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贵妃匍一失踪,太后即刻命人前往京中诸大臣家中搜索,最后在五品翰林莫雍容府中寻得龙嬉朱雀佩一块,被认为是贵妃之物。莫雍容被打入天牢,向来与之交好的熙王爷称病不朝。

熙王爷在家中愤恨不已,他认定当日就是莫雍容从他家里盗走那块玉佩,却暗自庆幸,未被发觉玉佩本在他手。只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尹贵妃芳踪渺然,令他极度不安。

晴夫人心生气恼,以为莫雍容真与尹贵妃有染,暗地里诅咒他早日伏法。她不会知道,那块玉曾留在熙王府,更不会知道,真的莫雍容那日与她在外偷欢,来熙王府盗玉的另有其人。

熙王爷与晴夫人恩爱缠绵,永无机缘核对当日之事,为莫雍容翻案。

此时凤箫巷蘼香铺内,姽婳的香绾居里,紫颜正饶有兴致地把玩尹心柔所制的“花夕”。点燃后颜色褪得极快,刷刷如天亮,一下白生红尽。

他一边玩耍,一边把宫闱秘事当奇闻说出,尹心柔不觉脸色煞白,怔怔地问:“那莫雍容怎会有我的玉佩?”

紫颜凝视她洗尽铅华的容颜,叹息道:“他何尝会有你的玉佩?太后手里原本就有一对,只是连皇上都不知道罢了。再说即便是弄个假的来抓人,借口岂会难寻?”另一块玉佩熨贴在他胸口,暖玉生香,于他却是心头寒冰,烙得生疼。

一对玉佩。尹心柔惊心动魄,太后果然容不得她,她早该想到祝寿不过是预设的局,而她懵懂中犹以为寻回玉佩就可暂逃难关。直到此刻,她方真正断绝念头,香绾居绮丽芬芳,会是她安身立命之所。

姽婳送紫颜出门,在铺外停住脚步,她孩子气的脸忽现忧郁,对紫颜道:“你的心太软了。”

紫颜默不做声,姽婳又道:“不知太后今趟的警告,会让王爷安生几日?”

“红颜白发,名将白头。你以为他等得了多久?”紫颜说完,忽然哈哈大笑,一振衣袖洒脱地往紫府走去。“日升日落皆是自然之理,随它去罢!”

他一步一摇晃向远处,身后的天倏地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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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长生学画

长生学山水画学了几月后开始画人,第一幅作品是画紫颜。

他先画双眼,秀眉承睫,凤眸含春,勾画得似模似样。萤火像块木头在旁边看,有点不信他一上手就画得那么好。

画完眼睛,长生得意地瞥萤火一眼,再来画紫颜的鼻子。

紫颜笑眯眯地坐在对面,神情仿佛等待父母发糖果的小孩子,两眼满是期盼。看到长生自得的样子,他忍不住问:“怎么样,怎么样,画好了没?”

萤火扑哧一笑,画鼻子的最后一笔歪了,长生怒气冲冲瞪他一眼:“不许笑。”萤火道:“你这样一画,倒像你自己了。”

长生一看,果然是有点像自己,怒上心头,扔在一边重画。

第二幅画依旧画紫颜。

他还没画,紫颜已换了一张脸。长生怔怔地道:“少爷,你变了脸,我怎么画?”

紫颜微笑:“画精神,不画面貌。”(注意,精神面貌不是一个词哦。)

长生一脸黑线,沉着脸又画他的眼。要知道相貌虽改,眼睛的感觉却总是差不离的。

果然,一对妖媚的双眼活灵活现,确如紫颜再生于纸上。萤火惜言如金,未见全稿便舍不得夸一句。紫颜又急了:“来,给我看看画成什么样。”

长生道:“等等,没画完呢。”想到鼻子难画,衡量了一下距离先画嘴巴。

凝目细看了一阵,没想到他的唇色竟如此诱人,瑰紫灿烂,忍不住想咬上一口。长生脸一红,低了头匆匆地绘上两笔,在纸上描出嘴形。

这时红豆端了茶水上来,凑近了一看:“长生,你在画萤火?唔,他的眼有这么好看吗?”

萤火大笑看去,线条稍偏坚毅了些,有几分与自己相似。长生恶心不已,扯烂了画再来。

第三幅仍画紫颜。紫颜手脚飞快,脸又换过,保持一贯妖娆传统,但究竟不是同一张。

长生掷笔道:“少爷,你的脸本来就难画,再变来变去的,谁画得好?”

紫颜委屈地揪着衣服道:“你是画我这个人,还是画我这张脸?”

长生不依不饶:“不成,你换一张熟悉的脸给我。”

紫颜摸索了一阵,在脸上整出一个模样,抬头向长生微笑。屋里另外三人都晕倒。

他用了艾冰的脸。

长生气极:“你自己没脸见人吗!”

紫颜道:“我想你画来画去都像别人,再下去就要像他了,不如给你个模子…”

长生拍桌子跳脚:“不行!我一定要画少爷,我要看最初的那张脸。”

“那张脸…是哪一张?”

“你第一次见我时的那一张。”

“哦,那张丢了…”紫颜认真地道,“知道吗,丢脸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我把脸弄丢了…”

他兀自在那里嘀咕,长生濒临抓狂,在纸上画了满屏黑线。紫颜见势不妙,忙摇手道:“莫急,莫来是这么一回事。围了一张脸观赏,真有这样好看吗?”

长生禁不住他们看紫颜的目光,噘了嘴把众人赶在一边,嘟哝着:“走开,走开,我这画画呢,别挡路。”

这回决定先画脸的轮廓,再画双眼和嘴鼻。

脸型勾毕,旁观者啧啧夸奖,都说很像紫颜。双眼描好,夸奖者少去一半。嘴鼻绘完,只剩红豆一个呆呆地道:“画是画得很好看啦,可是…”

紫颜兴冲冲地跑过来看,见了画喜上眉梢:“快,告诉我这美人是谁,我要去认识他!”

这回是谁也不像。

第二天起,长生恢复画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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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紫颜刺绣

众所周知,紫颜最宝贝他的衣裳。

他那些姹紫嫣红的美丽衣裳,不晓得被藏在何处,一套套变戏法似地就出现在身上。(众读者大人道:藏衣服的地方,不就是第一回里出现的那个石洞吗?叨叨:是,是。那叫薜萝洞,在紫府的积石园里。读者大人圣明,8过紫府里那几位都不知道,你们要保密哦。)

在紫府,长生他们经常撞见一个骨态风流的男子,飘来荡去有不同的衣饰样貌。今趟是大红织金白鹇段圆领,下回换作沉香妆花仙鹤段衣,刚记住他神采摄人的丰盈笑貌,转头就变作广额秀眉的彬彬书生。

最初长生问那人:“阁下是谁?为何不经通传就闯了进来?”

那人但笑不语,温柔眼角有好看的笑纹,长生忽地就想以头撞墙,暗骂自己是猪。

“少爷,有本事不是拿来卖弄的。”

“你刚刚真没认出我?”紫颜先是得意,继而恨铁不成钢地敲着长生的脑袋。“不管,以后我要你练眼力,务必在第一眼就认出我。”

于是,紫府上下老有丽影漂浮来去。

到后来,长生处变不惊。

有回艾冰跟他说:“我出去买点布料。”他目送艾冰出了门。刚关好门,只一低头,艾冰又站于他面前。长生无动于衷地道:“少爷好,艾冰给你买布料做衣裳去了。”目光木然地滑过紫颜易容后的脸,往府里走去。

紫颜见他果然练就了本事,无论他如何易容改妆都会认出他来,大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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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插嘴:这本事不用练也知道,艾冰怎么会穿紫潮绸衣呢。艾冰插嘴:我就算穿了紫潮绸衣,也不会用那么妖艳的眼神去瞧长生。红豆插嘴:你要敢用那么妖艳的眼神去瞧长生,我就用同样妖艳的眼神去瞧萤火。紫颜哀怨地插嘴:你们说来说去,为什么没人用妖艳的眼神看我呢?

之后紫颜对换脸便不很热衷,但迷恋衣裳的癖好愈演愈烈。因他太过讲究挑剔,坊间的衣料不能满足需要,只能买来丝绸自己动手施针。

他时常展示从文绣坊青鸾姑娘那里学来的织绣技艺,手法更极尽繁复妖娆。时而用线施彩,凡三四层叠继而上;时而设色开染,分上下片屈铁盘丝。萤火有时路过,一见他使针就会伫立不动,瞧上许久。长生就问:“大男人绣花有什么好看?”萤火道:“你没看出这里面暗含一套武功心法吗?唔,这一招应该如此如此——”说着,一边走一边比划,喜滋滋往沉珠轩去了。

剩下长生发呆。萤火触类旁通,不是悟出一套剑法,就是看到一套轻功。紫颜针线纷飞就似翻云覆雨天假手,抵达了“道”的至高境界。这不,艾冰若是看到紫颜刺绣,便会突然哈哈大笑:“我知道了,那幅《江山奇胜图》定是假的,气韵阻遏,积滞不畅。不愧是少爷,多谢提点!”而红豆会两眼红心地痴痴看着紫颜手中的织锦,痛哭流涕地道:“少爷,这杏黄凤喜牡丹锦,绣好后能不能送给我做裙子?”

长生是惟一一个看紫颜刺绣后一无所得的人。

“少爷,我是不是比较笨?”长生讪讪地望着各有斩获的同伴,“我只是看到你在刺绣而已。”

“呀。”紫颜欢喜地丢下织锦站起,一把抱住长生,“还是你眼光最好!我就知道这府里你是最聪明的人。其他人看到的都不是我,只有你眼中有我。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在第一眼就认得我,无论我做什么,你眼里就只有我!长生,我好感动哦,你把我看的比其他事情都重要。更关键的是,你有做易容师的天赋——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

(紫颜:那个叨叨作者你过来一下,我一个古代人会说这样的话吗?叨叨:米事,这是番外,番茄的外面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紫颜黑线中。)

长生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无奈地望向老天心中叫苦:“天哪,我没看错,少爷是在刺绣!这就能说明我聪明吗?无语啊——”

此后,每当长生看到紫颜在刺绣,就会大叫一声:“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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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紫府主顾

光顾紫府的人形形色色,常有意想不到的要求,而紫颜每每都能满足他们。

这日府里来了一位贵客,先是鼓乐丝竹之声弹唱在前,再有数十名紫衫侍者开道,最后抬进一顶十六人大轿。长生本想叫轿子停在府外,不想轿夫一个个身负绝顶武功,只轻一推就把他挡在一丈之外。幸得艾冰托住他欲倒的身躯,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不成,他们人多势众,不要轻举妄动。”

轿子长驱直入,好在紫府甚是宽敞,即使走入伫霞曲廊亦有两丈多宽,足够腾挪前进。长生和艾冰见势不妙,忙叫了红豆、萤火往玉垒堂里守着紫颜,长生更手忙脚乱拿了一堆香燃起,点得满屋异香扑鼻。

轿子停在堂外,轿夫忽地全部遁走,轻功骇人听闻。紫府众人便见轿帘自个儿掀起,一个秀丽阴沉的男子碎步走出,姿态颇为矜持。长生等人大觉古怪,不由看了紫颜一眼。来的这客人很有几分女子的妖媚,举手投足邪气冲天,老实说这媚态在紫颜身上亦可得见,但奇的是众人皆瞧这男子不顺眼,却觉得这几步若是让紫颜来走,真是艳魅风流不过。

那男子似是看出众人眼中轻蔑,嘴角一披,“嗤”地弹出中指,击中长生头上的珍珠抹额。长生被这一击之力打得退了数步,抹额“啪”地掉落在地,额头上通红的一块痕迹。

紫颜大怒,看也不看那男子一眼,只说:“今天的生意不做了。”转身欲走。那男子拉长了声音道:“越罗五十匹,宫绸五十匹,云锦五十匹,鹤绫五十匹。”他的声音狭长尖锐,像是捏了嗓子装成女子。

紫颜往外走了一圈又绕回,摸摸长生的头道:“痛吗?”长生不肯示弱,强充好汉摇头道:“不痛!”紫颜道:“好!”抬头对那男子笑逐颜开:“这笔生意我接了,敢问阁下要给谁易容?”长生晕倒。

那男子袅袅走进堂中,腰肢柔软若处子。他径自挑了个位子坐下,柔声道:“我想做女人,不知紫先生有没有这本事。”

众人大骇,想笑不敢笑,憋得甚是辛苦。紫颜盯他看了一阵,肃然道:“我没法子让你生儿育女,但若只是貌似女子,却一点不难。”(群众们,貌似啊!语出何典?原来多少年前紫颜已经会用!)

那男子舒了口气道:“太好了,我知此事逆天而行,原是不容易。先生能让我形肖女子,已是足够。可是——”他叹道:“我还有一桩心愿,也想先生为我达成。”

紫颜道:“你想学刺绣?”那男子喜道:“正是!先生真是慧眼,看得出我喜好刺绣之道。”紫颜点头道:“我身边这几人不是帅哥就是美女,你谁也不瞧,光盯了我的衣裳看,自是想学刺绣了。”

长生听出紫颜的潜台词,那就是——在这紫府之中最妖娆的当然是紫颜可此人根本对阖府美丽的容颜都不感兴趣仅对紫颜的衣服兴味盎然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人从小的理想就是做、裁、缝!