商?”

  “看来你知道。”

  魏北海没言语了,抄起桌上的酒瓶,往嘴里倒起来。

  薛薇问俞姝,“姨娘,怎么办?魏家大爷瞧着不听劝的样子。”

  俞姝哼笑了一声。

  “那就让他喝吧。楚娘子能用嫁人救他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以后楚娘子就会明白,她也只是白白牺牲自己而已……”

  这话没说完,魏北海手一抖,酒瓶摔碎在了地上。

  “你说,金夫人放我,是她用嫁人换的?”

  俞姝反问,“不然呢?金夫人会这么容易放了你?换句话说,金夫人为什么被你刺伤,你想过没有?”

  魏北海浑身僵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和金夫人争执的那天,正是金夫人告诉他,要说服楚俞姝嫁给皇商曹氏。

  不仅如此,他当时没有带匕首,可后来推搡之间,金夫人的匕首莫名就到了他手里。

  而他当时喝得很醉,扭打之间,不知怎么一刀刺在了金夫人的大腿上……

  魏北海念及此,手下颤了起来。

  他拨开车夫,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

  薛薇连忙叫了俞姝,“姨娘?魏家大爷去哪?”

  俞姝在充斥着酒气的酒馆,微微松了口气。

  “他去楚家。”

  ……

  楚家门前。

  楚家门前挂上了红绸,红绸被日光照亮,魏北海闭起了眼睛。

  他抬手敲响了楚家的大门。

  这是时隔多年,他再次拍响了那扇熟悉的门。

  明明上一次,还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八抬大轿娶她的那天。

  楚家门房看见他愣了愣,“姑爷?!”

  说完才想起了什么,尴尬道,“魏家大爷,有何事?”

  魏北海哑着嗓子,“我要见你家姑娘。”

  门房没有请他进去,魏北海垂首立在门外。

  一旁的薛薇小声问俞姝,“姨娘,楚娘子会见他吗?”

  娶她的是他,将她撵走的也是他。

  俞姝声音轻了轻,“会的。”

  言罢,门吱呀一声开了,楚俞姝走了出来。

  魏北海见了她,手下又是一抖。

  她穿了寻常衣衫,可外衫里面,却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大红喜衣。

  魏北海别开了目光。

  “你其实,没有必要为了救我,去嫁给那个姓曹的皇商。我刺伤金夫人是我之罪,与你无关。”

  他立在门前石阶下,楚俞姝站在石阶上,两人目光堪堪平齐。

  楚俞姝笑笑,说他弄错了。

  “初嫁从亲,再嫁从身。我不过是为了祖父能长长久久地用上好药罢了。”

  话音一落,魏北海便道,“我家也是药商,你需要什么药材,我都可以给你。你不必……”

  然而话没说完,楚俞姝看住了他。

  “可你凭什么给我药?我又不是你的妻。”

  这话落了音,门前卷起一阵风,将门下挂着的大红喜绸吹得飘飞起来,拍打再门廊下的立柱上。

  魏北海开了开口,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半晌才道。

  “那姓曹的只是想找人冲喜,他年纪太大,身子又差,与你连见都没见过,子女甚至比你我都大……他不是你的良配。”

  楚俞姝看着他笑了,嘴角挂着苦意。

  “那谁是我的良配?你吗?如果不是你,那你就别来了。别管我嫁给谁,就像你说得,都和你没关系。不是吗?”

  她说完,没有立刻转回身去,看着魏北海,似乎在给他足够长的时间,让他回应。

  可俞姝始终没有听到魏北海的回应,只听了他转身离开的脚步。

  那脚步又虚浮又沉重,他走了,又在风中边走边笑,直到脚步声渐远,笑声也消散不见了。

  俞姝皱了眉,门前的楚俞姝却叫了她。

  “天冷,韩姨娘也回去吧。”

  她说完,没有等俞姝回应,转身进了门中。

  楚家被敲开的大门再次关闭,只剩下大红喜绸在风里飘荡着,又在某一瞬停下来,静静垂着。

  巷子里没了人,风比刚才更大了,俞姝立在空巷里静默半晌。

  马车带着俞姝返回,半路上遇到了魏北海。

  他不知又从哪里弄来一瓶酒,走在街道上里仰头豪饮,险些撞到路人身上。

  路人骂他“死酒鬼睁眼看路”,他也不理会,哈哈笑着继续向前跌撞而行。

  薛薇问俞姝,“姨娘要管魏大爷的事吗?”

  俞姝摇了摇头。

  如果说方才,她觉得还有希望拉魏北海一把,眼下却又进了死胡同里。

  她叹气,想了想,让车夫从西大街路过。

  到了店面门口,就听到了隔壁酒楼的掌柜,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将魏家的两间店面买下来布置的事情。

  俞姝捏了捏眉心,回了定国公府。

  京城下了两日的雨,魏家的事情没了下文,只有沈氏给她送了些药材,说在忙碌盘店回乡的事宜,过些日忙完了来看她。

  俞姝倒是想把那家店盘过来算了,但她手里没钱,定国公府也不会允许她一个小妾在外经营。

  她想了两日没想出来办法,眼看着楚俞姝明日就要嫁人了。

  下晌,姜蒲倒是告诉了她,那位好些日没现身的五爷的事情。

  “姨娘,国公爷明日一早就去军营了,说是有些日都不回来了。”

  “朝廷要派兵打仗?”她挑眉。

  可姜蒲摇了头,“奴婢不知这个。国公府规矩森严,后宅中人不能议论朝中之事。”

  俞姝皱了皱眉。

  若真要打仗,那位五爷一走许多日,她想打探消息也是不能了。

  处处受阻,俞姝叹气。

  那位五爷不肯回来,她也没有办法,要是刻意伏低做小或者邀宠,说不定就在他眼里露了马脚。

  俞姝只好暂时先不管他,又想了想魏北海的事情。

  仔细想来,魏北海同楚俞姝的关系都十足的奇怪。

  沈氏说他们是指腹为婚,从小青梅竹马地长大,沈氏和楚俞姝婆媳关系甚好。

  甚是还曾说过,当年魏北海被打受过重伤,险些死了。

  彼时楚俞姝就在他床前,没日没夜地伺候。

  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成亲,可魏北海却在婚前反悔大闹,拒绝娶楚俞姝进门。

  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敌不过,只能娶了楚俞姝。

  但这六年姻缘倏忽而过,两人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反而在第六个年头和离。

  魏北海没有旁的心悦的女子,也没妾室、通房。

  俞姝又想到了今日他和楚俞姝说的话……

  榻上茶桌上点着一盏小灯,烛火摇晃,时不时发出噼啪一声响。

  她坐在窗下,什么都看不见,干脆吹熄了蜡烛。

  室内一片黑暗,她喃喃,“受过重伤……六年……没有子嗣……”

  姜蒲突然撩了帘子进来。

  “姨娘,夫人院里给您送了盅汤。”

  “汤?”俞姝疑惑。

  姜蒲轻声解释,“是给您调养身子的。”

  俞姝明白了,这是调养身子使易于受孕的药汤。

  宴夫人对子嗣,可比那五爷还要上心的多。

  姜蒲瞧见蜡烛灭了,又过来点了起来。

  俞姝在那火光亮起的一瞬,忽然一怔,接着心头一片光亮。

  五爷想要子嗣,宴夫人更想,他们夫妻那般琴瑟相合,也不得不纳妾生子。

  魏北海和楚俞姝成亲六年,却没有一子半女。

  魏北海,可是魏家的独子。

  但他既没有小妾,也没有通房,如今连妻室都没有了!

  ……

  俞姝当晚早早歇了,翌日天没亮就起了床。

  “让车夫帮我套车,我要出门。”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薛薇小声问,“姨娘这么早出门,天还没亮呢,会不会不太好?”

  近来因为魏家的事情,姨娘出门频繁,两个丫鬟都怕几位正主要不高兴了。

  可俞姝摇头,“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迅速地穿了衣,白丝带都没来得及系,拿在手里快步往外而去。

  *

  深水轩。

  詹五爷难得回来了一趟,但从书房拿了东西,就径直离开了。

  文泽跟着自家五爷,往正门去,吩咐了人去牵马。

  五爷要去京畿大营,这一去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五爷已经许久没出京这么久了。

  五爷亲自去重华苑看了老夫人,也让他去正院跟夫人说了一声,偏偏半句都没有提浅雨汀。

  文泽叹气。

  可五爷这些日,每日埋在公务之中,有时候甚至把旧账翻出来盘点,不让自己有一刻清闲。

  又是为的什么呢?

  文泽不敢妄自揣测。

  破晓前的国公府仍一片寂静,黎明前的夜中,只有零星的鸟叫声时不时响起。

  五爷冷着一张好几天没化开的脸,大步在前,文泽快步追在后面。

  就在到了正门前的路口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比他们还快的脚步声。

  文泽看了过去,在看到对面来人的一瞬,睁大了眼睛。

  而前面的五爷,脚步也骤然停了下来,怔怔看住了对面的人。

  詹五爷看到了他的妾。

  从那天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他不见她,也不许她来,甚至不许人提及。

  可是每晚闭起眼睛,她静默坐在窗下的身影,就映在他眼帘上。

  无论他睁开闭起眼睛无数次,那身影仿佛烙在了他眼帘上一样,没有片刻消散。

  呼吸都不顺起来,心口止不住收缩。

  他想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见她,于是干脆安排了京畿大营演练,今日一早就过去。

  大营里演练强度极大,他约莫不会再睡不着了。

  他是这样想的,可就在见到眼前人的一瞬,一颗心停了一停,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下来。

  天还黑着,路边的气死风灯落下淡淡的光亮,烛影在地上打转。

  她穿了件湖绿色的琵琶袖长袄,头发只简单挽了纂儿,簪了一只清透的白玉簪。

  玉簪映着莹莹的光亮,衬托着她白皙莹润的脸庞。

  五爷心口快跳不断,那种不被掌控的感觉止不住地冒了出来,像是壶中开水里的气泡。

  他抿嘴默然。

  姜蒲和薛薇在这时瞧见了他,皆是一顿,立时要行礼。

  他直接抬了手,止了二人。

  两人惊疑,倒也都没敢言语。

  只是他那什么都看不见的妾,问了一句,“怎么了?快些,莫要耽误!”

  他这才瞧见她行色很急,一手由姜蒲扶着,一手握了那遮眼的白丝带。

  行走之间,她手心里的白丝带迎风而飘。

  她反复催促着“快些,再快些”,湖绿色的裙摆翻飞。

  詹司柏看住了。

  这般的着急心焦的情绪,他从未见过她,在他身上有过一丝一毫……

第30章 夫君

  主仆三人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马车咕噜噜驶离定国公府,逐渐消失了无影。

  文泽瞧着自家五爷,一直站在路口,看着门前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他揣着五爷的心思,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五爷,要不要小的去打听一下,姨娘做什么去了。”

  他说了,詹司柏也听到了。

  男人缓缓闭起眼睛,又睁开了来,压下溢出的情绪。

  “不必。”他道。

  *

  俞姝先去了魏家,魏北海果然不在。

  沈氏哪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吓了一大跳。

  “姨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天边只隐隐泛白,可论起时辰,却是不早了。

  俞姝暗暗着急,可也只能沉下心先问了沈氏。

  “我记得太太说过,北海和楚娘子从前关系甚好。”

  沈氏说是的,“远书那孩子自小没了父母,去了外面同小孩子耍玩,常被人欺负。”

  她说北海从小身强体健,只要瞧见小孩子欺负远书,必然要打上一架。

  “后来周围的小孩子都晓得远书也是有人护着的人,再见着远书就不敢欺负,反而怕北海打人,躲得远远的。”

  “还有,北海有一回偷了家里的钱,那一笔钱可不少,上百两。当时我家还是皇商,虽不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但孩子偷钱这事本身,就不是小事。老爷气得不轻,问北海拿钱做什么去了。可那孩子是个嘴硬的,就是不肯说。”

  俞姝想想魏北海在牢里的行径,确实如出一辙。

  “所以拿钱做什么了?”

  沈氏说问了好久,“他不说,甚至胡乱说拿钱去赌了,赌没了。老爷气得将他绑了手脚吊在了门上,用鞭子抽了一顿。北海始终没说,我怎么都问不到……”

  可在那后的第二天,楚俞姝就听说了这事。

  小姑娘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一眼瞧见北海被抽得皮开肉绽地趴在床上,眼泪叽里咕噜地往下掉。

  “你疼不疼?还能不能走路了?”她眼泪掉个不停。

  北海训她没出息,“一点小伤,根本不疼!说了不许掉眼泪!再掉眼泪我生气了?!”

  远书抽泣着不敢哭了,却说要去找沈氏,“我去跟伯母说,我知道你拿钱做什么了!”

  北海一惊,挣扎着要拉住她。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不许去说!”

  可远书跑得快,直接找到了沈氏。

  沈氏看见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还抱了个匣子,匣子里不知是什么,叮叮咚咚作响。

  她怕小姑娘磕到,连忙让她慢点,“有什么事慢点说。”

  远书却抽泣着把那匣子放到了沈氏桌案上。

  “伯母让伯父别生气了,这事都怪我,北海从家里拿了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她打开了那匣子,满室流光溢彩。

  竟然是一套琉璃茶壶茶盏,放在窗下映着日光,五光十色的。

  远书说她见到金家的表姐表妹从福建回来,各有一套,羡慕的不行。

  她没有要有一套琉璃盏的意思,毕竟那东西太贵重,他们这些小孩子家根本买不起,只是忍不住嘴上夸了几句,却被北海听到了。

  她抽泣着给沈氏认错。

  “都是我不好,不该在北海面前乱说话……北海听说了,这才偷拿了钱,给我买了一套回来,还不让我说出去……”

  她忍不住抽泣。

  北海撑着自己被抽到直不起来的身子,一路扶着墙从后面赶来,见她已经竹筒倒豆子,都说完了,气得锤墙。

  “你这个没用的……”

  他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只是跟沈氏说这跟远书没什么关系。

  “没得别人都有,她没有。反正我是看不下去,娘不要怪她!”

  沈氏当时看着这两个小儿,只觉得这桩亲事好的不得了,再不忍责怪一句,把这事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