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裴疆越蹙越紧的眉头,福全硬生生的把原话中“监视”二字改成了陪着。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裴护卫怎这般可怕,难不成裴护卫不想看到他?

  或者是想见的人没来,所以不高兴?

  想到这,福全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震。难不成裴护卫的意中人是……桑桑?!

  裴疆放下笔,沉着声音道:“今日不习字了。”

  说着便站了起来,福全忙道:“可小姐让小的来盯着裴护卫的……”

  裴疆扫了一眼,问:“你会告知主子?”

  福全立即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裴疆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很好。”

  看着人离开书房的背影,福全心中腹诽裴疆就只是个会在主子面前装老实的。

  看看现在这样欺负人,哪里老实了?!

  且说玉娇这边。因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去赴宴了,也是赶着让桑桑给自己上妆。

  哪个年轻的小姑娘不爱梳妆打扮的?玉娇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张扬了而已,但依旧爱美。

  捯饬了许久,直到玉盛让人来催,玉娇才迟迟的出了闺房,出院子的时候,裴疆已经守在院子外了。

  玉娇看到裴疆的时候脚步顿了一顿,然后赌气的别开视线,继而准备离开,但身后却传来裴疆闷沉的嗓音:“小姐为何要生奴的气?”

  玉娇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

  她爹娘已在府外等着她了,不能再迟了。想了想,还是回头看向他,“这事待我回来再说。”

  玉娇转身离开,待走远了些,才问身边的桑桑:“你说这裴护卫这几日究竟怎么回事?”

  那日两人闹脾气,桑桑也是在的。这两日桑想了一下,也想出了一点门道来,“许是因为裴护卫把千字文默写了出来,而后小姐去了四宝轩,他以为小姐是给他奖赏,但却不曾想小姐却是送给莫少爷的,因此心里边不平衡吧。”

  桑桑的想法与玉娇先前的猜测不谋而合,但玉娇还是觉着有些不可能的说:“裴护卫有不是那六七岁抢糖吃的小孩了,何至于这么不平衡?”

  “小姐这你就不明白了,裴护卫这前边十年只差没与世隔绝了,兴许也就外边看起来沉稳而已,其实呀心里边可能就和那十岁的孩子差不多。多年来没有得到过温暖,心里边可能也是希冀有人待他好的。”

  闻言,玉娇微微蹙眉,有些不确定,“真是这样吗……”

  桑桑应道:“奴婢觉着是这样的。”

  玉娇想了想,“倒也说得通,要是真是这样的……桑桑,你让人现在就去四宝轩再买一支笔,待我回来后再拿给他。”

  桑桑认为主子和裴护卫之间真有些情况,倒也不再好奇主子为何对裴护卫这般上心了。

  裴疆这边却是紧紧盯着主子离去的背影,不自觉的看得久久未回神。

  精心打扮过后的主子,极美。

  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裴疆似乎察觉到什么,眼神蓦地一冷。随之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侧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嬉皮笑脸。

  嬉皮笑脸的人是玉恒,玉娇那满身金闪闪的堂兄。

  “裴兄弟,今晚有空不?”

  那嬉皮笑脸的态度,与月前拿着鞭子抽人的态度有着天壤之别。

  裴疆拨开他的手,看回前方,声音清冷:“没空。”

  玉恒的笑脸一僵,但随即又笑得贱兮兮的,道:“别这样嘛裴护卫,我方才问过沈护卫了,你晚上不用当值,定然是有空的,是这样的,先前我不小心打了你一下下,所以想请你去吃顿好的来赔礼道歉。”

  裴疆微微蹙眉,实在琢磨不透这玉恒到底想做什么,继续拒绝道:“不需要。”

  玉恒:……

  这真他娘不给面子!

  玉恒今日会拿自己的脸来贴冷板凳并不是真的觉着自己过分了,而是今日回到家中的时候,他爹把他给骂了一顿,就因为他月前鞭打过这姓裴的。

  他爹的原话是这样的——

  “你大伯说想要给玉娇招一个上门女婿,只要玉娇喜欢且真心的待玉娇好的,都可不论身份高低。你大伯先前就夸过那护卫忠心耿耿,拼了命也要救玉娇,还说如果他有那能力,还可给他在商号安个管事的活,你爹我琢磨来琢磨去都觉得他对这护卫有那招婿心思。”

  最后他爹给他下了通牒,威胁他若是不把这护卫哄好,就限了他的花度。银子是他的命根子,为了命根子,脸面这东西不要也罢。

  来寻这护卫的之前,玉恒也了解裴疆的底细了。知道他在猎场待了十年,也不与任何人来往,心想他定然是个没开过荤的,拿女人来忽悠最简单不过。

  如此想着,便扯着笑脸诱哄道:“我那二妹是爱玩闹的姑娘,最受不得沉闷了。裴兄弟你这么闷的性子,久而久之二妹会觉着你无趣的,何不如趁着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之时学一些讨姑娘家欢喜的法子,以后说不准还能把我二妹哄得服服帖帖的。”

  玉恒的话让裴疆听着有些云里雾里,并不大想搭理他,但听到“讨姑娘欢喜的法子”的话之时,脸色微微动了动。

  因一直看着裴疆的表情,玉恒自然看到了裴疆的动摇。

  有戏!

  再接再厉道:“只要你今晚和我吃了这顿饭后,定然会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讨我二妹的欢心。”

  玉恒目不转睛的瞅着裴疆,好半晌后,待裴疆转头看向他的时候,玉恒知道,这饭算成了。

  只要是男人,吃了他这顿饭,仇人也会变成兄弟的!

  “当真?”

  玉恒很肯定的点头:“当真!”

  ——

  裴疆的脸色很难看,他虽不知这万花阁是什么地方,但他隐约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女子衣着单薄,笑意带媚,脂粉浓郁,而男子也是带着让人厌恶的笑意,男女亲密相偎,这些皆看得裴疆极为不舒服。

  入了雅间后,玉恒把裴疆摁到了位置上,笑得暧昧,“人来之前,给裴兄弟你两样好东西,一保你一会不丢脸,二保你一宿金枪不倒。”

  裴疆微微蹙眉:“金枪不倒?”

  这时有人端了一壶酒上来,玉恒拿过,随之倒入了裴疆面前的酒杯中,道:“这是好酒,也是让你金枪不倒的好东西!”

  虎鞭泡的酒,可不正是好东西!

  裴疆冷漠扫了一眼那黄色的酒液,道:“我从不饮酒。”

  玉恒端起,塞给他,劝道:“你若喝了这杯,我便传授与你哄姑娘家高兴的法子,就一杯,一杯!”

  若是他不喝,玉恒怕他今晚会出糗。毕竟是自己带来的,若是第一回 没两下子就不行了,往后被笑话的还是自个。

  裴疆瞥了眼玉恒,还是拿过那杯酒,警觉的放在鼻息之前嗅了嗅。没有嗅到其他异样时,便直接一饮而尽。

  见他喝了酒,玉恒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他。挤眉弄眼的道:“若是不懂的话,可问我~”

  裴疆皱眉听着玉恒的话,再看他那脸色,忽生出想要打他一顿的想法,但还是硬生生给忍住了。放下了杯子,把他的册子拿了过来。

  裴疆只是不通风月之事,但并不是傻子。翻开第一页的时候,或许不解,但再看下去便有些明白了。

  每一页上边,皆是彩绘的一男一女,姿势虽不一致,但相同的都是未着片缕。

  男人身上有的,他也有。女人身上有的……

  目光落在了画上女子的胸脯上,不知为何想到主子遇险的那日,他把主子从洞坑中背到地上之时,他背上感受到那极为柔软的触感。

  主子也是如这册子一般……?

  裴疆喉结不自觉的上下颤动了一下。

  “裴兄弟,是不是看得你热血沸腾?我和你说,一会你就按照这画册上边的步骤……”

  未等玉恒把话说完,裴疆便没有半点征兆的就蓦地把书阖上了,声响也有些大,把一旁的玉恒吓了一跳。

  裴疆转头看向玉恒,眼眸黑压压的,看着让玉恒背脊一凉。

  嗓音又冷又低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玉恒看着裴疆的黑脸,不知为何忽生出一丝害怕。明明月前打他的时候,还没有如此这般压迫得让人不敢大喘气的感觉。

  难不成是因为最近身份变了而给惯出来的?

  虽然有那么点想恶狠狠的找回自己的场子,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还是咧着嘴笑:“裴兄弟你这见识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还未说完,雅间的门被敲了敲,传来老鸨特意矫揉造作的声音:“玉爷,姑娘们来了。”

  玉恒的双眼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忙道:“快进来、快进来!”

  门开了,一阵浓郁的香粉味飘了进来。

  常年下来的谨慎让裴疆的视觉、听觉和嗅觉都比常人要灵敏许多。所以这浓郁香味让他极为不适得紧紧蹙眉。

  两个穿着清凉,浓妆艳抹的美艳女子从房外走了进来。

  玉恒非常豪气的从怀中掏出了几张银票,往桌子一拍,道:“好好伺候爷带来的这位兄弟。”

  闻言,那两个女子看向屋中另外一个男子,看清俊颜与那挺拔健壮的身材之时,两双眼睛都为之一亮。

  甚是欣喜的想要往裴疆身上贴去。但连手指都还未触及到的时候,裴疆“啪”一掌拍在桌面上,连着桌上的物什都被震得腾空了一下,更是吓得那两个女子脸色一白。

  裴疆黑着脸沉声道:“别碰我。”随之看向玉恒,“这顿饭,作罢。”

  话落,直接起身离开。

  玉恒则是一脸的懵,满脑子都是——这他娘的还是个男人么?

  ——

  且说陪着父母一块赴宴的玉娇早早就回来了,桑桑把已经买回来的笔给了她,然后给玉娇铺床。

  玉娇见桑桑在忙,便说道:“不过是送支笔过去,我自己去便好了。”

  桑桑有些迟疑,道:“可这天色都暗了……”

  玉娇笑了笑:“还是在自家呢,只是去见裴护卫,且裴护卫我也信得过。”

  说着,拿起桌面上的长形木盒,提着小灯笼便直接转身出了屋子。

  看了看手中的盒子,玉娇笑意也更盛。

  或许桑桑说得没错,裴疆就是个看着沉稳,其实心里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的。

  她见识比裴疆广,且自己从小到大也有这么多人疼爱,锦衣玉食的。这么一想的话,玉娇觉着自己压根她不需要与个孩子再计较什么。

  玉娇待裴疆的态度与旁人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行至裴疆住的小后院,附近没有住其他人,所以依旧是寂静一片。

  到了那小屋,玉娇敲了敲门,但门似乎没关紧,只是碰到了一下,便开了一条门缝。

  玉娇把门缝推大了些,往乌漆嘛黑的屋子里试探的喊道:“裴护卫,可睡了?若没睡,你出来一下。”

  天色还尚早,且福全还说往常他都是差不多这个时辰来给裴疆擦药的,裴疆怎么可能这么早睡?

  久未有回应,玉娇喃喃自语的说:“不在吗?”

  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明日在寻裴疆,转身之时,在玉娇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忽然从门内伸出了一只手蓦地抓着玉娇拿着盒子的手腕。

  盒子一瞬间落地。

  玉娇一懵,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拽入了屋子中,两只手腕都被人紧紧的抓着高过头顶压在了墙上,灯笼也掉到地上,熄了。

  玉娇被吓得瞪大了眼,惊喊道:“裴疆你要做什么?!”

  方才被抓住手腕的时候不知是裴疆,但被拽入了屋中后,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还有那滚烫的体热,她就瞬间猜出来了!

  只有裴疆的体热才会这么烫得似要把人灼伤一般。

  裴疆贴得很近,近到让玉娇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之时,也似乎听到了他的心跳,炙热的浊息带着淡淡的酒气洒到了玉娇的脸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已经身在了之前做过的梦境中了一般!

  玉娇用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挣脱出来,但却被压得动弹不得。而裴疆也不说话,玉娇被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结结巴巴的道:“裴、裴疆,你、你想做什么……?”

第24章

  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还有那熟悉的暖香,都让裴疆想起了方才看的绘本,每幕面画印在自己的脑都似鲜活的般,让他的血液沸腾,气息粗沉。

  双晦暗的黑眸,在黑暗之紧紧盯着玉娇。

  玉娇惶恐不安的问“裴、裴疆,你、你想做什么……”

  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裴疆贴近玉娇,几乎鼻尖对鼻尖,声音低沉喑哑的唤了声“小姐”。

  他呼出的气息全数落在了玉娇的脸上。

  玉娇怕得浑身颤抖且不敢呼吸,觉着要窒息的时候瞬间想到了先前梦到过的景象。

  她被裴疆抵在窗口,裴疆也是用着这般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喊出她的小名“娇娇”的,而接下来他紧紧抱住她,做些让人害怕却也面红耳赤的事情……

  想到此,玉娇真的被吓得哭出来了。

  泪珠在眼眶打转了,声音带着哭腔“你、你发誓过绝对不会欺负我的,你欺负我会、会天打雷劈的!”

  裴疆呼吸逐渐加重,嗓音低哑“小姐莫怕,奴不会欺负小姐的,但小姐应过奴个要求的,奴现在提出来,小姐能否答应?”

  玉娇觉着自个就像是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样,随时都会被人切成鱼片儿。现在别说是个要求了,只要他不会像梦那般欺负她,她十个要求都会答应!

  “你说,我全答应你……”

  玉娇忽然后悔这般信任裴疆了,她怎知道前些日子那么乖那么听话的裴疆竟然会这样对她?!

  玉娇惊怕得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那奴想要小姐……嫁给奴可好?”

  玉娇正哭得可怜,但听到裴疆这话却是直接愣住了。

  在玉娇惊愕之时,裴疆慢慢的道“奴喜欢小姐。”

  玉娇的眼睛渐渐的瞪得很大。

  裴疆喜、喜欢她?!

  这话如块巨大的石头猛地落入水,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现在两人的只差没鼻尖相触了,互相呼出的气息都落在对方的脸上。裴疆感觉到那微温微湿的气息,顿时觉得喉咙更干,身体也更燥了。

  许是身体更热了,裴疆的喘息也重了许多,问“可以吗?”

  玉娇稍稍回过神了,听到他问的话,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不可能!绝对不可以!”

  惊慌害怕是何物,玉娇差些都忘记了!

  裴疆俨然没听到,只想要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继而再问“可以吗?”

  缓过神来的玉娇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下又慌又怂了回去。

  虽惊慌不已,但也还是闻到了裴疆身上那淡淡的酒气。

  玉娇猜测裴疆现在约莫是喝醉了,脑子定然不灵光了,许是自己哄他几句,他就会把自己放了。想到此,玉娇暗暗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所以便边挂着眼泪,边抽抽搭搭的哄他“你、你先松开我,我再回答你……”

  裴疆闻言,沉默无语,似乎在思索。

  按下惊恐,玉娇再接再厉的诱哄“你若是肯松开我,我、我就好好考虑……”

  话落许,裴疆手上的力道松了许多,而后真的松开了她,微微退了步。

  玉娇紧张得咽了咽口水,抽噎道“你再离我远些,你这样近,让我有些害怕。”

  裴疆静默片刻,依言后退了步。

  就在裴疆后退的那瞬间,玉娇想都没有想,瞬间夺门而逃。

  看着人逃走,裴疆却是动不动的。

  半晌之后,手掌覆上了自己晕眩的额头,闭上双眸,继而深深的呼出了口浊气。

  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幽暗的双眸多了丝清明。

  裴疆清楚自己很不对劲,平时自己决然不会这么的冲动,而且他的身体紧绷得难受,下腹也烧得难受。

  那杯酒,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缓了晌之后走出了小屋,来到井边打了桶冷水,直接从头淋了下来。

  秋季入夜偏冷,所以井水冰冷得让人寒彻全身,寒到骨子里。

  淋了桶又桶,直到两桶水冷水下来,情绪与紧绷着身体才冷静下来了些。

  那边被吓得落荒而逃的玉娇,方寸全乱的跑回了自个的屋子,直接上了床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蒙在了被子。

  桑桑端了水进来,发现主子已经躺下了,便熄了盏灯,随之端着水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而此时在被子缩成团的玉娇,眼睛红红的,更是心有余悸,身体颤抖得极为厉害。

  比起害怕,现在让玉娇更为震惊的,是裴疆说喜欢她的这件事情。她直觉得裴疆不可能喜欢任何人,因为他不懂喜欢是什么。

  可是,他竟然说喜欢自个?!

  还想要她嫁给他?!

  还把她压在了墙上!

  怎么办?怎么办?!

  要把他送走吗?

  或者把他调离自己的身边吗?

  还是说趁着他还不是淮南王的时候,自己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爹娘怎么办?

  万他提前欺负自己又怎么办?

  玉娇的脑子乱哄哄的,所有的问题都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这些难题困扰了玉娇晚,夜未眠。等桑桑等婢女来伺候她起床的时候,都被她双泛着红肿,且眼底下还泛着青的眼睛给吓到了。

  桑桑急忙的问“小姐你这是怎了?!”

  玉娇委屈巴巴的道“做噩梦了。”

  许是因整宿没睡,声音很是沙哑。

  桑桑看主子脸色不对,便伸手摸了摸主子的额头,模吓了跳“怎会这么烫!”

  说着,忙转身看向其他婢女,吩咐“青菊你赶紧去请郎,红柚你去告诉老爷夫人,说小姐染上了风寒。”

  先前知道自己梦到的会变成真的也没有吓得生病,这回玉娇是真真的给吓病了。

  连病了好几日,玉娇都是昏昏沉沉的,等病好得七七的时候,才听到桑桑说父亲把裴疆给关了起来。

  正在捏着鼻子喝着汤药的玉娇蓦地惊,忙松开手把喝得半的汤药放下,惊愕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桑桑“老爷问小姐生病的前晚做什么了,奴婢如实告知之后,老爷便直接让护院把裴护卫给抓起来了。”

  玉娇脸上恼“桑桑,你、你……”实在无从指责,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才问“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桑桑又不知道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把她的行踪告诉父亲也无可厚非。只是她父亲敏锐,定然是从细节上边察觉到了什么。

  “老爷不让奴婢们告诉小姐,怕扰了小姐养病,现在小姐的病也好了许多,奴婢才敢说的。”

  提起裴疆,玉娇还是心有余悸的。但昏沉了几日,同时也冷静了几日,现在也没有那晚那般害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玉娇无力的呼口气,想到裴疆就觉得脑仁又疼了起来。

  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玉娇仔细想来,忽然觉着先前就有征兆了,不管是他给自个剥干果,还是在云锡山遇险,他跳下洞坑陪自己那回,这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自己根本没有往他喜欢自己那方面想而已。

  那他又是何时喜欢她的?在梦他欺负她时,难不成也是喜欢她的?既然喜欢,为何又让她哭?

  玉娇虽觉着裴疆虽然前几日那晚唐突自己,且也不论他喜欢自己与否,但说到底也是为自己拼过命的,而且那晚……也没欺负自个。

  这些想不透的事情也不见得能两天就能想明白,眼下还是先把裴疆从她父亲那讨回来再说。

  玉娇没有再去想那些琢磨不透的问题,下了床,问桑桑“裴护卫现在被关在哪?”

  桑桑“东院的柴房。”

  书房内,玉娇望着父亲看着书卷的父亲,再次重复道“裴护卫真的没有欺负女儿,是女儿晚上着了凉才会染上风寒的。”

  玉盛这时朝着其他下人挥了挥手,下人会意,都退出了屋外。

  待人都退出玉盛的目光从书卷抬起,看向自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看了许久都未说话。

  父亲的目光就像能看穿了她心所想的般,玉娇被盯得心里发慌。心暗暗的想,决然不能让她父亲知道裴疆对自己有别的意思。

  若是知晓了,以她父亲宠爱自己的程度,裴疆的下场哪还有轻的?

  许久之后,玉盛才轻飘飘的落下句话,“那护卫喜欢你。”

  “嗯……?!”玉娇反应过来,眼眸也睁得大了半,惊慌的道“他、他说的?”

  把书卷卷上,扔到了书桌上,嗤笑了声,道“何用他说,这般明显,你爹若是都瞧不出来,岂不眼瞎?”

  玉娇暗恼她爹眼睛这般毒,还让不让她继续编下去了!

  玉盛淡淡的说道“喜欢个人,怎可能掩藏得住,仔细观察便知。而且,娇儿你似乎并不是吃惊那侍卫喜欢你。”

  玉娇心惊,忙道“女儿没有不吃惊呀,只是下子太惊讶,所以……”看着她父亲那似乎什么都清楚的眼神,玉娇的声音也渐渐的弱了下来。

  眼眸虽然不锐利,但却真的似乎什么都看得通透。

  玉娇也不演了,索性道“可就算他喜欢女儿,但女儿也不喜欢他呀,爹爹你也没有必要把人关起来,况且我染上风寒的事情真与他无关!”

  玉娇也不知他父亲有没有信她说的话,只是见他父亲收回了目光,端起桌面上的茶水饮了口。随之淡淡的道“个下人而已,娇儿何必这么关心,爹又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人,再过分也就是打个半残而已。”

  玉娇闻言,瞪大了眼“爹爹你打了他?!”

  他们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个两个怎都想打裴疆,难不成裴疆与他们家的人都天生犯冲?

  玉娇心焦的等着她父亲的回答,半晌后玉恒才慢悠悠的说“打倒是没打,就是饿了他几天。这护卫倒是个硬脾气,被关了这么多天,也被饿了这么多天,愣是句求饶的话也没有,且看那精神头丝都不像是被饿了几天的人。”

  听到裴疆只是被饿了,并没有被打得半残,玉娇才松了口气,但时也未察觉自己这口气究竟是担心自家以后会被裴疆报复,还是单纯的为裴疆担心。

  “那现在事情清楚了,爹爹你是不是能把他给放出来了?”

  玉盛“他虽拼命救了你命,可他喜欢你,现在再把他放在你的身边,爹不放心,所以这人暂时就先放在爹这。”

  自知道裴疆自己的心思后,玉娇其实有些不敢见裴疆的,但也没有想过要虐待他呀,所以时心急道“可就是不能放女儿身边的,但继续这么关着饿着,就是再抗饿的人也受不了的呀。”

  玉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忙解释道“虽然他喜欢我,但他先前为了救我差些没了命也是真的呀。也是爹爹时常教导女儿不能恩将仇报,如今仅是因为他喜欢女儿,就这般恩将仇报,未免不妥?”

  玉盛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哦”了声,玉娇急了,喊“爹!”

  “爹只说把他留在身边,并没有说要继续关着他,饿着他。”

  闻言,玉娇心里边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爹爹你把裴护卫留在身边做什么?”

  玉盛有下没下的拨弄着杯盖,笑了笑“自然是放在身边当护卫。”

  这时玉夫人送了炖汤过来,玉娇也没有心思打扰爹娘恩爱,便与娘亲请了安就出了书房。

  见女儿走了,玉夫人才问“娇儿是为那护卫来的?”

  喝着汤的玉盛点了点头。

  玉夫人面露担忧之色,“因着玉娇退了婚,外边说什么话的人都有,还有说她与这护卫的,老爷你真不会打算招那护卫当上门女婿吧?”

  玉盛把汤碗放下,“有何不可?”

  玉夫人惊,“可那个先前是个奴隶呀!”

  玉盛笑了笑,问道“那夫人觉着应该给娇儿寻个什么样的,家财万贯?可我们家银子还不够多么,再说名门望族规矩多,且还妻妾成群,那样的家族,向来不喜规矩且也不喜与人争宠的娇儿真的会生活得好吗?”

  被自个丈夫这么说,玉夫人觉得也是这个理。

  “所以这给娇儿寻良人,身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喜欢娇儿的时候,还能到把命娇儿看得比命重。”

  叹了口气,继而说道“且不说那护卫长得俊的长相和沉稳的性子,就说他先前救娇儿而把自己送入狼口的那股狠劲,这点我就挺满意的,最为重要的是,把娇儿嫁到别人家,你我也会为她终日忧心不安,与其这样还不如把娇儿留在身边,况且也不见得娇儿不喜欢那护卫。”

  玉夫人愣“怎么说?”

  玉盛摇头笑道“方才夫人你是没看到她听我说把护卫打残了时的那模样,是真的着急了。”

  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玉娇走得很慢。

  其实玉娇心里边还是有些不安的。她总觉得他爹说裴疆跟个没事人样是夸大了。

  从她病的那日到现在都已经三天多了,裴疆真的会点是都没有吗?

  玉娇只是餐不吃都觉得头晕。就算裴疆他再厉害,三天未食也未饮水,真能看扛得住吗?

  可别晕倒在了柴房也没人知道吧!

  桑桑见主子像有心事,琢磨了下,还是问“小姐还在为裴护卫的事情担心?”

  玉娇叹了声气。

  玉娇现在这会对裴疆的想法乱得很,方面觉得他不会像梦那样欺负自己,方面又觉得他会,两者纠结之下,她还是无法不管裴疆。

  为救命之恩,二为他未来的身份,三为她对裴疆的悲惨过往同情之余而生出的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