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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锦盒似乎很是朴素,单从盒子来瞧,全然猜不出里边装的是何等珍贵的礼物。至于里边装的是什么,玉娇没梦到,所以也不知晓。

  以往她必然想要知道里边是些什么,但现在却是没了兴趣。

  玉娇看着这郎情妾意的,毕竟也是自己的未婚夫,难免会堵得慌。也不知这二人是何时看对眼的,她以往怎么就没发现?

  约莫以前她眼瞎吧。

  看了眼两人目中无她的眉目传情,玉娇心里边越发膈应,不想久待,才进门不过片刻便道:“我见方才表哥甚是着急过来,定然是有什么事要说,可我院子里边还有事,表哥不如便先留在这,我先回去?”

  玉娇拆穿了沈宏敬,让听到这话的沈宏敬和玉瑶都脸色微微一变,偏偏没心眼的玉二婶还问沈宏敬:“宏敬你有什么着急的事?”

  沈宏敬挤出了一抹笑意:“哪里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不过是来问候一声。”

  “既然问候完了,那……表哥要一块回去吗?”玉娇明知故问。

  原以为能坐一会,喝上一盏茶的沈宏敬心里边有些呕血,但还是笑着说:“自然。”

  闻言,玉娇与二婶笑道:“我娘让二叔二婶今晚一块过去用晚膳,话也传到了,如此我先回去了。”

  玉娇与二婶话别,也不看沈宏敬与玉瑶,径自转身离开,脚步有些快。

  沈宏敬看了一眼玉瑶,眼神中有一丝隐晦的依依不舍,但还是匆匆告别,快步的追上已经出了玉二爷院子的玉娇。

  追上去后,脸色极为不悦,语气甚至带了一丝质问的意味,“玉娇表妹,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玉娇脚步一顿,转过身,不说话的看着沈宏敬,须臾后才对桑桑与沈宏敬身后的小厮摆了摆手。

  两人会意,便退到了一旁。

  看着他们两人退的距离够远了,才看回沈宏敬。开门见山的道:“表哥你既心悦玉瑶,那便先请表哥把与我的婚事退了再与玉瑶来往,莫要暗中来往抹黑了玉家与我的名声。”

  原本不打算撕破脸的,更想要暗中报复他们一下的。但玉娇一合计,却又觉得不划算了。

  这他们俩的事与往后玉家的未来和淮南王这尊金灿灿的靠山一比起来,也便成了无关紧要的事情,把时间花在他们身上,甚是浪费。

  她有那看两人演戏的闲功夫,还不如多在裴疆的面前演戏呢!

第6章 护短

  梦中的未来沈宏敬与那玉瑶还是没走到一块。

  玉家落难,二房自然不可能独善其身。再者玉瑶是玉娇的堂妹,为了沈宏敬的未来,锦州沈家更是不可能让沈宏敬娶玉瑶的。

  沈宏敬听到玉娇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收敛了这慌乱。脸色一沉,呵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为我的未婚妻,尽说些什么胡话!”

  玉娇“嗤”笑了一声,“表哥,莫要把人当傻子聋子,你是瞧不见你自个方才看玉瑶的眼神都快化成水了,那声玉瑶表妹更是情意绵绵。”

  “胡说八道,玉娇表妹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猜忌了?”

  玉娇如同看穿了一切,对着他粲然一笑:“既然表哥觉着我是猜忌,不如等会表哥就同我去与父亲说我等不到十八了,今年便与表哥成婚,你看如何?”

  玉氏夫妇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像多留她几年,所以与沈家商议过了,待玉娇十八岁再出嫁,同时也会以半个玉家作为嫁妆,所以沈家便也同意了。

  沈宏敬一时有些慌了,忙道:“婚期已定不能轻易更改,玉娇表妹你莫要胡闹了。”

  玉娇看着他还是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这些年的喜欢瞬间荡然无存,更生出了几分厌烦。

  玉娇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表哥你莫让我亲自去父亲面前把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且心仪玉瑶的事给说出来。你自己去说退婚,尚且可以保留一丝颜面,若是我去说,你连一丝颜面都没了。”

  沈宏敬何时见过这般咄咄逼人且压制得让他反驳不出来的玉娇,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这回确实来退婚的,但心里边也想着如何退婚才能显得并非是他的责任,只是还未想好法子,他的那些心思全被玉娇给说了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是哪里出错了?难不成真的是他没有遮掩好自己的心思吗?

  “表哥既不喜我,心中有旁人,今后我便不会对表哥有任何念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玉娇也不与他继续扯下去,最后丢下一句“表哥请慎重。”

  语毕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留下一脸怔忪且还未缓过来的沈宏敬。

  玉娇觉着自己应当也没有多喜欢沈宏敬的,若是真的喜欢的话,又怎会这么快拿得起放得下?

  玉娇转身的时候却是洒脱的笑了笑。

  ——

  玉娇一回房,便把先前沈宏敬送的所有东西都寻了出来堆在了一块。

  玉娇拍了拍手,吩咐桑桑,“你把这些都分给下人吧。”

  桑桑看了一眼,惊愕道:“可这不都是敬少爷送给小姐的吗?”

  玉娇点头,无一丝留恋的道:“要么都扔了吧,见了心烦。”

  “小姐见了这些会心烦?”以前主子可是都把这些当成宝贝的呀。

  玉娇笑了笑,故作神秘,“往后你便会知道我今日为何要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翻找了好一会了这些东西倒有些累了,舒展了手臂,吩咐道:“我午休了,晚膳再唤我。”

  这些天晚上都睡得不好,也只有白日的时候能多睡一会。

  让桑桑把东西都拿走后,自个也躺上了床,几乎是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可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她又被梦境困住了。

  在一间与她闺房摆设几乎相同,但她一眼都能分辨出这并不是自己的闺房的房中,因先前梦到过这里,所以玉娇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

  这是淮南王府的院子。

  此时梦中的她正站在窗台后看着院子外的梧桐树,静静的看着梧桐树枯黄的树叶慢慢的飘落。

  梦中的自己很不开心。

  玉娇了解自己,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座金丝笼的雀儿一样,向来喜欢不受约束的她怎可能会开心?

  梦中的自个幽幽叹了一口气,玉娇也感同身受一般觉得心里边有些发闷。

  正陪着梦中的自个伤春悲秋之际。一股滚烫的气息袭来,梦中的自个似乎感觉到了这气息,蓦地转身,可还未看清是谁,腰身便被铁臂给用力搂住了。

  梦中的自个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一身甲胄未脱的淮南王带着那强悍的气势竟把她压到了窗口处直接吻了下来,又急又躁。

  玉娇:……

  怎又是这种荒唐的梦!

  即便并不是自己亲身上阵,只是看到了这一幕,但玉娇还是感觉到了他身体烫人温度,感受到了他那似乎要把自己融入他自己血肉之中的那种激烈。

  过了许久,淮南王才肯放开梦中的自己,抱着她的同时伏在她的肩膀上低喘着气,声音粗哑的在她耳畔旁如是唤了一声“娇娇”。

  听到这声娇娇,玉娇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觉得自己的身躯一软。

  娇娇是玉娇幼时的小名,但因玉娇长大后觉着这小名太过肉麻,便不让人再喊了。

  若不是知道这梦境的真实,玉娇决然不可能把后院中那永远低着头,一口一个奴自称着的马奴与现在这个强悍得不容人质疑的淮南王混为一谈。

  半晌后,那淮南王的大掌竟然慢慢的在梦中自己的身躯上摸索了起来。

  玉娇恨不得自己变成梦中的自己,而后推开他,再狠狠的踹上个几脚!

  这个淮南王把自己当成了玩物一般囚在这牢笼之中,只为疏解自个的欲望,根本就是个浑球!

  衣衫渐渐被褪,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桑桑焦急的呼喊声。

  “小姐快醒醒,醒醒。”

  身子被推了推,玉娇蓦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惊坐起,急喘了几口气后拍着胸口,好平缓方才被梦中所刺激到的心悸。

  桑桑被忽然从床上惊起的主子吓得一懵,“小姐……你怎了?”

  玉娇转头看了一周自个的闺房,随后看向桑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梦醒了。

  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搁在床头小桌子上的团扇拿了过来,边摇晃着团扇驱赶燥热,边问床边上站着的桑桑:“可是用晚膳了?”

  被这么一问桑桑才反应过来自己要说什么的,脸色一变,道:“不是晚膳,是那马……裴护卫!”

  一提起那裴疆,玉娇身子一僵。

  梦里梦外都这般的阴魂不散!若不是为了长远之计,她又何必费尽心思去拉拢他,还要不着痕迹的!

  摇晃扇子力道大了些,问:“他又怎了?”

  “小姐你快到后院看看吧,恒少爷现在正对裴护卫大打出手呢!”

  桑桑的话一落,玉娇摇着团扇的力道攸地一收,惊愕了一瞬,“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放下团扇,焦急的开始穿鞋子,“到底怎么回事?”

  桑桑也是把外衣从架子上拿了过来递给主子,回道:“方才恒少爷提前过府,去后院看马,发现马不见了,便问了下。在知道马被毒死了,一怒之下便对裴护卫出手了。”

  玉恒爱美人也爱马,而玉娇那两匹马更是千金难得的宝马。因玉恒对玉娇这个堂妹是有些怕的,所以自是不敢抢的,也只敢平日里趁着玉娇心情好的时候眼馋的过来看一看,摸一摸。

  玉娇焦急的穿上了外衣,快步的走出闺房,“就没有人拦着?”

  “没人敢拦。”

  玉娇闻言,心中恨不得把自个的堂哥吊起来鞭打一顿。若是因为他这次对裴疆大打出手,导致裴疆最后报复他,连累到了整个玉家,看她能不能饶过他!

  此时后院中,一身靛蓝衣裳,身上挂着各种金闪闪装饰的玉恒朝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裴疆抽着鞭子。

  “你知道那两匹马有多珍贵吗?我平时连摸一摸都是小心谨慎的,好不容易求了好久才求得玉娇借我骑一日。我这还没骑,马就没了,怎就不是你被毒死了!”

  玉恒气虚,加之手上拿着的是马鞭,所以并不比先前玉娇抽得重。

  只要裴疆想要反抗,轻而易举就能抓住那挥过来的鞭子,但如此之后,只怕这玉府也不能待了。

  站在院子中的裴疆,抬着脸冷漠的看着那鞭子落在自己的身上,连眉头都未动一下,把玉恒气得又抬起手用尽力气去鞭打……

  “住手!”

  一声厉喝传来,玉恒没收住力道,那鞭子便狠狠的抽到了裴疆的身上。那旧伤还未好,新伤又添上,一下子便有红艳的血慢慢的渗透了出来。

  看到那鲜红的血,玉娇……怒了。

  她前几日才抽了一顿鞭子,正要好好的巴结消除他的怨气,结果这玉恒又来一顿鞭子!

  玉娇怒形于色的从廊上走到了院子,直接挡在了裴疆的面前,怒瞪着玉恒。

  “你做什么!?”

  玉恒被玉娇的怒容震得一愣,怂得忙抬起手指向她身后的裴疆:“他、他没看好踏烈和逐雪,我替你教训他。”

  玉娇怒道:“马是我的马,人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替我教训!”

  人是我的人。身后的裴疆听到这句话之时微微一怔,凝望着身前的玉娇。

  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从她来杂物房那晚,裴疆便察觉出来了。

  微微蹙眉陷入思索着,是什么原因让她会有所变化的?

  玉娇还想着如何能不着痕迹的与裴疆建立些许的情谊,可全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落在他眼里,早就耐人寻味了。

  玉娇上前把玉恒手中的马鞭抢了,直接往地上一掷还往鞭子上踩了两脚。踩了两脚后才瞪向玉恒,语带警告:“你日后若是再对我的人动手,我便直接拆了你的窝,让二叔断了你的银钱!”

  警告后略过玉恒。走了几步才忆起裴疆,便转身朝着他喊:“你随我来。”

  裴疆抬眸看向她。

  玉娇与那双沉着内敛的黑眸对上的那一刻,这双眼眸与方才梦中那淮南王的黑眸便瞬间重叠上了。

  玉娇呼吸一滞,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忙敛住心神转身快步逃离。

  过了片刻,裴疆才往玉娇逃离的方向跟了上去。

第7章 逾越

  玉娇让裴疆待在她院子的小偏厅中,随后吩咐了桑桑去拿金疮药和纱布过来。

  玉娇在偏厅外调整了一息,才甚是懊恼方才落荒而逃的行径。

  她是玉家千金,而裴疆现如今还仅是玉家的一个奴仆,她这般失措定然会让人觉着诧异,那裴疆更是会乱想一通,指不定他还真以为她想要他……

  念头一出来,玉娇立刻把这等荒唐的想法挥出脑海外。她即便是出家当姑子也决然不会想要他的!

  稳住稳住!

  玉娇呼了一口气,才抬脚入了偏厅。

  裴疆背对着门伫立厅中央,玉娇看了眼他那挺得直直的背影。暗忖这样一看确实没有半点奴颜,换上梦中淮南王那一身甲胄,就说是个将军她也深信不疑。

  裴疆早已知道玉娇在厅子外,所以在她进来后便转过了身,唤了声“小姐”。

  以往皆是低着头,但不知道为何,今日却是正着头,一双黑眸紧盯着玉娇。

  本着与他再说一番道理让他莫记仇,但忽然被他这般放肆的盯着看,因今日午休之时梦中的他对自个使坏而对他有诸多不满的玉娇,一恼之下便斥道,“放肆,谁准许你这般盯着我瞧的!”

  玉娇话一落,裴疆也就低下了头,“是奴逾越了。”

  玉玉娇这话说出来后,又想要打自己的嘴巴,她这嘴巴怎就这么的欠呀!

  暗暗说服自个只是因为一时不习惯,往后会慢慢改的。

  玉娇见他现在这态度还算是顺从,气焰也消了些。

  随后目光落到裴疆身上,看到胸膛前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玉娇怔愣了一下。

  前几日玉娇见道他身上血肉模糊的鞭伤后就有些责备梦中的自己太过冲动了,如今想想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她当时把人打死了该如何是好?

  迟疑了一晌,卸下了咄咄逼人的气势,问:“伤如何了?”

  生怕裴疆会多想,又立即补充道:“我并非关心你,只是先前说过踏烈和逐雪之事与你两清了,今日你无端被打,是我交代不清楚,自然是要负些责任的。”

  裴疆低敛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思索。

  许是想要应证玉娇对自己的态度是否真变了,所以即便对自个身上的伤口没有半点的关心,在思索了片刻后还是低声回道:“旧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玉娇闻言,顿时想起那晚在他身上见到的惨烈模样,一急便脱口而出:“我瞧瞧。”

  说着直接上手去拉裴疆的衣裳。

  裴疆怔愣了一息,愣神间他的目光被她那袭红衣相衬之下格外白皙透亮且纤细的颈项所吸引,视线微微往下,因她低下身子而微微掀开的衣领,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看到此,裴疆的喉结滚动,一时间觉着口干舌燥。

  玉娇的冲动只有一瞬,下一刻动作便直接僵住了。

  她这是做什么!

  她现在是主子,他是下人呀!

  玉娇抬起头望向裴疆之时,裴疆敛目,目光尽量的垂落。所以玉娇未看到裴疆瞧自己的目光。

  玉娇一时觉得有些尴尬,立即松开抓着他衣裳的手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子,道:“我已唤人去拿了最好的金疮药,只要不伤及要害,便是再深的伤口也能极快的愈合。”

  “奴谢小姐赏赐。”裴疆甚是毕恭毕敬。

  见他如此的逆来顺受,玉娇到底还是心生了一丝愧疚。想了想后,道:“下回再遇到今日这种情况,别傻傻的站着给人打,躲着便是。”

  说到最后,又补充:“记住了,你可是我的人,除了我还有我爹娘外,其他玉家的人你都不必看他们脸色。”

  玉娇这话玉娇也在暗示他,二房的人若是欺负了他,可莫要算到她大房的头上来。

  可显然裴疆没有听出玉娇的意思,反而听出了关心之意来,黑眸中似有一丝的光亮闪过,随即沉声应道:“奴只听小姐一人的话。”

  闻言,玉娇愣了愣。微微皱眉端详着他,心里边琢磨着他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可一想他未来会对自己那般禽兽,便一分也不相信,只当他为了生存而说出的违心之语。

  这时桑桑与另外一个唤福全的小厮把药和清水端了进来。

  上药须得把上衫脱下。玉娇也不是没见过男子光膀子的,但她留下来的话难免会有闲话传到她爹的耳中,所以只得避嫌。

  走前吩咐小厮:“接下来他的伤就由你来负责了。”

  吩咐后便与桑桑一块出了偏厅。

  玉娇一走,裴疆也抬起了头,眼眸也清冷了几分。

  福全把金疮药打开,带了一丝恭敬的道:“裴护卫还请把衣裳脱下,小的替你上药。”

  “不必,我自己来。”声音平缓而冷漠。

  福泉一愣,“可小姐让小的……”

  余下的声音在看到裴疆那副冷漠且没有半点表情的脸后都吞回了腹中。

  “那小的在一旁候着,裴护卫若是有需要帮忙,尽管吩咐小的。”

  裴疆也没有理会他,径直没有任何停顿的把衣衫脱了下来,身上除了最近的鞭伤外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

  福全原本被裴疆健壮的体魄所摄,随后看到他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后,瞬间惊愕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伤口还能活着的?!

  继而见到裴疆拧干了水盆中的毛巾,面无表情的直接就清理伤口上溢出来的血污,似乎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一般,福全更被惊得全然说不出话来。

  福全是知道这个裴护卫的,被提为护卫之前是饲养马的马奴,听旁人说他性子古怪,从不与人来往,冬季也从来不穿棉袄,而这下人都有些怕他,所以向来都是绕着道走的。

  今日一见,这……果真的是个狠人呀。

  裴疆把战了血的毛巾扔回了水盆中,血渍水盆中的清水慢慢散开,清水也成了血水。

  “裴护卫你、你不疼吗?”虽有些怕这裴疆,但福全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裴疆拿起金疮药直接往伤口上撒。听到福全这么一问,便淡淡的回道:“习惯了。”

  “这、这哪有人会习惯疼痛的……”果然是个怪人!

  裴疆不再理会他,随即用纱布包扎了自个身上的伤口。

  他以往从不在不介意伤好得快还是慢,但今时与往日不同了。既然有人想让他伤口好得快些,那他自然不会让那人失望。

  见裴疆已经自个包扎好了,完全不用自己帮忙,福全小心翼翼的问道:“小的是否与小姐说一声,往后不用小的帮忙了?”

  明明面前这人先前的地位比自己还低,可福全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穿着衣服的裴疆动作一顿,微微侧头看向福全,默了一息才说:“小姐吩咐如何便如何。”

  福全嘴角微抽,心中腹诽道刚刚小姐可是吩咐了让我上药的,可裴护卫你可是一点都没有让人帮忙!

  虽是如此想,福全还是应道:“那就依裴护卫所言。”

  ——

  晚间玉家这家宴,除了玉家兄弟俩和妯娌俩外,其他几人都吃得不痛快,所以早早便散去了。

  回了院子后,玉娇把福全唤了过来,问他关于裴疆的伤势。

  “鞭伤似乎有些严重,而且裴护卫不让奴才帮忙。”

  关于裴疆不让人帮忙倒也在玉娇的意料之内。

  玉娇抿了一口茶,嘱咐道,“他虽然不让你帮忙,但往后他上药的时候你还是得在他的身旁待着,把他的情况告知与我。”

  福全应了一声是,随即犹豫了一下,才言:“还有一事,那裴护卫身上全是旧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

  虽然梦境中看得不真切,玉娇也还是知道裴疆身上有着数不清的旧伤,似乎还有许多处都是致命的,其实转念一想也能明白他为何有这么多的伤口。

  在猎场待了十年,能活到现在就已经不错了,怎可能还会毫发无损?

  琢磨了一下,玉娇觉着是时候施些小恩小惠了,便转头对桑桑吩咐道:“你去把我先前吩咐你寻的木芙蓉膏拿来。”

  桑桑一怔,讶异的看着玉娇,“小姐……”

  看到主子微微皱眉,桑桑还是立即回房去把那珍贵的木芙蓉膏给寻来了。

  桑桑道:“匣子中有四盒木芙蓉膏,每日涂一会,若是按照福全所言的一样,那裴护卫身上都是旧伤,估计这四盒也只能用一个月,且只能让伤疤淡一些不能消了。”

  玉娇让桑桑把匣子给了福全,随口与他说:“你把这给裴护卫,便说我心情好赏他的,让他每日都把他自个的伤口涂一遍,我最见不得长得丑的了。”

  ——

  当福全把玉娇这话完完全全的告诉了裴疆后,裴疆站在门口捧着福全带来的匣子沉默了许久。

  福全有些小心谨慎的偷瞧了眼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裴疆,试探道:“裴护卫,若是无事的话,小的就先回去了?”

  说着正要离开,裴疆出声喊了他:“等等。”

  “裴护卫还有事?”

  裴疆随即转身走入屋内,同时说了“进来”二字,福全心慌慌的跟着他进了小杂物间。

  这小杂物间原是用来放马饲料和马具的。因裴疆刚进府的时候同管家说了不需要给他安排住处,管事许是知道裴疆的来历,也不敢让裴疆与其他下人一块住,便让他住在了这小杂物间。

  福全一直认为这杂物间定然是又脏又乱的,但却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就是简陋了些。

  裴疆把匣子放在桌面上,然后把放在木桌上的钱袋子拿了起来,倒出一把铜板在掌中,然后转身把掌中慢慢的一把铜板递给福全。

  福全一脸懵:“裴护卫这、这什么意思?”

  “手伸出来。”裴疆沉声道。

  裴疆的气场强大得让胆子小的福全一怂,非常利索的奉上了双手。

  裴疆把一把铜板放在了他的手中,随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背对他坐了下来,道:“我给你钱,你给我涂抹背后的伤疤。”

  裴疆在猎场十年,向来是以物换物,谁也不欠谁的。

  福全怔怔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那一大把铜板。

  彻底懵了。

第8章 护卫

  这些天来玉娇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让玉家避开一年后的灾祸,而让玉家遭难的罪魁祸首便是现在的淮州总兵。

  对于这淮州总兵,玉娇让人去查了一番。

  许是因为那总兵藏得深,且她所派去的人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探子,所以所查回来的消息也没有什么作用。

  玉娇有自知之明,她心计嫩,若是仗着知晓了未来之事而与那总兵斗智斗勇,定然是斗不过的。

  且不说那总兵见过的世面比她多了多少,单凭他坐到如今淮州总兵的位置,心计便深不可测。她所拥有的不过是零碎的梦境,还有一些小聪明罢了,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父亲掌管整个玉家,父亲能力自然是卓越的,无论是见识还是心计都比她厉害,所以这梦境一事定要告知父亲。

  只是怎么说,又说出多少都要好好的衡量一番。

  她是爹娘的心肝宝,若是她爹知道了裴疆将来会羞辱她,即便知道裴疆将来的身份,她爹估摸着也会不顾一切悄无声息的处理了裴疆。

  玉娇很清楚自个的父亲虽然面上是个善人,但是该狠的时候却从未手软,不然今日玉家怎么可能成为淮州的首富?

  玉娇怕父亲想杀裴疆,怕杀不死,最后自家自食恶果,同时也更怕这杀人一事。

  这正在想着如何与父亲说出这件事之时,便有下人来传,说是沈宏敬来寻。

  沈宏敬在玉家也住了好些天了,除了第一日外,玉娇和他全然没有说过话。如今他来寻,玉娇不免猜测他的目的。

  难不成是商议退婚的事情?

  玉娇本想不见的,但想到可能是退婚,便让他在院子外边候着,从而故意磨蹭了许久才出去。

  玉娇的院子外边有一个小荷塘,沈宏敬便在那池塘的边上等着,等得不耐烦之时才见玉娇慢悠悠的从院子里边出来。

  让下人都在远一些的地方候着,玉娇入了亭子。脸上带着期待的问:“表哥来寻我,是否已经决定与我爹说退婚的事了?”

  明明以前都是她围着自己转的,如今却是避他如麻烦。

  想到此,再看到玉娇那毫不掩饰的期待,沈宏敬顿时觉着有些气闷。

  “玉娇表妹,我来寻你,只是想与你解释,我先前只是欣赏玉瑶表妹的性子,并未有过任何逾越的……”

  听着沈宏敬解释的话,玉娇立即抬起了手,“打住!”

  打断了沈宏敬的话后,继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道:“表哥你来这只是想与我说这些,而非是退婚的事情?”

  沈宏敬道:“我若退婚岂不是承认了我私德败坏?”

  玉氏夫妇也看出了这两人间似乎有问题,所以玉老爷喊了沈宏敬去问话,沈宏敬愣是没提出解除婚约,只道是玉娇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沈宏敬此行虽然是想要退婚,但并不是在玉娇全然知道他心中那点心思之后去退婚。

  他去年的夏日来淮州之时虽与那玉瑶暗生情愫,可却从未做过任何逾越之事。

  沈宏敬向来自恃清高,原本按照玉娇所言的解除婚约是最为顺利的,可若是此时真的退婚便是承认了他品行不端。

  所以沈宏敬迟疑了。

  “我还想着给表哥你留几分颜面,可未曾想表哥竟这般的厚颜无耻。”玉娇以为说穿后可以断得干净利落,却不成想沈宏敬的自尊重,脸皮也更厚,反倒弄巧成拙了。

  听到玉娇形容自己厚颜无耻,沈宏敬的表情变得难看,咬着后牙根说道:“我清清白白的,此婚决然不退。”

  玉娇一时被他气笑了:“且看看我与父亲说我受了委屈,这婚能不能退!”

  说着直接转身正要走,却不曾想和一双沉敛的黑眸对上了视线,身体下意识的微微一僵。

  裴疆的目光从沈宏敬的身上收了回来,正巧玉娇转身,便与之对上了视线,随之微微低头垂眸,遮掩住自个带了些许情绪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