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定回了马车,将车里放着谢珣衣裳拿了出来。

沈绛的衣裳乃是女子的身量,温辞安肯定是穿不了,所以刚才沈绛就叮嘱,让他将三公子的衣裳拿给温大人。

*

此时扬州府衙。

府尹张俭正坐在书房里,对面坐着的赵忠朝,则是一脸的不耐烦。

“你让我把私盐买卖先停了,你可知这一天是多少的利润,若是停了,我手底下的那些兄弟,那可是不愿意的。”赵忠朝一脸不耐烦。

张俭无奈解释说:“赵兄,并非是我要为难你。而是你也知道,京城派来的巡按御史,刚到扬州。这些天他们肯定会明察暗访,若是真让他们抓住把柄,这些人可是有直谏圣上的权力。”

赵忠朝朝他睨了一眼:“张大人,您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现在扬州城上上下下,都是咱们的人。你说这些外来的巡按御史,能查出什么?谁敢向他们告密?”

“话虽这么说,可是派去追杀那几个书生的人,有几人一直没回来。”

府尹张俭跟赵忠朝这个靠着妹妹上位的混混可不一样,他如今年过四十,当年是科举出身的士子。

奈何世道不公,连赵忠朝这种混码头的,只因自己的妹妹给总督大人生了个儿子。

如今都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起来。

赵忠朝听到这个,总算坐直了身子,他薄怒道:“所以我说你就是太过心慈手软,那些个书生不是想要进京告御状,那就直接杀了他们的家人。杀鸡儆猴,让那些生了二心的人知道,这就是背叛咱们的下场。”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弄的民怒人怨,到时候反而会激起更大的不满。”

张俭不赞同的摇头。

外人都道扬州知府张俭,乃是出了名的软弱。

要不然也不会任由一个所谓的赵爷,成了扬州的土皇帝。

“有总督大人在,你还怕一个小小的巡按御史。况且几个书生能掀起什么风浪,就算真的让他们到了京城,这些土包子能知道告御状在何处。”

张俭苦笑:“赵兄,此话不可如此说,京城之中有登闻鼓,只要敲击此鼓,便能上达天听。前阵子长平侯的女儿为救其父,敲登闻鼓,受杖刑,最后连魏王这等身份的贵人,都被拉下马。”

“乖乖,一个小娘子竟如此厉害。”

赵忠朝对朝堂的消息,自然比不上张俭这样的官员。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张俭继续道:“而当日在金銮殿上弹劾魏王的,就是如今扬州的这位温大人。所以赵兄,不管如何,你切莫要轻视此人。”

赵忠朝这才收敛起脸上的轻视。

“张大人,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他不由有些恼火。

他虽然有薛世荣当靠山,可是这个御史连王爷都敢弹劾,他如何不知道轻重。

张俭赔罪说:“赵兄,事到如今,你就别再跟我计较这些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得先应付这位温姓巡按御史。”

“此事交给我就好了。”赵忠朝不在意一笑。

男人嘛,权势、钱财、美色。

总有一样,他是爱好的。

张俭这几天陪着温辞安,也正好想让赵忠朝出手,将此人搞定。虽然他心底看不上赵忠朝,不过猫有猫道,狗有狗道,这种下三滥的便有下三滥的招数。

说不定对付温辞安反而会更有效果。

第92章

卓定将衣服送完回来, 沈绛也正好跟牙行经纪聊完,她使了个眼色,让卓定把人打发了。

趁着卓定打发他的功夫, 沈绛上了马车。

温辞安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靠在车厢壁,整个人依旧很虚弱的模样。

“温大人, 我们马车里没有草药, 所以您暂且忍耐些, 我现在就带你回城。”沈绛见他强忍着痛楚的模样,小声安慰。

温辞安睁开双眸, 比起往日沉默冷肃的脸, 此刻透着病弱的脆弱。

他低声道:“无妨, 我熬得住。”

马车很快行驶,走向回城的方向。

沈绛小声问:“温大人,你这次前来, 是不是为了扬州流民之事?”

温辞安突然睁开眼睛, 眼睛落在她身上的时候,眸底浮现起一丝惊讶,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这次他来扬州,乃是圣上特别交代的任务。

去岁江南水患之后,很多流民来到富足的扬州, 当时扬州官员迅速安顿流民, 使得朝堂上下,交口称赞。

前段时间, 圣上却突然宣他入宫。

监察御史虽官职低微, 但在朝堂上却不是谁都能忽视的存在。

皇上得到密信, 扬州官员贪腐严重, 更是在安顿流民一事,欺瞒圣上,所以皇上命他即刻前往扬州,调查这封密信所言内容的真假。

温辞安到扬州,知府张俭带着他参观流民所住之地。

他这才发现,或许圣上所收到的消息不假。

温辞安:“你怎么会知道流民之事?”

沈绛轻笑:“大人糊涂了,方才在温泉庄子,你与我说,你之前是想潜入流民庄子,意外被人发现之后,才受了伤的。”

温辞安眼睛盯着她,凝视时带来着几分压迫。

他并不相信沈绛这样的说法。

沈绛没有屈服,反而笑着看向他。

“沈姑娘呢,为何在扬州?”温辞安率先转开了视线。

她即便身着男装,梳着男子发髻,可是白生生的一张脸,哪怕粉黛未施,依旧唇红齿白的过分,在这狭窄的车厢内,这般近的距离下,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惊艳。

若非知晓她本就是女儿身,温辞安只怕觉得自己是疯了。

对着一个男子打扮的人,这般心跳跃动。

沈绛轻声道:“我来扬州是为了做生意,只是我阿爹的名声太过响亮,我不想来了扬州,还要引起别人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我是以铺子里另一位掌柜妹妹的身份,前来扬州的。”

之前她答应过三公子,不会去见温辞安,泄露他们的行踪。

如今她与温辞安意外之下见面,她必须要掩盖谢珣的存在。

三公子说的对,温辞安是明访扬州,扬州这些官员,除非真的要造反,否则不可能对他动手。

相反三公子是暗访扬州,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富家子弟。

一个不慎,很可能会招来杀机。

但沈绛也不想让温辞安,对扬州局势全然没有防备。

毕竟这件事终究是因她而起,是她救了陈平,并将陈平的状纸呈交给了皇上。

所以她干脆道:“我虽来扬州时日也不长,但是扬州有个叫赵忠朝的富商,此人外号赵爷,听闻他的亲妹妹乃是两江总督薛世荣的宠妾。因此扬州官员都对此人格外恭敬,就连知府张俭都不例外。”

沈绛深吸一口气。

还有就是流民庄外,那个小少年透露给她的消息。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告诉温辞安。

虽然她与温辞安此番并非一路而来,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查明扬州城隐藏着的真相,找到那些失踪的青壮年流民。

“还有就是,我曾见过流民庄子里的人,他告诉我,庄子里很多青壮年失踪。其中有人在老家时,乃是在铁矿上干过活的矿工。”

她哪怕压低声音,却依旧气吐如兰。

但温辞安听着她清越的声音,思绪虽有些乱,却依旧清楚。

在他听到铁矿、矿工,这几个字时,双眸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愕。

他望向沈绛的脸颊,那双水润的黑眸,透着干净澄澈的光辉,温辞安几乎在心底肯定,她绝对没有欺骗自己,更没有夸大其实。

温辞安没有追问她细节由来,他也瞧出来了,这姑娘来扬州,绝非只是做生意这么简单。

如今她不愿说,他就不问好了。

他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

温辞安一贯清冷的声音,带着难得的和软,他柔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三姑娘能告诉我,温子瞻先行谢过。”

沈绛眨了眨眼睛:“原来大人的表字,叫子瞻。”

温辞安看着她晶亮的双眸,一个带着蛊惑的声音,在心底不断说:他并非私心才想要告诉她,自己的表字。他只是想要谢谢她,代那些至今还生死不知的流民,谢谢她。

*

两人一路回到城内,都还算顺利。

温辞安与下属都住在城中驿管,这是专门招待巡查御史的地方,只是先前来的官员,很多都接受扬州官员另外安排的住处。

只有温辞安,他不管去往何地,从来都是公事公办。

就连地方官员的宴请,他都是能推就推。

此番温辞安来到扬州巡按,身边带着锦衣卫的人,因此一到驿站,就将看守的人,全都换成了锦衣卫。

张俭本就胆小,哪会有什么异议。

他们今日本该是休息,但这也是温辞安的托词。

他带着两名锦衣卫一路前往流民庄子,没想到中途还是出了意外,他勉强逃出来,也不知道那两人如何。

所以他一回驿站,就立即招了自己的贴身小厮青桐过来。

青桐一进来,就瞧出他脸色不对劲,焦急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今日与我一同出门的两名锦衣卫大人,可曾回来?”温辞安问道。

青桐摇头:“除了你之外,还没没人回来呢。”

温辞安皱起眉头。

“温大人,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势吧,你的伤口本就深至见骨,又沾了水,”沈绛虽也担心那两位未回来的锦衣卫,却还是先劝道。

青桐将伤药拿过来,将温辞安的伤口包扎好。

就在他准备将绷带和伤药,都拿出去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温大人可在,下官扬州知府张俭,有要事来禀告御史大人。”

沈绛大吃一惊,站起来看了一眼。

“不好,赵忠朝居然也来了。”沈绛皱眉。

她转头看着房中的纱布还有伤药,这些东西太过明显,藏在屋子里只能勉强。

可是她却也在这里。

驿站的陈设本就简单,只有一个显眼的柜子能藏人。

可对方若是强行闯入房中,定会找理由搜查整个房间。

到时候被赵忠朝发现她也在此地,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沈绛打算翻墙离去。

突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推门而入,禀告道:“温大人,前后都被人包围,扬州知府是有备而来的。”

“只怕是我们在流民山庄,泄露了痕迹,让对方起了怀疑。”

温辞安冷静说道。

青桐焦急说:“大人,我与其他人先阻挡,您带着沈姑娘赶紧离开此地吧。”

在京城时,青桐便见过这位沈姑娘。

“不行,我们若是走了,你们只怕更会没命。”温辞安望着他们,坚决道。

沈绛发现她原先翻墙的打算,肯定是不行。

一旦她露头,前后包围着的人,会追着她不放。

这里可是扬州,是张俭和赵忠朝的底盘,这两人要是想在扬州找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突然,沈绛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于是她立即上前,对温辞安说了自己的打算。

温辞安听完,目瞪口呆之余,反对道:“不可,这会影响三姑娘的闺誉。”

沈绛不在意道:“自打闯了金銮殿之后,我的闺誉就如同纸糊的窗子般,一戳就破。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事了。”

她抬起长而圆润的眼睛,望向温辞安,歉意道:“温大人,得罪了。”

砰的一声巨响,桌子上摆着的东西都被摔倒。

沈绛手中不知何时滑出一把匕首,只见她手起刀落,对着自己的脖颈就划了一道。

鲜血淋漓。

而她束着长发的玉带,也在此时被扯开,如黑色锦缎般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

“滚开,我不要你的假好心,你放我走。”

她大吼一声的同时,屋外的人也冲了进来。

这一进来,众人皆愣住了。

当下这是什么情况?

扬州知府张俭朝着温辞安和沈绛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身着男装,披散着长发的这位,竟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是说这位温大人官声清廉,不近女色。

他怎么还在屋子里藏了个女人。

反而是站在旁边的赵忠朝,也看了两人一眼,只是觉得这位散着长发的姑娘,怎么越看越眼熟,直到他惊呼一声:“你,你不是那个姚小公子。”

他狐疑的看着沈绛。

哪怕他色鬼上身,觉得这姑娘未施粉黛的模样,实在是惊艳。

可此刻也忍不住怀疑,这个从京城来的姚家小公子,为什么会变成了女人,而且还跟巡按御史大人在一起。

两人怎么会认识?

赵忠朝越想越不对劲,眼神越发冷漠。

他们之所以会带人来驿站,就是因为城外山庄里的人来回禀,说是今日有人来强闯流民庄子,被他们发现。

对方仓皇之下逃跑。

当时他与张俭一听,都觉得不对劲。

还是张俭当即说,此事只怕跟那位刚来扬州的巡按御史大人脱不了关系。

回禀的人说,那人被他们逼的跳入河中,生死不知。

张俭前来驿站,也是为了证实,对方还在不在驿馆中。

谁知温辞安不仅在驿馆,身边还多了个女子。

“她可不是什么姚小公子,”温辞安神色冷漠,连口吻都透着一股冰冷。

沈绛咬牙,突然将匕首压在自己的脖颈上。

身旁青桐高呼一声,“姑娘,我们大人如此人才,哪里就配不上您。您何必要这般寻死觅活。”

“温辞安,你虽处处都好,当世才俊,爹爹也喜欢你,可我就是喜欢三公子,是我不想履行咱们的婚约,这才跟着三公子私奔来扬州。今日被你寻到,我自然也无言活在这个世间,我这条命今日就给你了。”

什么?

张俭和赵忠朝两人,听着两人的话,脑海中冒出无数个疑惑。

乖乖,这怎么还扯到私奔了。

两人再看温御史这看似冷漠的表情,突然心头生出了同情。

男人嘛,还有什么比被戴了绿帽子更惨的。

沈绛简直越说越入戏,匕首压在脖子上,越来越深。

她泫然欲泣,带着哭腔。

“此生我生是三公子的人,死便是三公子的鬼。”

一旁的张俭,急忙劝道:“这位姑娘且慢,有事好好商议,哪有这般寻死觅活的。”

沈绛决绝道:“那好,你们让温辞安,即刻写一封退亲书给我。并且答应我,从此再不提此婚约之事,让我与三公子两人双宿双飞。”

赵忠朝这下恍然道:“原来你与程公子,竟是那等关系。”

难怪他说,这二人之前瞧着怎么怪怪的。

哪有两个年轻公子,成日形影不离,这般亲密。

温辞安听着她一口一个三公子,明知是为了做戏,可心头却不知道为何那般揪心。

直到他毅然决然道:“我不会将你让给旁人,除非我死。”

“想让我写退亲书,你写了这条心。”

握着匕首的沈绛:“……”

不是,温大人,这戏不该是这么唱的啊。

第93章

两人相持不下, 反倒是让旁边的人,心惊胆战。

张俭转头看了一眼地上,只见满地的纱布,还有伤药, 不由道:“这些是?”

青桐是个机灵的, 刚才沈绛说了计策的时候, 他也听个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家大人性子古板端庄, 万万不是能扯谎做戏的人, 所以他立即说道:“张大人, 您说说这都叫什么事。我家主子身为监察御史, 深受皇恩, 长相又是这般俊逸, 谁见着不都得夸上一句青年才俊。”

随后他恨恨看了沈绛一眼:“这位姑娘倒是好,居然为了一个小白脸, 愣是弃了我家主子。先前主子找到她,她非要寻死觅活的,主子想着带她回京城,也要对她家长辈有个交代。谁知道她一听这话, 当即割了自己脖子。”

“奴才赶紧去拿了纱布和伤药过来, 她不仅不让主子救治, 还在此大吵大闹。”

沈绛手持匕首, 心底却狠狠夸赞了青桐一番。

温辞安虽古板至此, 可他的小厮多机灵啊。

几句话就将这满地的纱布还有伤药, 解释清楚, 而且还合情合理。

赵忠朝和张俭两人, 早已经看到沈绛脖子的伤口, 他们只是没想到, 这姑娘居然这般为爱痴狂,不仅跟别人私奔,一怒之下,就割自己的脖子。

张俭此人表面,瞧着忠厚老实,他不由劝说道:“这位姑娘,咱么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轻易有损。况且你还是女子,容貌对女子何等重要。”

沈绛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你们别劝我,我早已经心意已决。不如你们劝劝温辞安。”

张俭和赵忠朝过来,本是想要试探,先前闯入流民山庄的人,是不是温辞安。

谁知过来,居然遇到这等事情。

两人皆有些尴尬,实在是不进不退。

这本是温辞安的私事,结果被他们闯入,这下闹得人尽皆知。

至于他们没怀疑这件事的真伪,实在是哪有女子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私奔这种事情重则是连命都能丢掉。

况且又有什么男子会承认自己头戴绿帽。

温辞安皱眉,声音更冷:“你死了这条心吧,你私奔之事,我与未来岳父早已经瞒了下来,只要你安心跟我回京城,我会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啧啧。

在场众人,心头皆闪过一声惊叹。

没想到这位温大人,面冷却心不冷,面对抛弃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还是不愿放弃。

沈绛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温辞安给自己拿了个深情人设,至于她,一个应该遭到万人唾弃的渣女。

行吧,这件事本就是她情急之下,拖温辞安下水。

“温大人,我从未喜欢过你,你何必要强求。如今我与三公子躲到江南,我们已打算长居扬州,此生都不会踏入京城。”

沈绛这才发现,原来说哭就哭,实在也是种了不得的本事。

她说到此时,居然也落了几滴泪。

她的一张脸本就极度欺骗性,即便未施粉黛,依旧透着楚楚动人,惹人疼惜的风情。

一旁的赵忠朝,本就是温柔乡里打转,最见不得女子楚楚可怜,此时见沈绛如此说,也不由劝说:“温大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何必要强求姚小公……姚姑娘呢。”

他之前叫惯了姚小公子,这一下差点又顺嘴。

张俭瞧着温辞安的脸色,见赵忠朝的几句话,让他神色越发冷漠。

他赶紧用手抵了下赵忠朝,示意他闭嘴。

张俭叹了一口气,反而朝沈绛看着:“姚姑娘,此事本乃是你与温大人的私事。只是咱们今个撞见,自然不能眼看着姑娘这般香消玉殒。不如姑娘先将匕首放下,与温大人再好生聊聊。”

此刻,温辞安也朝她看过来,那双一向平静无波的黑眸,落在她身上,似有涟漪。

“你先将匕首放下,你脖子上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温辞安的声音冷肃,却意外透着柔和。

让人感觉,他对眼前这个姑娘,还未忘情。

“两位大人,要不你们两位先出去等会儿,让我家大人好生劝劝姑娘。”青桐眼看着这出戏,应该落幕了,赶紧说道。

他这么说,张俭和赵忠朝等人,自然同意。

于是青桐将人带到了前厅,赶紧让人端茶倒水,招待这两人。

后院里的沈绛,在对面离开后,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慢放下匕首。

温辞安在她放下匕首后,将地下的伤药和白布都捡了起来,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转头看着沈绛。

她脖颈修长,肌如羊脂,白皙中透着细腻,此刻鲜血顺着脖颈流下。

有种猩红与白皙的强烈反差对比。

“总算把人打发走了。”沈绛在椅子上坐下,心跳还在加速。

虽然她突发奇想演了这么一出,但也不敢确定,对方会不会相信。

不过目前看来,他们两人应该是没有怀疑。

要不然青桐也不会这么轻松,将两人带走了。

温辞安指了指桌上的伤药和白布,低声道:“三姑娘,还是先将伤口处置了吧。”

沈绛这才咧嘴,轻嘶了声。

刚才她一刀划下去的时候,还没觉得疼。

这会儿把人打发了,她才感觉到疼痛,她伸手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压在自己的伤口处,又是一声轻声抽痛,溢了出来。

温辞安的眉宇从一开始,就一直这么蹙着,未曾松展。

他坐在沈绛身侧,始终沉默,唇线紧抿,又似在强压着什么未说出口的话。

沈绛用手按住伤口,待过了会儿,将白布拿下来,这才发现,白布上布满了血迹。

她仓促出手,一时没控制好力度,伤口有些深。

幸亏她划的乃是侧脖往下,接近锁骨的地方。

这里并无经脉,即便划伤,也不会造成致命伤。

“我来吧。”突然,温辞安站了起来,他伸手握住沈绛手中的那块白布。

之后,他让人重新端了一盆温水。

他拿起一块干净白布,在水中浸泡,拧干后,走到沈绛身边,低声一句:“僭越了,三姑娘。”

沈绛心头恍惚,忍不住说道:“要不,还是找个丫鬟来帮我处理伤口吧,温大人身份尊贵,我岂敢劳烦。”

“我身边只有青桐一个小厮,不曾有过丫鬟。”温辞安语调平淡。

沈绛在他靠近时,只觉得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惯与三公子之外的男子,这般亲近。

“要不我还是回自己的住所,让我自己的丫鬟来处理伤口。”沈绛脖子一歪,躲开了温辞安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